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响-阳光碎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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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响-阳光碎片+番外-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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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阳!”他忍无可忍地打断我的话:“你知道我这半年来,帮你瞒着遥光瞒得多辛苦——实话说,还能再瞒多久,我真的无法预料……” 
      “不要说了。”我突然痛苦万分:难道我的选择,已经像风化的岩石一样,只能层层崩溃了么? 
      即便是个错误,也已经无法更正了。所以,只能咬牙继续坚持。 

      “方医生,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根本无力偿还。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帮我,一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为止……” 
      “说什么话。”他有些心烦意乱,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看我一眼,又悄悄把烟熄了:“只要你认为;你这样做是为了遥光着想,我就没理由拒绝——你和他提了?” 
      反应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早就知道,你们会走到这一步……算了。树阳,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头昏乏力,还有些恶心想吐?” 
      “是啊——不会是害喜了吧?”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恼火地皱着眉:“平均血压90/150 
      mmHg,尿液重量克分子渗透压浓度130毫渗量/kg,尿钠浓度60毫当量/L,血肌酐223。6mmol/L,肾单位减少60%——你自己也清楚:这些数字不是开玩笑的!你现在已经到了失代偿期了!” 

      “我住院。”合上眼,淡淡开口。 
      方言可下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知该吐出还是咽下。 

      第四十一章 

      “我住院。但我不想在这里住——方医生,能麻烦您帮我联系一家外地医院吗?” 
      “没有问题——还需要我帮你瞒着遥光么?”方言可终于合拢了嘴,脸上是坚持的要求终于得偿所愿的喜悦和空虚。 
      “嗯。”静静聆听着窗外寂寂的雨音:“但是,请再给我三天的自由。” 
      “三天的话……可以。但你要时刻注意身体的变化。不可以吃高蛋白高磷的东西,给你的补铁剂要按时吃。有什么不妥,要立刻找我。” 
      “当然。”我点点头,突然想起:“方医生……我欠你的医药费,到底有多少……” 
      “啪”,听诊器飞过来:“许树阳,我警告你:再和我提医药费的事,飞的就不是听诊器,而是手术刀——记好了!” 
      这个火爆医生……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被摔得七零八碎的听诊器,头一昏倒在床上。 
      我有三天的时间,了解我遗留凡世的恩怨。 

      “成功了?” 
      “嗯,非常成功。魏遥光看到吻痕,二话没说把我轰了出来。” 
      安影端了两杯茶过来,看我站在书架旁翻书,笑着调侃:“怎么,想改行当作家了?” 
      我缓缓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最近两次失业,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次是半年前,一次是现在。具有讽刺效果的是,两次炒的都是同一家公司的鱿鱼。 
      “失业就事业嘛,别这么沮丧。过来喝茶。” 
      安影过来招呼我,见我抚着一本书的脊背出神,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还没有想到确切的安身之地,书摆得乱了点……《庄子》?你喜欢看这种书啊!” 
      “哦,不是。”我抽回手,也有些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偶尔看到,随手翻翻,附庸风雅而已。” 
      “唉,附庸风雅也好啊。我最近都不常看书了。”他抽出庄子,坐在沙发上翻:“看书也是见仁见智的一件事——树阳,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怎么,你要跟着我屁股走?” 
      他一愣,继而大笑起来。我无奈地微笑,最后,也不禁大笑,笑得开怀。 
      “我们……都是一群傻瓜啊。” 
      笑声渐止,安影突然说了这一句,满是哀伤:“不停地挣扎在一个圆圈里……追求一些永远追求不到的东西。” 
      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在说谁?他自己,我,还是魏遥光? 

      “不说这个——树阳,你当真要住我这里?” 
      “只是三天而已——要收住宿费?”我插着兜笑。 
      “哪里——昨天做做样子骗遥光也就罢了。现在,猎物自己送上门,我可不想担保自己能控制得了哦!” 
      “喜欢就上。”我无谓地一笑:“不过,要有上明天报纸头条的觉悟。” 
      “嗯?”他不明就里。 
      我微笑:“某某区某某街某某号房,一裸男身中数刀横尸家中,原因暂不明确——这消息,够不够震撼?” 
      “树阳……”他夸张地吸了口气,微笑着喝干了一杯茶水。 
      我也微笑:他喝茶的样子,很像魏遥光。 


      有了暂时落脚的地方,对未来的生活也有了明确的感知,又没工作压力,心情不得不大好。虽是高烧初愈,身体还很虚弱,精神却极佳。所以,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城市游荡了三天,什么都没干,结果在最后一天晚上买了张电影票——其实住院后不能做的事还有很多,比如说逛街啦游泳啦打球啦跑步啦。可是,因为前面说的那些,我没住院的时候也从来不做,所以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捏着电影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最明智的——事实上,如果不看的话,票就白买了是我鼓起勇气走进电影院的真正原因。 

      买的是通宵票,海报上写了三部片子。有一部是我看过的,其它两个闻所未闻。对于我来说,演什么已经不重要。只要能把我为了买票花的钱捞回来,就是恐怖片我也能看得面不改色。 

      捧了包爆米花,无聊地扔进嘴里,等着电影开场——明天就要奉命到另一个很远的城市开始我的监禁生涯,只怕这爆米花是我有生之年吃过的最后的零食了。影院里人不多,大多是情侣咬着耳朵窃窃私语,偶尔或羞涩或暧昧地笑着,又悄悄掩下去,似乎怕周围的东西破坏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甜蜜空气。我嚼着爆米花笑:他们的幸福,明明可以在光天化日下享受,却偏偏爱寻找黑暗中的禁忌美,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嫉恨无奈。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幸。等他们知道,惟恐避开黑暗也已经来不及了。 
      “啪”一声,原来是想得出神,手里的爆米花袋子掉在地上。反射性的,弯下腰去捡。 
      铃声突然响起,周围的视线一点点黯淡下去——开场了。 
      捏着爆米花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弯下的腰一直没有抬起。 
      我痛苦,我难过。我伤心,我困惑。 
      我想你。魏遥光,我想你。我爱你。 
      为什么不挽留我?也许——我不是神,不能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挽留我,你将你的心,以一种最为坦荡的姿态,暴露在我面前,那么——我不知道,我的决定,还能否这样,不可改变。 

      遥光,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在迁怒于你。我不能因此而责怪我自己,这对我不公平。因为,我是那样爱你啊。 
      就像你,这样出现在我眼前,冷静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幽然的光,身后的电影才刚刚开场。我也能坦然地仰望着你,然后抬起身,对上你的眼。我就是这样,不得不顾忌某些事,却又毫无顾忌地爱着你。 

      魏遥光静静看着我,我也静静看着他。良久,我将视线转移到前方的屏幕。 

      “你为什么要娶她?” 
      “因为我……爱上了她。” 
      “你母亲说,你从来没有把这种想法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呢?那就是你自杀的原因吗?” 
      ………………………… 
      为什么是这部电影……我恍惚地闭上眼:虽然无所谓,却逃脱不了上帝开的恶劣玩笑。 
      我看过这部电影。所以我记得里面的台词。戈德曼的,飞越疯人院。 
      “这个,获过五项奥斯卡奖……”我僵硬地微笑,不知所云。 
      他依旧冷静地看着我,突然伸过手,拉住我的胳膊,连拖带拽,拉出电影院。我心疼得眼发黑:五十多块的电影票,就这么变成书签了…… 

      “喂,衣服会被你扯坏的……” 
      “我自己有脚,不用你拖着我走……” 
      “糟了,衣服真的被你扯坏了……” 
      “魏遥光!你停下!” 
      我愤怒地低吼一声,震住了魏遥光匆匆前行的脚步。可是,他只是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继续扯着我成了维纳斯像的外套,将我拖到一个阴暗的胡同里。我无奈地甩着空荡荡的袖管——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断袖之癖的现代版。然后不由分说,将我狠狠摔在墙上,一手撑住墙壁,一手捏住我的脸—— 

      如果就这样被他吻到,那世事难料一词岂不是先人造来消遣下酒的了。既然说世事难料,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很唯美地捧起我的脸,吻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只捏着我的脸,很严肃地问了个问题,他困惑好久的问题:“你不是说你讨厌电影院里嚼爆米花的声音,所以从来不肯陪我一起看电影的么?” 

      我听了差点吐血昏倒,望着左手惯性地紧握着的爆米花袋子,无力地回答:“就因为讨厌……所以……” 
      话在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突然捏紧了手指,沉沉叹了口气,沉沉贴上我的唇——终于,还是避免不了这种俗气的桥段。 
      热烈缠绵的吻,我甚至有种错觉,这好像是闹了别扭的恋人刚刚和好时,那最甜蜜,最温馨的吻……唇齿间满溢着我熟悉的温暖气息,在午夜潮湿的空气中,依然阳光般清香怡人…… 

      可惜,错觉终究是错觉。喘息着挣开他的吻,我偏过头,手扶着后背的墙,倔强地不发一言。 
      “对不起……失礼了。”他将手拿开,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地底下传出来。 
      “没关系,不用在意。”礼貌地回答,像对一个陌生人。 
      此刻的我们,乐此不疲地扮演着陌生人。都希望能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成功伤害对方。 
      我们曾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柔软。也许,抓住那一瞬间,我们的未来,就会因此而改变。这个瞬间,就是当他的唇触摸到我的唇时。深情的吻,美好得好像可以放弃一切,只这样,和他相吻至死。 

      可他的唇离开了。所以,我们错过了。既已错过,那就只好伤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淡淡问。 
      “你以为我这三天满城找你?”他不无讽刺。我心中一痛,口气却愈发的淡然:“哪里,树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敢奢望总裁您寝食难安,只为了寻找我——总裁您一定是也来看电影,所以才会巧遇吧。” 

      “随便你怎么想。”他倨傲地笑笑,笑得我心都碎了:还是这样,干净迷人的笑容。衬在他完美无暇的外表下,多么令人心醉的艺术品啊。 
      那是我的,是我的遥光啊。 
      “不管怎么说,既然遇到你,以我们二十几年的交情来说,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告诉你的。”他眼神四处飘荡,最后定在我身上,笑得愈发粲然:“我要订婚了,下个星期。” 


      第四十二章 
      他双手插着裤兜,笑得一派悠闲。便是演戏,恐怕也难以达到他这种境界。所以,我在他话音落地三分钟后,接受了他所说的事实。 
      魏遥光的父亲回来,解决了我的事情之后,也不忘热打铁,给他的儿子打个预防针。魏遥光最开始不置可否,后来竟奇迹般地答应了魏伯伯的要求,同意和鸿泉实业总裁的女儿订婚。说是政治婚姻也好,为了各自利益也罢,总之,他们这桩婚事,于魏遥光所处的社会中,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而且我也相信,以魏遥光的本事来说,他绝对有把握让那个女人“觉得”自己很幸福——只要他想。 

      魏遥光好像讲故事一样,将他的人生大事告诉了我。在他看来,就是那种不在乎的随意态度,才是最最尖利的武器,才能成功地,一举穿透我的身体。 
      我茫然地思考了一阵子,良久,抬头看着他找不出一丝感情的眼睛:“恭喜。” 
      “然后呢?”他笑:“树阳,你当真只有这些跟我说了么?” 
      “红包的话……不好意思,暂时手头紧,拿不出钱来。”我很苦闷地开口。 
      他静静盯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却没有留下痕迹。末了,叹息一声,又恢复了笑得自然的神色:“谢谢你的祝福——如果是你的话,我应该会很幸福的,是吧?” 

      我还在想要如何回应,却再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词语。魏遥光摇摇头,转身离开。 
      “等等!”我突然叫住他——这是最后一次了,他消失在我眼前。然后,我只能在梦里,追逐着这个模糊的背影了。 
      “哦?还想说什么?”他停住,回头,微笑。 
      我举起手臂,面无表情地指着袖子:“撕坏我衣服的钱什么时候陪我?”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捏紧了手里的钱包,望着那渐行渐远,泛着淡蓝色光晕的背影,灵魂好像要虚脱:遥光,其实我想说的是,希望你能幸福…… 

      “这么晚了,你跑哪去了……快进来,外面怪冷的。”安影打着呵欠开门。我默然跟着他进去,突然叫住他:“安影,你知道这里最大的综合性医院吗?” 
      “不知道。”安影迷惑地摇摇头。 
      “那你知道方言可吗?” 
      “也不知道……树阳,怎么想起问这些?”安影一脸不解。 
      “因为,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惨白一笑,僵硬的身体终于缓缓倒下,眼前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周公,我就要来见你了…… 
      “树阳!树阳……”最后残留在我脑中的印象,是安影惊惶的脸,以及……魏遥光,绝决离去的模糊背影。 

      正如我临倒下之前所预言的那样,安影很快知道了方言可,并且护送昏迷的我来到了他家医院。原因并不复杂,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首先反应到的就是“120”。而已经被方言可上下打通关节的急救中心一见病人是我,首先反应到的自然是“方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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