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批评的魅力-二十世纪西方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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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批评的魅力-二十世纪西方文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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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摆脱的先验图式,限定了我们理解的边界。 

       可是,既然一切理解都受制于一种先在的理解或前理解,都无法摆脱经 

  验存在即此在的制约,或者说,既然此在的存在方式是理解,即此在以理解 

  的方式存在首,那么,对存在的理解和解释又怎么能突破理解的边界,超越 

  此在,达到对存在之真和“本质”,即海德格尔所说的“本真存在”的认识 

  呢?尽管他声称,“决定性的不是摆脱解释的循环,而是以正确方式进入这 

  一循环”,“理解的循环并非一个由随意的认识方式活动于其中的园圈,这 

                                                       ① 

  个词表达的乃是此在本身的存在论的先行结构”,但古典阐释学家如狄尔泰 

  所陷入的对解释的循环的巨大困境,显然也困惑着他。 



①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第185 页。 

②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第191—193 页。 

①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第195 页。 


… Page 28…

                      海德格尔三十年代的“转向” 



     正因为如此,海德格尔1935年以后离开了阐释学,抛弃了此在结构中的 

理解的循环。因为在他看来,理解循环中的前结构,即前有、前见和前设, 

是此在无法摆脱的先验结构,它体现为既存的语言,成为理解难以突破的边 

界,构成了“在场的存在”即此在的有限性。我们甚至可以说;语言只要对 

存在的意义加以言说,便必然滞留于此在的时间性之中,打上了经验的烙印, 

被禁锢于“前理解”这一先验自明的前提之中,落入了理解的循环这一陷阱。 

语言是“理解着的此在”所要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 

     为了摆脱这一困境,后期海德格尔一反他前期对此在的分析和揭示,而 

将全部精力集中于对语言的诗化本质,对诗和艺术的思考,以发现一条通达 

 “本真存在”之路。这是由“在场的存在”即“此在”,向“不在场的”或 

 “缺席”的存在,即本真存在、诗意的存在的转向。它表明海德格尔的存在 

哲学陷入了阐释学的危机:他所要解释的恰恰是难以用语言解释的此在之超 

越,此在之彼岸。然而,这一“转问”却是海德格尔一次冒险的跳跃,造成 

了他的学说的一个巨大的断裂,前后期思想之间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前期, 

他描述了此在之黑暗、痛苦、荒谬:人被抛入令人恐惧、充满“虑”、“畏”、 

 “罪”,并被死亡所笼罩的处境,不自觉地沉沦于短暂的生命和被他人、被 

社会所规定的生存状态,并自得其乐地筹划着这种可悲的生存方式。而后期, 

他却突然跳向了另一个极端,跳向了永远不可能到来和实现的“存在之真”, 

 “存在的诗意状态”。他断言语言的“诗化本质”或“唤神本质”可敞开一 

个极乐的“此在的彼岸”,通过荷尔德林、里尔克、特拉克尔、赫贝尔等诗 

人的吟唱和凡·高等人的艺术作品,可以聆听并感悟到“天命”,归达于一 

种与悲惨的此在截然相反的“本真的存在”、“诗意的存在”。这里,从“此 

岸”到“彼岸”,或者说从地狱到天堂的跳跃太奇特,太突然了,缺少一个 

过渡的中介,一座由前者通向后者的桥梁。 

     既然被抛入此在,沉沦于此在,并最终落入死亡的黑暗深渊是人的不可 

逃脱的命运,那么,海德格尔所说的本真的诗意存在便只不过是一个超验的 

假设,既不能为经验所证明,也不能被经验所证伪。或者说,它只不过是一 

个精神创造的神话,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一个无法企及的幻影而已。 

因为,人的存在的本质是时间性,人有生长,衰老,死亡,时间性是人的现 

实存在固有的,抽去了时间性的存在便不是人的存在,而仅仅是一个幻想而 

已。 

     归根结蒂,海德格尔所说的通过语言和诗的去蔽而敞开的所谓本真存 

在,只不过是对不可言说、不可描述的此在之彼岸的一种言说和描述罢了。 

将语言和诗的唤神木质同不在场的存在联系起来,是海德格尔试图摆脱解释 

的循环的一次徒劳而失败的尝试,一种无法解决的解决办法。尽管他声称要 

抛弃这一循环,但无论他如何挣扎,这个循环的阴影始终伴随着他。他所企 

盼的本真的诗意存在只不过提供了一种空洞的许诺,犹如宗教许诺给挣扎在 

痛苦的此岸的信徒们的“彼岸”、“来世”、“天国”。这个极乐的彼岸、 

来世和天国难道是语言和诗所能召唤来的吗?存在之真,之敞开,之本真状 

态只能意味着一种缺失,对人所注定要被抛入其中并且永远不得超脱的“此 

在”的一种精神补偿,或者说一种自我安慰,自我欺骗。人需要一种外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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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高的价值来支撑他们的生存,因此,所谓本真的诗意存在只不过是为了使 

  此在变得可以忍受而创造的一种理想,一个偶像而已。这是人的不自信和软 

  弱的表现。马克思早就指出过:“神灵本来不是人类理性迷误的原因,而是 

  人类理性迷误的结果。”① 

       宗教的本质是对一种超自然的、超验的、主宰一切的神秘力量的信仰与 

  崇拜,对一个包裹在虚无缥渺的灵光中的幻影的祈求。在海德那里,这个幻 

  影正是那神秘而朦胧的、不可接近,无法企及甚至无法言说的存在之本质, 

  存在之真,存在之本真和诗意状态。他企图通过语言和诗去召唤它,希冀以 

  此去抵御和解脱此在之虑、畏、沉沦。这难道不是一种宗教情感,一种神学 

  情感吗? 



                              艺术作品的“本源” 



       1935年,海德格尔作了题为《艺术作品的本源》的系列演讲,同年在罗 

  马又作了《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的讲座,1936—1937就尼采的美学作了一 

  系列讲演。从此,他便投入大量精力来阐释荷尔德林等诗人的作品,开始了 

  他后期的诗学沉思。在这种“诗性沉思”中,将西方的美学还原为“形而上 

  学”,是他的美学批判的基本思路,由此,他对美学的批判成为他批判整个 

  西方形而上学思想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在海德格尔看来,从古希腊的柏拉图一直到近代的尼采,西方美学史就 

  是一个不断远离存在之真而去的过程。美学研究越来越深地滑入“感性学” 

  的泥坑,直到它的终结形式——尼采的美学——最后以研究纯粹的感官“沉 

  醉”而告终。在这一漫长的历史中,“美”变成了一种审美行为的尺度,正 

  如“真”与“善”分别成为一种思想行为和道德行为的判断尺度一样。这样 

  一种美学对艺术与美的沉思“并没有帮助过人们进入艺术的殿堂,事实上对 

  艺术的创造性和深刻的鉴赏力也毫无贡献”。① 

       他认为,只有黑格尔的美学超越了流俗之见而成为最伟大的美学,因为 

  黑格尔第一次明确地将艺术问题还原为存在论的维度,艺术被思考为与“绝 

  对精神” (海德格尔认为这实质上是“存在”)有关的事件。他相信任何试 

  图从一种美的理论或艺术理论来理解艺术的途径都是不合适的。同样,这样 

  对美本身进行思考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美本身与存在者和存在之真有密切关 

  联。此外,从经验的角度理解艺术的本质同样是不可能的,因为,经验并不 

  必然地体现出“真”,从我们已有的艺术经验和趣味来判断艺术的本质必然 

  会出现谬误。 

       当美学对诗和艺术的思考不断排除它们与存在、真、语言、历史、生存 

  等的本质联系后,诗和艺术就理所当然地被宣布为闲人们的“语言游戏”、 

   “文化饰物”、“偶发热情”与“消遣方式”了。显然,美学之思最终取消 

  了诗和艺术本身而并未对其作出本真的思考。但尽管如此,美学之思却以思 

  考诗和艺术的假像取代了对诗和艺术的本真之思。 

       在海德格尔看来,必须对诗和艺术作“非美学的”(即反形而上学的)、 

   “存在论”的思考,亦即真正聆听诗的歌唱,进入诗的歌唱,让诗自己揭示 

  自己,并由此进入诗所言说的境界,进入语言。诗之思的尽头不是“知识”, 



① 马克思《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恩全集》第42 卷第10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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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诗的歌唱——语言。思与诗的对话是为了唤出语言的本质,以便让人得 

  以再次学会生存在语言之中。诗本身便是原初的语言。 

       在扫除了西方的“美学”对诗和艺术的本质的误解和“遮蔽”之后,海 

  德格尔探讨了艺术的“本源”问题。很显然,他是从“真”的角度来把握“本 

  源”的。作为历史性事件的“真”的发生成为一切事物出场并持续下去的本 

  源,艺术当然也不例外。正是在真的“去蔽”和“澄明”的历史性活动中, 

  事物在无蔽状态中出场。因此,艺术的本质即艺术的出场与持续。但艺术的 

  出场与持续又与它的实现——作品——直接相关,因此,艺术问题必须首先 

  落实为作品的问题,也就是说,首先必须弄清艺术作品的本质,即它是如何 

  出场并持续的。而要回答这一问题又首先必须追问艺术作品的本源,因为正 

  是这一本源使艺术作品出场和持续并获得其本质的。于是,追问艺术作品的 

  本源构成海德格尔艺术之思的出发点。 

       在进入这一思考之前,他扫清了一些流行的观念。例如,起源于近代主 

  体美学的一种看法认为艺术家是艺术作品的本源。这在康德和许多浪漫派美 

  学家那里达到了顶点,艺术作品被视为天才的创造物。然百,海德格尔对此 

  持深深的怀疑。他问道,假若作品是艺术家创造出来的,那艺术家又是怎样 

  获得其声誉的呢?很显然,艺术家之所以能被称之为艺术家,是作品给他带 

  来了艺术家的声誉,没有杰出的戏剧作品,莎士比亚将不会被称为艺术家。 

  由此可见,作品反过来构成了艺术家的本源。因此他指出,任何一方都不足 

  以成为另一方存在的唯一前提,无论就二者自身还是就其关系而言,艺术家 

  和作品都是凭借一个先于他们的第三者而成为他们自身的,而这个第三者即 

  命名艺术家和艺术作品的“艺术”。艺术是艺术家和艺术作品出场的根据或 

  本源。 

       但是,艺术仅仅是一个词,还不是任何现实的东西。人们所能面对的唯 

  一事实是作品,因此,“我们必须在艺术以一种真实方式存在着的地方去探 

                                                                 ① 

  寻艺术的本性,而艺术作品恰恰是使艺术出场的唯一现实”。对艺术作品的 

  理解将提示我们如何去把握那使作品出场并持续存在的“本源”。 

       艺术作品是什么?一般人认为它只不过是一件物。悬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就像一支猎枪或一顶帽子;一件雕塑可以由一个展览馆搬到另一个展馆;人 

  们用船运送艺术品就像从鲁尔区运出煤炭,从黑森林运出木材一样。但是, 

  海德格尔认为,艺术作品作为“物”,乃是不同于一般物的特殊之物,它不 

  是自然天成的,而是人工制品,但它又不同于一般人工制品供人“使用”, 

  而只是供人观赏的。因此,它又不是作为“器具”的物。 

       那么,不同于自然之物和器具的艺术作品的本质是什么呢?是什么使它 

  们作为艺术作品而存在的呢?如果不是物性和器具性使作品成为“艺术品”, 

  那么,使作品成为艺术品的又是什么呢? 

       海德格尔认为,使艺术作品成为它之所是者是发生在作品之中的“真的 

  事件”——“世界”和“大地”撞击的事件:作品以自己的方式“建立”了 

  一个世界,从而展示大地,进入世界与大地的冲突,居于这一冲突的最高宁 

  静之中。 

       海德格尔所谓的世界就是他早期所说的“此在”中的“此”。他写道: 

   “世界并非摆在那儿的可数或不可数、熟悉与陌生的东西的单纯聚合,也不 



① 海德格尔 《艺术作品的本源》,《海德格尔全集》第31 卷,第21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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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种由我们的观念附加到这种既有之物总和上的纯粹想像的框架。世界比 

  起我们自以为十分熟悉地在其中所把握到的可感可触的领域而言,它的存在 

  更完满……世界绝不是摆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仔细打量的对象。只要生与死、 

  祝福与诅咒将我们不断引入存在,世界就永远是我们所从属的、非对象性的 

            ① 

  所在。” “世界”不能还原为任何一物,也不等于一切物的总和,它是一个 

  非对象性的存在,是一个“无”,世界不是空无所有,而是“天地人神”的 

  四重整体,在这个整体中,“神”(即存在)不断给出意义之光,人借着这 

  种光得以见到万物 (获得意义)。因此,“世界”是对大地的“意义化”、 

   “澄明化”。无形而生息不止的世界是人存在于其中、所从属的“家”,它 

  是敞开澄明之域,是与“我”和“我们”生死相关的“意义域”。此外,“世 

  界”不是天然的,它是“天地人神”四重组合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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