《时代的囚徒[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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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囚徒[二战]-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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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他记起了上学时跑长跑被人盯着看的感觉。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忠诚的,就像他知道自己一圈也没有少跑。反对集中营时比现在更年轻,不成熟,不明白只有这样第三帝国才能雄起,不明白关押犹太人是帝国崛起必要的牺牲。放跑一车犹太人那根本不是他干的。老老实实管理着集中营,一切井井有条,工程也在按预期计划进行。
  他只是,还不想像恩什一样放弃人性罢了。
  但是怎样才算是有人性?刚接管集中营的那一年夏天他看出一个吉普赛女孩生病了,但是由于看起来年纪太小他没有下这个手,后来那女孩的病倒是自己好了,但是疫病却一直蔓延到冬天。从那以后不管多小的孩子他都下的了手了。当那吉普赛女孩再次生病时,他也在看出来的一瞬间毫不犹豫地命令看守把她拖出去,哪怕她看起来对阿翁来说特别重要,也是死路一条。究竟什么是人性?如果让手下那些和恩什半斤八两的看守们去处决犹太人,估计好好的人都能给他们大卸八块折磨得死去活来,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是他亲手杀的,打进每个人脑子里的子弹都是从他手上飞出去的。什么是人性?他知道有些犹太人居然认为他向人的脑袋开枪一枪毙命、给冬天冻晕的人再补一枪是残忍的做法。真是要冷笑了,不一枪毙命,难道慢慢折磨死?不补上一枪,扔到火里直接烧吗?看他们挣扎取乐吗?
  这种日子过得时间长了,对杀人也趋于麻木,它不再是最初那种惊心动魄的事,但温舍绝不认为那是令人兴奋激动的事。最初压力大时经常做的那个到处是血的噩梦也离他越来越远,但是集中营的规矩,他逼着自己必须进行下去,绝不变成恩什那样。
  在人性和忠诚之间找平衡,他确信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但是当二者冲突时,他选忠诚,毫不犹豫。也就是出于对元首的忠诚,那次审问他不可能不尽全力“问”过就放过那女人,而对于他来说,打碎了脚踝骨还不说的话,就可以不用再继续了。他原本的确是想对那女人开枪的,但是——或许就是因为那中药香味吧——那天突然就“很有精神”,鬼使神差地枪口一转。他本意不过是吓吓那个哆嗦得连鸡毛掸子都拿不住的孩子,根本不认为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她能搞定。如果阿翁当时还是只是发抖求饶,温舍绝不会把她怎样,他只会直接移开枪口杀掉那痛不欲生的女人。相应的,阿翁在他脑子里也不会留下任何印象。
  但是就在他想要移开枪口之前,阿翁就做出了反应:“那就请先把她放下来吧。”于是与众不同的印象就形成了。
  很有意思的女孩。在他枯如死水的生活里,那一天实在有趣,即使她是个犹太人,那也是个非同寻常的犹太人。最初他觉得这孩子可能是自作聪明拖延时间,如果这个犹太女孩真的是把他耍了,他不会杀她但绝对要让她吃够苦头。但发现她似乎真的有某种特殊的能力之后,他把自己最开始的戏圆了下去。冷着脸吓唬她、刺激她,觉得她越害怕越转着脑子想救自己的样子很可爱。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正常的日子过多了,开始扭曲了,为什么这么折腾一个小女孩心里还挺高兴。
  阿翁第二次去打扫办公室时他不知不觉话就说多了,这让他有些不安,隐约觉得自己必须远离这个女孩,对犹太人的这种依赖——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依赖——让他有些恐惧,毕竟这是个犹太人,他觉得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背叛,十有八九她是祸首。其实当时他就担心自己会对这女孩有什么特殊感情,担心到想永除后患,只是想不到当初恐惧到险些让他抛弃原则的事,如今竟也接受得坦然。
  再一段时间无交集之后,状态又退化到后来的“十五块砖”和“掰断她朋友的手指”之类“欺负人”的事情上。但是他发现不是自己性格扭曲,因为他对折腾别人无兴趣,只有这孩子是个例外。那么他到底是发什么疯才会想接近她、这样折腾她?直到阿翁假装吞下什么□□逃跑成功,他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他才明白了,自己爱上了一个流淌着犹太血液的女孩。
  这样看来就让她逃了未尝不是好事,他也不想再为了她乱了心神,但是埃德里克找来之后他竟脱口而出:“告诉我那个给你通风报信的犹太女孩在哪,我现在就放了你要见的人!”那时他的心情,比埃德里克真的平静不了多少。
  在密室的那一夜,她说的话,其实他听得一字不落。虽然之前就隐约感觉到她似乎不再那么怕他,隐约觉得她那聪明的大脑也许想明白了什么,到了真正证实的时候,则是如此踏实的愉悦——虽然当时的情况似乎不容他纯粹地去愉悦。
  这就够了,她即使知道了这些也还是恨他的话,那就让她恨吧。这样他就没有丝毫委屈了,他也明白自己承担的是“罪恶”,理由再多,她恨他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些无处倾诉的东西,己经有人知道了不是吗。
  其实如果用尼塞的话,或许早就可以解释他的心思。尼塞说过的——“会欺负你只能是因为喜欢你”。潜意识里喜欢上女孩子却自己没察觉到的小男孩总会欺负她们,说话下手都没轻没重,通常也就按最重的来了。不过那些小男孩能力有限最多也就是把人家弄哭还要担心回家挨骂,但是温舍没有什么限制,一向对女人没兴趣的性格让他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说被这种人看上了,也算阿翁倒霉。
  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阳台上趴着的女孩,温舍突然就忘记了弹孔的疼痛,忘记了集中营,忘记了所有让他心烦的言论,忘记了战争,只剩下眼前这个不可能原谅他却完全了解他的女孩。
  能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但是既然不能,就要保持理性,这倒也是件挺痛苦的事。但他可以忍受的。即使住同一个房子,他可以一直这样不和她过多交集,不和她说太多话,不幻想任何和她有关的未来。他可以忍受的。
  这么想着的一瞬间,从公寓楼下面飞涌而上的一大堆肥皂泡泡,在阳光下闪着彩色的光,把女孩包裹了起来。女孩先是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眼角向下弯去,还伸手向着楼下打了招呼——那分明是在笑!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就像那些泡泡一样,悄无声气地涌上来,又悄无声气地碎裂。
  温舍的手突然在被子上收紧了。真的可以忍受吗?
  阳台上,女孩在依旧笑,泡泡依旧在飘,在窗户的框架下,很美的一副定格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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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碎的泡泡

  书房有灯没有窗户,待久了难受,阿翁放下书去阳台上透气。在栏杆上趴了一会之后,楼下突然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脸色发红地向她挥了挥手上的报纸:“来份报纸吗?”
  阿翁低头看下去,摇了摇头,她知道温舍的钱放在哪里,但她貌似没有权利私下挪用。
  “嗯……免费的,你下来拿一下吧……”男孩声音越来越小。
  阿翁觉得很奇怪——免费的那他这么卖力推销干什么?她还是摇了摇头。虽说恩什来过几次,楼里的附近的人都知道202室跟党卫军有关系,阿翁在附近不会太危险,但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被抓进集中营的时候就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安全了的时候。
  “嗯……”男孩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很快头一低带着一布袋报纸跑了。
  阿翁疑惑了半响,又抬头看远处的时候,突然一大堆反着彩光的透明泡泡涌了上来,几乎把她包围。她惊讶了一下,随后因为这种被泡泡包围的巨大幸福感而笑开。再次低头看下去,那男孩左手拿着一个小杯子,右手是一个铁丝折成的带把手的小环,他把小环的一端在杯子里沾了沾,拿出来后对着小环吹了口气,泡泡便源源不断地涌上来。阿翁第一次看见这种玩法,觉得很新奇。
  男孩似乎能看出她笑了,也显得很高兴,用力向她招了招手,阿翁也回他一个招呼。
  “你有绳子吗?长一些的。”男孩问她。
  绳子?阿翁想了想——被她踢到柜子下面去了。她说了声:“你等一下。”然后真的去把柜子下的麻绳找出来了,回到阳台上正想给扔下去,男孩突然叫:“别整个扔下来!你拿住一头,另一头扔给我。”
  阿翁明白了他的意思,拿住一端把另一端放下去,再提上来时就多了份报纸。
  再一低头,那男孩已经没了影了。阿翁把报纸拿到屋里,头版上印着希特勒的照片。她叹了口气,一点点看起来,看到第二版的时候,突然发现报纸边缘有铅笔写的几句话:“你好,我叫汉斯,16岁。你多大了?你叫什么名字?”
  温舍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走动了。有天早上他自己把衣服穿好带上所剩不多的文件想出去,刚一出卧室的门,阿翁就惊醒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那身黑色军装:“要去哪?”
  温舍一边换鞋子一边应:“集中营。”
  “别开玩笑了,回去躺下,就算是现在伤口也是可能裂开的,到时候……”
  “我负伤其间集中营并没有安排新的或是代理的看守长,你明知我不在的话集中营会变成什么样。要我留在这里吗?”
  阿翁被问得哑口,想说的话也悉数咽了回去。
  温舍兀自笑笑——看吧,跟集中营一扯上关系,最有医德的医生也无话可说。他开门出去,阿翁却突然叫他:“晚上回来检查伤口。”
  温舍一怔,闭了下眼说:“好。”
  被她关心的感觉很好,不管是什么原因。
  下楼之后,他看见楼下站着个男孩。本来没有在意想要走过去,却在经过时看见男孩手里用来玩吹肥皂泡的小玩具和一布袋报纸。他知道每天早上都会从阳台下涌上来大量的肥皂泡,然后阿翁就会到阳台上用绳子把报纸提上来,但是他从来没问过,他很清楚这不是他要管的事,既然他没有和她在心灵上过分接近的打算,那么他也没必要赶走那个能让她笑的人。就像在集中营里,他从来没有分开阿翁和亚斯的打算,哪怕把男人调回男子营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要离开,男孩突然很紧张地向他鞠了一躬:“您好,长官!”
  呵,看来他知道自己住202呢。温舍点了下头,走了。
  阿翁觉得很好玩,每天把绳子放下去的时候也在绳端绑上答复:“阿翁,16岁。”
  “你家里有人是党卫军?”“我哥哥是。”
  “你出现时有股香味,从没闻过,是很贵重的香水吗?”“不是,只是中草药的味道。”
  “哦,听说你哥哥负伤了,是他在喝中药?”“是的。”
  “你的眼睛非常漂亮。”“谢谢。你是怎么想到吹泡泡的玩法的?”
  “哈哈,那不是我想到的,大家都知道啊。”“嗯……我长大的地方没有人玩这个。”
  “你感冒还没好吗,看你一直戴着口罩。”“不是感冒,我的脸毁容了。”
  把这个回复放下去的那天,阿翁还有些担心要失去这唯一能交流的朋友了,但是那男孩竟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每天照旧,还问了她不少关于“长大的地方”的事。
  “你在哪里长大?”“中国。”
  “哦,那里正一团糟。你还有亲人在那边吗?”“爷爷和……一位大哥在那边。”
  ……
  这么一天天下来,阿翁觉得一直是在说自己的事很不公平,或许自己应该问问他感兴趣的事之类的……
  但是温舍离开的这个早上,她被提上来的报纸上写的东西吓了一跳:“我爱你。如果你的脸就只能保持现在这样了,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这就是,阿翁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个告白。
  阿翁被吓到了——她认为自己是被吓到了。虽然她只是拿汉斯当朋友,但是这么彻底的表达爱意的方法让她心跳加快了好久,同时为怎么回复而苦恼——所谓怎么回复,是指怎么拒绝。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朋友算是保不住了,拒绝了还想做朋友对汉斯来说太过分。那么明天直接躲起来不露面?不正面回答的话似乎对不住汉斯,万一他认为她是不好意思了呢?以后再说拒绝不是太伤人?
  阿翁坐在沙发上思考。看过的书里有这方面知识的似乎只有《傲慢与偏见》,但是伊丽莎白那番话不就把达西惹生气了来着?不能借鉴不能借鉴。她又去书房待了好久,最终又颓然地倒回沙发上去。懵了一阵子,突然对自己笑了笑。
  的确。面对的是个难题,自己也对汉斯没有任何想法,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坏呢。
  在阿翁的认知里,温舍对这种事情一定很拿手。他长得很英俊,而且阿翁完全可以想象出女孩们被他拒绝了也还是笑脸相向的样子。只可惜阿翁不能问他,他们可不是可以坐在一起讨论这种事情的关系。
  阿翁想得不错,但温舍不是精通情场,他只是在自己毫无兴趣女人面前游刃有余,永远那么绅士和客气。比较猖狂地说,下到歌者妓者,上到尤嘉莉这种上流女孩,不管是说着接受还是拒绝的话,他都可以是一种姿态,令人爱慕的姿态。
  这天晚上到了十点,温舍还是没有回来。她给他留的晚饭已经冷了。
  到了零点,阿翁不知为何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他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是不打算回来了吗?还是伤口裂开倒在什么地方了?她可以觉得活该吗?
  她习惯性地戴上口罩拉开拉门走到阳台,外面只有路灯在亮,窗户都是黑漆漆一片。
  忽然有手电筒的灯光闪过,有人说:“没抓到,那丫头真他妈的比兔子还快!”另一人说:“下次再遇见我就直接开枪!”似乎还有别的人:“好了伙计,别拿枪对着我们比划——来看看这个!”几个人一起“哦”了一声,似乎很惊喜:“你哪弄来的果子酒!”“黑巷子那边的小婊*子送的,我猜她是迷上我了。”“干得不错吗……啊喂,你们俩也给我留点啊!”“呼——那帮长官要我们滴酒不沾巡夜,自己倒天天在宴会上快活……”“嗨!你可小点声。”“谁能听见啊。”“黑巷子的妓*女可经常来这边拉客的,万一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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