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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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依酒-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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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默默点头:“头一遭,我以为那点东西已经值价了,怎想变卖之后还差一点,所以就……”
“你拿了些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都在我腰间的袋子上。”铁匠侧过身,示意一旁的初然去取。
她赶紧上前解下来。
袋中东西并不多,想是上一回已被他拿了不少了,松了系袋的绳索,里头零零碎碎的是些翡翠,玛瑙,和玉石。仅仅这一点儿就够好几百两了,怎会不足还债,想是这铁匠贪心不足,又来捡便宜。
初然撇了撇,一脸鄙夷,手上却仍旧在袋子里翻着,忽而碰到一张扁平的东西,触感有些光滑,比玉石要温暖一点。
“这是什么……”
她拿到火把前一看,手里躺着的一块薄薄的姜黄色面具。
穆信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道:“人皮面具?”
“谭家夫人要这东西陪葬作甚么……又不值钱。”初然翻来覆去看不出此物有什么稀罕之处。
头顶的云层慢慢移动,将月亮隐入其中,四下里再无月光,只有手里的火把尚还在风中跳跃。
远远的有人骑马走来,声音渐渐近了,分明听得是在唤他们。
“官差大人!”
初然眯着眼睛看去,等看清来人时,她不由一怔:“这不是……谭家的那个老仆人么?”
那老伯从马上下来,连马也来不及拴好,就急急奔过来,表情甚是喜悦:
“官差大人,多谢,实在是多谢你们了!”
初然莫名其妙地和穆信对视了一眼,继而道:“……谢我们做什么?”
“自然是谢你们将老爷和夫人的尸首给寻回来了呀。”老伯自然而然道。
“寻回来了?”穆信上前一步,脸色有些暗沉,“你是说,尸首找到了?”
“是啊!”老者笑着点头,“适才我出门小解,等回来的时候,棺木里老爷和夫人就在那里面了,我想定然是你们。”
说完他深深鞠了一躬:“老朽代谭家上下,感谢几位恩人。”
“……”
四周寂静,久久无人言语。
初然表情复杂地看向穆信,后者神色亦是古怪,她复低头瞧着手里的东西,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寒风刺骨,她却满背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就是一个纯粹的……鬼故事。
啊哈哈哈,给大家开个玩笑啦,想写得轻松一点。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支线剧情结束了,前方就是本文的最终卷^_^
果然还是主线写起来比较有动力一点呀。囧rz


☆、【三千红尘】

腊月三十,除夕。
白日里下的雪,到傍晚就停了,街上还积着厚厚的一层。正阳楼下通明的灯球悬挂,这灯架都有丈许,极为硕大奢侈,纱罩之上绘了寒梅和嫦娥奔月的图样,在照射下流金溅玉。
御街上,因佳节来临,来往的行人比及寻常又多了几倍,到处皆闻得欢声笑语,家家户户竞陈灯烛,鞭炮的响声不绝于耳。汴河河岸的几棵树下,站了许多瞧烟花的人,各色灿烂的火光在树上绽放开来,又落入河中。
如此繁华之景,也唯有在汴梁才能见得。
王府,书房内。
夜幕初临,已是深冬的季候,天色说暗便暗,桌上的灯盏光芒显得有些稀微。
砚台一旁,平铺着一张宣纸,上面随意挥洒的草书狂乱优美,运笔极为放纵。
墨迹还未干,温王爷轻轻吹了吹,似乎十分满意。
他将笔缓缓搁在一边儿,这会子才抬起头来,瞧着面前已跪了许久的人,微微一笑: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弄得这么大排场,倒让我心里不安。”
“……”
穆信仍是低着头,薄唇微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王爷,若属下……若我不想再查下去了,您可否会觉得失望。”
听他此言,温王爷悠悠瞪大了眼睛,隔了好一会儿居然大笑起来,这般举动令穆信始料不及,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他竟笑着反问道:
“你也终于觉得累了?”
这一句话,让他浑身一震。
“王爷……”
“其实,我早就不想再斗下去了。”温王爷把那写满书法的宣纸展开,面带微笑地自我陶醉,“人老了,哪儿有这么多闲心。如今只想喝喝茶,练练字,偶尔与子楚说说话,也就罢了。
朝堂之上随他们怎么闹怎么折腾,横竖也和我无关。争出个所以然来又怎样,争不出又能如何。到底遭殃的还是百姓啊……还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
他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拿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穆信身上。
“起初看你又那般的有干劲,忙里忙外,疲不自知,我也不好开口,怕让你觉得是在泼你冷水。眼下你能自己想开,也是好事。”
话虽如此,穆信还是心有愧疚,他双眉微蹙,迟疑道:“王爷是否会觉得,我是一个小人?”
“人活在世上本就是自私的,小人不小人,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温王爷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双手负在背后,踱步在窗边,瞧着屋外灯火阑珊。
“再说,当年一事,你也是被蒙在鼓里,本就不该把所有的责任皆归于你身上。这样对你也是不公平。”
他说罢,忽而长长叹息一声:“十年了,这么多年来,你所做的也够多了,要说弥补或许尚且不足够,可对自己的良心总算是过得去。”
良心么?
穆信伸出手轻轻抚在胸口上,胸腔里传来的声音一阵一阵沉稳而有节奏。他不知道这个选择到底对不对,以往这些年,心里只想着总有一日能手刃仇人,从未想生命里还会出现什么人,那时候,无论自己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可如今却不一样。
有了牵挂,他竟开始贪恋人生,忽然也会觉得,再查下去自己会命不久矣。
面对生死,头一次犹豫,头一次徘徊……
见他良久不说话,温王爷倒也见怪不怪,转过身又回到桌前坐下。
“我是不晓得是什么让你改变心意,不过你能这么想我也十分欣慰。也好……早早离了汴梁,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娶个好姑娘,成家生子,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才是。”
“多谢王爷……成全。”穆信此时想不到还该多说什么,千言万语皆哽在喉,他双手抱拳,向其施了一礼。
“外头的世界大着呢,你还年轻,就该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是。”
温王爷挥了挥手,也不多留他:“行了行了,去吧。”
“是。”
步出王府,街上灯火辉煌,夜空里繁星灿烂。即便是冬日里的清风拂面,他也并不觉得寒冷,反而感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
从今天起,就是自由之身了。
似乎很久不曾感受到这般心旷神怡的气息,他站在街头,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又握紧……
*
正当晚饭时候,满街飘香。
初然站在醉仙楼外的街上,身边人来人往,她一面搓着手呵气,一面不住地左右张望。
今日三十,早就和石晏说好要来吃年夜饭的,可穆信适才却说有事要晚些前来,眼看都过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人影,她难免有些担忧,心里直犯嘀咕:
该不会是王爷不愿让他走,把他关起来了吧?
果然还是该去王府门口等着的……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好了。
脑中且胡思乱想着,左肩蓦地被人拍了一下,她怔怔地回过头。
明媚的灯光下,穆信换了一件月色的长袍,身形俊雅,气韵温和如风,眸中蕴着一抹温然笑意。
他开口柔声问道:“等了很久?”
初然正看得入神,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也才来。”
穆信颔首一笑:“那就好。”
以往他表情里总是带了些许凌厉,难得见他这么温和,看上去貌似心情很好。
她不由好奇:“王爷同意了?”
穆信只淡淡点头,也未多说什么:“走吧,石晏他们或许等得不耐烦了。”
“嗯。”
往里走,进了醉仙楼,迎面就见得伙计端着托盘从眼前走过。这时辰食客众多,寻了半晌没有找到石晏,初然只好将请柬奉上,似乎是早就料到一般,小二接过请柬连看都不看,便把他们迎上了二楼。
楼上靠窗的位置有个平台,一共摆了三四张桌子,皆坐满了人。但见这些人身形健壮,竟都带了武器,看起来应当是江湖人士,有几个眉眼之中还有些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坐在最里边的便是石晏。
他今日穿的不是捕快服饰,反而挑了一件紧身的劲装。惯用的两把长锏就搁在手边,人却偏头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在喝茶。
“二位客官,就是这儿了。”
大约是太过忙碌,小二也没多招呼,转身就下了楼。
一见他二人上来,附近的众人竟都抬起头,眼神纷纷投射过来。
初然顿时吓了一跳,四周人的目光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的不友好,仿佛带了几分杀气。穆信亦是觉察到不同寻常,眉峰一皱,伸手便将她带到自己身后,视线却在众人身上扫过,眸中毫不掩饰地回应着警告之意。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初然只觉得这气氛有些古怪,按理说她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才是,为何心上有些莫名慌乱,眼皮也跳个不止。
“阿初。”
石晏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点头示意。
周遭的眼神着实令人不适,初然忙拉了穆信挤到里桌去,挨着石晏坐下。背对着这群人什么也瞧不见,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点,她大松了口气。
“我们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没让你等多久吧?”
石晏静静地看着穆信在对面坐下,表情平淡无波:“没事。”
桌前摆着的是一壶屠苏酒,除夕佳节正该饮此岁酒。
空气压抑烦闷,初然打开窗,倚着墙往外看,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热闹繁华。
“这地方风景这么好,想来要花不少银子吧。你也真舍得。”
石晏没有答话,只随手端起酒杯,自顾品尝着。
没过多久,楼下的伙计便端上来茶果酒水和点心,托盘里却没有菜,初然倒也没在意,心想着也许是人太多故而厨子忙不过来。
她伸手倒了杯茶,余光瞥得身后的人仍旧双目灼灼,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紧张兮兮地凑到石晏耳边低低道:
“旁边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瞧着凶神恶煞的?”
“他们?”石晏莫名的勾起嘴角来,笑得冷淡,“他们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初然险些没被茶水烫着,压低了声音朝他挤眉弄眼,“你何时交了这些朋友,我怎都不知道?”
“要做捕头么,自是应该广交朋友。”石晏说得风轻云淡,却抬手取了酒壶给穆信和自己满上。
话倒是对着初然说的:“阿初,听闻你们要去江南了?”
“是啊。”初然噙着茶水,听他一问,顿然荡开笑意,“穆大哥方才已同王爷辞行了,明日我们就准备启程。正巧今天也来和你道别。”
“哦,是么?”石晏轻轻捻起酒杯,眼中似波涛深海,“那我可得好好敬‘师父’一杯了。”
分明闻得他口气中的异样,穆信虽是疑惑,却仍旧站起身来,举杯。
“石晏,我的功夫大半已传授给你,没什么能再教给你的了。往后切记要勤加练习,莫要偷懒。”
他眼神微有些波澜,喉头轻轻哽咽:“多谢师父教诲。”
几乎是同时,两人相对仰头饮下酒水。
石晏垂头将酒杯放下,却没有坐回去,他在原地静默了少顷,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神情坚定地抬起了头。
“穆言之,今日请你前来,是我有话要问你。”
头一回听他直呼其名,初然转过头,有些讶然:“石晏?”
穆信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继而颔首:“你说。”
“十多年前,你在江湖上可曾有过‘血影’这个称号?”
穆信顿了片刻,并不否认:“是。”
石晏呼吸有些急促:“你所使的佩剑,可是鱼肠?”
他仍旧点头:“是。”
“你曾在明月山庄做过杀手,对吗?”
“对。”
即使是初然,这一瞬也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不知石晏这一番问话到底何意,只看着穆信神色平静,又见石晏唇角时时抽动,仿若在强自忍耐。
周围坐着的江湖人士,不知何时已向这边看来,手里的茶杯尚且温热,她却觉得被寒意渗透。
楼下人声鼎沸,楼上却是暗礁险滩。
“好……好……”石晏往后退了几步,唇边浮起一丝苦笑来,他缓之又缓地抬起手,食指直指他鼻尖。
“既然你都承认,那我且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洛阳龙门客栈。”
穆信的神情,在听到最后几个字的瞬间蓦地改变,他双眸暗沉凝重,眼底里仿佛海浪翻滚,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
“对,是我!”石晏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木桌霎时裂作两半,他压抑着声音,却清清楚楚说道,“我就是被你灭了满门的,方家后人。”
“……方家……”穆信喃喃念着,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方家……你是方大人的……”
“方大人?”石晏自嘲地笑出了声,眼角却分明有泪花,“如今哪有什么方大人,只有遗臭万年的方城江。我本姓作石,可而今连自己的本姓都不能有。穆信,你害得我好惨,让我寻了这么久,到头来居然是认贼作父……”
他说罢,将掉在地上的双锏用脚轻轻一提,拿在手里,毫不犹豫地对准了穆信。
“今晚,我要你血债血偿!”
就在他拿起武器的那一瞬,周遭满桌的人皆站起身来,手持利刃,仿佛随时要欺身上来。
“石晏,你等一下!”初然完全弄不清当前的状况,忙伸手将他拦住,“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凡事都有商量的,为什么要……”
“阿初,你还不明白吗?”石晏转首看着她,指着穆信的手却没移开,“当年‘洛阳贪污案’的那个栽赃陷害我爹,将贪官名册偷换,让无数官吏含冤而死的主谋就是他啊!”
“可……这怎么可能?”初然脑中蒙地一下,似被千万蚁虫啃食着,她讪讪地笑了一下,“穆大哥不是在王府么?他怎么会……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我怎可能弄错,那日夜里,我亲眼看见他拿着那把剑杀了我爹娘。”石晏愤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一生都不会忘!”
场上一人举刀喝道:“穆信,你让我恩师惨死,我今日是来取你狗命的!”
其余人纷纷随之应和。
“穆信,你害得我哥被腰斩,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就是因为你,知州大人才会无缘无故被套上叛国的罪名,多少人想找你报仇,你倒是好,更名改姓,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我这条被官府追兵砍断的胳膊,都是拜你所赐!”
……
这一刻,就像是回到了那日邱相鸣赴刑场的时刻,满街的百姓,怨愤的目光,似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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