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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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5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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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房总管指掌相交。

房总管微微冷笑,想他身居东厂总管,武功虽不能与伍定远相比,却也算是当今厂卫数一数二的好手。尤其这套“鹰爪擒拿手”练得出神入化,敌人一旦与他擒拿对决,那便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断无胜算可言。

双方各以手掌相持,房总管仗着“鹰爪手”厉害,转眼便已扣住那护卫的手腕,跟着右掌扭转,左掌搭肩,已将对方的身子按了下去。正要分筋错骨,扭脱对方的手腕,猛然手指一松,那随扈竟尔弯下腰去,身子兜兜一转,居然绕到自己的背后。

房总管大为骇然,要知关节受制极为疼痛,一旦给人绞锁压制,那便再也挣脱不了,岂料此人不痛不痒,轻而易举便已脱离掌握?房总管大为惊慌,正要反身御敌,忽觉关节一痛,跟着肩头一股大力传来,逼得他双膝跪地,竟给对方牢牢制住了。

双方指力对决,房总管三招之内落败,他又疼又慌,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武功?”唐王爷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是软骨功。我这随扈是天竺人士,精擅瑜珈软骨之技,称霸天竺十余载。总管要与他玩擒拿,那是再对盘不过了。”房总管痛得额头冷汗直流,霎时不顾一切,对着徒子徒孙呐喊:“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快去找伍定远!”耳听上司暴吼怒骂,众太监这才醒觉过来,霎时蜂拥奔逃,哭喊道:“伍爵爷,快来救命啊!”

正统朝第一高手,便是伍定远。他手掌重兵,对正统皇帝又极忠诚,京城里若有人造反叛乱,第一个对手便是他。看这天竺高手武功再强,在“一代真龙”眼里,却又值得几文钱?

惊惶哭喊中,众太监已要奔出殿去了,唐王爷却不惊慌,淡然道:“瑞佐。”啪啪两声亮响,地下多了双木屐。众太监咦了一声,还不及绕路,眼前却又多了双赤脚。看那脚拇趾黑巴巴的,与其余四趾分得极开,形样诡怪,不知是哪个地方的人物。

“倭寇?”房总管率先认出人来了。众太监急忙去看,果见殿中多了个矮子,看此人身材不满五尺,宛如武大郎般尺寸,一张脸偏又威严森然,好似武松般长相。当真是武家兄弟合体,不搭调之至。众太监虽说身在险地,却还是觉得好笑。

“瑞佐……”唐王爷淡淡地道:“拔剑。”一柄兵器缓缓提起,众太监凝目来观,只见那兵器色呈火红,刀不似刀、剑不似剑,长约四尺,略显弯曲,当真是前所未见。再看那人斜目沉肩,架式十分稳健。房总管见小喽啰们满心害怕,煞是气急败坏:“怕什么!你们没练过武么?快亮家伙啊!”

众太监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武功的,霎时便也亮出了随身兵器。有铁牌、有铁笛、有铁扇,甚且有玉簪玉梳,全都是宫廷日用之物,想来众太监平日里不便公然带刀,便练就了这些奇门兵器,料来其中必有机关妙用。

奇门兵器对决东瀛倭刀,双方人马对峙僵持。唐王爷有八名随扈,东厂则有十二名太监,唐王爷颇为大方,倒也没有要胁人质,只走到房总管身边,微笑道:“公公,咱们刚好来练练兵,看是你的人马强,还是我的手下行?”

眼见东厂的徒子徒孙浑身发抖,还没打便畏畏缩缩,房总管恼羞成怒,猛地抓起了桌上玉瓶,狠狠朝那东瀛武士扔了过去,口中尖叫道:“兔崽子!并肩子冲啊!”上司激励喊话,众太监同刻递出了兵器,那“瑞佐”也将木屐重重一踏,踩得殿上一片亮响。

玉瓶来势好快,第一个飞了过去,跟在玉瓶后头的,则是十二柄奇门兵器。猛听刷地一声,刀光闪过,众人眼里看得明白,只见那玉瓶半空裂开,成了上下两载,切处极为光滑。尤其骇人听闻的,瓶里的水也给切成了两半,切面极为平整。

哗啦一声,水湿溅地,殿上多了两处水洼,转看那东瀛武士,却已还刀入鞘,自向王爷欠身。唐王爷微笑道:“房总管,胜负已分,你有何话说?”房总管大怒道:“谁输了,我的手下可都还活着!”话声甫落,却听当地一响,地下摔落了半截铁尺,跟着一截拂尘坠落下地,转瞬间,铁牌、铁尺、缎带软索,全都断做了两载。

满场太监都呆了,他们瞧着手上的半截兵器,正骇异间,忽听“剥”地一响,声如裂帛,众太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棉袄裂开,露出了内衫,正待伸手去掩,又听“嗤”地再响,内衫绽出了一道裂缝,露出了赤裸胸膛。

胸膛之下,已是鲜血内脏,倘要再破,那就要……无声无息间,众太监呆呆看着自己的胸口,只见皮肤慢慢裂出了一道口子,渗出了深红鲜血……

“赫!”众人大惊之下,急忙捣住胸口,就怕开膛剖腹了。唐王爷哈哈笑道:“放心,我这‘瑞佐’下手很有分寸。他此番随倭国贡使来京贺岁,便给本王借来用了。大伙儿品鉴品鉴,瞧瞧本王的三万两银子值是不值?”

“值得!值得!”房总管自知性命垂危,忙来哈哈大笑:“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众太监也是见风转舵之辈,好容易死里逃生,忙学了上司的模样,只管欢笑磕头。唐王爷笑道:“献丑了,献丑了,来,总管大人,咱们闲话少说……”自朝密道入口一指,微笑道:“来,咱们一起勇闯鬼门关,见识一下阴曹地府吧。”

“不要,不要,不要啊!”房总管魂飞天外,已是双手急摇。

看这政变实乃孤注一掷,一旦出手,等同赌上了九族性命。众太监一听自己要下地狱,顿时哭声震天。唐王爷叹了口气,道:“房总管,咱们打都打过了,你可赏个脸吧。”说话间八名隧扈围拢过来,已将房总管团团包围。只见天竺修士静默在前,东瀛剑客虎视于后,一旁还有六名异域人士,个个神光炯炯,均非寻常人物。

房总管冷汗直流,看自己年岁已长,过不两年便可告老还乡,实在犯不着玩这一把,可唐王爷一旦恃强用逼,难保自己不会血溅五步。他自知一个对答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只得苦笑道:“王爷,且容咱家多问一句,这立储案未到最后关头.不知花落谁家。您……您好端端的正路不走,何必走这招险棋呢?”

这话确实问到了要紧处,看方今八大世子之中,向以“徽唐徐丰鲁”五王最受瞩目。五王中又以唐王世于载昊、徽王世子载允两人势力最大,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如今正统皇帝圣旨末裁,载昊既还有希望中选,唐王为何要忽然发难?众太监一听此言,登时哭嚷呐喊:“对啊!王爷!您要走正途啊!咱们还可以偷考卷、撒贿赂、送美女,您为何要走这邪路呢?”

“总管大人……别要自欺欺人了。”唐王爷叹了口气,朝房总管斜了一眼,淡然道:“您也应该晓得的,载昊早就没希望了。”

房总管忽闻此言,不禁咦了一声,道:“王爷您……您何出此气馁之言?您是觉得咱家出卖你了么?”唐王爷摇头道:“总管别误会,本王对你只有感激,并无分毫不满。”房总管嘿地一声,索性把话说开了,大声道:“既是如此,王爷何故出此下策?我给你四处奔走,受尽了人家的冷眼,你却在这儿作怪?王爷!您真那么怕‘临徽德庆’?”

方今朝廷势力最大者,便是“临徽德庆”四王,这四位郡王手握百万雄军,势力之强,洞见观瞻。想来唐王意图不轨,便是给他们逼出来的。一听此言,众太监立时义愤填膺,大吼道:“王爷别怕他们啊,咱们一会儿上他家纵火,烧死他一家老小,给您出口气啊!”

唐王爷笑了一笑,道:“多谢诸位的好意了,不过本王此番作为,与四王无关。”房总管讶道:“你……你真不怕他们?”唐王爷淡然道:“‘临徽德庆’势力极大,却非牢不可破。毕竟他们有四个人,便有缝隙可钻。待我送点银子过去,这破洞可就更大了。”

房总管暗暗颔首,看唐王爷以离间之策应付四王,可说深明诀窍。可说也奇怪,唐王爷既有应付徽王的妙计,这立储案自该水到渠成,可他又为何要行走偏锋?莫非朝廷里另有什么势力集结?

一片疑惑中,听得一名太监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王爷怕谁了!”唐王爷微微一笑,道:“我怕谁啊?”那太监呐喊道:“王爷是怕鲁王允跖,他比您还有钱!”

方今朝廷郡王中,也有一位大富豪,那便是世居东昌府的鲁王允跖。此人靠着父祖泽荫,家中藏了大笔金银,未必不比唐王的财力。耳听众太监胡喊乱嚷,唐王爷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位公公啊,鲁王买椟还珠,贻笑天下,他的钱是死钱,岂同本王的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你们若拿这个守财奴与本王相比,可难免让天下人耻笑了。”

房总管反覆猜想,越发纳闷,看这唐王谁也不怕,可他为何要与皇上犯冲?莫非后宫里有人敌视他?想着想,霎时灵光闪动,双手一拍,喊道:“王爷,我知道了!是不是琼武川要对付你!”唐王爷皱眉道:“琼武川?”房总管忙道:“是啊,他这回立储案里支持川王爷,早已把您视为眼中钉,王爷,是不是他把你逼成这模样的?”

听得此言,唐王爷却是哈哈一笑:“总管误会了。我与琼武川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阿要害我?便算如此,谅他行将就木的老人,又能拿本王奈何?”房总管干笑道:“王爷,您别逞强啊,人家可是当今国丈,您便算不怕他,总该怕他的女儿吧?”

紫云轩,朝廷第一外戚势力,头号人物便是琼武川。此人势力满布朝野,女儿更是当今皇后,若要与唐王爷唱反调,自是大敌一个。听得此言,唐王爷却是捋须而笑:“公公这话就没见识了,琼武川若真有雄才大略,景泰朝时早已挤身权臣之林,何须等江刘柳全死光了,方来正统朝里逞勇斗狠?”说着摇头耻笑:“此人倚仗女儿裙带,非英雄也。纵能得意于一时,亦不得久。”

房总管连猜数人,无一得中,还想磨耗时光,却见那东瀛武士“瑞佐”提着凶刀,慢慢朝自己走来。房总管浑身发抖,颤声道:“王爷……到底这朝廷里是谁要对付您啊……您……您快请说吧,老房给您拿主意……”

唐王爷叹道:“公公别老是装傻,本王在朝廷里真正大敌,便是……”他把手一提,背后东瀛武士登时喝地一声,拔刀出鞘,直朝房总管砍去。

“王爷!”天外飞来横祸,房总管自是惨叫道:“咱家可没碍到你啊!”

惨叫过后,房总管只觉肩头一凉,他呆呆跌坐在地。只见唐王爷似笑非笑地蹲了下来,他瞅着房总管的右臂,道:“总管大人,懂了么?我的敌人是谁?”房总管呆呆看着唐王爷,眼见他在在察看自己的右臂,霎时之间,什么都懂了。

世上帮会门派虽多,可以烙印为记的一群人,却只有那四个字。房总管干笑道:“王爷……您……您怕的是镇国铁卫?”

“镇国铁卫”四字一出,四下一片寂寥,全场太监噤若寒蝉,只闻殿外飕飕风响,吹得窗格子震动,仿佛有人在旁窥看一般。唐王爷叹了口气,眼见房总管的右臂清白,不见记号,便替他掩上了肌肤,叹道:“你说对了。镇国铁卫一日不除,别说我儿子载昊能否当上皇帝,便连咱们家的这个大好江山,也要给这群贼子顺势叼走。”房总管脸色惨白,一时低下头去,竟是久久吭不出声。

若说朝廷是只大棋盘,正统皇帝是城池里的“大将”,伍定远是手握兵权的“相”,六部尚书、五寺寺卿则是“车马炮”,至于这个镇国铁卫,他们不是兵,也不是卒,他们就是那只大棋盘。

“镇国铁卫”行事隐讳,却总是无所不在,如影随形。是以朝廷里上至帝王,下至知县,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个黑影。他们争权夺利,相互激战,却不知道自己并未离开那只大棋盘,也走不脱“影子”为主人设下的局。

这是生死之战,载昊若成了皇帝,第一个扫除的便该是“镇国铁卫”。否则他只能做个木偶傀儡。同样的,“镇国铁卫”也不会手下容情,他们定会提前发难。如此看来,唐王爷深谋远虑,他已经看到立储案之后的局势,也难怪他要行此险棋了。

眼见房总管面色如士,迟迟吭不出声来,唐王爷不由笑了笑:“总管,不如您来告诉我吧,现下咱们该怎么办?难不成也要去找大掌柜磕头,请他给咱们烧个烙印,把屁股烫红?”房总管干笑道:“那……那也是个办法。”唐王爷冷冷地道:“别开这等玩笑。本王当年没有顺服江充,如今也不会顺服客栈。你点条明路吧,本王该怎么办?”

房总管面色苍白,他瞧了瞧王爷手下的武士,又朝刘敬遗下的密道瞧了一眼,忽地仰天长叹,就地坐下,道:“王爷,算了吧……其实载昊这个皇帝当是不当,没那么要紧。倒是您该替自己留条退路,别赔上性命了。”

“混蛋。”唐王爷附耳过去,森然道:“你老房是个局外人,随时可以抽腿逃命,可我和载昊呢?你想这一局要是玩输了,咱们父子还会有命在么?”

赌局既已下了,断无反悔余地,若想永远抽身离开,唯待咽气死亡之日。房总管这几年来替唐王奔走,自也知晓他的决心。他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叹道:“也罢,那你杀了我吧。姓房的死便死了,绝不连累老家人。”

这是必死的局,房总管绝对不玩,果然便决心一死了。听得此言,众太监内心悲戚,自知政变要死,不政变也要死,一个个都哭了起来。唐王爷听他说得壮烈,不由笑了笑,道:“别哭,别哭,你们怎都不问一问,我是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

这话倒是提醒房总管了。当年知晓此间机密的,说来不过江刘柳几人而已。待得东厂覆灭、正统复辟,朝廷里死伤惨重,这条密道的秘辛便给人遗忘了,看唐王爷轻而易举地找了出来,其中定是有什么缘故。

“总管……”唐王爷要解说机密了。他搂着房总管的肩头,附耳道:“老实告诉你,本王拿到了……”说着眯眼而笑,比指向天,道:“天牌。”

“天牌?”房总管满心愕然,不知此言何意,正疑惑间,手上却多了一样物事。他低头急看,霎时大声惊呼,一旁太监们也急急围拢过来,颤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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