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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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5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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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子见他浑身发抖,忙附耳道:“若林,你也赶紧准备准备吧,听说这回‘徐王爷’找了少林群僧助阵,‘徽王爷’也有峨眉山白眉老人白云天撑腰,不过你最该小心的,还是丰王世子载怀。”听得此言,吕应裳不觉啊了一声,道:“载怀?他……他武功很强么?”

海川子叹道:“我前天亲眼所见,这孩子已经练成了‘松鹤心经’,你说他强是不强?”

“对啊!”吕应裳张嘴寒声:“我怎给忘了?元易老道是丰王爷的心腹啊!”

这武当过去虽也是武林大户,景泰时却因故受人牵连,三十年来受尽同道排挤,几至覆亡。好容易改朝换代了,这“丰王世子”载怀又投入武当门墙,拜了元易为师,武当上下岂能不给徒弟出死力?要是这孩子真有了天子之命,来日身登三宝,感念师恩,届时三丰祖师得了个“显化真人”的封诰,元易道长岂不也顺理成章,成了方今天下武林的最高盟主?

想起徽王爷势大,唐王爷财厚,这两人已是至在必得,谁晓得半路还杀出一个“丰王爷”,找了武当掌门做帮凶。吕应裳自知责任重大,一时面色已成惨白。海川子知道他的心事,忙道:“若林别怕,国丈平日待我不薄,这回咱们点苍一定给你们华山撑腰。”说着拿出了一只药包,左右瞧了瞧,低声道:“这帖药很管用,吃下之后,连肠子也要拉出来。你等会儿想办法混进丰王府,给载怀煮上一碗元宵。”

还在商议间,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咳嗽,道:“海川道兄,若林兄,你们在聊些什么?贫道可以听么?”二人回头去看,不觉吓了一跳,只见身边站了个牛鼻子,却是元易来了。

看这元易好生耳灵,稍稍提到了他的名字,便已悄没声息地掩身而出,真如鬼魅一般。吕应裳手上还捧着泻药,不知该藏到哪里去,只能苦笑几声。那海川子应变却快,忙道:“道长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啊,来来来,我跟你说,皇上明晚要召集八王世子啦!你听说了么?”

“什么?”元易闻言大惊:“八王世子要面圣了?怎么没人知会贫道?”此言一出,站得近的便都停下了说话,纷纷转头而来。一时之间,或交头接耳,或打探内情,人人嘴里不离三个字,正是“立储案”。

武林里便是这样,说侠义,道清高,全是架空的,真正的生意还不是“忠君报国”这套大文章?吕应裳苦笑几声,想起“小柿子”载志蠢笨贪玩,人家“载怀”却是刻苦自励,小小年纪便练了一身神功,要是两人不幸动上了手,小柿子岂不给打得飞天而起,成了一颗烂柿子?到时世子当众大哭,万岁爷哈哈大笑,华山上下颜面扫地不说,怕连国丈得官场大计也要付诸东流。届时吕应裳身有督导之责,还能不上吊自杀么?

心念于此,吕应裳一颗心不由向下沉去。元易看出了他的心事,忙道:“若林放心,他们立他们得太子,咱们走咱们的江湖。你我闲云野鹤,谁做皇帝都一样的。”

说着轻抚吕应裳的背心,慢慢将一股精纯内力送来,竟是要替他祛寒了。

今夜气候严寒,屋内虽已升起了炭火,四下却仍冰寒一片。吕应裳受了对方的内力,只觉元易的“太和功”好生纯厚,不过稍稍发功,一股暖意便已直透五脏六腑而来,说不出的受用。

天下练武之人最讲究养气,这元易却反其道而行,毫不爱惜自己的内力,只管替吕应裳祛寒加暖,当真大方之至。吕应裳感激涕零,正享受间,猛听一人大惊道:“元易道长好傻啊!这华山一派摆明是他‘立储案’里的劲敌,他为何还要为敌祛寒呀?”

吕应裳听了这话,不觉“咦”了一声,他撇眼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姓“陈”,却是什么“汉口三侠”之一,平素和武当一派走得颇近。说来也真悬疑,这人喊不半晌,身旁立时走上一人,叹息道:“这就叫胸襟不同啊!元易道长待友仁义,对敌豪迈,便一件小事也看得出来。”

“佩服啊佩服!”汉口三侠一齐现身了,拱手暴喝道:“元易道长如此英雄人物,我等可有机缘与他结交?”先前说话那人道:“无量寿佛,听说元易道长明日午间要在‘天喜楼’宴客,朋友若想与他认识,大可过去喝上一杯。”

“一定!”汉口三侠一脸气魄,齐声喝道:“冲着阁下这句话,咱们一定与会!”话声甫毕,四周便已嚷成一片:“好!我也要过去喝一盅!”,“谁跟我说,这天喜楼怎么走?”,“天喜楼就在宜花院对过,你不知道么?”

殷殷追问中,人群里便走出几名武当弟子,到处散发请帖,署名之人自是“丰王爷”了。吕应裳心下拂然,暗道:“好你个牛鼻子,我还当你是好人哪?做得可也太阴了吧。”

看这元易什么时候不好给人祛寒疗伤,却选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安什么好心?果不其然,四下宾客拿到了请帖,嘴里谈谈说说,话题全离不开丰王父子。要不盛赞王爷如何仁义,要不称许世子如何贤明,仿佛这对父子已得万民拥戴,即将入主东宫,称孤道寡了。

现存华山九代门人当中,向以傅元影武功最强,吕应裳城府最深,岂料竟栽了这么个无聊跟头?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只想抽身而走。那元易却还不肯罢手,兀自劝道:“若林,身子骨要紧,我看你伤风头疼,早些把病养好才是,千万别见外了。”

吕应裳心里暗暗恼火,嘴中却笑了:“道长客气啦。在下身子没病,倒是您的富贵病越来越重了。来来来,让下官给您治治吧。”

说着默运华山心法,便将“太和功”的内力反激了回去。

双方都是老江湖了,岂不晓得对方那点用意?在元易来说,他此番以精微奥妙的“太和功”出手,便是要压得吕应裳知难而退,劝他莫再插手“立储案”。只是吕应裳背后有国丈撑腰,又是华山元老,岂能无端退让?当下便也潜运神功,一来表明自己决不罢手,二来也趁机测出对方的功力深浅,日后苏颖超遇上了此人,方不至束手无策。

这两人均是道家练气之士,此番以内息相抗,烘烘热气发出,竟使屋内和暖如春。四下宾客见他俩较起了劲,纷纷驻足围观,都想知道谁强谁弱,以免将来自己选错边了。

近五十年来政局共有两次大变,第一回是武英景泰之争,第二回则是正统皇帝复辟,莫不闹得株连祸结,翻天覆地。眼看第三回合较量又开始了,四下宾客奔相走告,竟是扶老携幼而来。一时人人大发议论,有的夸“丰王爷”如何英名,有的说“琼国丈”多么厉害,人人各抒己见,不少人还争得面红耳赤,竟似要打架了。

众人大半夜的给官差召来此地,原本又冷又累,昏昏欲睡,此刻场面却大大热闹起来了。看华山,武当两大门派各拥其主,这会儿点苍一派便成了墙头草,便由海川子率领,自在那儿观望风向。再看“崆峒三棍杰”嚷得十分激动,竟与“汉口三侠”打了起来,却不知无论哪一派赢了,他们崆峒门人都只有打洗脚水的份儿,却是嚷个什么劲儿?

全场几百双眼睛看着,元易与吕应裳晓得责任重大,自也不敢掉以轻心,各自全力行功。只是双方修为深浅仍有不同,看元易的“太和功”委实可观,气劲温而不厉,威而不猛,整整一盏茶时光,内力仍是源源不绝。吕应裳不敢搦其锋芒,只能转为守势,以撑待变,盼能蒙混过去。

华山武学,明静心算,内功一道号称“空处练拳”,专于无力中求有力,无为中求有为,总之就是一个字,称为“蒙”。一蒙可当千万招,一蒙可达天地老,无论对手如何挑衅,一张免战牌高高举起,不等对手饿死,绝不出征。偏偏武当功夫也是细水常流一路,最善久战,双方一旦以内劲相抗,便如棉花撞枕头,一个软,一个蒙,久久见不到胜负。

双方比拼良久,吕应裳虽说以蒙为主,却还是担心失手,心下思索:“这元易老贼武功深不可测,今夜不宜硬拼,我那雨枫师弟功力胜我百倍,改日再让他要回这个场子吧。”

想起见好就收的道理,吕应裳装出了笑脸,打量了几句台词,正想交代场面,忽然一股霸道内力压来,竟逼得自己浑身巨震,腾腾腾向后退了三步。

众宾客大吃一惊,转头急看,面前却来了一幅大红官袍,上绣猛狮,竟没瞧到脸面。

正诧异间,却见一名魁梧老者俯身下来,笑道:“若林老弟,元易道兄,老夫见你俩这般亲热,忍不住也来插上一脚,两位别见怪啊。”

八旬老丈,丈二金刚,吕应裳心下恍然,这才晓得是“老神刀”宋公迈来了。

看这宋公迈不愧是“抚远四大家”之首,老而弥坚,此番见猎心喜,便将吕应裳震开了三步,功力不减当年。转看元易那厢,身子却只晃了晃,脚下竟是一步未动。他微微欠身,稽首为礼:“宋爵爷老当益壮,精力犹胜当年,真让我等晚辈汗颜了。”

宋公迈哈哈大笑:“元易老弟客气什么?你现下有‘太和功’护身,老夫早就打不过你啦!”说着便朝背后挥手:“老高!几位老弟都在这儿,你也来凑凑热闹吧。”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山东宋神刀”前脚一到,“淮西高天将”后脚立至。眼见一个矮小身影嘿嘿狞笑而来,背后还跟着几个无赖。元易等人心知不妙,把手一拱,转身便逃,可怜吕应裳脑袋还疼着,一时走脱不及,便给抓个正着了。

“干什么?干什么?”高天威怒骂道:“怎么一见我来,个个落荒而逃啊?”

武林中人最讲辈分。看宋公迈活到老,学到老,辈分越高,德望越重。高天威却恰恰相反,年纪越大,人缘越坏。看他还带着几个门人随行,却是高天业、高天成一干武林败类,众宾客谁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吕应裳自知遇上鬼了,只能寒声道:“前辈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高天威一听开场白,立时破口大骂:“那你为何转身就跑?难不成你看我不起?”一旁高天业立时附和:“臭小子!好端端的,你凭什么看人不起?吕应裳,你把话说个明白!”话声未毕,高天成便也嚷了起来:“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华山派仗势欺人哪!”

三人一搭一唱,转眼之间,便有大批好事之徒包围而来。吕应裳哭笑不得,忙道:“几位前辈说笑了。晚生见了诸位大驾远来,恭迎尚且不及,岂会转身走避。”说着说,忽然面露喜色,朝着远处人群挥手喊道:“老张!你也来啦!等等我!我这就过来!”

老张二字一出,四五十人全回过头来了,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当真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吕应裳哪管是谁,正要胡乱冲将过去,却给高天威揪住了裤带,冷笑道:“少来这套!给我乖乖站好。”

他嘿嘿狞笑两声,猛地暴吼道:“说!你家的小嫣嫣呢?怎么没随你一起来?”

吕应裳的老婆姓谢,小名“嫣嫣”,当年喝喜酒时也请了高天威,收了十两银子当礼金。此时听他忽来问候内人,忍不住汗毛倒竖,颤声道:“时候已晚,内子……内子早就洗了睡了,这当口哪能出来抛头露面?”

“又睡下了?”高天为愁眉道:“搞什么?怎么这小嫣嫣嫁你之后,天天都躺着?敢情是给你下手揍的吧?”听得谢嫣嫣奄奄一息了,四下宾客莫不咦了一声,纷纷转头过来,目光带着惊骇。

武林中身份最臭的,便是殴妻虐子之徒……这些人出门是鼠,回家是虎,天下武林人人鄙夷。吕应裳张口结舌,没想到自己对打一个不慎,便成了武林败类,他气往上冲,大声道:“前辈!你莫要信口雌黄!晚生平日对内子爱护有加,说话尚且不敢大声,何时敢拳脚相加?”

听得人家激动辩解,高天威便也信了,拊须道:“这话倒也是,人家是夫唱妇随,你这人却是妇唱夫随。凭你的武功,确实不敢打她。”

闻得此言,高天成、高天乐不由捧腹大笑起来:“好个窝囊废啊!”

武林中人名声第二臭的,便是惧内之人。这些人出门是虎,回家是鼠。靠着老婆的娘家势力,往往还欺侮同道。眼看众宾客交头接耳,商议着米饭软硬的不同,吕应裳自是哭丧个脸,三棍杰则是满面怜悯,躲在远处猛摇头。那高天威却还没玩够,只管好奇地问:“若林老弟,江湖盛传小嫣嫣武功远胜于你,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说来听听吧?”

看着高天威好不阴险,吕应裳若坦言武功不及老婆,不免坐实了吃软饭的臭名。可若要高声反驳,高天威定会大做文章,把自己说成一个殴妻虐子的暴汉。可怜他进退维谷,只能两者相权取其轻,叹道:“启禀前辈,内子出生广东名门,武功确实胜过晚辈许多。”

“哈哈哈哈!”高家门人擂胸顿地,大笑道:“吕大人,打架记得带夫人啊!”

众人心下大乐,吕应裳却没生气。只是低头叹道:“诸位说对了。在下年轻时与人约会比武,内人总是放心不下,定要坚持给我掠阵。可惜她连生了三个孩子后,大损真元,近年来更为了相夫教子,不惜把一身功夫全搁下了,武功反倒是远远不及晚生。每当我见她那双判官笔,心里都忍不住一酸……”说着眼眶湿红,忍不住道:“嫣嫣……我欠你的真是数也数不清了……”

众宾客听他夫妻情深,心里自也敬重,眼看高天业,高天成还在嘲笑,莫不怒目以对,厉声道:“武林败类!便是你们这张嘴脸!”高天业、高天成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自己犯了众怒,竟是不敢作声。

吕应裳近年官运扶摇直上,靠的便是一张嘴巴厉害,平日不知道要应付多少公文刁难,岂惧小小一个高天威?一时内心暗笑,高矮子,忘了吕某是官场出身的?想找我斗口,再练十年吧。

高天威本还等着见缝插针,岂料这话毫无破绽,自也哑口无言,只得叹道:“可惜了,小嫣嫣洗手作汤,你吕家多了个主妇,江湖少了个女侠啦。”

吕应裳微笑道:“前辈这话就不是了。江湖上少了一个女侠,武林里却又多了三个少侠,这下可没吃……”亏字才出,忽然心下大惊,晓得自己说错话了。果然高天威大喜道:“对了!我怎么忘了?你和小嫣嫣连生了三个小宝贝,可又打算再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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