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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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5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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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领笑得好开心,听他道:“想不出秦仲海要干些什么吗?来,让我指引你一条思路。你且想想,伍定远是怎么挡下怒苍山的?”

“一代真龙……”卢云目光撇向了“正统之盾”,眼前也出现老友那张威严稳重的面孔。

说来难得,今日的怒苍锋锐如刀,犹胜秦霸先之时。朝廷若以江充的兵马出阵来挡,早已一败涂地。可十年来伍定远却能屹立不摇,这不能不让人佩服之至。

眼看卢云低头沉思,那首领又道:“卢云,你别老是不吭气,快跟我说吧,方才那面盾牌你也看过了,你想凭伍定远的能耐,打得出那种东西来么?”

卢云心下一醒,自也知此问来到了要紧处。看当年景泰朝的铁盾之所以破烂,正是因为朝廷上下中饱私囊,无论江刘柳哪一派,全都吃干抹尽。可伍定远却也不是什么铁面无私之人。他是个好人,向来讲人情,留后路,从不赶尽杀绝。似他这般性子,带兵操练还可以,可他便算生了三颗头、六只臂,也无法监造出那面精钢铁盾。

卢云怔怔望着地下的“正统之盾”,道:“定远背后还有靠山,是么?”

那首领哈哈笑道:“靠山?亏你想得出这两字。来,这就让你瞧清楚,你嘴里的‘靠山’是什么东西?”

刷地一声,洞中八盏孔明灯再次熄灭,帘幕前竟然放落了一大卷轴,光芒掩映,只见眼前是一富七工笔图,长宽巨广。其上绘了一只金色大鸟,看那扬喙睥睨,双翼全展的形样,不正是胡媚儿、伍崇卿等人烧启在身、金凌霜誓死效忠的那只“镇国铁卫之令”?

卢云倒抽一口凉气,情不自禁走近几步。他仰头来看,只见卷轴里的神鹰略显不同,只见它多生了两只金爪,左爪揪抓了几十尾小蛇龙,右爪高举过顶,好似仰颈欲吞一尾大龙。

卢云背脊发凉,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那首领道:“这叫做迦楼罗金翅鸟,以龙为食。”

说著顿了一顿,道:“灵智大师,这是佛门的东西,还是让你来说吧。”

灵智双掌合十,说谒道:“观佛三昧经有言:‘金翅鸟,名迦楼罗,业报应食诸龙。于阎浮提之中日取一龙王与五百小龙,周而复始八千载,须食龙族亿万,死后悲鸣扑坠,尽焚其身,得一琉璃之心。’”

眼看卢云悚然而惊,那首领轻轻地道:“卢云,搞懂了吧?这才是怒苍山真正的死敌。”

“镇国铁卫”,这四字飞入心坎,卢云不由微起晕眩之感,四下一片沉默。但见一名汉子默默走上,帘幕前又放下了一幅卷轴,上头绘了一位大神明。

眼前又是一幅大佛图,一团佛晕光明中,云彩围绕神明身遭。看他身做黑青,三头六臂,第一双手合十为掌,第二双手持拿日月,最后一双手则威持刀剑。三张脸或做笑容、或做忿恚、或做平静,不一而足。

这幅图画说不出的古怪,不免让卢云微微一惊:“这……这是什么?”

那首领道:“这就是大掌柜的本相。”

卢云错愕至极:“本相?”

灵智合十道:“这位神明法号‘修罗王’。他有天之福,却无天之德,邻次诸天而非诸天,故名非天。”

眼见这幅佛图如此可怖,全场隐见不安。那首领却毫无分毫畏惧,淡然道:“修罗王持修罗法,这位‘大掌柜’向以修罗王自况,杀人如麻,使众生知所畏惧。替他执法之人,一共有六大当家。他们隐藏夜叉之貌,躲在茫茫人海之中,替他监看人间动向。”

卢云身上发冷,颤声道:“六大当家,他们……他们是谁?”

那首领道:“别急,咱们一个一个来……”说话间,帘幕上贴来了一张丝帛,光芒从后透出,照得金光隐隐,看形状却是一只指环。听那首领道:“认得这个么?”

卢云低声道:“我……我知道,这是金凌霜的指环。”

那首领道:“没错。这就是‘佛门六度’之一的‘精进戒’。于六度中行四。”

说话之间,帘幕光芒黯淡,便又映出了六行字,见是忍辱、布施、精进、禅定、智慧、持戒。从右至左数来,这“精进”二字恰恰行四,其下对应了一个名字,正是“金凌霜”。

那首领淡然道:“这金凌霜是客栈的四帐房,也是第一批追随‘大掌柜’的部属。他秉持上意,絭养大批刺客,号称十八学士、十二神将。举凡朝廷里的阴私暗杀、绑架陷害,全由此人作为。”

听这指环如此权威。卢云不由一凛:“绑架暗杀?难道……难道刑部不管么?”

那首领笑道:“他的部下多半出身锦衣卫,连东厂里也有不少客栈中人,谁敢来管?”

看昔日江充权势薰天,却也无法染指东厂。谁知十年过后,树倒猢狲散,区区一个金凌霜,便能将手插入东厂,这固然是东厂无人,却也能说是“镇国铁卫”手段非凡。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那……那正统皇帝呢?他自己晓不晓得身边藏了这群人?”

那首领笑道:“放心,大掌柜早有准备了。”

话声未毕,“金凌霜”的名号旁又多了三字。卢云凝目去看,赫然便是“琼武川”,不觉大惊道:“琼国丈?他也是‘镇国铁卫’?”

那首领道:“懂了吧?‘镇国铁卫’为何能与皇上相安无事,这就是答案。”

他顿了顿,又道:“琼武川对应之物,称为云裳裙带,布于皇帝身边。”

卢云低声道:“裙……裙带?什么意思?”那首领淡淡地道:“要想让男人乖乖听话,便得让他的女人服服贴贴。要想让女人服服贴贴,最好的法子便是买通他的亲爹爹。没了这条裙带,就没有雨露布施,非但‘镇国铁卫’站不住脚跟,连‘大掌柜’也会成了皇上的眼中钉。”

卢云骇然不已,道:“琼芳……琼芳知道此事么?”那首领道:“知不知道,无关紧要。待琼武川一死,‘大掌柜’自有办法让她接下祖父的位子,成为下一代‘三当家’。日后为了朝廷,她也得被迫进出后宫,布施雨露。”

布施雨露……这本当是一句好话,可此刻听来,却让卢云觉得古怪之极、难受之至。他抚了抚脸,低声道:“琼芳去布施……布施雨露去了,那……那苏少侠呢?”

那首领道:“他是局外人。所以不能知道太多,以免害人害己。”

琼武川横跨三朝,从武英至景泰、从景泰到正统,乃是朝廷里一块老招牌了,没想他也投入了“客栈”,成了什么“三当家”,这也说明“镇国铁卫”在朝廷部署极深。卢云提起一口真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又道:“那……那个屠凌心呢?他……他是几当家?”

那首领道:“他没这个份量。此人是‘六丁六甲’之一,乃是‘大掌柜’的贴身护卫。不过你千万记得,下回要再见此人,立时便要走避,因为‘大掌柜’便在左近。”

卢云无心多听,低声又道:“那……那崇卿呢?他是几当家?”

那首领道:“你还没弄懂吧。‘镇国铁卫’不是武林帮会,也不是什么邪门外教,它就是一个朝廷,要想在里头坐上一把交椅,凭藉的不是武功,而是主事者的资望。”

说话间,帘幕上又亮了起来,这回又多出了一柄金刚剑,那首领道:“这把金钢剑,与金凌霜的‘精进戒’,同是大掌柜的杀人刀剑,不过‘精进戒’调动朝廷刺客,‘金钢剑’率领江湖豪雄,专为大掌柜铲除武林里的恶势力。”

卢云颤声道:“恶势力?是……是怒苍的势力吗?”

那首领道:“什么怒苍不怒苍,那是放屁。只要和你意见相左的,就是恶势力。”

卢云闻言叹息:“这柄剑谁握着?”

那首领道:“你去问灵智方丈,他那年在少林后山里采药,却是中了谁的暗算?”

卢云大吃一惊,忙朝灵智方丈看去,却见他叹了口气,避开了自己的眼光。

那首领道:“少林上下都是伪君子,只有灵真一个是真傻瓜,他够笨,所以敢杀人。现下他坐着七当家的交椅,手掌一柄金刚剑,自号‘持戒’。结果他什么戒都持了,就是不持杀戒,如今两手早已沾满了鲜血,却还老觉得自己杀的不够。”

卢云颤声道:“为什么?”

那首领道:“那还不容易么?因为他自觉杀的都是坏人。”

听得此言,全场都明白“真傻瓜”三字的寓意。卢云则是怔怔无语,心里不能不为灵真和尚感到惋惜。

一片沉静中,又听那首领又道:“灵真是七当家,至于这个六当家,则是‘摩诃般若’。他掌握的东西看似不要紧,实则重大异常,少了这东西,客栈立时烟消云散。”

众人讶道:“为什么?”

那首领道:“他掌的是钱。”

说话间,帘幕又现出了一个名字,正是“罗摩什”。帖木儿灭里颌首道:“这个叫做‘摩罗什’的,可是我汗国昔日的国师?”

那首领道:“就是他。这人十多年前来到中原,从江充那儿学了很多把戏。”

卢云恍然大悟,看这罗摩什过去在江充底下办事,定然熟知做帐之法,“大掌柜”这才将钱粮计算交给了他。

也难怪这个“镇国铁卫”无所不能了。他们有权有势,右手掌剑,左手送钱,网罗各方豪杰,从西域高手,再到少林武僧、皇亲国戚,诸人各有所司,各有所长,方能撑起了这个小朝廷。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那……那五当家与二当家呢?这二个也是谁?”

“韦先生。”

那首领吩咐道:“把本子交给卢大人。”

韦子壮闻声答话,立时走到了帘幕后头,躬身接过了东西。卢云冷眼旁观,眼看韦子壮这般恭顺模样,仿佛那首脑便是“善穆候”本人,方能让他如此敬服。心念及此,不由得又让卢云疑心起这个首领的身分。这首领究竟是什么人呢?先前听灵智方丈所言,他好似性“祁”,是个江湖郎中,能替人治病,也能为人算命,还能看些风水。看这人本领非凡,本不难猜出他的来历。谁晓得这人竟能轻易改变说话口音,加上他今夜始终躲于幕后,把自己的面貌身形藏的一点不露,卢云与他对答许久,竟都看不出一点端倪。

正忖想间,韦子壮己然走了出来,道:“卢云,瞧瞧这个。”

卢云凝目来看,却见手上是一份簿本。他随手翻了翻,内文竟是“正统军”的将领配给,满满都是人名钱银。卢云蹙眉道:“你要我看什么?”那首领道:“你耐心点,自能在里头找到二当家、五当家的名号。”

卢云随手翻去,只见里头写着一个人名,见是:“潼关六、张铜烈”,配饷若干,官职某品。再翻几页,则是“北关四镇、虎大炙”。卢云有些烦了,连翻数页,但见“高炯”、“燕烽”、“刘星火”,一时数之不尽,瞧不尽瞧,谁晓得哪个是“二当家”、哪个是“五当家”?

卢云翻着翻,忽然心下一凛,暗道:“对了!为何这些人的名字怎都有个‘火’?”

那首领等候半晌,笑道:“卢状元,据说你天才盖世,文武双全,却不知你瞧出什么啦?”

卢云咳道:“这些人都改过名字了,是么?”那首领笑道:“对啊。晓得他们为何要在名里添把‘火’吗?”卢云道:“你说。”

那首领笑道:“我说就没意思了。来来来,你快跟我说吧,金木水火土,黄龙属什么?”卢云道:“属土。”

那首领笑道:“火可以生什么?”卢云心下恍然,已知有人要下属更改名字,刻意来符验生克之理,也好来个“火生土”。他摇了摇头,道:“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这些都是谶纬之说,全属迷信。”

那首领笑道:“又来了。不知生,焉知死,你们儒生就只会这一套,人家拜神拜鬼,便要给你们讥为迷信。你自己说,伍定远是给谁提拔的?”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正统皇帝。”

那首领笑道:“说得好,你再跟我说,正统皇帝姓啥名谁?”

御名庙号须得回避,卢云是科举出身,想到皇帝的名字,居然不大敢说,转念想起自己闲云野鹤,也不忌讳了,当即道:“方今天子,姓朱名炎。”

话在口中,不觉一凛:“啊,对了,他……他也有个火字边?”

那首领笑道:“瞧,一搞到皇帝身上,便不是迷信了。你瞧瞧,朱炎的这把火,旺大了伍定远。让他连升八百级,成了大蟒龙。那你再想想,又是谁叫正统军的武官全数改名的?”

卢云叹道:“皇上。”

那首领笑道:“你疯了吗?伍定远已经是四爪龙了,皇帝老儿又没疯,干啥还升火来旺真龙?你翻翻手上的本子吧,瞧瞧是谁在作怪啊?”

卢云急急翻找,来到了第一页,赫然见到了“掌印断事参谋巩志”几字,他心下一凛,道:“这……这是巩师爷的名字?”

那首领笑道:“是啊,你怎不想想?正统军四大参谋,掌令高炯、掌旗燕烽、掌粮岑焱,人人名里带火,个个上火,怎就巩志一个人不必改名?”

卢云喃喃地道:“他……他背后有人撑腰?”

那首领笑道:“你总算没笨到家。猜到了吗?巩志是谁?”

卢云低声道:“他……他就是二当家么?”

“哈哈哈哈哈!”帘幕后的影子笑得前后摇摆,道:“卢云啊卢云,你还真不懂人情世故。这‘二当家’只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伍定远也得怕他三分,这位子何其难当,单凭巩志的资历辈分,能压得住‘一代真龙’吗?”

这巩志过去是衙门师爷,当年卢云长洲任官,虽说是脾气刚硬,却与他相处得极为融洽,连顾倩兮也对此人赞誉有加,说明巩志真是块作官的好材料,手段见识俱都一流。只是物换星移,现下巩志的老板不是卢云,而是伍定远。两人脾气南辕北辙,再说七十万正统军杀权之重,更非长洲知州所能望其项背于万一,若说巩志有胆爬到伍定远头上,那确是难以置信了。

那首领笑道:“想不出‘二当家’是谁吗?来,这儿给你点头绪,你且想想,什么样的人和伍定远称得上同生共死,荣辱与共,比亲兄弟还亲?”

卢云茫然道:“是……是我吗?”

“哈哈哈哈哈!”全场都笑翻了。那首领笑道:“瞧你还真是惹人怜啊。无怪这么多女人爱着你。来,你再跟我说吧,什么人与伍定远同生共死、荣辱与共,偏又势同水火、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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