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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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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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顾嗣源道贺,顾家这些时日自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卢云即将完婚,伍定远也接下了大职缺。尽管局面动荡,人人自危,柳昂天还是凭着无比雄强的人脉手段,让伍定远顺利接任居庸关总兵。此地拥军两万,乃是中国北方的大屏障。伍定远接位之后,以他的敦厚性子,必能按柳昂天的意思办事,进一步控住北方军权。

眼看伍定远不日便要走马上任,朝廷依着惯例,便将济山胡同的总兵府移交,供伍定远一家居住。伍定远欣逢升官乔迁,又得了艳婷芳心,官场情场两得意,喜逢新居启用之日,便邀了卢云等人来到家里,一来为卢顾两人大婚祝贺,二来也庆祝自己升任新职。

“来,跟姑姑念,北京东顺门,济山胡同总兵府。”小小孩童眼光发直,看着艳婷手上的公文封,却是伍定远的义子在那认字。艳婷煞有介事,教得认真,崇卿却小脸通红,老半天吭不出个气来,想来不识文字之故。

府邸宽阔,颇见气派,众人各自闲坐,看西首母子亲匿温馨,自是崇卿与艳婷,东首璧人天作之合,却是卢云与倩兮,再加上个老脸威严的伍定远,仿佛便是两家五口的模样。

卢云见崇卿哼哼唧唧,不识字,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这孩子也有十岁了,该送去私塾了吧?”伍定远叹了口气,他每日里忙碌公事,多少疏忽了义子,颔首便道:“这倒是。兄弟哪日有空,先替我教教他,这孩子老腻在姑姑身边,总不是个法子。”

卢云学究出身,打小便给师长锻炼考验,两只手心不知给打过多少回,教起孩子自也严厉无比。他点了点头,想起当年私塾里的苦日子,起身便道:“成,让我来试试。”

眼见卢叔叔朝自己走来,嘴角还挂着可怕笑容,崇卿自是骇异万分。这位叔叔虽非满面横肉的长相,但他面白无须,脸做长方,正合了“学究白脸狠,太保黑面辣”的孩童耳语。想到白面书生的藤条最是狠毒,崇卿一时着慌,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便朝艳婷怀中钻去。

艳婷宠着崇卿,便在他脸颊上香了香,安慰道:“怕什么,没事的。”

伍定远见了这熊模样,如何不怒?霎时一声断喝:“男子汉大丈夫,专往女娘怀里钻,成何体统?过来!”雄狮发威,真龙咆哮,崇卿吓得慌了,赶忙从艳婷腿上跳将下来,畏畏缩缩地走向伍定远。

艳婷秀眉微蹙,又把孩子抱入怀里,嗔道:“这么大嗓门,不怕吓坏了孩子?”

美女发威,胜过翻江倒海的神龙怒号。果然伍定远歉然一笑,瘟神恶貌一发不见踪影,真比小蛇还乖巧三分。

河东轻轻小吼,真龙便已摆尾臣服,顾倩兮大感佩服,心下暗暗琢磨艳婷的降龙手段。正含笑揣摩,忽听大门脚步声仓皇,一名家丁快步行来,禀道:“老爷,柳侯爷到了。”

伍定远啊了一声,颇感意外,今日府邸宴客,本只请了卢云与顾倩兮两人,却没料到柳大都督会亲来道贺。伍定远霍地起身,赶忙出门相迎。那艳婷没见过这位当朝大首脑,自是心下惴惴,便也带着崇卿起身,就如一家三口模样,自在门口相候。

卢云拉着顾倩兮的手,缓缓起身,问道:“以前见过侯爷么?”顾倩兮微笑道:“爹爹每回做寿,柳侯爷都会亲来道贺。”卢云心下一醒,想起当年初到京城之时,便曾随伍定远前去顾家祝寿,当时便也见到了柳昂天。看心上人出身尊贵,打小便惯见王公贵族,柳昂天来头虽大,却也吓不到她。

诸人尚未出厅,便听门外传来一个笑声,道:“定远不必忙了,老夫只是顺道过来瞧瞧你,坐会儿便走!”

话声甫毕,当先走进一个熟面孔,看他满月脸,一身发福体态,正是韦子壮来了。头牌护卫入厅,之后大批随扈进门,石凭、左从义、黄应等老将也在其中。人潮簇拥中,一名高大老者行入厅来,此人身着戎装,不怒自威,正是当今征北大都督、善穆侯柳昂天大驾光临。

虽说柳昂天称病不出,现下却是精神奕奕,全无病容。他方才坐定,下人便送上茶来。伍定远上前拜倒,道:“卑职伍定远,拜见侯爷金安。”

柳昂天淡淡一笑,挥了挥手,他斜目看去,忽见伍定远身边站着一名美女,正朝自己望来。此女艳光照人,实乃国色天香,柳昂天心中暗赞,当下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锦盒,塞到艳婷手里,微笑道:“你是艳婷姑娘呗?在下柳昂天,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柳昂天乃是朝中首脑,说来是一等一的身分,岂料竟会自道“在下”二字?艳婷听他说得客气,忍不住慌了,忙福了福,道:“艳婷……艳婷见过侯爷。”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别跟侯爷客气。姑娘玉雪聪明,对了婆家么?”说着握住了艳婷滑嫩的小手,双眼直瞅着人家。看他温柔款款,竟颇有“风流万户侯”的风采。想来他七个老婆便是这样娶来的。

伍定远与卢云面面相觑,却都有些愣了。两人过去跟随柳昂天,只见他与军中将士相处,不曾见过他与年轻女子说话,却没想是这个情状,一时都看傻了眼。

柳昂天越聊越是开心,手都快搭上肩去了。伍定远看得面色惨淡,忍不住咳了一声,柳昂天醒觉过来,自顾自地笑了笑,顺手再赏崇卿一个红包,便朝顾倩兮走去。手上却又变了个锦盒出来,直似魔术一般。

老头子爱吃嫩豆腐,卢云自是心头忐忑。正怕间,柳昂天已开口说话,又是那温柔款款的腔调:“好久不见大小姐了。令尊近况如何?身体康泰么?”顾倩兮大家闺秀,这等场面自是见多了,便即捡衽为礼,答道:“托侯爷的福,家中一切平安。”

她含笑收下柳昂天的礼,便也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送了过去。她伸手缩手都快,便没让柳昂天趁机捏手。心上人平安无事,卢云看入眼里,自是松了口气。

柳昂天接过锦盒,不由微微一奇,道:“这是什么?”

顾倩兮微笑道:“柳门大喜,七夫人为侯爷添丁,这是给小公子玩的。”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顾倩兮消息如此灵通,自是二姨娘的功劳了。眼看卢伍二人啧啧称奇,韦子壮解释道:“上月初七夫人临盆,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母子俱安。”左从义也道:“是啊,老蚌生珠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孩子好生健旺,全不怕生,我今儿个瞧他,才被这黑小子尿了一头一脸哪。”众人听了这话,无不笑了起来。

柳昂天年过六十,育有二子三女,却无一个成器。三个女儿本就文弱,不必多提,那长子云风世袭爵位,最该奋发图强,可偏偏这孩子娇生惯养,不堪大任,让人失望。那次子正风武功虽高,福泽却又单薄,少时与无赖斗殴,意外被杀身亡。柳昂天悲痛之余,更不愿长子犯险,以致柳门虽然人才济济,却全是外家人。

本家无人继承衣钵,柳昂天口中虽然不提,其实内心暗自郁闷。本想今生命数如此,再无痴心妄想,哪知临到老来,居然还能生个黑壮虎小子,自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众人听了弄璋之喜,无不大喜。当下诸人以茶代酒,各自上前道贺,场面登时热闹起来。

左从义、石凭、黄应等人与伍定远都是老相识,不少人驻扎过居庸关,便各自坐下闲聊,述说北疆局面。伍定远唤来家丁奉茶伺候,艳婷也亲捧点心招待,几名英俊军爷见她貌美如花,温柔婉约,待人十分客气周到,一听此女尚未嫁人,不免存了妄想,纷纷要伍定远引荐。伍定远如何愿意心上人坠入虎口,自是哼哼哈哈胡混,双方用尽法子推拉扯。

众人正笑闹间,家丁又来秉报:“老爷,门外有位客人求见,说是您的同僚。”

伍定远微微一怔,柳昂天不请自来,已让他大为意外,岂料还有外人过来?当即问道:“是哪位贵客,可曾问过?”那家丁道:“那公子说姓杨,是兵部的文员。”

姓杨的公子多了,可既要认得伍定远,又要在兵部主事,说来便只有那个人了。听得此人过来,卢云自是心下一凛,伍定远则是神情凝重,厅上众人全数变色,一时俯首帖耳,都在窃窃私语。那家丁有些着慌,忙道:“老爷,要让这人进来么?”

伍定远深深吸了口气,挥手道:“快快有请!”

※※※

柳门四少,观海云远,这位排名第一的大将终于现身出来了。

自七月初一战败后,无论怒苍远走,粮草被烧,还是师父惨死,这位“代征北”始终没有现身。方丈寻他,皇帝找他,任凭天下人议论纷纷,这位中军统帅依旧音讯全无,好似他已羽化成仙,世间俗事与他再没瓜葛。诸人想起达摩院里的疑团,无不留上了神,卢云与伍定远更是全神贯注,不知有多少事想问他。

脚步声缓缓响起,众人从厅门望去,只见院中行来一名公子,此人身穿白衣,腰悬长剑,正自侧望满园芳华。秋日斜阳映照,更衬得他肤色极为腻白。“柳门二将,文杨武秦”,此人形貌尊贵,俊美中不失端凝,正是“风流司郎中”到来。

石凭抢先站起,便要过去询问,柳昂天见状,当场咳了一声,左从义会意,赶忙拉住,示意石凭坐下。众人本有要起身的,一见柳昂天心意如此,便又全数安坐不动。伍定远身为主人,自须迎接,他行到门口,拱手叫道:“杨郎中,里面请吧。”

杨肃观远望园中的花草,听了叫唤,便缓缓转过头来,向伍定远颔首。伍定远见他兀自站在院中,忙行向前去,道:“侯爷恰在府里,杨郎中难得过来,一块儿喝杯茶吧。”说着伸手肃客,示意杨肃观进厅。

杨肃观摇头一笑,道:“不速之客,不必进去了。”伍定远听了这话,不免心下一凛,正要说话,杨肃观已岔开话头,他手指园中花草,微笑道:“这些花木修剪得不坏。不是么?”

伍定远颔首道:“是啊。一个西凉老乡打理的,挺勤快。”他拉着杨肃观的手,又道:“大家都在屋里,来碰个面吧。”伍定远把话说了两遍,眼看人家如此诚心,杨肃观自也不好推却,当下作揖道:“不速之客,给您添扰了。”

二人行礼如仪,先后进厅。风流司郎中久未现身,跨门入户,第一个见到的便是韦子壮。杨肃观官场八年,从来礼数周到,当即含笑拱手,道:“韦护卫,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韦子壮哈哈笑了笑,打了个手势,却没多说什么。

杨肃观含笑作揖,道:“一会儿与您喝茶。”他脸上挂着笑容,一路拜会柳门诸将。众人表情不一,左从义微微颔首,石凭欲言又止,那黄应却是心直口快之辈,他慌忙站起,大声道:“杨郎中!你上哪儿去了?大家都在找你……”话声未毕,左从义已一把扯住,将他硬拉回座。黄应虽不机灵,毕竟也是官场混出来的,一看情况有异,便也不再吭气。

厅上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场面颇见尴尬,杨肃观却无不适之感。他行向柳昂天,来到面前三尺,躬身道:“卑职肃观,参见侯爷。”

风流司郎中,柳门排名第一的大将,此时躬身谒上,柳昂天自不能置之不理。只听笑声爽朗,激荡厅心,听他道:“好孩子啊!看你黑炭也似的,却是谁把你捡回家的啊?”众人听了这话,无不感到愕然。凝目去看,却见征北都督笑吟吟地望着一名孩童,不住逗弄嬉戏。那孩子却是伍定远的义子崇卿。

满场鸦雀无声,杨肃观自也无语,只凝视上司与儿童逗弄玩闹。只听崇卿大声回话,道:“回爷爷的话,是爹爹把我带回家的!爹爹武功天下第一,爹爹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柳昂天笑道:“好孩子,懂得孝顺啊。以后爷爷看在你的面子上,专门提拔你爹爹,你说好不好啊!”崇卿欢容道:“好啊!爷爷你可不能耍赖!”

爷儿俩有说有笑,只是从头到尾,柳昂天没有看过杨肃观一眼,好似厅上没有这个人似的。杨肃观静静听着,似乎若有所思。他二次躬身,拱手道:“下官肃观,拜见侯爷。”

柳昂天却没回话,只见他面向崇卿,笑道:“乖孩儿,替我取水来。”杨肃观心下一凛,伸手去取茶碗,却在此时,那崇卿抢先了一步,看他捧着茶碗,稚音道:“爷爷!水来了!”

柳昂天哈哈大笑,道:“乖!还是崇卿懂事!”当下咕噜噜地牛饮,模样颇为快活。杨肃观面色却甚平淡,看他仪表如常,眉宇间一无伤心,二无烦恼,好似玉石雕成,无血无泪。他向柳昂天躬身行礼,自行转过身来,便要在厅上找个位子坐下。

大批武官入厅,花厅早已座无虚席,杨肃观目光掠过,却无一席之地让他安坐。众人与他目光相接,各自别开了头,除了柳昂天与崇卿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其它别无声响。

杨肃观自来泰然自若,从未有过失态,眼看情势若此,却也不嗔不怒,当下便要离去。便在此时,却有一人行到面前,拉住了他的手,温言道:“杨郎中,许久不见了。”

杨肃观凝目去望,只见来人长方脸蛋、剑眉星目,正是卢云。山东经生刚正好直,柳门中人越是弃杨如敝履,他越是要出头。当即搂住杨肃观的腰,将手摆向自己的位子,沉声道:“坐!”

杨肃观听得说话,却只不言不动,并无就坐之意。

卢云握住他的手,皱眉道:“坐吧,别老杵着。”

顾倩兮也站起身来,柔声道:“是啊,快来坐下喝茶。大家好久不见了呢。”

杨肃观低头望地,一时之间,嘴角抽动,眼眶竟似红了。卢云认识这人也有几年了,从没看过他有半分失态,不由心下一惊。便在此时,杨肃观已宁定如常,他向卢云看了一眼,附耳道:“卢云,谢谢你。”反手拍了拍同侪的肩头,霎时袍袖轻拂,便自掉头离开。

伍定远忝为主人,怎能任他如此离去?当即追了过去,喊道:“肃观留步!用过饭再走不迟啊。”

脚步方动,却被人拉住了,他转头望去,却是韦子壮。伍定远不知他为何阻拦自己,忍不住急道:“韦护卫若还有事,可否一会儿再说?”韦子壮摇头道:“你别追了,没有用的。”

伍定远沉下脸来,反问道:“什么叫没用?你们从头到尾不理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韦子壮听他说开了,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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