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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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平台-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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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利于调动下面的积极性是不是?

好好好,算你说的有理,那我就找这个姓侯的去!韩东新忽地又站起来,一边说一边就向外走。看着他那个风风火火的样子,齐秦直想笑,也不起身相送,只略略招一招手。

然而,不到一个小时,韩东新又返回来,一进门便气急败坏地说:

不行,你们这纯粹是耍我嘛……你说什么?我齐秦长了几个脑袋,敢耍你这么大人物?是不是老侯不在,没见着他?齐秦依旧微笑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见当然见着了,但是他说他一点儿事也主不了,比他大的官儿多的是,他只是个磨道的驴,听吆喝!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听你的嘛。

他真这样说的?

他当然没有明说,但是,那个意思还不是明摆着的?

胡扯!纯粹是胡扯!齐秦一听就火了,立刻怒气冲冲地说:老侯这个人,毕竟是从基层上来的,没念过多少书,文化不高,水平自然也就不高,他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听我的,哼!他要是听我的就好了,只怕是有什么麻烦,就全推到我这儿了……想不到韩东新倒为老侯抱打起不平来:不过我倒觉得,恐怕老侯说的倒也是实情。依我看,你也不要生气,也不要骂人家老侯。今儿我找你,实在是找对了。你要说不下个子丑寅卯,我今儿就不走了。

说着话,韩东新果真在沙发上坐好,摆下了一个打持久战的架势。看着他这个样子,齐秦略作沉思,只好说“你等着”,一个电话打到了老侯办公室。

老侯啊,我是齐秦。刚才韩主任说的那事儿,你还是要实事求是地向韩主任解释解释嘛。能改变的就坚决改变,不能改的也要向韩主任解释清楚。当然,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是韩主任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至少是值得参考的。不过,我倒觉得,现在这事情,包给一家也不一定好,多几家就多几个竞争对手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包给农建队,主要是土建工程嘛。当然,地方的利益也一定要考虑,我们总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嘛……反过来说嘛,越是这样,越是要注意工程质量,加强工程监理。总之一句话,说由你全权负责就由你全权负责,市委是相信你的,区委更相信你,但是一定要多向市经委汇报,多向韩主任请示……说到这儿,齐秦自己也嘿嘿笑个不停,慢慢撂下电话耳机,直直地盯着韩东新,好一会儿才说:

好啦,就这样吧?我让他三天之内打一份请示报告,专门到市经委向兄弟汇报一次?要不,现在就让他过我这儿来?

这、这这……韩东新支吾着,实在觉得无话可说,想发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怔怔地看了齐秦好半天,好像不认识似的,最后只好脸儿发灰地站起来,边走边扭头对他说:

齐秦呀齐秦,你给我玩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不要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即使我没办法,还有上头呢。你要不信,咱们就走着瞧,要是真出了事儿,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那当然,吃不了就打包,这是时尚嘛!齐秦更加温和地笑着,起身去和他握手,又连着在他胳膊上拍拍: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有事好好说。要不,时候不早了,吃了午饭再走?

谢谢,我不饿!

看样子韩东新这回是真火了,灰塌塌的脸上竟有了怒容,使劲甩开他的手,噔噔地下了楼。

韩东新前脚走,老侯后脚就踏进来,不声不响坐在沙发上,脸色不阴不阳,不喜不怒,一点儿也看出不他的内心世界来。对于他这个样子,齐秦有时很欣赏,有时又觉得有点后怕,总觉得后面还隐着一双眼睛似的。

老侯不说话,齐秦便也不开口。两个人默然对视了好一会儿,老侯似乎终于憋不住了,慢悠悠地开口道:

这事儿咱能扛过去不?

你认为呢?

我的肩膀嫩得很,哪里扛得动,这主要看您呢。

哼……齐秦微微冷笑着:告诉你,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要扛也是大家扛,你更得先扛一头……

老侯似乎有点发慌,立刻打断他的话:齐书记,我不是那意思……

齐秦也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提高声音说:你的意思我清楚,我的意思你也清楚,咱们俩之间,用不着架桥,直来直去好啦。你也清楚,我和市委和全书记是什么关系,和他是什么关系。别以为单书记倒了台,他们韩家就得势了,差得远呢,韩家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所以,也不是你扛我扛,而是全书记扛,你想想,凭他,能扛得过全书记?

那是、那是……

老侯说得极其简洁,好像连语言也吝啬得不想多说一句。对于他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齐秦实在反感,又实在毫无办法,只好自己唱独角戏:

当然,我们还是要尽量争取,不要把关系搞僵了,一旦弄到那地步对谁也不好。中国的事情,还是要和为贵嘛。韩东新咬住这事儿不放,也无非是利益之争。在这方面,你可以说是老手了,有的是办法。比方说,可先以董事会的名义,给他送一个大红包。

这事我已经做过了,这家伙软硬不吃,无论如何都不要。

老侯面露难色。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不收,是因为对你不信任,怕你暗藏着录音机之类的。有一个相当级别的领导就曾是这样,大凡送礼的来了,如果一言不发,放下就走,他就敢要,如果你一旦说话,特别是提到办什么什么之类话题,或者不是单独一个人,他就死活也不要,甚至还会把你送到纪检那里呢……

听他这样说,老侯无声地笑起来,压低声音说:此人我知道是谁,只是不能说。

知道就好,不说更好。

不过……话说到这份儿上,老侯却依旧满脸难色:如果这也不行,我可就没办法了。

怎么会没办法,这可不像你老侯吧?齐秦这下真不高兴了,说话间不由得有点愠怒,下意识地觉得这个老侯似乎在有意“耍”他,这个老奸巨滑的东西!想了想,只好严肃地说:

告诉你,方针不能变,办法由你去想,你难道还等着我去教你吗?而且,一个区委书记,一个副区长,居然讨论起这种事情来,岂不太脱离原则了?

好,我懂了……

齐秦一动怒,老侯立刻不敢再吱声,又悄无声息地走了。望着他鳗鱼般细而长的背影,齐秦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齐秦的坚决过问下,白老头也就是白守仁的上访问题很快就解决了。事情过去了许多年,原来经办此案的政法干部有的调走了,有的退休了,也有的早离开了政法战线,所以案件的复查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等到真相大白,齐秦也有点傻眼了。原来在当年“严打”的时候,他儿子白德全和涉案的几个人都是朋友,案发时白德全又在现场,所以就被公安干警稀里糊涂抓了回来。真想不到,一个拖了十几年的老大难信访案件,竟在不经意间就解决了。在欣喜之余,齐秦立刻嘱咐有关部门,把调查取证过程以及这些年来历届领导的批示、处理情况全部写出来,向市委打了一个正式报告。他又专程赶到市委、市政府,向全书记和各位领导专门做了一次汇报。一群报刊记者也及时赶到,从各个角度采写报道,连续在大报小报登出一系列文章……在齐秦的一再提示下,全世昌也以敏感的政治嗅觉立刻看到了这一事件后面所隐藏的深刻意义,立刻在全市召开了规模空前的信访工作会议,并提出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口号,叫做“带着感情抓工作,带着案件下基层”,受到与会干部的一致好评。不几天时间,这个响亮的口号又迅速传播到省城,出现在某位重要领导口中,出现在省委、省政府的许多正式文件和工作简报中。一时间,许多干部一讲现状总是引用这两句话,似乎不说这两句话,就有点儿跟不上形势的味道了。

在古城区,齐秦也先后召开会议,对查案有功人员进行了大规模的表彰奖励,对这件事的意义进行了反复阐述。本着贯彻全书记那两句话的精神,齐秦又提出了一个更加重要也更具深远意义的问题,这就是要以此加深对党员干部的思想政治教育,并在全区实施“百、千、万党建龙头工程”,以推动全区整体工作,创建全省一流的新古城。所谓“百、千、万”,就是要抽调一百名科以上负责干部,深入到一千个村庄农户,联系一万个贫困人口。这个口号一经提出,又在全市引起很大反响,连全世昌书记也多次在大会上讲,古城区的“百、千、万工程”是个创举,有很强的操作性和借鉴意义,并要求赵广陵等一杆子机关干部下乡调查,形成一个有分量的调查报告。后来,赵广陵推说云迪有病不能去,只好由常中仁带队下乡。常中仁自己也懒得动笔,干脆给齐秦打个电话,由古城区写了个调查报告送回来,他又在上面改了一气,整整齐齐打印出来分送各位领导。后来,这份材料几经周折,竟然送到了更高一级的某个部门,刚好这个部门又在开展一个普遍性的活动,觉得很有借鉴意义,主要领导在上面亲自批了一段话……这下可了不得,齐秦一下就成了名人,古城上下已到处流传着,齐秦很快就要调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工作去了。

就在这种轰轰烈烈的工作间隙,齐秦带着平反文件和一大笔行政赔偿金,率领公、检、法、信访等部门的负责人,亲自到村里找这位白守仁白老头去了。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一直走了整整一上午,才远远地看到了村边矮墙下一群一伙的人们,还听到了低沉的鼓乐声。是不是村里在过古会?等走到村边,齐秦领着一伙干部下了车,才看到村口的大槐树下搭着一个小布篷,上面悬挂着白对联,篷子里赫然摆着一只血红的棺材,几个吹鼓手正有板有眼地吹奏着古老的“大得胜”民乐。齐秦挤过去一看,对联是这样写的: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横批:驾鹤西游。再看棺木前立的牌位,却是“故显考白公讳守仁之灵位”。这时,一个一身孝衣的人突然向他走来,恍惚之间,简直就是白老头本人。等走到跟前,这个人忽然开口说:

你……是不是齐书记?

你认识我?

不,看电视看的,我叫白德全,死了的这是我爹。你送我爹的那套衣服,我爹这回可是要一直穿下去了。

噢……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表现好,减刑,已经好几年了。

原来这样……齐秦呆呆地看着这个农村后生,再也说不出话来。

韩东新本无意官场,现在却愈来愈感到,即使不为自己,也必须在官场上好好拼搏一下了。

离开那家大型露天煤矿,来当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市经委主任,完全是受了全世昌的感召。如果不是全世昌提出要搞经济调整,几次去煤矿拜访,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那里的。在那么一个现代化大型企业,他已经干了八九年,工资又比地方上高好多倍,凭什么要半道改嫁,来当这么个破经委主任呢?为了让他走官场正途,老父亲和他吵了多少架,但他始终很清楚,自己也许是一个高超的业务干部、高明的企业经理,却绝不是一个玩政治的高手。由于家庭的因素,他从小就对政治十分厌恶,总觉得那里面波诡云谲,太不好把握也太没成就感。老母亲当年几上几下,也曾是全省风云人物,最后不是一直病病歪歪躺在家里?老父亲沉稳雄健,官做得也够大了,却一夜之间什么也不是了,平日天天围着父亲转的那些人都哪里去了?甚至连原来的秘书都极少登门,似乎生怕被画了什么线,沾了什么晦气,看看都令人伤心……还有姐夫魏刚,当年也曾是市委大院的政治新星,不是也一下“夕贬潮州路八千”,成了一个忙死忙活的小商人?所以,当全世昌真诚地请他出山时,韩东新颇费了一番踌躇,并明确提了几个要求:一是同进同退,除了你全世昌,我不侍候别人;二是有话讲在当面,不要到时你和我也玩起政治手腕来;三是如果什么时候你认为我不称职、不好用了,你就提出来,我绝不会尸位素餐。

全世昌当时哈哈大笑,一张口全答应下来。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一年多时间,他和全世昌的关系就好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

自从齐秦当了区委书记,全世昌好像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见了面总是匆匆握一下手,就立刻走开了。他多次找全世昌汇报工作,全世昌也总是说,他现在正忙着,有事先向市长讲,那眼神闪闪烁烁不知在看什么地方,这又是为了什么?

要说没竞争上古城区委书记,最遗憾最生气的其实是赵广陵,对于我韩东新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如果全世昌以为我会为这个和他吵闹,也太小瞧我韩东新了。听人们讲,任命下达的第二天,赵广陵就独自来到一家小饭店,独自一人喝了一瓶子闷酒,然后便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电话不接,手机不开,传呼不回,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有一次在大街上遇到他老婆云迪,一向活泼的她也脸儿灰塌塌的,好像病了似的。后来,说起赵广陵这档子事儿,云迪一下子变得怒气冲冲,不仅大骂全世昌,大骂齐秦,甚至连自家男人也大骂不止,把赵广陵描述得一无是处,典型的书呆子,跟着他似乎是天大的委屈,弄得韩东新也十分尴尬,只好逃也似的离开了她……

不论男人女人,怎么一沾上政治这个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这样看来,找阎丽雯算是找对了。齐秦上任之后的第二天,阎丽雯一回了家,就一脸深情地对他说:

东新,我觉得你选的对。区委书记那种热位子,闹好了是个台阶,闹不好是个染缸,本来是好人也会变坏的。

此话怎讲?

韩东新惊奇地望着她,不知老婆何以会这样说。

就是嘛!你看齐秦,好像一下就变了个人。

你见到他了?

没有……阎丽雯嗫嚅着:不过我总觉得,齐秦这个,迟早要出事,而且要出大事的。

在许多问题上,女人的感觉是很敏锐的,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透视本领。自从与阎丽雯结了婚,他总是愈来愈强烈地感到了这一点。在她那一个精致的小脑袋里,似乎总装着许多不被人知而又千奇百怪的神奇念头和想法。这些年来,韩东新身后总是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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