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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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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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海嘿嘿一笑,道:“可惜我生错时辰了。要是在那时候,我定然第一个请调西疆。”

柳昂天呸地一声,骂道:“无知小儿,言语间这等狂妄!”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英雄豪杰,本该战死边疆,那才是痛快之事。我岂是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可比?”

柳昂天不去理他,自顾自地道:“眼看也先日益坐大,几番侵略骚扰,我朝君臣却无法抵御外侮,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强敌肆虐。先帝心中难过,自觉对不起列祖列宗,每日里不断自责。他原本甚是开朗豪迈,几年烦忧苦恼下来,竟然变得郁郁寡欢,时时悲声叹息。一次西域邻国来使,提到也先二字,先帝手上的酒杯居然无故掉落下来,打得粉碎。满朝文武无不震动。众臣见皇帝忧惧悲痛,却不能丝毫分忧,莫不痛心疾首,从此朝廷上下,都以西境安宁为第一要务。”

说到这里,柳昂天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光辉,微笑道:“就在群臣束手无策之时,京城里来了一个年轻人。传闻此人以前是个道士,学有武艺法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忽地决定还俗。这人丢下闲云野鹤般的岁月,独自闯荡到京城来,立志轰轰烈烈地干下一番大事业。”

秦仲海哦地一声,道:“听了这许久气闷的话,可终于来了个好样的。”

柳昂天续道:“此人万里迢迢,赴京赶考。也是因缘际会,英雄当起,是年此人大魁天下,高中了一甲进士状元。那年甫一放榜,满朝文武无不震惊,人人都称荒唐,谁知我朝的状元竟叫一个道士出身,名不见经传的人取了去。更奇的是,那人在金銮殿面见圣上之时,先帝见他骨格清奇,又知他练过武艺,便叫他露个两手。原本以为是玩笑话,谁知那人谈笑自若,只手便举起殿前石狮子,纵跃飞奔如常。

“这下惊动了百官,一众文臣都当他怪物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武将也因他是科考中举,不愿与他太过亲近。到得后来,连那年阅卷的主考官也不愿保荐此人。俗话说得好,‘朝中无人莫为官’,眼看满朝文武凉薄至此,那人在朝中无亲无故,就这样给送去翰林院编修史籍。可怜他一身武艺,便要给终身埋没了。”秦仲海情知世情如此,只得叹息一声。

“也是老天有眼,一日机缘巧合,先帝驾临翰林院听讲,无意间竟与这人闲聊起来。先帝自从侯大都督惨败之后,每日里读的都是兵书,无论是‘太公韬略’还是‘孙子兵法’,都能朗朗上口。那日先帝与此人聊得兴起,便向他垂询几处兵法难题。那人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竟使先帝叹服不已,对他是推崇备致。不到一年,这人便被调到兵部,官拜左侍郎。同年西域再度大乱,金銮殿中先皇征召名将迎击,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答。皇上大失所望之时,座下两人跃众而出,大呼‘某愿往’!一人便是那名英雄了,另一人嘛……”

卢云猜到柳昂天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另一名英雄,想来便是老爷子了。”

柳昂天哈哈大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

秦仲海笑道:“侯爷英雄盖世,当朝除你之外,还有谁敢这般玩命,拿富贵荣华开玩笑?”

柳昂天嘿嘿一笑,道:“你当我是亡命之徒吗?”

秦仲海问道:“听侯爷一路说来,我却是满头雾水。究竟那人姓啥名谁,怎么朝中从来不见这号人物?”

柳昂天脸上闪过一丝阴影,苦笑道:“这说来话长了……唉……有些事还是不说也罢。此人后来官拜‘武德侯’,咱们便这般称呼他吧……”

柳昂天说到这里,忽往秦仲海凝视而去,脸上闪过一阵奇异的神情,但只一瞬间,便又宁定如常。只听他他续道:“那时先皇见我们两人胆气豪勇,应允西征,心里很是高兴,便拜他为征西指挥使,我为总兵大将,两人各率五万大军,急急往西疆而去。”

秦仲海摩拳擦掌,道:“侯爷亲征西疆,想来定是精彩绝伦了!”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也是我二人命中该发,自到西域之后,我与武德侯并肩作战,与也先部将交战五十余合,莫不大获全胜,夺回不少失土。我朝声威之盛,直比汉唐之时。先帝大喜过望,对我二人大加封赏,敕封武德侯为征西大都督,再封我为征北大都督,两人自此一守西境,一防北疆。那时朝中朋友捧我们的场,都说,‘西霸先、北昂天!’。咱们两人就这样过了五年好时光。”

秦卢二人遥想当年的英雄事迹,都是神往不已。只恨生不逢时,没能赶上那天地震荡的时代。柳昂天见他们面带钦羡,自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思,他点头微笑,道:“有为者亦若是,你们年轻人好生奋发,将来也有这么风光的一天。”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那也要有这般强劲的对手才成啊!那瓦剌虽然凶狠,却与也先差得远了。”说着竟是唉声叹气,好似惋惜不已。

柳昂天续道:“自我与武德侯主事以来,也先可汗的气焰已然大打折扣,版图更是缩小不少。一年关外大雪,气候变得酷寒异常,也先军民死伤惨重,牲口流离失所。泯王爷见天赐良机,便极力劝谏,要先帝御驾亲征,一众文臣都是大加附和。”

秦仲海惊道:“御驾亲征!那可不是小事啊!”

柳昂天挥了挥手,要他别打岔,又道:“咱们先帝一心雪耻复仇,听了他弟弟的说话,自是兴奋异常。可这御驾亲征岂同等闲,只怕耗费国力至钜,我与武德侯自是反对,都劝先帝打消念头。谁知却有人告了我们一状,说我与武德侯两人想要独占功勋,就怕先帝夺了我们的风采。这道奏章上来后,先帝对我俩虽未加以责备,但也不甚高兴,对我等大为猜忌。”

柳昂天又道:“我与武德侯明白人言可畏,只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是年二月春,先帝终于决定御驾亲征。他自率六十万大军,朝中猛将百余员,点将台前赐下御酒,誓言踏平西疆,生擒敌酋。

“武德侯见先帝执意亲征,便毛遂自荐,自请为前军先锋,为六十万大军开道。只是朝中小人对他颇为忌惮,深怕他轻易击破敌寇主力,一人独占功劳,都不愿他同行。武德侯深怕皇帝有失,自是不依。众臣为此争执不休,都是好生不快。最后先帝圣裁,命武德侯随军同去,但不得担任先锋,改为后部防守,镇守玉门关,未得圣上指示,不可擅自出关接战。众臣还觉不足,都怕武德侯另逞奇兵,别有计谋,便派了一个叫江充的军官监军,就怕武德侯自行离关建功。”秦卢二人听到江充的名字,都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柳昂天面色凝重,道:“这道诰命很是诡异,想那江充不过是个校级小官,怎可去监督朝廷大臣?有人为此请问皇上,他却说这是泯王爷的意思,要我辈多加忍让。”

秦仲海皱眉道:“泯王爷?到底这人是谁?”

柳昂天拱手道:“泯王便是先帝的亲兄弟,当今的圣上。”

秦卢二人啊地一声,都是吃惊不已。

秦仲海问道:“这次御驾亲征,侯爷没跟着一起去吗?”

柳昂天摇头道:“那时有人向先帝建言,说怕北方瓦剌趁机偷袭我朝腹地,先帝便命我驻留北方,严加防范。我虽想抗命,但有武德侯的前例在先,先帝如何能容我放肆?当场便把我送去放马牧羊了。”

秦仲海叹道:“这些人心胸狭隘,真个成不了大事。”柳昂天面露苦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那时我年少气盛,平日里从不让人,遇上这些妒贤忌能之辈,若不给送去充军,还能如何?”他说到这里,转头便往卢云看去,说道:“咱们卢贤侄的脾气也是不小,几与老夫年轻时一个样,日后若还不知收敛,只怕将来有得苦头吃了。”

卢云心下一凛,道:“卢云必会反省,请侯爷放心。”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侯爷你脾气虽烈,还不是干得这么大的官?怎么职位一做得高,便今是昨非起来了?”

柳昂天略有不悦,嗔道:“我自教训年轻人,你插什么嘴?你这小子也是不学好的东西!平日里满口粗话,衣衫不整,一股脑儿的粗鲁肮脏!你不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还敢来顶嘴胡说!这像什么样子!”

秦仲海嘿嘿干笑,跟着向卢云做了个鬼脸。他跟随柳昂天已久,两人情感深厚,说话间绝少顾忌,无论是出言顶撞,还是疾言痛斥,都不曾伤了真感情。

柳昂天喝了口茶,降了火气,又道:“此次御驾亲征,兵多将勇,足足六十万大军压境。光是载运粮食的车马,绵延便达百里。眼见皇帝亲临前线,三军将士个个精神抖擞,莫不希望能在御前耀武扬威,日后名震天下,绝非昔年愁眉苦脸的模样。消息传出,也先大吃一惊,知道亡国灭种的大祸便在眼前。他降尊屈就,星夜遣人求和,着实向先帝讨饶。先帝意气风发之余,如何愿意饶过这多年宿敌?当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命人割下使臣的两只耳朵,将他乱棒打了出去,自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痛快!痛快!”

柳昂天道:“先帝有意一举荡平也先,将之灭国。众将私下衡量局势,都觉此次亲征必胜,就算不能一举消灭也先,也能使其元气大伤,几年内不能兴风作浪。那时两国的形势高下如何,便三岁小儿也知道。也先见大势已去,亡国便在眼前,索性尽起举国之兵,合计二十万大军,准备轰轰烈烈地决战一场,绝不轻言投降。

“两军交战,我朝势如破竹,接连打了好几个大胜仗。大军兵临城下,直杀到也先都城之外十里处。也先见亡国无日,只有冒险出城野战,要与先帝来个困兽之斗。只是双方强弱实在太过悬殊,也先虽然骁勇善战,但仅凭一己之力,如何抵挡六十万大军攻势?激战三日三夜之后,也先终于不敌,亲卫部队惨遭我朝大军冲破。眼看性命危急,也先可汗竟尔弃国而去,独自带着两万残部败逃。”秦卢二人拍手叫好,都觉痛快至极。

柳昂天又道:“那时先锋大将见也先可汗落单,心中登时大喜,立即带队追杀过去,只要能将也先可汗生擒回来,那可是名标青史的大功劳。谁知便在这个紧要关头,竟然来了个混帐之极的跳梁小丑,在其中兴风作浪起来。”

秦仲海笑道:“兴风作浪的小丑?侯爷说得是江充么?”

柳昂天摇头道:“那倒不是,江充那时只是玉门关的一个监军。那时的他无权无势,不过是泯王的一个客卿,想要玩上这等把戏,那还差得太远了。”

秦仲海奇道:“不是江充,却又是什么人?莫非是刘敬么?”

柳昂天摇了摇头,道:“那人说起辈分,可比这些人高多了。他是先帝平素最为宠信的宦官,名叫王英。”

秦卢二人摇了摇头,都未曾听过此人的名头。

柳昂天续道:“这王英仗着先帝平日里的宠爱,竟在紧要关头里乱传圣旨,要那先锋大将立时回营,就怕他抢了头功。那先锋大将如何不知王英那点心眼,还不就想便宜自己人?那大将是个烈性之人,性子甚是执拗,王英越是怕他抢了功劳,他偏偏追赶得越急。王英见情势不妙,赶忙派出他的义子率军追出,想先一步追上可汗。”

秦仲海久任军职,深知这等抢功之事,脸上神情甚是不屑。

柳昂天道:“这两路人马在战阵上你推我挤,互不相让,都怕对方抢了功劳。但王英的义子甚是庸懦,岂能与能争惯战的老将争先?双方赶了几里路,王英义子便已坠后。眼看那大将已然追上也先可汗,他一马当先,沉肩弯腰,便要将可汗生擒上马,立下不世奇功。

“就在这当口,王英的义子心下不忿,居然命人放箭,却是朝那先锋大将射去。他心狠手辣,下手毫不容情,登时将那大将连人带马射成刺猬。可汗见机不可失,慌忙间便冲入小径,逃个无影无踪。”秦仲海与卢云同时啊地一声,只觉那王英义子狠毒卑鄙至极。

柳昂天叹了口气,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先锋大将无辜惨死,他手下将士自是憎恨愤怒,立时反戈相向,猛朝王英义子杀去。两路人马形同拼命,便在敌阵前厮杀起来,一时间只打了个昏天暗地,血流成河。也先可汗死里逃生,见我军行为荒唐透顶,哑然失笑之余,立即整兵回杀。那两方人马正自相互残杀,如何能应付可汗的攻势?登时被杀得尸积成山,大败亏输。”

秦卢二人连连摇头,秦仲海更是大怒不已,骂道:“操他奶奶!宦官误国,莫此为甚!”

柳昂天轻叹一声,道:“王英义子武艺虽低,但逃命功夫却十分了得。他丢盔弃甲,独自逃了回去,加油添醋的在先帝面前胡说一番,竟把事情黑白颠倒了讲。先帝不谙军务,闻言大怒,待得那先锋大将手下残部归来,竟将他们尽数处死。这一来离心离德,众将齿冷,士气更是低落。也先可汗探查情报,知道我朝将帅不和,便趁机大捞好处。他查知几名大将向来是王英的死对头,便分兵包围,全力猛攻。王英虽然近在咫尺,但他心机深沉,意图借刀杀人,居然视若无睹。几名大将向皇帝告急,都被他隐瞒军情,将告急文书焚毁。一时间敌寇接连得胜,几名大将惨遭围剿,莫名其妙的战死沙场。”秦仲海低头咒骂,眼中似欲喷出火来。

柳昂天又道:“我朝兵马虽有六十万之众,但麾下各将独自应战,便不过区区三五万之数,反倒变成以寡击众之势。王英借刀杀人,借着也先可汗之手,连除好几个心腹之患,自己一边胡乱上报军情,将先帝蒙在鼓里。到得后来,我朝大军已然三去其二,原本六十万大军,经此死伤折损,仅余下二十万人不到,已无丝毫优势可言。王英虽是狂悖无耻之徒,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见势头不妙,便想与残余众将修好。只是到了这个田地,众将对他早已深恶痛绝,无人愿听指派。王英气得跳脚,但也无计可施。

“也先见机不可失,趁着我朝将士相互仇恨之际,连忙集中大军,朝王英主力攻去。众将有意袖手旁观,竟无一人发兵去救,眼睁睁地看着王英惨遭包围,众人心下暗叫痛快,都恨不得王英被杀。这王英嚣张一世,却没想到有这般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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