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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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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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定远闪身进房,急忙道:“姑娘可还好吧!可曾受伤?”那师姐转头道:“没事的,多亏了这位杨大人……”她见伍定远满面关切的看着自己,忽地认出他来,喜道:“原来是胡元胡大哥!怎地这么巧?”

那日伍定远用的是“胡元”的化名,几连他自己也忘了,这时听她说起,却才记了起来。

伍定远笑道:“事隔多日,想不到姑娘还认得在下。”那师姐道:“那日与胡大哥在大同府相会,我们一直记在心里,怎能忘了呢?”伍定远心下甚喜,道:“姑娘这般念旧,当真难得。”

杨肃观见伍定远与他们熟识,看来一时间不需要自己上去应酬,便自行走向那群番僧。

众番僧见同伴受伤倒地,又见对方武功高强无比,早已慌了手脚,待见杨肃观走来,都是又惊又怕,只是吓得发抖。却听杨肃观温言道:“在下几位朋友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原宥则个。”

这几句话用的竟是极流利的回回话。众番僧本以为他有意出手伤人,待听他精擅回语,又兼言语温文有礼,宛若遇上了救星,都是叽哩咕噜地拉着他说个不停。

那师妹听杨肃观满口番话,心中不由惊讶,说道:“师姐!这位杨大人也是呼噜噜鸟国的子民哪!你听他也会说呼噜噜话呢!”

那师姐自也感到惊讶,只凝视着杨肃观。伍定远见她两姊妹惊奇讶异,当下笑道:“这位杨大人无所不能,说几句鸟话算什么稀奇?他是进士出身,官拜兵部职方司郎中,做的是五品的大官,自然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了。”那师姐只凝视着杨肃观的背影,却似没听见伍定远的说话一般。

过了片刻,杨肃观缓缓走了回来,对张之越说道:“张大侠,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老原谅。”杨肃观年纪轻轻,但说起话来自有一股威仪,叫人不得不从。张之越嗯了一声,道:“杨大人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

杨肃观道:“我们请高大人移个驾,好让这些大师父住店,不知您意下如何?”

张之越嘿地一声,道:“咱们明明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却又何必再让这些人?”

杨肃观摇头道:“张大侠有所不知,这些番僧有些奇怪习俗,他们每住一个地方,便需布一次法,很费功夫。这些人过去来到中原之时,住的都是此间客栈,因此不愿到别的地方投宿。我们与人方便,也是自己方便。”

原来这些番僧确实是帖木儿汗国国师的门人,只因公主和亲之事,便来中国晋见天子。杨肃观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不愿正面开罪汗国,便想退让一步,不要让对方过分难看。

张之越哼了一声,破口骂道:“他们也不过十来个人,却如何占了整间店?”

杨肃观道:“他们怕咱们身上肮脏,会坏了他们身上的法力。”

张之越很是生气,骂道:“操他奶奶的,这算是什么东西!老子身上脏,也脏不过他们的屁股去!”

那师妹吐吐舌头,笑道:“师叔又说粗话啦!我回去定要和师父说去。”张之越骂道:“小鬼头!”跟着沉吟片刻,道:“也罢!实在搞不清你在想什么,不过也算是卖你一个面子,咱们这就走人!”

适才杨肃观曾在高定面前替他解围,张之越很是感激,此时便卖他一个人情,算是回报。

杨肃观大喜,道:“多谢张兄玉全。以后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便请吩咐一声。”

那师妹抬头看着杨肃观,笑道:“这下我们有兵部大臣当靠山了,嘻嘻!”

原来那群番僧乃是帖木儿汗国的使臣,东来中原弘法。其时朝廷有“正一真人”、“正一天师”之职,乃是正二品的大官,专封道教真人。佛教则有“僧录司左右阐教、左右讲经”等职,多是正六品、从六品的官,多给中原诸宝刹的名僧。这次预备新立一个名目,封给此次东来的群僧,增进两国邦宜。

杨肃观深知这些人的身分重大,万万为难他们不得,适才情不得已,将他们打伤,只怕已坏了两国交谊。他这人向来周到,早已替那番僧接好肋骨,跟着重重赔罪,更答应即刻离开客店,好方便他们起居。那老僧见他执礼甚恭,又将伤者包扎妥当,看来确实有意道歉,待得听他一口好番话,更增好感,这才转怒为喜,不再计较。

高定听说要改投其他客店,心中不喜,唠叨半天,迟迟不移脚步。但一来杨肃观乃是世家之子,高定不得不卖面子,二来杨肃观亲口承诺,要护送他到陕西,直到平安返乡为止,这位高大人才勉强屈就,稍移玉趾。

众人找了一处住下,晚间便一同用饭。杨肃观自与高定谈天,两人同坐一桌,伍定远与韦子壮二人便与九华山等人共饮。

席间那师妹问道:“这位大哥,上回听你说姓胡,可是他们又说你姓伍,到底你是几个爹生的?这么多个姓?”

这话要是别人说来,伍定远非翻脸不可,但这师妹天真无邪,别无恶意。伍定远笑道:“姑娘说笑了,我当然是一个爹生的。其实在下姓伍,草字定远,那日说姓胡,只是一时权宜,还请诸位莫怪。”

那师妹名叫娟儿,一派的天真烂漫,只听她笑道:“原来你乱编一个名字骗我们。还好那日我没借你银子,否则日后怎么讨得回来啊!”

众人闻言大笑。伍定远道:“那时我遭人追杀,千里奔波,已是九死一生,这才不得不编个假名,倒不是有意欺瞒各位。”

张之越心下一凛,知道这种江湖上的恩怨知道越少越好,便截断他的话头,举杯道:“无论如何,今日大家难得相逢。来来,喝了这杯!”

众人举起酒杯,正要一口喝干,却见那师姐呆呆的望向一方,似有什么心事。

伍定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杨肃观正与高定低声交谈,两人似在商量什么。

伍定远心下一奇,只不知她为何如此关心杨肃观,正想出言询问。那张之越眉头一皱,道:“艳婷,怎么如此无礼?快把杯子举起来了!”

那师姐名叫艳婷,平日一向乖巧,此时却不知为何失态,忙举起酒杯,向众人歉然一笑。

伍定远往她脸上看去,见她清秀的脸庞似有一丝淡淡的忧郁,浑不似那日山西见面时的健谈模样,忙道:“姑娘可是日间被那些番僧打伤了?要不要请大夫诊治?”

艳婷忙道:“小女子没事的,多谢伍大爷关心。”伍定远嗯了一声,连声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艳婷听出他话中的关切,便自微微一笑。这笑容一现,便如玫瑰初绽,艳丽不可方物。

伍定远见了她姣好的容颜,身子不由微微一颤,心道:“几日不见,这姑娘可又长大许多了,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动人。”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直至深夜方散。


第二章 蛇蝎女子

第二日清早,九华山众人便要离去。高定忙拉住杨肃观,道:“杨世侄,你可得和我一起走啊!咱们昨日说好的!”杨肃观笑道:“高世伯放心,小侄说话算话。”

韦子壮走上两步,凑上嘴来,低声道:“咱们身怀要务,可别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了。到时人多口杂,怕坏了大事。”

杨肃观摇头道:“官场上讲究的是人情两字。我既然答应了人家,便不能反悔,还请韦护卫多担待,路上小心提防。”

韦子壮只是柳昂天的护卫,如何能与朝廷官员争执。此时听杨肃观坚持,只得清了清喉咙,淡淡地道:“杨大人放心,我自会打理。咱们这便走吧!”

众人兼程赶路,要在午时之前赶过黄土冈。张之越不住催促挑夫,叫道:“大家赶快些!赶过了黄土冈便能歇息啦!”

伍定远见他神情紧张,便问道:“这黄土冈到底有何古怪?莫非此处有强人拦路?”

张之越点头道:“伍大爷所料不错。这黄土冈的土匪聚众数百,时时下山打劫,很是厉害。寻常路人都要隐藏金银,结伴而过。我们带了这许多家当,更需小心提防。”他又叫道:“大伙儿快点!入夜后此处埋伏极多,可得加快脚步啊!”

众挑夫一路挑担,神疲力乏,不久行到一处上坡,更感吃力,忍不住便停下歇息。张之越拿着藤条,走上前去,用力抽落,喝道:“还不快点!”

一名挑夫吃痛不过,骂道:“操你奶奶的!老子不干了!”说着躺在地下,打死不动。张之越大怒,连连在那人身上抽打,那人却理也不理,只当自己死了。

艳婷见那几名挑夫太过可怜,忍不住插口道:“师叔啊!这坡太陡,东西又重,这些人好生可怜,你就让他们歇歇吧!”

张之越怒道:“怎地你却帮着外人说话!这些人不知好歹,要是给歹人趁虚而入,我们岂不糟糕?”

艳婷给他数落一阵,一脸尴尬,只得垂下俏脸,低声道:“我只是见他们可怜,不是有意顶撞师叔。”

伍定远见她楚楚可怜,插口道:“我看这些人也真是累了,便打死了也动不上一步。我看大伙儿还是歇一歇吧!”张之越摇头道:“这里风声太紧,要歇也过了这冈再说。”

杨肃观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忽然开口,说道:“这样吧!我与韦护卫先去打探声息。你们先在此处歇息,要是前头有什么古怪,我们也好有个防备,如此可好?”

张之越虽没见过杨肃观动手,但知道此人乃是少林子弟,想来武功根柢必佳,那韦子壮的功夫更是不用说了,这两人便是遇上了全伙强盗,也能全身而退,当下喜道:“如此甚好,那就劳烦两位的大驾了!”

杨肃观正要走出,却听艳婷道:“我也去!”杨肃观微一迟疑,说道:“我们此去多少担些危险,姑娘还是在此歇息吧!”艳婷还没回话,那师妹娟儿已然叫道:“我也要去!这里恶山恶水的,无聊死啦!”

杨肃观向张之越看去,伸手一摊,不知如何是好。张之越恶起脸来,吼道:“都不许去!给我乖乖地守在这里!”艳婷低声应道:“是。”娟儿却做了一个鬼脸,自去树下歇着。

伍定远见二人去得远了,也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歇息。只见远处张之越兀自大呼小叫,要众人把推车担子摆好,不可胡乱放在地下云云。伍定远不由得为之失笑,过去他在西凉干捕头时,什么大案子没见过?只觉张之越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也是昨晚睡得晚了,伍定远呵欠连连。此时入冬不久,天气还未严寒,温暖的日头照来,他睡意更浓,闭上了眼,便自沉沉睡去。

忽听远处传来娟儿的声音,说道:“师姐你看!这里有好多漂亮的花儿啊!还有果子呢!”

艳婷笑道:“是啊!这些看来像不是咱们中土的东西呢!居然这个时节还能开花!”跟着听得众车夫家丁都道:“竟有这种事,在哪里?在哪里?快带我去见识见识!”脚步声响,纷纷跑了过去。

张之越怒喝连连,叫道:“别胡乱走动!快快给我回来了!”一阵吼叫后,便也追了过去。

伍定远知道那师妹又在胡闹,双眼虽然闭着,仍是微笑不已。

过了片刻,却再也听不到声音。伍定远捕头出身,凡事谨慎,猛地一惊,心道:“怎么没半点声音了?可别是歹人埋伏,中了人家的暗算!”

伍定远深怕他们出事,连忙坐起,拿起“飞天银梭”,往声音来处走去。他小心翼翼,放低了身子,从树丛间穿了过去,便要察看众人情状。

走到近处,听得人语低低传来,他心惊胆颤,运气护身,弯下身子,缓缓地往前走去。

走进树林,凝目望去,却见好大一片花丛,虽在冬日,却还百花盛开,只见红的紫的,绿的黄的,灿烂锦绣,美不胜收。众家丁有的摘果而食,有的低头赏花,手上却都拿着一朵鲜花,不时嗅着。人人脸上陶醉,竟无一人大声说话叫嚷。

却见张之越铁青着一张脸,一脚踏在林子里,一脚踩在林子外,还不住回头望着满坡的行囊家当,就怕有人前来偷取,模样大煞风景。

伍定远走上前去,笑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玩耍,那高大人呢?”张之越道:“高大人在轿子里歇着,此时大概睡着了。等杨大人他们回来后,咱们可要赶紧上路啦!”

伍定远见他神色紧张,便打量附近地势,说道:“张大侠别再担忧了。前头是个山坡,贼子若要暗算我们,定要埋伏在那儿。我去守在上头,包你万无一失!”张之越嗯了一声,却是不置可否,只敷衍道:“如此多劳了。”

伍定远见张之越神色间满是烦忧,知道他不信自己所言,忍不住道:“张大侠啊!天大的案子我没见过?你别这般提心吊胆的,小心吓了自个儿!”张之越不知他是捕头出身,听了这话也不在意,只哦地一声,没有回话。

便在此时,娟儿做了一个花冠,奔向张之越,笑道:“师叔,这个花冠给你戴!”

张之越伸手接过,骂道:“小鬼头!你是出来玩的?还是来办事的啊!”说着将花冠扔在地下,便要一脚踩下。

娟儿低下头去,眼中噙泪,低声道:“人家只是想给你做个花冠……”说着啜泣不已。

张之越心中一软,咒骂一声,自行将那花冠拾起。娟儿破涕为笑,立时帮他戴上。只见张之越满脸尴尬,肥大的身形却戴了个少女也似的花冠,甚是可笑,伍定远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却听娟儿道:“伍大爷,我也帮你做一个!”

伍定远双手连摇,忙道:“不必了!”就怕自己也戴了顶花帽子,到时不免大大丢脸,他满面尴尬,急急便往林外走去。

出得树林,伍定远见众人犹在玩耍,那张之越则在看守行李,看他这幅模样,想来也不须自己的帮忙,倒也不必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当下打了个哈欠,自去树下歇息。这回闭上了眼,很快便睡熟。

正睡间,梦到自己风风光光的回了西凉,与众多好友大吃大喝。正自风流快活的时候,忽听脚步声响,那知府陆清正冲了进来,喝道:“伍定远!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回来!”伍定远大吃一惊,登时惊醒过来,霎时全身满是冷汗。

伍定远摸了摸脸,心道:“我离开西凉也快一年了,不知道那些老属下可好?”想到他们昔日在马王庙前翻脸无情,心中不禁一阵黯然。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人说道:“他妈的,这几日生意不好,都是太湖双龙寨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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