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by 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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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by 康楚-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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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这么爱哭的,自从遇上聂闻达之后眼泪就变得特别多。他不想这样!

「对不起……」想都没想,道歉的话脱口而出,聂闻达上前一步,却在见到吕钊的眼泪后犹豫着不敢动弹,只好反覆强调,「我气糊涂了,对不起!」

「别相信他!他根本就是那么想的!吕钊……」

「纪饶!这是我们的事,你给我闭嘴!」

「吕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看着他被你骗!」

「你……懒得跟你浪赞时间!」到底要年长一些,聂闻达没办法放下身段与纪饶像小孩子一样吵架。深吸一口气,他控制住波动的情绪、决定暂时休战。

「吕钊,你妈妈那边我会去想办法,其他的事等我们都冷静了,再好好谈—谈。我希望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强压住靠近吕钊的念头,聂闻达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吕钊闭上眼上下蹲到了地上,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上,终于哭出声来,声音不大,却格外让人心疼。

「别哭了?!」纪饶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背。

「别碰我!」粗声拒绝了纪饶的好心,吕钊维持著之前的姿势,不无烦躁地说:「我和聂闻达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可以走了。」

「我是想帮你……」纪饶有点委屈。

「你根本帮不了我!」

纪饶帮不了他,除了在这里添乱他什么作用也没有,虽然这是最明显的事实,可话一出口吕钊还是后悔了。当他抬起头,看到纪饶一脸受伤的样子,顿觉愧疚不已。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确帮不上你。」纪饶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是,你不知道……跟聂闻达在一起的日子,我经历了很多事。他对我的照顾胜过所有人………我……我需要他。」

承认这一点很难,可吕钊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虽然聂闻达刚才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他的关心是无庸置疑的,也许和他在一起会付出很人的代价,但是,离开他会让吕钊更加旁徨。

「我的脚已经迈出去,回不了头。聂闻达也许会为了我变得一无所有,我不能离开他。」

「一无所有?他怎么可能一无所有?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是你吧?你妈妈要跟你断绝关系,这可都是他的错!」纪饶不能同意吕钊的想法。

「不会!妈妈的事聂闻达一定会解决好的!要是没有他,我才会真的一无所有.连一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

抓住吕钊的双臂,纪饶恨不得用力摇醒他。「你还有我啊!」

「你?」吕钊无力地笑了笑,「你已经不怕我了吗?」

「我怎么会怕你?」

「你不怕我再亲你?」

吕钊的问题就像放出了毒蛇,吓得纪饶不自觉地松开手。同性间的亲吻会让他的身体产生本能的排斥,这个远不在他的意志所能控制的范围以内。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吕钊还是觉得刺痛。

「就算你不介意我喜欢过你,就算你还是把我当朋友,可我们也回不到从前。因为我介意,因为我没有办法再把你当成普通朋友。」眼泪已经停了,对自己可以如此顺畅地向纪饶表达这些,吕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喜欢你,纪饶。我不能忘记这一点,你也同样忘不了,所以我们不可能变回从前那样。」

纪饶摇头,他还在指望着吕钊可以变回普通人,他始终觉得吕钊所说的「喜欢」是一时迷惘的产物。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聂闻达。

「你既然喜欢我,又怎么能和聂闻达在一起!」

「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他。」 B J3Z3g A〃I…J

「什么?」纪饶糊涂了。

「不同的。我对你的喜欢,和对聂闻达的那种是不同的,你们完全不一样。」

「那你喜欢他?」纪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知道。」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吕钊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说:「他对我根重要,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帮我。」

「虽然和他在一起我常常会觉得自卑,因为我们的位置从一开始就不平等。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弱化这种差别,保护我的自尊心。他为我做的,已经超过了所有人,我想我离不开他。」

「是因为你们有那种关系吧?因为你被他‘那个’了……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不能离开他!他根本就不尊重你,他刚才在我面前那样说,你又不是没听见!这样也算是尊重吗?」

吕钊的话让纪饶无法接受,聂闻达恶劣的样子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那个了’?」吕钊面红耳赤,辩解道:「他、他只是太生气了。」

「生气就能这样说?那也太过分了吧?」

「纪饶」……」这个认死理的好友真是太难缠了,吕钊都不知道要如何继续说下去。

大约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纪饶立刻收敛了一点,说:「我只是关心你,不想你吃亏。」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全都做了。还有什么亏可吃?」吕钊低声嘟嚷了一句。

仔细琢磨了吕钊的话,傻小子纪饶终于懂得了害臊。红著脸低著头,左顾右盼了大半天,才呐呐地说:「那你现在要去告诉他,你要和他在一起吗?」

「再说吧!」刚刚才搅得一团糟,吕钊现在实在没精神再去找聂闻达。

从会议室出来以后,聂闻达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扯开脖子上的领带透了口气,他发现身上的衬衣已经湿了大半。是刚才抱著吕钊的时候,被他身上的雨水浸湿的。

拿了件平时备在办公室的衬衫准备换上,聂闻达不由得担心吕钊会著凉,想把衣服蛤他迭过去,最终也只是想了想。

刚才吕钊哭著质问他的情景,让聂闻达的心里很不好受。好歹也快三十的人,居然被十几岁的纪饶气得直跳脚,还口不择言地伤了吕钊,聂闻达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件了。

要好好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弥补。

周霞……周霞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事情?

聂闻达很纳闷,身陷牢狱的周霞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外面,就算他和吕钊的事情传得满槭风雨,她也不可能知道呀!

难道是张律师?

这么想著,聂闻达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向张律师查证,却正巧接到一个电话。「爸?」

「……」

「您要过来?」

「……」

「已经在楼下了!好、好,我在。」

合上手机,聂闻达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自从知道他的性向之后,父亲聂守仁会三不五时上公司来走走,貌似不经意地想了解了解公司的运作。

聂闻达太清楚父亲的如意算盘了,只要他继续坚持自己的性取向,父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学习罗跃奇的父亲,把自己的儿子扫地出门。

聂闻达本来并不怕这种威胁,但他不能不担心父亲欠佳的身体状况,他可不想让自己再有机会去领医院的病危通知单。

通知秘书,让她把还在会议室的吕钊从安全楼梯那边送走。聂闻达整了整仪容,离开办公室,到电梯口去迎接父亲。

「你推什么推?为什么要我们走楼梯?电梯不是很正常吗?」

聂闻达还没走到前柜台,就听见电梯口那边传来一阵喧哗。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噪门的纪饶。

居然还没走?

暗叫一声不好,聂闻达连忙跑了过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聂守仁从电梯里出来,正看见儿子,还有他身后的吕钊。

第十七章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聂闻达伸手挡住,刚走进去就挨了一巴掌。

「不孝子!气不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

聂守仁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是吕钊离得近,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站在电梯外,盯著聂闻达宽阔的背影,吕钊一时忘了离开。

「爸,有话去办公室说好不好?」

「怎么?在这里说你觉得丢脸吗?既然知道丢脸,你还敢把他弄到这里来!」

「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吕钊来这里,是因为他有事想找我商量……」

「你还说!」

又是一个巴掌,打得聂闻达的脸偏向一边。

低眉顺眼也讨不到好,因为吕钊的事情已经心烦意乱的聂闻达这回彻底怒了,他以往跟父亲相处时就没有「退让」这一说,这一阵子为了父亲的病已经忍气吞声了很久,现在他有一种再也无法忍耐的感觉。

「就算我不说又怎样?事实永远不会改变,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吕钊断绝关系,也没想过要让自己变回一个你所谓的‘正常人’,就算我是你儿子,也不代表我要照你指定的方式去生活。」

「你……」指著儿子的鼻子,聂守仁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担心你身体不好,不想刺激你才一再地忍让和回避。不过,我看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话说到这分上,聂闻达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退一步站到电梯外,他拖过站在二芳的吕钊,对父亲说:「我不奢望你会接受他,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你同不同意。」

被迫与聂守仁面对面,吕钊一阵脚软,却被聂闻达强硬地托住身体,不能后退,也不能闪躲。聂守仁的目光就像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扎在他的身上,钉穿他的四肢,戳烂他的脏腑。

这时,聂闻达低下头,在吕钊轻轻说:「别怕,我在这里。」

短短几个字,就像—种心理暗示。眼前也许是个难关,可聂闻达在啊!只要有他在,什么都无关紧要的。

这么想著,吕钊拿出勇气,提醒自己不要就这么败下阵来。

看到儿子与吕钊窃窃私语,聂守仁火气更旺了,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没想到儿子居然阳奉阴违。

吕国良那边才刚刚摆平,把吕钊弄走还需要时间。可儿子这种紧抓不放的姿态,很可能会让他的计画功亏一篑。

不行,一定不能出这样的纰漏!

压住情绪,聂守仁按住快要关上的电梯门,对儿子说:「你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在一起,那他呢?他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就算他说要跟你在一起,你觉得可信吗?」

聂守仁—连串你啊他的,听得吕钊头昏脑胀,不过他知道不用他开口,聂闻达也一定会做出应答。

于是他下章识地抓紧聂闻达的手掌,不自觉地与他十指相扣。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足够让聂闻达感到欣喜若狂,也更坚定了他硬争到底的决心。

「我只想顺其自然,我们有的是时间去面对这些问题。」挺起胸膛,聂闻达信心满满。

「他不过十几岁,你以为时间可以教会他什么?」

目光投向吕钊,聂守仁收敛了迫人的威严,尽量以仁慈长辈的口吻说:「你的路还很长,孩子,你现在跟著闻达,对你的将来没有一点好处。

「这个杜会对同性恋者并不宽容,闻达现在可以给你提供保护,是因为他懂得隐藏,事情一旦公开,他很可能会自身难保,更别提你了。」

「爸,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吕钊已经成年,他自己会判断。」闻达对父亲的说辞嗤之以鼻。

不理会儿子,聂守仁继续对吕钊说:「人不可能只为自己活著。你还有父母、家人,如果事情传出去,你会连累得他们也无法做人。」

没有说话,吕钊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聂闻达的手,换来力馗更强的紧握。

「等你真正变成大人的时候,会面对很多不同的人,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世上不止闻达一个,你会有自己的圈子,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守著闻达,做个寄生虫!」

「寄生虫」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吕钊,他最在意、最无法释怀的就是这个。对聂闻达过于依赖一直是他自卑的源泉。

「说这些有意义吗?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现在就想要结果,未免太可笑了。」聂闻达冷笑。

「闻达,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身为男人却爱上一个男人,难道你认为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弄到人尽皆知你也不在乎?」

「羞耻心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不过,如果今天真弄到人尽皆知,那也是爸爸你的功劳。」拉著吕钊又退了一步,聂闻达好笑地看看了自己的左手边。

站在电梯里的聂守仁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忘我」的争吵,已经把宏达贸易的一部分员工吸引了过来。

虽然大家都在遮遮掩掩,可办公室本就是没有秘密的地方,不用到明天,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公司。说不定,连楼上楼下都会传个遍。

顺著儿子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围观的对象,向来注重面子的聂守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当即浑身发抖,指著聂闻达与吕钊说:「你们……太不像话了……你们……」

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消减下去,聂守仁捂住胸口,贴著电梯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爸!爸,你怎么了!」

聂闻达大惊,立刻放开吕钊,冲进电梯。

吕钊呆立在一旁,看著聂闻达将父亲抱住。聂守仁的视线越过儿子的肩膀直射向他,吕钊只觉心中一凛。罗跃奇说过,聂闻达的父亲已经不惜用装病来拖住儿子,难道这次」

在聂闻达焦急的呼唤中,电梯门自动关闭,吕钊冲上去,却只碰上合紧的门壁。看著指示灯上的数字不断下降,他待不及细想上立刻向安全楼梯跑去。

「吕钊!」反应过来的纪饶追在他的后面。

一层、两层、三层…!每次都晚一步,吕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不愿放弃,纪饶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心疼。

「不要追了,追不上的!你追上了又能怎样?放弃吧!」

无论纪饶怎么叫喊,吕钊就是充耳不闻。终于到了地下二层,吕钊从安全通道跑入地下停车场,聂闻达却已经驾车离去。

纪饶弯下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喘得像头牛。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的吕钊却直直地站著,眼中的失望排山倒海,就像最重要的人会就些去不回。

「吕钊……」

「你走吧。」

「你呢?」

「我要去找他。」

「他爸爸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纪饶不能理解。

没再说话,吕钊深深地看了纪绕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聂闻达离去的方向跑去。

「吕钊!」

纪饶在声音在低矮压抑的停车场里回荡,没有意义。

半小时后,吕钊到了医院。

一路小跑,刺目的白色接踵撞入吕钊的眼中,带来莫名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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