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樱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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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樱花树-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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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夏吹之间绝对没有你们所想的那种不正常的关系,如果这样还不够,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北京,永远消失在夏吹的生活里!”
  “小米!”夏吹拨开人群,惊恐地叫道。
  小米没有回头。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突然象瞬间折断的筷子,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建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吹一个箭步接住。
  “她有轻度的贫血和严重的营养不良。”
  医生把处方交给夏吹:“除了正常饮食,最好每天补充两颗多种维他命和天然维生素E,否则将来抵抗力会变差。”
  夏吹脸色铁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米看。
  医生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这对兄妹,自从那个妹妹醒来之后,他们就一直这么剑拔弩张,相持不下。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轮得着你冲动么?”
  小米犟着脖子一言不发,因为摔交,脸上多了一块淤青。
  她还在气头上,那股气老平不下来有一大部分原因来自夏吹的隐瞒,这点,夏吹清楚得很,可是,小米不了解,夏吹之所以要隐瞒,就是因为,她老是为了
  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把自己弄伤。
  “好了好了,别吵了,事情都过去了,”建豪推推小米,“赶紧回家休息去,我还要去找阮菁这个白痴算帐呢!”
  “你敢!”小米跳起来,头一晕,又坐下去。
  “我怕了你了,就当我放屁,还不行么?”
  夏吹转过身,蹲到地上,过了很久,小米才慢慢搂住他的脖子,伏上他的背。
  回家路过菜市场,夏吹买了一只老母鸡,准备回去炖汤给她喝,结果,她不领情,一个人闷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翻白眼。
  夏吹把热毛巾敷在她脸上,她就是不干,用力撇开他的手。


                                                 


  

1993年早春18(2) 
  
  
沈星妤 


  “别动。”
  “我叫你别动听见没有!”他火了,小米只好撒手。
  “奇怪,你不痛吗?怎么不哭呢?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你才脑子坏掉!在他们面前我哭什么哭,你骗我我才要哭呢!”
  她真哭了,眼泪扑哧扑哧掉下来,夏吹一边擦一边敷,有点想笑。
  “歪嘴干嘛?有种你就笑出来。”
  他真笑了。
  “其实,你骂他们的时候,我心里挺痛快的。”
  “真的?”
  “真的。”
  她逮住他的眼睛,确定他没撒谎,就乐了,一颗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我累了,想睡觉。”
  “睡吧。”
  夏吹把毯子盖好,看着她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简影在巷口看见夏吹,叫了一声,他没听见又走进去了。
  简影得知小米到学校闹事又晕倒的事,于是过来看看,她爬上狭窄的楼梯,敲敲夏吹家的门,半晌,没人答应。
  门虚掩着一条缝,简影轻手轻脚,小心地推开。
  忽然,她身上所有的关节在一瞬之间凝结成块,完全不能动弹了。
  简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更不敢轻易眨巴,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就象照相机的快门,只需一秒种的工夫,就咔嚓一下尽收眼底,永远也洗不去了。
  那天黄昏,简影看见夏吹坐在熟睡的小米身边,一言不发,呆呆地凝视了很久,然后用手指蜻蜓点水似地反复摩挲她的脸颊。
  接着,他低头想要亲吻她脸上的那块淤青,不料,最后一刹那,他更换了角度,悄悄地放在了她的嘴唇上,当时,夕阳刚好照耀在他们重叠的面孔上,温柔地将他们的嘴唇染成一片金黄……


                                                 


  

1993年早春19 
  
  
沈星妤 


  暑假一开始,夏吹就到麦当劳去打工,他不打算再对小米隐瞒关于房子的事情,因此,小米也在百货公司找到一个营业员的职位,希望能和夏吹一起在北大附近的新居里迎接1994年。
  新人奖复赛入围名单公布的那天,阮菁建议简影和他们一起到夏吹工作的麦当劳去庆祝,可是简影说夏吹不会欢迎她们,贸贸然打扰他工作,本身就是件愚蠢的事。那天晚上,夏
  
 
 
吹特地提早下班,可是一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主角出现,小米只好委托阮菁把蛋糕送到简影家去,并再三嘱咐,一定要告诉她那是夏吹特地为她买的。
  谈教授在厨房的垃圾筒里发现了那只蛋糕的残骸,女儿反常的行为令人担忧,她开始意识到简影和夏吹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于是把简影叫到书房里,决定跟她谈一谈。
  “怎么,和夏吹闹别扭了?”
  “最近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有这么严重么?”谈教授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妈,我是认真的。”简影忽然垂头丧气起来,“我想我还是和他分手好了。”
  “什么原因?要分手也总该有个理由吧。”
  “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她好象故意闪烁其辞,回避了真正的答案。
  谈教授感到女儿遭受了某种打击,似乎正处在自我挣扎的矛盾中,而那种打击似乎又不是单纯地来自夏吹一个人。
  “你考虑清楚了?确定不后悔?”
  简影依旧沉默,但是眉角却流露出痛苦的痕迹。
  她心里还爱着夏吹,至少现在很爱。
  “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不要再问了,我现在不想谈这些。”
  谈教授不再勉强女儿,怕反而影响她的情绪。
  “好,我们不谈夏吹,我有另外一件事要跟你打听。”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夏沙的青年作家?”
  “夏沙?”简影仔细回想。
  “夏天的夏,沙砾的沙。”
  “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简影的确没听过这个名字,可不晓得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名字让她感到莫名的忐忑。
  谈教授打开抽屉,拿出一叠稿件递给她。
  “听说他很年轻,和你差不多大,我想,你有必要研究一下他的作品,对你决赛的创作会有帮助。”
  简影随手翻了几页。
  “你看过?觉得怎样。”
  “故事绝妙、构思精巧,语言非常干净,完全屏弃传统的叙事方法,将文字回归到最自然最流畅的状态,我觉得他的小说很锋利,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处处透露着玄机,根本不象是他这个年龄写的。”
  “说不定他是个沉寂了四五十年,不食人间烟火的糟老头。”简影开玩笑地奚落道。
  母亲非常欣赏夏沙的才华,这让简影忍不住有点嫉妒。
  “应该不是吧,这两篇小说,一篇已经在去年的《北京文学》上发表过了,当时引起很大的反响,不少杂志和出版社都在寻找这个夏沙,可是投稿的文章上只写着他的笔名、年龄和上海的地址,连个电话也没有。”
  “杂志社不是要寄稿费的么?”
  “也是石沉大海。”
  “真奇怪。”简影再次回到记忆里搜索,仍然找不到任何关于夏沙的印象。
  “说不定她已经不住在上海了。”
  “有这个可能。不过,你应该庆幸,如果有人找到了夏沙并推荐他参加这次比赛的话,我估计以你的实力很难赢过他。简影,文学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我只想提醒你,不要让感情的事影响到你的比赛,现在,最重要的是集中精力,准备最后的冲刺。”
  简影仔细回味母亲刚才所说的话,然后,她打开夏沙的小说,迅速地读了一篇,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这时,谈教授仔细审视了女儿不经意裸露在稿纸前沿的眉宇,发现那里面的确隐藏着异常迷离的浮物,正寂静缓慢地蠕动、积聚着,仿佛一旦蓄足能量就要迸发出来似的。
  她和夏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就在谈教授的思绪又回到谈话开端的时候,简影已经站起来准备回房去了,但是在走出书房之前,她突然回头问了母亲一句话。
  “妈,如果,我是说假如,有关夏吹的谣言是真的,你会怎么想?”
  简影看见母亲的脸霎那失去微红,那种极不舒服的,冷不丁受到惊吓的阴沉迅速地布满整张面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谈教授的嗓音有些不稳定,简影几乎立刻就醒悟到自己找错了对象。
  “是我自己太敏感,乱讲的,你不必理会。”
  “简影,……”
  谈教授觉得那不是她的心理话,刚想追问,简影就不见了,半晌,她只是木讷地坐在椅子上,无法深思,更无法追究了。


                                                 


1993年早春20(1) 
  
  
沈星妤 


  屋子里很热,尤其是晚上,隔壁街坊的蝈蝈和窗外工地上的蛐蛐叫成一片,不到凌晨一两点很难睡得着。
  夏吹觉得建豪脑袋有问题,家里好好的空调不去蹲,三更半夜跑这儿来找他酗酒。
  “为什么不回去?你已经有两年没回去了,你妈会担心。”
  
 
 
  建豪悄悄瞥了小米一眼,她正缩在地上飞快地写字,汗水慢悠悠地从纤细的颈部渗出来,湿了干,干了湿。夏吹把电风扇往小米边上挪了挪,同时推了他一把:“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
  建豪唉声叹气地猛灌,象只萎靡不振的酒桶。
  “小米都来了,我还回去做什么,再说,上海比这儿热多了,我吃不消。”
  夏吹没接话,继续喝啤酒,他知道,自从小米来北京之后,建豪没以前那么快活了,醉一醉也好,说不定明天,他的烦恼就会跟着酒劲一起烟消云散。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小米真的爱上我的话,你会放心把她交给我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不象个可靠的男人。”夏吹白他一眼,转脸的刹那流露出揶揄的笑。
  明知道他在开玩笑,建豪一时间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你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夏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知道问题不在建豪身上,可是,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他明白而又不伤害到他的自尊呢?
  “她有什么好?依我看,那个阮菁比她优秀多了。”
  “这是你的心里话么?”建豪低头,盯住夏吹躲闪不定的眼珠子。
  “老实说,有没有试过?”他诡秘地压低嗓音问他。
  “什么?”
  “设想小米不是你亲妹妹,而是一个偶然闯进你生命的陌生女孩,然后,偷偷地问自己,是否有可能情不自禁地爱上她?”
  夏吹沉默良久,答不上来。
  “瞧,没话了吧?”建豪想如果他是夏吹,一定也会这样。
  “她是最特别的,这点你和我一样清楚,你是她哥哥,幸好你是他哥哥,否则哪轮得到我,说句不好听的,我老觉着你和简影在一起还没你和小米在一起登对……”
  “你喝醉了。”
  夏吹冷冷地打断他,手里的易拉罐瞬间瘪成一堆,啤酒沫从他强有力的指缝间喷泻出来,顺着拳头直往地上流。
  “哈!我是醉了,”建豪喝完最后一口,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大声嚷嚷:“我决定从明天开始追求阮箐,她是个好女孩,我对不起她。”
  “不行,写不下去了。”小米忽然站起来,回过头来对他们伸懒腰。
  夏吹凝视她若无其事的眼,庆幸着她专注的时候,是什么也听不见的。
  “我要睡觉了,猪豆你怎么还不走?”
  “我醉了,走不动了,我要睡在这里,和你们家的破地板说几句悄悄话。”
  “只许在夏吹那边说啊,不许滚到我这边来。”
  小米拿起脸盆和毛巾去楼下的厕所洗澡,夏吹想把建豪拖上床,他却把耳朵贴在木头地板上,悠悠地问:“你说,小米这辈子除了夏吹还会喜欢谁呢?”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连虫子也出奇地没了声响。
  “建豪?”夏吹有点担心,蹲下来摸建豪的头,他把眼皮抬起来对着头顶上方,夏吹的脸,说:“它不理我。”
  “你真的醉了,早点上床睡觉吧。”
  建豪没有站起来,只是翻身背对着夏吹盘腿坐。
  “你怎么了?”
  “小米对我说永远别想从你的生命里把她接走,当时我很伤心,以为这表示她对我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后来,我仔细回想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和语气,突然就害怕了。”
  说到这里,他终于站起来面对他。
  “夏吹,我想小米不是不喜欢我,而是没办法喜欢我。”
  “因为我不是你,没有人可以变成你,而在她心里,从小到大似乎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夏吹打断他。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高中的时候,我以为她还小,对你的那种依恋只是本能,可是,现在她长大了,眼里却依然容不下任何人,夏吹,你觉得这正常么?”
  没等到夏吹回答,小米就走进来了。
  她看着两个男人直愣愣地站在床前,同时将凝重的眼神投射到自己身上,有些被吓到,心想,刚才还好好的气氛怎么突然就变浑浊了呢?
  “你先睡,我和建豪出去透透气。”
  小米把脸盘放好,回头一望,整个屋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夏吹依稀记得在高三快结束的那段日子里,建豪好象也曾经为了小米的事和他一起站在昏暗的路灯下聊天,只不过那时的天气没现在这么炎热。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建豪继续质问,很清醒的样子。
  “建豪,你以后不要再管小米的事情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
  “对不起。”夏吹低下头,想要把脸藏进身体里去,可是,凌晨的日光将他照亮了,模糊之间,建豪发现,他的话让夏吹触摸到某种被吞噬被没顶的恐惧,他拼命抵抗,仍然无济于事,最终将他整个围困起来。


                                                 


        

1993年早春20(2) 
  
  
沈星妤 


  “我也不知道那答案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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