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不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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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不负相思-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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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绝尘仍旧从容不迫,拇指指腹抚着那只黄山云英石的砚台。“我尹绝尘从不违背诺言,我对你大哥,这一辈子都不会变。”
我居高临下地睥睨他,“可要是沈默克先变了呢?你就这么笃定他待你也是如此?”我存心地轻笑了两下,“你凭什么?”
“尹绝尘,若有一日,那铁公鸡不再想着同你一辈子,你要怎么做?嗯?”从质问变成了逼问,我翻了脸。这人之前让沈默克这么生气,我自然也不用同他客气,给他什么好脸子看。
那人到底是被我问的哑口无言,我见着沈垂杨从那铁公鸡房里出来,于是道,“尹中堂,总是在别人官邸赖着不走,怎么也不是个事儿,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里头的敌意明显,我下了逐客令,自己却先同沈垂杨离开沈府。
出门的时候,余光瞟见尹绝尘弯了腰将自己先前握在手里的砚台轻轻地摆在沈垂杨的门前,然后快步赶上来。

“若真有那一日,我便放他走。”
我身子震了震,无话可说,却又翘起唇角笑道,“我从来都是个记仇的人,今日你害他折了手,他虽不见得想要同你计较,可我定是要你还回来的。”
“无妨。”他暖融融地笑着挥了一下折扇便走了。
这般萧索秋日都要装模作样地扇扇子,同那铁公鸡倒还真是般配……

沈默克折了手,原先沈府的生意几乎全要我接手管理,这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一段时间真是要了我的命。那铁公鸡倒是乐得清闲,终于过上这么几日惬意安稳的日子。

过了几日,尹家金铺断了金子的来源。一听说这事,铁公鸡便贼兮兮地来翻我的账簿。我“啪”一下将账簿合上,夹住他的没折断的那只右手。
“沈默克,你要做什么。”我挑眉问他。
狗急跳墙,铁公鸡也不再寻思借口,开门见山地问我,“尹家金铺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铁公鸡难得这么坦然,我对着他笑得人畜无害,“是啊。”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我猜想铁公鸡一定很想把我活活掐死。“沈默克,你该谢谢我,我这是在帮你报仇呢你知道么,别胳膊肘往外拐。还有,之前我替你从尹绝尘那里讨来的二十万八千二百五十两,咱们五五分账。”
“凭什么!是我折的手!”
“是我开的口。”
“三七,我七你三。”
“五五。
“四六,我六你四。”
“五五。”
“……”
“……”





☆、第 23 章

转眼三四月过去,白芍园里的芍药也到了时候分株。以往到了这时候都是我同明镜摇光一同弄这些琐碎的事,如今却多了两个人——绿意和沈垂杨。
我撩起自己衣袍的袖子露出雪白的两只腕子,捏着金剪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看着沈垂杨不大熟练的动作,笑了笑,“你还是算了吧,别把我的芍药折腾死。”
那人凑到我身边来,“我连人骨都能接,分株这点小事还能难的倒我么?”

我微微扬起唇角,沈默克的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这么三个月替他烦账目的事,倒是让我累的够呛。
掩着口鼻低声打了个喷嚏,身子不自觉地往那人身上靠了一靠。沈垂杨突然执了我的手,替我将衣袖放下来遮住腕子,“着凉了?怎么这么不当心。都叫你夜里别踢被子。一会叫人煮点黄芪,里头放点太子参。”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被他这么一说,多少因为心虚而有点不好意思。

忙完分株的事,沈垂杨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出来,系好官帽的带子往太医院去了。
绿意收拾一地狼藉,忽然问了我一句话,“少夫人,芍药是不是有个别名,唤作‘将离草’?”
我愣了一下子,看着天边的日头西斜,几乎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夜,窗外一轮弯月。我躺在自己雕花的红木床上,辗转反侧之间做了个梦。
四周漆黑一片,我陷在一滩泥沼里头挣扎,好不容易攀住一方磐石,妄想着支撑自己摆脱这困境。身后有潺湲水声,我循声回望,只看见南玖向我而来。我想说话,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仿佛根本看不见我,一身泥泞往前走。到了我身边之后,竟然,直接踩着我的肩膀,借着我这么个踏脚石,自己上了岸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最后的一星希望都没有了,仿佛有人拽住了我的一只脚,将我不断地往这泥潭中心拉过去,身子也渐渐地往下边沉。却在这时候,听见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眼前出现一双皂靴。我仰起头来,接着一点微弱的光线,却看见一张熟悉又叫人心安的清瘦的脸。
我想要喊他的名字,喉头却似乎被一团棉絮堵住,仍旧发不出半点声响。那人嘴角翘起熟悉的弧度来,搭住我□在外的一只腕子,让我借着力道,有了上岸去的机会。不过只是这么一个瞬间,周遭便一下子天光大亮。

我蓦地睁开眼,不自觉地暗舒了一口气,曲了手臂搭在自己眼睛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一开始,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和沈垂杨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只是,他是我唯一可以借助的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无边黑暗里头的唯一一点亮光。
不自觉地扯起个笑,最初的时候,我根本不求沈垂杨这般待我,到了如今,我之所以将心思摆到他的身上,是不是自己,趋利避害的本能?

突然想起来绿意的问话。
芍药的另一个名字,唤作将离。虽然是双生并蒂,却也有这般残忍的名字。

我侧过身子,闭上眼睛将自己重新投进这无尽的夜色里去……





☆、第 24 章

十二月十二。
夜,室内一灯如豆,窗外西风卷着柳絮一般的雪花呼啸而过。
在我看来,这算不得是什么好日子。

暖炉里头煮着滚水,温着洛城最好酒楼天香阁的桃花酿。
“无非是个无关紧要的生辰罢了,做什么非要这么重视。”我捧着紫铜梅花形暖手炉,低头将下巴埋进衣领里头。
明镜端了一碗长寿面进来,我用象牙筷子挑了两根,吸了口气,终究还是又放下。
软玉的杯子里头乘着温热的酒水,抿了一口,味道醇厚还带着甘甜。

此情此景,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个年头,从几时开始,我身边居然连一个愿意贺我生辰,陪我吃一碗长寿面的人都没有了。

“你们下一次,莫再这么大费周折地折腾了,想来我也是未必领情的,何必呢。”
摇光默默地收了碗筷。
我取出一柄铮亮的钥匙,打开梳妆匣上头挂着的铜锁,从最底层的格子里头掏出一只冰种飘蓝花的翡翠镯子来,对着烛光细细地看,通透,水头和工艺也好,一看便知是上等货件。摩挲了一阵,它便暖起来,微微换个角度,却看见镯子里头有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吸了一下鼻腔,身后突然有人推了门进来,我惊了一下子,手上一松,那只镯子应声而落,“吧嗒”在地上彻底地裂成两根。
我转过头去看,却是沈垂杨把那碗几乎动也没动的寿面又端了回来。
我愣了愣,微微动了一下子脚腕,不动声色地将碎裂的镯子踢到桌子下边借着垂地的桌布藏起来。

他似乎没有留意到我的动作,将碗小心翼翼转了一圈,“我原先是不知道,今日是这么个特别的日子的,若不是大哥托我将这对金镯子拿来与你作贺礼,我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说完,将碗搁在桌子上,然后掏出怀里红纸包的一对金镯子来。
“时间仓促,我也想不到该送你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才能真正让你欢喜,现下唯一能够做的,也只不过是陪着你吃完这一碗长寿面了。”

我看着他摇摇头,“饱了,吃不下。”
沈垂杨沉默了一会,笑道,“无妨,那就等你饿了再说罢。”

我从他手里头接过那对镯子,食指粗细的黄金,分量十足,若真是挂在腕子上怕是连腕子都要折了。上头镂空雕花画眉报春的图案,再看内侧,不出意料印着的是尹家金铺的字号。我挑了眉,暗自盘算着,这是不是尹绝尘在变相的拍我的马屁。

“刚才我进来时,你好像掉了东西?”
我的思绪被他拉回来,“没有。”
“可我方才瞧见你似乎在看一只镯子?”
“你看错了。”
他似乎还想问下去。
“我饿了。”
“有点凉了,不然叫她们去热热?”
“不必了。”说罢便将那碗挪到自己面前。

他端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吃一碗寿面,“想来我这个做丈夫的,还真是失败,都已经六年过去了,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左手不自觉攥紧了一些。当年我和他成亲,是南玖一手策划的盲婚哑嫁,彼此的生辰八字都不曾合过,我虽说不信这些东西,却多少害怕犯了忌讳。之后几年,各自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日子,自然也是再没跟对方提过这根本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





☆、第 25 章

我朝他笑了笑,“我又不在乎这些。”之后放下手里的筷子。
碗里头还剩下一半的寿面,我想让摇光撤了,却被沈垂杨制止。
“别浪费。”说罢便重新拿起我方才用过的那双象牙筷子将剩下的面条吃干净。

沈垂杨走了之后,我第一反应便是撩起桌布弯身去寻那只碎裂的镯子,这动作连我自己都不禁觉得错愕。
叹了口气,将那两截翡翠摆到桌面上。

这镯子是南玖原先在太子府送给我的,我见了第一眼便喜欢。这么多年都没舍得扔掉,被放在梳妆匣的最后一格里头藏着掖着。我离开太子府的那日,也没忘记带在自己身边。
南玖大婚那一日,我置气一般将它重重往桌面上头一磕,这才有了道裂痕出来,可不到半日我便开始后悔,将它牢牢攥在自己手心里头懊悔不迭。

“到底是……回不去了。”

待到第二日我再去寻那只裂开的镯子,却已经不见了它的踪影。我皱着眉头想要问问明镜是不是替我去镶金接起来,却终究还是没开口。
碎了便是碎了,好比这前尘往事,破镜难再圆。哪怕重新接起来了,裂痕还在上头。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这前程过往,哪怕她们拿去扔了,与我,也再无相干。这么想一想,心里头倒是轻松了许多。

这时候,却突然从房门里跃进一团黑影来,我惊叫着跳起来,险些带倒桌边的圆凳。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房门却被推得更开了。
那团黑影在屋子里头来来回回地乱蹿,弄得一屋子的人手忙脚乱,我刚走到门口想出去,却被要进来的沈垂杨堵住。
那人瞧见屋里头翻天覆地鸡飞狗跳的模样,一下子便笑出了声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说罢似乎是看见了屋里不断乱窜的那一团黑色,曲起食指和拇指摆到了嘴边吹了一声口哨,那团东西便乖乖的蹿到了他的脚边。我惊叫一下躲到他的身后去,仔细分辨才发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竟是一只猫儿。
左边瞳仁是蓝色,右边的是绿色,此刻正匍在脚边抬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盯着我。沈垂杨躬身曲起臂弯将它抱起来给我看。这猫儿毛色锃亮,浑身没有一丝杂色,我伸出手试着去摸它的背脊,它竟然十分温驯,懒懒地扭了一下脖子看我一眼,然后又低了头下去。
“西域来的波斯猫,我跟店家可是说了好久的价。”
他将那只猫儿移交到我的手里头,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只红线穿着的铃铛来,一边套在那只猫儿的脖子上头,一边对我道“生辰贺礼,今日补送你。”扣好那红色的绳结之后,他抬头看着我,“凝芷,生辰愉快。”

我立在原地,手里抱着那只猫儿,有点受不了他这么突然的关切。尴尬地存心不去看他将视线转到门外的榆树上头的一对画眉鸟上。
只觉得那人离得越来越近,呼吸声也在耳边放大了几倍,似乎有一团阴影笼在眼前,怀里头的猫儿似乎被挤得没了方寸,只得“喵”地惊叫一声,从我手里头跃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转头便被他拥在怀里头,我侧着头,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身,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沈垂杨。”
“嗯?”
“谢谢。”





☆、第 26 章

沈府的花园里,摆了一局珍珑。沈默克坐在我对面,“跳马。”
“撑仕。”
“出車。”
“飞象。”
我逗弄着自己膝上的猫儿,太阳暖融融晒在身上,弄得我有些恹恹思睡。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转了一下自己的脖颈,还想伸个懒腰,却听到对面沈默克兴奋的声音。
“将军!”
我看着棋局愣了一会,将膝上的猫儿抱起来,“哼”了一声,“不下了。”
“别啊银子,再来一盘。”
“别妄想我再输十两银子给你。”说罢转身要走。
“那,咱们把之前的三十两先结了?”
我回头甩个眼刀,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刚要交到他手里头却被另外一只手接在手里头。
沈垂杨朝我眯起眼睛笑一笑,转头对沈默克道,“大哥,我同你杀几盘罢。”

不过是一个时辰,沈垂杨已经将战局扯平,还赢了沈默克那铁公鸡二十两。

我坐在沈垂杨身边,头枕着他一只手臂看着对面抓耳挠腮的那只铁公鸡,“认输罢,铁公鸡。”怀里头的猫应和一般的“喵”一声,抬起了自己的右前掌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抹一抹自己的脸。。
我看着楼头日落,品一口手边的铁观音。
“都凉了。”沈垂杨在我耳边咕哝了一句,“伤胃。”
我笑笑他这恼人的习惯,“无妨,反正伤着了你也是会替我养回来的。”

大抵是有些受不了我与沈垂杨如此这般,那铁公鸡“蹭”地立起来,将一锭银子拍到桌子上头,“我走了。”
“对了,你那尹绝尘怎的不来接你。”未及他回答,“哦,是了,听说他那当骁骑将军的堂兄即将回朝了,圣上还封了个‘龙飞’的别号。”我收拾着桌子上头的棋子,“他怕是现下没什么功夫陪你罢。”

那铁公鸡转过来掏出扇子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哼”地一声,甩着袖子走远了。

“你同你大哥倒也有趣,偏生喜欢彼此挑刺,剑拔弩张,做什么非要这样不可,就不能好好说么。”
“好好说?同你跟紫陌一样么?那铁公鸡若是有你一半,我也不必如此辛苦,每句话里都带着刺。”
“好了,你总是有理。”沈垂杨清朗一笑,“这年关将近,圣上的家宴都已经定在除夕之夜了,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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