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地盯着她,幽幽道:“如果那幅画是方怡你的,我也会弄回来。”
她打了个冷颤:“作死,咒我吗?”
没作声,从她车里翻出一支摩尔点燃。
夺过我手里的烟扔到车外,然后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再看你抽,剁你爪子。”
“你不也抽?”
“我是工作需要,有的客户就喜欢抽烟的女人。”她想了想,“其实34万不难弄,我能拿出7万,再去昊子那弄27万。”
“啊?他?”
“他挺仗义的,这年头,肯借给你两千块就已经是奇葩。27万,不找他找谁?”说着,她启动了汽车。
昊子是我在田野之前交的男友,也是方怡的死党兼哥们。
那时刚上大学,军训期间我经常和方怡一起偷溜出训练营吃烧烤,认识了帮父亲卖烤串的小混混昊子。大多数女孩在年少的某一个时期都喜欢过不羁的少年,我也不例外。同他一起吃喝玩乐,逛夜店通宵泡网吧,在他打架的时候帮他拿衣服,认识不到十天我就成了昊嫂。
可惜,我们交往还没过一个月,昊子和他的新妞就被我堵在一座废弃楼里,然后他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分手吧,我配不上你。
我俩根本谈不上爱不爱什么的,所以我一点也不伤心。不过女人嘛,谁没点子骄傲和小心眼。直到现在,我依然很怨念,因为昊子是所有男友中唯一主动甩我的。
后来听方怡说昊子不知从哪弄到本钱,开了家爆红的地下酒吧“铁森林”,在C城道上混得还不错。
“铁森林”在文化广场停车场的一侧,那地方比较僻静,到了这个点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穿过一条狭窄发黑的陋巷,见到灰墙中间一扇贴满小广告的银色铁门。
门口停着辆卖鸡汤豆腐串的三轮车,旁边站着一个大妈。
方怡领着我走过去,跟大妈打招呼:“来两碗豆腐串,不要香菜和榨菜。”
大妈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从手边泡沫碗下面拿出个遥控器按了一下。铁门开了,劲爆的音乐声立刻从门里涌出来。
走进“铁森林”,我们找了个VIP座坐下,方怡招招手,让服务生去找昊子。
不一会儿传来一道声音:“方大美人,你难得来我这。满世界乱飞干嘛,跟着我,一个月三十万保底。”
方怡笑着骂:“去你的。”
“牙还是这么利。”一路说一路走进雅座,那个穿得通红的男人腰一拧,坐到我身边,对着我吃吃笑。
借着幽蓝的灯光,我扫了他一眼,然后感到眼睛有点发眩。
原本白皙的额头上长着几颗油汪汪的痘痘,清瘦的脸颊比以前胖了许多。嘴唇上浮着两撇青葱的胡须。金黄的头发扎在头顶,神似桃太郎。身上穿着身猩红的丝绒西装,西装里还套着一件纯蓝衬衫。
才四年时间,那个清秀的街头少年就把自己变成了日系怪咖。
当时我怎么看上他的?
毁青春呐……
兴许我的眼神诧异了一点,昊子揽住我的肩膀朝我嫣然一笑:“怎么了,不认识?好歹好过几天的。”
我勉强笑笑:“你上火了,脸上全是痘。”
“能不上火吗?前两天有个女的在我这喝醉了,跑到厕所和人玩厕震。爽晕了被人丢在厕所睡一夜,第二天居然变成了老太婆,现在正告我呐。最邪门事我告诉你,老子的监控录像拍到那个男人,脸上糊了层白纸,没有五官,铁定是鬼。”
又是这事,我听得毛毛的。
方怡惊讶地捂住嘴:“不会这么邪门吧?”
“骗人是傻X,你们这几天别和陌生男人来往,很危险。”说到这他看了看我,“前任找我有什么事?”
没等我开口,方怡善解人意地插嘴道:“是我找你,找你借钱。”
昊子爽快地掏出支票本扔在桌子上:“借多少?”
“27万。”
“好,小林,上27杯绿色蚱蜢。”他告诉服务生。
“干嘛?”方怡问。
昊子看着我嘿嘿地笑:“白霖喝一杯,我借一万。”
方怡一拍桌子:“昊子你讲究点!”
“没办法,白霖是唯一没和我上过床的女朋友,我心里恨得慌。”
原来大家彼此彼此。
我登时就火了,拉起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往旁边一扔。从包里掏出笔拍到桌子上:“跟你好过几天,简直是我白霖此生的严重败笔。是爷们的说话算话。”
他一扬脖:“我昊子在外面混,靠的就是信誉。”
没多久二十七杯绿色蚱蜢端了上来,碧绿的液体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里面还掺着细细的冰渣。
其实我很喜欢这种酒,甜甜的,喝起来像饮料。但一下子喝二十七杯,就算是水也得悠着点。深吸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我每喝一杯,昊子便签好一张一万的支票递给方怡。
开始几杯喝得挺轻松,后面就有些艰难了。胃里哐当哐当作响,还没融化的冰渣在胃里挤来挤去。酒劲又慢慢浮上脑海,意识渐渐变得迷迷糊糊。
喝到一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身体软得有点发抖。在冰渣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胃里阵阵紧缩,末一凉末一热。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一道声音,突兀得让我一抖。
“妈妈,你在喝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意外地看到少华站在酒桌旁,身上还穿着睡衣。
红眸惺忪地眯着,脸上带着点睡意。清纯的脸蛋在幽暗的光线下,精致的像一幅画。
昊子都看呆了。
“我能尝尝吗?”没等我答应,少华已经端起一杯绿色蚱蜢,眨眼之间就喝了下去。喝完她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对我微微一笑:“好喝。”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形下,她又端起一杯,转眼间酒杯就见了底。
看她又端起了第三杯,我终于回过神,夺下她手中的杯子:“小祖宗,这不是饮料,喝不得。”
让然后又对方怡道:“你监督昊子取款,我把这孩子送回去。”
昊子终于回过神,大声朝手下嚷嚷:“谁让小孩进来的?”
出了“铁森林”,我拉着少华往大道走,一边走一边问:“小祖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不是睡了吗?”
少华浅浅一笑:“妈妈不在我睡不着,就来找妈妈。”
“小祖宗……”暗暗叫苦,要是被易道知道我带少华出来喝酒,哪还有脸见他?
112、第六章
走到道边,我放开少华伸手拦车。半夜三更的出租车很少。拦了一会没拦着;身旁的少华却没了。扭头一看;只见她低着头默默坐在花坛边。
赶紧走过去晃晃她:“少华。”
指尖碰到她的身体,顿时打了个哆嗦。她浑身冰凉;简直冷得像冰块。
怎么比易道身上还冷?
“嗯……我喝醉了……”她嘟囔道,“妈妈……你叫爸爸来接我们。”
我也喝多了;再这样下去两人都会出事;趁头脑还算清醒,赶紧给胖子打了个电话:“胖子;少华有点不对劲。我在文化广场东侧;你和老板快来。”
电话那头胖子没出声。
不到五分钟,我看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到不远处。四处看了一眼,身影又闪电般晃到我面前。手里还拿着胖子的手机。
见少华垂着头;他愣了愣,弯腰探了探少华的气息。抬头望着我,敛起一双眉头来:“你让少华,吃了什么?”
易道不是一个亲切的人,脸总是板着的。但不管他的表情多冷漠,因为他的好脾气,我都觉不出一点不快。可此时他的眼神,却让人全身莫名其妙的一寒。
酒劲缓缓地在头顶荡漾,舌头有些发麻。我努力控制着语速,模糊道:“对不起,她喝了点酒……”
没等我说完,易道双手将少华抱起搂在怀里,又看向我,紫色的眸子暗了暗,沉沉道:“不是让你,看着她睡觉?你出门做什么?”
不能同自己的上司争执,我只能解释:“有急事,我必须出门办。”
他沉默了一下,不再看我,转过身朝前面走去,声音发颤:“少华平常,喝十几杯清酒都没事,你到底让她喝了多少?她不是你养大的,你又当她是妖怪,自然对她不真心。但她年幼,若是你的朋友,将孩子托付给你,你也能让她,喝这么多酒?”
我脑袋晕晕沉沉的,待把他的话仔细爵嚼一番,霎时委屈涌上心头。
经常听到别人说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如今,自己倒是真真地体会了一次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我拿着他的工资是不假,可但凡正常员工,又有几人愿意替老板照顾小孩?如果不是把易道当朋友,我何必接受这个差事?更何况我真心疼爱少华这个小丫头,哪里照顾得不尽心?我也不知道大半夜的,少华会突然醒来找我啊。再说少华只喝了两杯绿色蚱蜢,怎的就醉成这样?
不过在少华喝醉的事实面前,理亏就是理亏。我只能闭口不言,坐在花坛边埋头不语。
察觉我没跟上去,易道转身盯着我,半晌:“对不起,我说得重。回去吧,很晚了。”
头晕得很厉害,我摆了摆手:“你带她先走,我自己跟上来。”
他没往前走,反而折了回来,伸手一探便按住了我的脸:“你也喝多了?”
“微醉。”我笑笑,往旁边一让避开他的手。
手僵在半空,他眉头微蹙:“女人家,在外边喝什么酒?很危险,还把少华带坏了。”
因为酒劲的关系,胸口很不舒服,听到这话更难受。语气上也就带了些脾气:“那老板就告诉少华,不要拿我做榜样嘛。”
他没再吭声。
路灯映在他清冷的眸子里,剔透的一片暗紫。
半天,他抓住我的胳膊,将我从花坛上拎起:“起来。”
“做什么?”我问。
“回家。”声音清清淡淡,柔得像泉水的轻吟。
酒意涌动得更厉害了,不光脑袋迷迷瞪瞪的,身体里也像燃了一把火,烧得血液滋滋作响。自己也清楚不能独自留在外面,索性大胆了一把,顺着他的力量依在他怀里。
朦胧中只记得同他上了出租车……
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声,很刺耳。
我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用被子罩着头继续睡。额头正好与另一个人的额头相抵,迷迷糊糊伸手一摸,摸到一堵外温内凉的胸膛。还以为是少华踢被子凉到了,将被子往那边送了一下。忽然间意识到,少华好像没这么壮。
脑袋一下子清醒。
睁眼一看,登时目瞪口呆。
易道躺在我身边,睫毛安静地合着,脸庞轮廓精致得像雕刻一般。
掀起被子看了看,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冷汗顿时浸湿了后背。赶紧坐起身推了他一把:“老板!”
他缓缓睁开眼睛,扫了我一眼,黑眸渐渐转成了暗紫色。目无表情地坐起身穿衣服,轻声道:“莫慌,是少华用了催眠术,把我们放在,一张床上。”
说曹操曹操到,易道话音刚落,少华轻轻敲了敲卧室门:“爸爸妈妈,可以起床为我准备早餐吗?”
和平常一样,彬彬有礼的语调,微微卷着舌头的清脆声线。
怎么听都是乖孩子……
穿好衣服,同易道一起赶到客厅。
少华戴着易道的围裙,头发用布带扎在脑后。双手握着扫帚,端端正正地站在客厅中央,冲我们鞠了一躬:“爸爸妈妈,地扫好了,可以为我做早餐吗?”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沉默。
还是易道问:“少华,你对我和妈……白霖……用了催眠术?”
红色的眸光一沉,睫毛轻轻颤抖:“爸爸妈妈,你们吵架,我很担心。”
吵架也不能把我们弄到一窝睡吧?想发火,看见她清纯乖巧的样子又发不出火,憋得我几乎快内伤吐血。
“下次别这样。”易道淡淡地说道。
“嗨!”
“还有,做错事,扫地没有用,道歉。”
少华再次鞠了一躬:“嗨!すみません!(对不起)”
“好,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
“排骨。”
完事了?这就完事了?
还给她做好吃的?
要是人类小孩做这种事,怎么不得严厉地训斥一顿?易道明显是在纵容少华!
打量着少华,我愤愤地想:妖怪就是妖怪,即使外表是小孩,即使样子长得这么天使,即使这么可爱……
唉,算了,谁叫我怎么都对她生不起气。
起床时已是中午,洗簌完毕,路过厨房时易道正忙着做午饭。桌上已经放着几盘做好的菜:南乳仔排,孜然菠菜,清炒红菱,香辣蟹。
想不到易道是个厨艺全才,五湖四海的菜系样样精通。我捞起一只蟹腿塞到嘴里,却在易道回眸的时候一愣。糟糕,白知秋做饭的时候偷吃偷习惯了,忘了这桌菜是易道做给少华的。
幸好他只是淡淡地问:“喜欢我做的菜?”
点点头:“喜欢。”
用筷子夹过一块蛋黄仔排:“刚炸的。”
“谢谢……”用两个指头拈起排骨往外走,想起早上他暴露无遗的匀称肌肉,紧绷的小腹,还有紧贴着我的……
脸上有些发烫。
这时手机响了,接通一听是方怡。
“白霖,下来,陪你买画去。”
我回头问易道:“老板,朋友找我有事,我能出去一下吗?”
他不语,嘴唇抿直,微微有些不悦的样子。半晌才道:“早点回来,不然少华,又要去找你。”
从昨晚到现在,一向冷冷淡淡的易道居然闹了两次情绪,真少见。
我怔了怔才答:“一定早去早回。”
少华不在客厅,我飞快地换好鞋跑下楼,方怡和昊子坐在敞篷车上朝我挥了挥手。
我指指昊子,问方怡:“他来干什么?”
方怡没好气地说道:“他自己赖着来的,说是要给你当保镖,砍价,顺便泡昨晚叫你妈妈的那个小美女。”
“就知道你不怀好意。”白了昊子一眼,我跨到后面一排坐好。
昊子转身谄笑地看着我:“前女友,昨天那小姑娘是你的继女?”
恶狠狠地眯了眯眼:“是我干女儿。”
“太好了,请问八年后你愿意当我的干丈母娘吗?”
心中一阵火起,抬手冲着他的脑门使劲敲了好几下:“痴……心……妄……想!”
他抱着头嘻嘻哈哈地躲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还别说,她的模样和你上大一的时候挺像,超级美少女啊,曾经惊鸿一瞥迷得我神魂颠倒哇,真有母女相嘿。不过现在的你嘛,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闭嘴!”虽然又赏了他一个爆栗,但心里美滋滋的。同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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