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贪欢》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谁解贪欢-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轻蔑一笑,柳陵郁一把夺过那磨得光滑圆润的朱砂石,掂了掂道:“八十两!”
“你也太黑了吧!姑娘我买回来还要九十两银子呢!”可九疑也只有腹诽了,恬着脸奉上最后一件宝贝,只盼着眼前这奸商发一回慈悲,“你看看这飞蝶垂珠钗,黄金为架,明珠点睛,少说也值个四百两吧?”
接过那珠钗,柳陵郁也只是看了一看便抛给弹琴的黄衫男子了,“两百两的珠钗给红冶送过去吧,她戴上该是不错的。”
这下九疑傻眼了,怎么办啊怎么办?还差一百二十两,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值那个价啊!黑眼珠一转,她倒是想起自己脖子上还有个值钱的好东西,赶忙扯了红绳,将那块紫檀木牌子给摘了下来。
“要不……您看看这东西?我是不知道它值几个钱啦,好歹也随了我十多年了,估摸着很小的时候就在脖子上了,您看看这雕工,上头嵌的那绿萼梅花也算是上好的碧玉了,卖给您算一百二十两也不过分啊!”她可怜巴巴地瞧着眼前这冷面阎王,就盼着这最后的家当能救命了。
柳陵郁拿着那紫檀木牌子颠来覆去看了许久,轻笑了一声,道:“一块嵌玉的紫檀木牌子,雕工虽好,可也不是名家所刻,年代又有些时候,连边缘都磨得失了棱角,这么个东西你让我算一百二十两银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九疑本以为这人是个奸商,如今却觉得这人是个渣商,怎么能渣到这种地步呢?说着这番话还笑得如此颠倒众生,实在是渣到南海边儿了。
于是九姑娘再也按捺不住,气沉丹田来了一声大喝:“那你想怎么样啊?本姑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柳陵郁却是不为所动,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根银针,在九疑面前晃了晃,那闪光的针头亮得九疑心下一凉,暗道:你这个呆货!你哪有命给他啊!不就是几两银子吗?哪里有命重要!
“姑娘的命不值钱啊!乱怀楼只收才貌双全的女子,如您这般顶多也就是个跑堂的啊。”柳陵郁蹙着两弯柳叶长眉,说得很是为难,“您说这跑堂……您得跑多久才能还完这欠着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啊?”
听着这话九疑倒不觉得脸红,心头的那块石头却总算是落了地:很好很好,不要我的命最好!正念叨着自己命大,柳陵郁那不咸不淡的语音又传了过来:“这一扯都扯远了,都不记得吃饭前问了你什么了。”
“我叫九疑!”忙不迭大喊出声,九疑生怕这贵公子耳朵不好。
“那九姑娘来我乱怀楼是所为何事啊?”柳陵郁和颜悦色,可偏生到了九疑眼里就化身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犹豫了许久,九疑一闭眼,扭头不去看那人,慷慨就义道:“本姑娘是来杀你的!”天大地大本姑娘的命最大,银子啊什么的都是浮云!
那边柳陵郁倒不吃惊,似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冷笑了一声,凉凉道:“莫不是白啸林那老匹夫让你来的?”
此话一出,九疑那闭着的眼睛霎时瞪得跟铜铃一般大,食指又哆嗦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那抖得跟什么似的指头,柳陵郁慢悠悠踱了回去,又是好一番整顿,待身上没有一处不妥帖了才挑眉道:“本公子怎么会不知道呢?黑道上一万两黄金的生意也不多啊,更何况还是来杀本公子的?”
九疑见到那人挑眉毛轻笑就想上去抽他俩嘴巴子:教你笑!总有一天本姑娘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大白牙璀璨放光!可她也就是心里美滋滋地想一想罢了,面上依旧是十分没骨气地拍着马屁:“柳公子真是消息灵通啊,九疑要是知道您是乱怀楼主人,怎么也不敢来这里造次啊!”算了算了,生意做不成下次可以再接,如今先把那人的须溜顺了,好逃了命去。
柳陵郁似是极受用,点了点头,戏谑道:“天下第一杀手就你这两下子?别是故意在本公子面前装傻充愣吧?”
九疑连连摆手,道:“我哪儿敢啊?我可不就是这两下子嘛!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留我一个活口,我回去日日诵经夜夜念佛感激您!”我何必为了这一单生意得罪你这个黑道大神呢!
她那般没骨气的样子极是入不得柳陵郁的眼,可柳公子偏生就是有那么些个恶毒的趣味,看着她越是没骨气就越是高兴。
一只修长素手抚上鼻梁,柳陵郁眼眸微眯,乐呵呵道:“按规矩你也是收钱办事儿,本公子犯不着寻你的晦气。”
听得他如是说,九疑的脑袋点得跟磕了药一般,可下一句一入耳她脑袋就变成了拨浪鼓:“可是……你来我乱怀楼坏了本公子今夜赏月的兴致,那便饶不了你了。”
那你想怎样啊?大爷!九疑后悔那日出门时未曾翻一翻黄历,怎么就犯了这样一个太岁!
这边柳陵郁又侧首想了想,交叠了双腿,垂眸道:“这么着吧,你替本公子杀了那老匹夫,本公子就将这一笔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
提到杀人,九疑正经了,背脊挺得笔直,极其坚定地开了口:“柳公子,杀人是我的活计,本姑娘靠着这活计过日子,您这么随随便便就让我白替你杀一个人,这可太不上道了!”不给银子就想九姑娘出手,简直是太小看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了!
柳陵郁见不着九疑没骨气的模样有些失望,可见着这猥琐女子突然正经了也有些异样观感,耸了耸肩,浑然不在意道:“那我出十万两黄金买那老匹夫的命,你给本公子将他脱光了吊在梅花山庄园子里最金贵的老梅树上,可好?”
十万两黄金!九疑原先那点骨气霎时没了,眼里立时闪出金光,傻笑道:“行啊!包在我身上!你就是想把他刮成肉片,本姑娘也给你办到!”
手握成拳,柳陵郁咳嗽了一声,道:“你这人真是没骨气,有钱就能让你变成条狗,真真是轻贱。”
九疑得了笔更好的生意,也不在意那人说话间的鄙夷神色,只撅了撅嘴道:“柳公子有骨气,柳公子最有骨气了!”有骨气你还开什么妓馆啊?有骨气你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去啊!
柳陵郁也不管这人言语间的讥诮,又咳嗽了两声,问道:“咳咳,我说你如此爱钱,怎的不将就着接些便宜点的生意?”据说天下第一杀手名号“黄金”,千两黄金以下的生意只有两个字的回话:不做!
九疑极其得意地昂了昂头,道:“您这贵公子怎会知道本姑娘的坚持?这叫节操,节操懂吗?身为一个杀手,人命不值钱,可杀手的节操值钱啊!教本姑娘杀些不入流的人,那不是自降身价嘛!”
鼻子里出气,柳陵郁冷笑道:“节操?那破玩意儿值几两银子?你没看见溶荫的节操就值那卖身契上轻飘飘的五十两?何必在这儿丢人显眼!”
跟这奸商无话可说,九疑摇了摇头,道:“那是她的命不值钱!您要是出五十万两黄金买了她,那这节操可就值了钱了!”
柳陵郁听得此言也不反驳,看向九疑道:“不如你来我乱怀楼做杀手,可好?”
这又是唱的哪出?九疑不明所以,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柳陵郁,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乱怀楼替你介绍生意,三七分成,我三你七,要知道来乱怀楼的人可都是怀揣着大把的银子啊!”柳陵郁循循善诱,说得九疑心肝乱跳,霎时好似面前摆满了金子。
想了想,九疑道:“我出力,你这拉皮条儿的拿三成,这也太不划算了!我八你二,这么着还差不多!”讨价还价我也会!
柳陵郁看得她那副轻贱没骨气的样子又笑了,撇了撇嘴,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算答应了。让个一成的利买他一个高兴,何乐而不为?看着那人贱骨头他就说不出的舒坦。
九疑见他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整张脸恨不能笑成个包子,只嫌褶子不够多。
柳陵郁见着这人狗腿的模样又嫌弃起来,冷下脸道:“既接了生意,还不赶紧去办事儿?晚了本公子不高兴,银子……可就难说了。”
一听这话,九疑身形闪动,眨眼就不见了踪迹,比之红冶还要快上七分。
而柳陵郁盯着一旁案子上放着的紫檀木牌,神色晦暗不明:九疑吗?还有点用处,以后再杀你吧……
04鲤鱼催命来
梅花山庄位于金陵秦淮河畔,因了满园的各式梅花而得名,是处清幽好地方。
按理说这样的灵秀地方养出来的人最该是雅致风流,只可惜白家的儿子只得了后头的风流二字,却不曾继承自家老爹那份菁华内敛的雅致。
说白啸林菁华内敛那是半点也不假的,至于雅致嘛……那就不知究竟有几成是实在了。
落魄秀才白手起家,却在江湖上赢得一席之地,而他在扬名后竟然金盆洗手退隐闲居,光凭这一份舍得名利的大气,也该赞一声英雄。
不过英雄父生狗熊子,白家的少庄主倒是真真半点也未曾遗传到老爷子的优点,本就资质平平,再加上作为白家的独苗苗,自小就被惯着、宠着,自然长大了就是个活生生的无用纨绔。不然也不会死在乱怀楼头牌的床上。
九疑出了长安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个呆货。
白啸林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却几乎没有与人动过手,许是因了秀才出身的缘故,他倒是恪守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准则。
如此这般便无人知道他的深浅,九疑身为呆货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九疑挠头。
如今她已是出了乱怀楼,要是再回去问柳陵郁那也太没面子了,不然凭那奸商的手段,要什么消息没有啊!
“黄金”作为一个绝顶杀手,唯一合格的就是能够按照买家的意愿杀人,而且从不失手。其他……那还是算了吧!
全长安城的古玩店老板都知道九姑娘喜爱奇珍异宝,全长安城的当铺老板都知道九姑娘经常手头拮据,全长安城的酒楼茶馆老板都知道九姑娘口舌挑剔。还有那长安第一客栈鼎华居的老板——钱满最是明白九姑娘米虫的本性。
人生之于九疑,既然有了享乐这等美事,哪里抽得出闲空来打听各种小道消息?于是……临时抱佛脚对她来说堪称: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不得已,从长安到金陵的漫漫长路上,某只呆货发挥了全部的本事,终于得知了她该知道的一切:白啸林外表慈眉善目、谦和礼让,实则阴狠毒辣。九疑听得这句就乐了,能在这江湖混出名号的,有几个是真君子?
乐归乐,九疑还是极仔细地记下了别的,譬如:老爷子擅奇门遁甲之术,老爷子不喜人打扰,老爷子清闲时候会去河边钓鱼,老爷子喜欢穿清一色的上好雪缎长衫,老爷子酷爱拾掇那满园子的金贵老梅……就差老爷子睡觉穿不穿裤衩不知道了。
这么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加起来也不值一条:老爷子最爱庄里那一池的鲤鱼。
原来白啸林早年还是书生的时候最大的心愿便是一跃龙门,高中皇榜,无奈屡屡名落孙山,只得弃文从武,可心里头还是隐隐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如金鲤,化身为龙,故而极珍视鲤鱼这种算不得稀奇的动物。
九疑脑中思量着这老爷子的怪癖,心下也就有了计较。
这一日风和日丽,天气甚好,烟笼十里的秦淮河也褪去了那层朦胧湿气,白啸林照着旧时的习惯去了老地方钓鱼。
碧波荡漾,十里秦淮原该是画舫云集,却不想还存了一片清静地方,这边偶有小舟驶过,渔娘娇俏,歌荡绿波,映着头顶艳阳,好一幅江南秋景图。
白啸林未曾料到今日的码头处并非是如往常一般空空落落,而是多了一个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坐在石板上,姿态端庄,侧面英挺犹如刀削,而执竿手臂露出腕间一节,甚是有力,其他的皆模糊不清,看也看不分明。
待白啸林钓了三五条后,那男子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哪怕是水面的浮子动了他也是那般泰然不变的模样,最多提起杆子,给钩重新按上鱼饵,其他时候皆是如石雕一般。
又是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白啸林已是准备收了鱼篓回去,而那男子也未曾抬一抬头,连眼皮都没有掀一掀。
小舟已过,渔娘已走,两岸唯剩清风吹动梧桐,沙沙声入耳,似有还无。
隔了两日,白啸林又来了那码头,灰袍男子仍在,不变的姿态,手执青黄鱼竿,面色沉静,不动如山。
白啸林忍不住多看了那男子一眼,也未多想,便自顾坐下下饵。
这时一旁人的浮子又动了,不仅如此,漂在水面的鱼线也被拉得极紧,而那男子只略微动了动手腕,鱼竿一抬,一条模样很是不错的鲫鱼挂在钩上。
灰袍男子取下鱼儿丢进水里,瘦削有节的手十分熟稔地重新上饵,之后便又将钩子投进了水里。
要说只取钓鱼之乐的人那也是有的,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人家用的是直钩,钓的是文王这条大鱼,而这男子……如此古怪又是所为何事?素来不甚在意外人外物的白啸林好奇了。
他心想:这个年轻男子的耐性是如此之好,竟能端坐两三个时辰一动不动,若是结交一番也未尝不可。可他也就是如此想想罢了,贸贸然开口的习惯白啸林是绝对没有的,故而也只是投了饵,兀自钓起鱼来。
只是……白老爷子偶尔会有意无意地看一看一旁的男子,目光也不会停留多久,只瞥视着,一瞬便又回到了水面上。
这一回,许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缘故,白啸林钓的鱼比上次要少些,可他也不在意,收拾妥当了也就径自往回走了。
此后的半个月,都是大好天气,虽是日渐转凉,可也勉强算得秋风送爽。
白啸林原本是不愿出门的,但一想到码头上那连面目都看不分明的神秘男子,便又动了钓鱼的心思,去了几次也都是恰巧遇上了。
每去一次他就吃惊一回,那灰袍男子也可算得奇人一个了,单凭坐下来的那份定力,连他这自诩十分能忍的老人家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有时他就暗自忖度着:这男子莫不是一块石头?整日坐在这一处,动都不动,连吃饭喝水都不用。
然,今日,白老爷子失望了:那男子不在了……
又是连续三五日,白啸林几乎日日出门,就算是不去钓鱼,也都要到那码头看上一看,可都未曾见到那位灰袍男子,那人如同他来时的那般……骤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啸林隐隐地觉得有些可惜,如此好耐性的年轻人如今不多见了,可左右是未曾结交过,故而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慨叹的。
也就是白啸林对那灰袍男子快要再无任何印象的时候,梅花山庄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