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所有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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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所有的星-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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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这么年来,认错了仇人。
  “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关键告诉我?”
  “是李先生的意思。”
  “他受良知责备?”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受段小姐威逼勒榨,精神痛苦。”
  展航冷笑一声。
  “他极想摆脱她,可是她需索无穷。”
  展航不出声。
  “终于,他忍无可忍,冲动下做了他不应该做的事。”
  “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我干什么?”
  这时,身后有一把声音说:“希望你不要介入其中。”
  展航转过身子,“叶姐。”
  他好不意外,有钱使得鬼推磨,连叶慧根都来了。
  “展航,”她走过来,“让我斟些冻饮出来。”
  展航把门匙交给她。
  叶慧根棒出冰水来,大家渴极都一饮而尽。
  “赔偿赔偿再赔偿,他永远逍遥法外?”
  叶慧根却说:“这几年来,于家生活安定,叫人放心。”
  展航不是孩子,自然听出弦外之音,当年的抉择,换来舒适生活,慢慢医治心灵创伤。
  于展航是受益人,他有什么资格大声疾呼。
  “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我们也尽了全力,如果你要举报,三家都没有益处。”
  叶慧根真是老手,轻描淡写,把事情化繁为简。
  刘锡基轻轻说:“当事人已经不想计较。”
  于展航泪盈于睫,原来一直不是她,他没有救错人。
  他问叶律师,“李举海本人在什么地方?”
  “他此刻在纽约。”
  “为什么不露面?”
  “我们可以全权代表他,由中间人传话比较方便。”
  “展航,答应我,别再节外生枝。”
  “叶姐.你照顾我们,全属工作范围?”
  “不,我对于家各人有真挚感情。”
  刘锡基问:“展航,我们可有说服你?”
  叶慧根跟着说:“展航是个有思想的人。”
  于展航站起来,“我有事,失陪了。”
  “展航——”
  他驾着展翘的车起到医院去。
  医生诧异地说:“病人坚持出院回家休养。你不知道吗?”
  “可是她情况严重——”
  “她已由私人医生签署出院。”
  展航不再分辩,立刻赶到她那幢小洋房去。
  一路上汗流浃背,衬衫贴在身上,他也不觉难受。
  到了段宅,他发觉有几个工人在搬家具,上前一看,大门打开,有一年轻女子在指挥工人。
  “沙发放这里,对,对,稍左一些,大理石茶几搁旁边……”
  转过头来,于展航看到的是浅褐色皮肤,以及炯炯有神的粗眉大眼。
  他愣住,随即醒悟,啊,这是新主人,当然,段福棋已经搬走。
  全屋都是新装修,短短时间内把现场彻底改装,一线痕迹不留,任何证据都找不到。
  这时,屋主也发现了他、“你是谁?”
  于展航拾起头,“我来找朋友。”
  “上一手业主已经撤走,现在是我住在这里。”
  展统一时不能接受事实,“她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我们不认识。”
  展航坐倒在楼梯上。
  那女郎十分同情他,“她没通知你?”
  展航摇摇头。
  “那也不要紧,世上有的是新朋友,”她在他身边坐下,与他就那样谈起来,“我姓苏,叫苏恩美。”
  展航问:“可以到厨房去看看吗?”
  “请跟我来。”
  厨房整个地板都换过了,手脚真快,像变魔术一般,现在是光洁的松木,拼出精致尖角花纹。
  展航呆在当地,他忽然想起,在书上读过,欧洲有几幢闹鬼的古堡,有
  一搭地板会冒出血迹,拭之不去,刚抹干净,隔一会见,又缓缓现出来,永恒存在。
  他蹲下来,用手摸曾经染满鲜血的地方。
  那位苏小姐却问:“来杯冰冻啤酒可好?”
  他没有回答。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展航往门口走去。
  “喂,喂。”
  展航为礼貌起见,百忙中说:“多谢你招呼。”
  他赶回家去。
  警车在背后呜呜连声追上,展航茫然停住,这才想起他没有驾驶执照。
  到了派出所,他口袋里只有一张刘律师的名片,便无奈地照着电话打过去。
  对方大吃一惊,“你为何被扣留?”
  “无牌驾驶。”
  对方立刻松一口气,“我马上来。”象还算是小事。
  展航一声不响握紧双手等待救兵。
  与他一起坐在拘留处的有一名艳妆营业女子,年纪不比他大许多,但已似做了三世人。
  她越挨越近。
  身上穿廉价时装,衣不蔽体,黑丝袜穿洞,高跟拖鞋甩了底。
  她轻声问:“有没有钱?”
  展航把口袋里的现钞全掏出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无所谓。
  她把钞票塞到内衣里,“一会儿到公众浴室——”
  展航看着她,忽然问:“你可有家?”
  她耸耸肩。
  “回家去。父母一定在想念你。”
  她一怔,“我没有父母。”
  “一定有人在你幼年时抚养过你,否则你不会存活。”
  “喂,”她恼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警察上前来,“于展航,有律师找你。”
  那女子拉住他说:“帮一帮我。”
  “你肯回家吗?”
  “你不明白,”她顿足,“我没有家。”
  她拉着他的衬衫不放。
  警察不耐烦,“你们两人不能一起走。”
  刘律师走进来,“展航,可以走了。”
  那女子哭起来。
  展航说:“可否——”
  刘律师摇头,“哪里帮得那么多?”
  “帮得一个是一个。”
  “好,好,你先出去。”
  刘律师随即替那女子保释。
  “她犯什么事?”
  “偷窃。”
  “希望她会回家。”
  “回家?明天她又进拘留所。”
  “她们不思改过?”
  刘律师忽然明白展航指的是什么事,他温和地答:“为什么要改,这是她们知道的唯一生活方式。”
  展航发愣,这么说来,段福棋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回家去休息吧,展航,你看,母亲不在,你闹得进派出所。”
  “叶姐呢?”
  “回去了,她己怀孕五月,你没看出来?”
  “啊。”展航充满歉意。
  “天大面子才赶来见你。”
  叶慧根没骗他,她对于家的确丰厚感情。
  展航疲倦地说:“段福棋搬走了。”
  “搬家最寻常不过。”
  “你一定有她新地址。”
  刘摇摇头,“请你相信我,我并不知情,不过,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展航不出声。
  “你不看文艺小说吧,小说作者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你们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展航把脸埋在双手中。
  “进大学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新生活在等待你。”
  展航颓然,“你们都真诚为我好。”
  “你不过是一个孩子。”
  展航苦笑。
  小孩只需穿暖吃饱,给些玩具,就够快乐!
  他更正刘律师:“少年。”
  “来,年轻人,回家去吧。”
  他送展航回家,看到一个少女在门外等他,识趣地离去。
  伍玉枝迎上来,“展航,人不在,大门虚掩,这是怎么一回事?”
  展航不想解释。
  “我来道别,明天就走了。”
  他握紧她的手。
  她是他最亲密的小朋友,认识多年,这一去,不知几时见面。
  玉枝见他黯然,安慰说:“我会回来探亲。”
  “不,你会碰到意中人,结婚生子,落地生根。”
  玉枝笑,“几时学会预言?”
  展航双手围住她的腰,玉枝身段圆润,腰身不细,展航一点遐思也没有,真把她当姐妹。
  他说,“好不舍得你走。”
  “送给你也不要。”
  “我永远爱你。”
  玉枝豁达地大笑。
  “谁娶你为妻是天大福气。”
  “但是,你不会娶我。”心中遗憾。
  展航说:“有些男生早婚,我不是那种人。”
  “是,”玉枝怅惘,“像岑宝文与邓荣思这一对同学,几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明年决定订婚。”
  “早婚也有好处。”
  两个年轻人躺在一张大沙发里,骤眼看似情侣,谈话内容也是爱侣最喜欢的题目。
  展航与玉枝头并头,“可以想家邓荣恩的子女成年时他还是壮汉。”
  玉枝微笑,“讲得那么远。”
  “这一对肯定会白头偕老。”
  “我看法一样。”
  玉枝转过头来凝视他,两张面孔距离才几公分。
  玉枝觉得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摄力,把她吸近他,眼看嘴唇就要碰到,但是展航轻轻转过头去。
  他把玉枝搂得紧紧,怎么可以冒犯唯一的异性好友,必需守礼。
  终于,伍玉枝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下去,她起身告辞。
  衣服团得稀皱,象在胡桃盒子里取出,头发乱蓬蓬,精神有点萎靡,但是,别误会,他俩之间,除出再次肯定了友谊之外,并无发生其它的事。
  展航站在门口看她驾车离去。

   
 


  
 
 
  
 

八 
 
  他回到屋内,开了一罐啤酒喝。
  电话响了。
  “展航,我是英叔叔。”
  “最新情况如何?”
  “我已见到你母亲。”
  “开了口没有?”
  “说了。”
  “答案呢?”一定不成功,否则语气一定兴奋得多。
  “她婉拒我。”
  不知怎地,展航十分高兴,他为母亲骄傲,一般人心目中最好的归宿,母亲却留有余地,并无受宠若惊地全情投人。
  虽然,连展航都觉得她有点傻,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更难了。
  “她说,维持目前的关系最好。”
  “你的看法呢?”
  “结了婚,心比较定。”
  展航笑了。
  “回来再与你详谈。”
  “你这么快回来?”
  “业务实在放不下。”
  他的声音虽然十分平静,但听得出泄了气,遭遇到很大的挫折。
  于展航却愉快得不得了,“再见,英先生。”
  他把手上的啤酒一饮而尽。
  这是近年来最值得庆幸的事:母亲仍然留在于家。
  他欢呼一声,忽然觉得累,扑倒在床上,一旦松弛,眼皮抬不起来,他睡着了。
  母亲去了度假,屋子无人收拾,已经有点乱,地上有瓶瓶罐罐。
  正在憩睡,展航听见轻轻的当当一声
  谁,谁踢到啤酒罐?
  他睁开双眼,看到窗帘微微拂动。
  展航有点高兴,“爸,终于见到你了。”
  可是门角有人说:“不,是我。”
  那人轻轻走出来。
  她穿着灰色衣裤,脸上一丝化妆也无,面孔比常人苍白,非常瘦削,才巴掌大小,楚楚动人。
  “啊,是你。”
  她点点头,轻轻走近。
  “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大开着。”
  “我明明已经锁上。”
  “进人你的心扉,并不困难,你总是在等我。”
  展航看牢她,她说得完全真确。
  “你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想躲开你。”
  “我己知道真相,那夜醉酒驾驶者不是你。”
  她苦笑,“可是我是共犯,我们酒后在车中争吵拉扯,导致意外。”
  “为什么替他认罪?”
  “金钱。”
  “真的那样重要?”
  “我有家庭负担。”
  “送小提琴给我的人,也是你吧。”
  “是,我亦为于家争取到最高赔偿。”
  “你可有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我只躲在一角战栗。”
  “他可有遗言?”
  “我不知道。”低下了头。
  她缓缓走近。
  展航伸出手去,触到了她的脸,冰冷,滑腻,不像是真人。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轻拥抱她。
  她忽然调笑,“手势那样纯熟,真不像少年人。”
  展航答:“我经常练习。”
  她轻笑,一颦一笑,都有摄人魅力,似某种吸人魂魄的精灵。
  展航的脸轻轻埋在她柔软洁白的颈弯里。
  这时,刺耳的铃声响起来。
  展航一跃而起。
  啊,原来是个绮梦,他的手指触摸嘴唇,余香仍在,令他发呆。
  门外的人不耐烦了,大力拍门,“展航,展航,为何锁门,你在屋内吗?”
  他听真了声音,大喜,“妈妈,妈妈。”
  象个小孩般奔向大门。
  站在门口的正是于太太。
  展航忙着把母亲的行李搬进屋内。
  于太太一看室内,“哗,如此脏乱,可见妈妈仍有存在价值。”
  “妈妈,你回来了。”
  于展航泪盈于睫,失而复得,是世上最高兴的事,慈母险些成为英夫人,叫他饱受虚惊。
  他搂着母亲一起坐下,许久没有这样亲切。
  “给我做杯茶。”
  展航到厨房找到茶包,把茶杯放进微波炉煮开。
  于太太看见摇摇头,“还是让我来吧。”
  展航把头放母亲肩膀上。
  “还不打电话叫清洁公司来开工?”
  “妈,为什么拒绝英先生?”
  于太太一怔,“怪不得这样开心,怪不得这样开心。”
  “是,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于太太捧着茶杯良久,才缓缓说:“我不惯服侍其它人,只你们几个已经足够。”
  展航十分感动。
  于太太忽然说:“谁来过?屋内有股异香。”
  “玉枝。”
  “不,不是玉枝,她才不会用这种香水。”
  “没有其它人呀。”
  于太太又嗅了一嗅,看了展航一眼,“慎交女友。”
  展航笑了,“真的无人来过。”
  然后,他自己也踌躇了,是吗,没有人来过?一时间分不清梦景与真境。
  正在恍惚,母亲已着手收拾家居。
  中年的她不想停,也停不下来,她不想离开这个家再走到另外一个家去习惯新环境,学习新规矩。
  也许一早起来就得打扮整齐,挂上笑容向新伴侣称呼早安,打点早餐,驾车送他去上班,等他返来,他未说累,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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