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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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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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提起真气,纵身跃起,一招“火云八方”,便往那人身周削下。

这招“火云八方”,乃是火贪刀第五重功力,刀势极广,散布全身八方,可说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料来此招一过,趁着敌手惊慌闪避之时,他便能补上一招“贪火奔腾”,刀锋连同火焰般的内力,当可一刀斩杀敌手,届时搜出解药,自能救回刘敬的性命了。绝招使出,那人却是不闪不避,似乎胸有成竹。秦仲海眉头一皱,不知他打得是什么算盘,正纳闷间,咻地一声响,长剑如鬼如魅,竟然穿过火云般的刀网,正中秦仲海手腕。

这受伤部位似曾相识,秦仲海顿时醒悟,一时惊怒交迸,大声喝道:“他妈的!又是你这贼!”

这名刺客剑法诡异难测,竟与那日文渊阁中遇见的怪客一模一样,便连腕上受伤的部位也是毫无差异。秦仲海那时看守文渊阁,给那怪客连着刺伤两处,乃是生平罕有的大败,自将他武功招式记得清清楚楚,待见此人剑法与那怪客全然一样,便将他认了出来。那怪客冷冷看着秦仲海,却不上前进击,想来秦仲海手腕中剑,不旋踵便会毒发。那怪客不急着出手,只等着敌人自行倒毙。

秦仲海虽然受伤,却是丝毫不惧,只听他仰天狂啸,举刀便往那人头上直劈而下,劲力丝毫不缓,好似要将那人割成两半,方才遂心。那人冷笑一声,转身避开,秦仲海哪肯放松,火光闪过,由左往右横斩,气势奔腾已极。那刺客吃了一惊,急忙举剑架住刀刃,刀剑相交,秦仲海刀上内力刚猛雄浑,登将那刺客震退一步。秦仲海趁势冲上,左拳重重挥出,霎时打中那刺客胸口。

那刺客吃痛,往后退开,他见秦仲海毫无中毒之象,自感诧异无比。秦仲海哈哈大笑,掀开夹袖,露出戴在腕上的精钢护腕,喝道:“老子前几日中了你的阴招,哪还会给你的狗把戏得逞?去死吧!”一时狂吼连连,举刀乱劈,已是拼命三郎的打法。

那刺客先给刘敬打了一掌,又给秦仲海击中一拳,连着受伤,身法便没那么快。秦仲海接连抢攻,转瞬间拆过数十招。但那人调匀气息,慢慢又恢复了气力,一柄剑越使越奇,森森剑花裹来,只逼得秦仲海四下跳跃,又给他扳回平局。

秦仲海撇眼看去,此时刘敬已然毒发倒地,随时都能毕命。秦仲海咬紧牙关,心道:“罢了,罢了,老子欠刘敬不少人情,今日为他赌上一次性命吧!”

他仰天虎吼,“龙火噬天”使出,身子已如陀螺般地腾空飞起,猛向那人扑去。这招“龙火噬天”己达火贪刀第八重,说来是秦仲海的必杀绝招,但对方剑法精奇,似有潜力未出,此时忽使这等大开大阖的招式,未必能占得上风。倘对方另有破解妙方,一招便能要了秦仲海的性命。只是此刻刘敬性命危急,倘若出手还有保留,待刘敬伤发毒死,日后自己回想起来,只有徒呼奈何了,也是为此,秦仲海只想为他拼命一场,全不为自己留下余地。

“龙火噬天”使出,果见那人不慌不忙,似有破解之道。秦仲海心下骇然,这才知道糟糕,待要收招,其势已有不及,慌乱间,那人已然直剌中宫,霎时剑光竟从火圈外透入,猛朝门面刺来。看来自己也要追随刘敬的脚步,一同命丧黄泉了。

眼见危急,秦仲海怪叫一声:“操你祖宗!”钢刀掷出,也往那人脸面扔去。这下胡乱投掷兵刀,纯是秦仲海打死不吃亏的脾气,却非方子敬传下的武艺。啪地一声响,刀身从刺客脸颊旁刮过,劲风刮过,脸上黑布竟给擦落。那人吃了一惊,急忙回剑自救。

秦仲海着地滚去,喝道:“下贱狗贼!今日叫老子看清你的脏嘴脸!”说着便要抱住那人的小腿。那人一个惊吓,双手捧住脸面,急急往后一纵,竟尔逃了开来。秦仲海拾起钢刀,急急追了上去,喝道:“你奶奶的别走,快把解药交出来!”大喊大叫间,放足直追而去。

奔不数尺,背后一声低喘,叹道:“别追了,你打不过他的。”秦仲海一愣,回头去看,说话那人正是刘敬,只见他脸色已成深紫,性命恐已垂危。秦仲海彷徨无计,此刻刺客已然远走,身边并无解药救命,饶他见多识广,也只能连连搓手,全没了主意。

刘敬见他满面惊惶,却只微微一笑,看了秦仲海一眼,缓缓地道:“你将我扶起,我要运功驱毒。”秦仲海大喜,知道刘敬还有自救的法子,当下依言将他扶正。刘敬盘膝坐地,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开始调息运功,不多时,只见他头上升起袅袅白气,脸色忽尔红润,忽尔泛黑,似与毒伤全力搏斗。

秦仲海出身军旅,与刘敬并无故旧渊源,真个说来,刘敬死活如何,与他并无太大干系。但秦仲海入宫以来,连着几次与刘敬相处,甚爱此人的气度风范,眼看他在生死边缘,心中只盼他别死。秦仲海虽然不信鬼神,但彷徨无计间,也只有暗暗祝祷,盼老天放他一马,别把他的性命收去。

过了片刻,忽听刘敬大叫一声:“天亡吾也!”四字一出,那黑气竟又弥漫脸上。秦仲海大惊,不知如何是好,猛见刘敬口吐鲜血,身子缓缓往旁倒下,秦仲海抱住了他,咬牙唤道:“刘总管,你撑住啊!”

刘敬倒在他怀里,喘息道:“这是天竺海蛇的怪毒,中者无不毕命。我……我没法将毒躯出,看来是不成了……”秦仲海不愿就此放弃,当即握住刘敬的手,将内力输了过去,一时全力行功,盼能替他驱毒救命。刘敬面色苍白若纸,叹道:“没用的,你省点气力吧!”

秦仲海又惊又急,喝道:“你休要罗嗦!放着秦仲海在这里,我绝不能眼睁睁见你死!”说着将他抱起,大声道:“刘总管!咱们赶回京里,找大夫治伤!”

刘敬怔怔望着他,摇头道:“放我下来,时间不多了,你好生听我吩咐……否则……否则咱家死不瞑目……”秦仲海听他提到了“死”字,顿时全身一震,心道:“他……他真要死了!”他蹲在刘敬脚边,想说些什么,喉头却似哽了,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刘敬喘道:“你把刚才那个油包拿出来。”秦仲海连忙将之取出,又见到那张肉色的硝皮。

刘敬低声吩咐:“你……你将硝皮铺在地下……快……”秦仲海见他性命垂危,点了点头,不敢违背,忙将那张皮铺在雪地上。

刘敬叹了口气,道:“你看到什么了?”

秦仲海全身剧震,颤声道:“这……这是我……我背上的剌花……”

只见皮上刺着幅图,一只插翅猛虎,神态狞恶,正自仰空飞上,旁有两行血宇,上书“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那股不屈不挠的凛然反骨,正从图中傲然透出。

这幅刺青,竟与秦仲海背上那幅一模一样。

刘敬微微一笑,道:“你……你见过这幅刺花吧?”秦仲海喘息不止,颔首道:“这幅刺花从小便生在我背上,我怎会不认得?刘总管,这刺花是从何而来?”当年决战煞金,这幅刺青还曾救他一命,秦仲海自知这幅刺青必与自己的身世有着莫大牵连,便急急出言相询。

刘敬叹了口气,道:“这张皮,是怒苍山头领秦霸先的遗物。”

秦仲海颤声道:“这是秦霸先的东西?”刘敬目露怜悯,颔首道:“正是。”

霎时之间,秦仲海颓然跪倒,心中再无半点怀疑,他便是秦霸先的儿子。

他抬头望天,喃喃地道:“我……我真是秦家最后一个遗孤?”

刘敬叹了口气,道:“当年秦霸先惨死神鬼亭,尸体落入朝廷手中,刑部公人便将之剥皮抽筋,碎尸万段,才有了这张皮留在刑部大牢里。好容易前两日牢中押入一名蒙古逃犯,守卫转移注意,我才能差人偷出这张人皮。嘿嘿,本想在承天门交给你的……没想……没想……”说到恨处,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秦仲海虎目含泪,他轻轻抚摸人皮,哽咽道:“刘总管,我……我父亲究竟是忠是奸?他真如外界所说,是个大奸臣么?”想起生父秦霸先便是朝廷反贼,杀害先皇的元凶巨恶,不由得心乱如麻,就盼刘敬能说个“不”字。

刘敬凝视着他,霎时重重一叹,摇头道:“秦仲海啊秦仲海,你怎地这般想不开呢?什么忠奸善恶,那都是外人眼中的事,秦霸先便算是十恶不赦的反贼,他还是你的父亲啊!”

秦仲海霎时醒悟,无论秦霸先是善是恶,是忠是奸,都是他这身骨血的生身之父。秦仲海紧抱父亲遗物,大哭道:“爹爹!”声音满是悲凉痛楚,远远传了出去。

刘敬喘道:“你父亲死得惨不堪言,乃是天地一大冤案……等此事一了,你一定要找出方子敬,向他问个明白……我不明白他为何隐瞒你的身世不说,他也许另有苦衷……”

秦仲海抹去泪水,哽咽道:“刘总管,我……我要是早些看到这幅剌青,也许……也许我就不会把秘密说出去了……”他本以为小六子便是出事的关键所在,但听了刘敬的说话,已知其中另有变数,虽不知是否与柳门有关,但心里仍有难受之感。

刘敬叹了口气,道:“你错了。就算那日我取出这幅刺青,你还是会把秘密透露给柳昂天。”秦仲海呆了半晌,道:“为什么?”

刘敬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是血性人。”

秦仲海纵声大叫,一时痛哭流涕,悲声道:“刘总管!是我害了你!”

刘敬微微一笑,道:“秦仲海,你不必自责。其实我这次拼命一搏,也只是聊尽人事而已。”他说着说,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满地白雪。秦仲海知道他死在眼前,忙抓住他的双手,急道:“刘总管,你……你千万别死!”

刘敬喘道:“秦仲海,念在令尊的份上,再帮我最后一次忙……我这次冒险入城,便是为了这件事,你……你定要替我办到……”秦仲海拼命点头,大声道:“公公尽管吩咐,只要秦某一息尚存,便会替你把事办好!”此时他满是愧疚之意,不论刘敬说出的事何等难办,他都会竭心尽力,以竟其功。

刘敬惨然一笑,道:“把‘他’带走。”

秦仲海惊道:“‘他’?‘他’是谁?”刘敬口中冒血,摇头道:“为了你自己好,你……你不必管他是谁。我……我将他藏在秦家大宅的密室里。你只管把这人带出来,送他到乡下安度余生,我……我刘敬便感激不尽了……”秦仲海见他出气多,入气少,转眼便要死去,心中又惊又急,大声道:“刘总管!你别死啊!”

刘敬紧握秦仲海的大手,喘息道:“如果我料得不错,除了江充以外,还有一帮人马在找‘他’,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秦仲海……情势危险,你和我走得近,你得万般小心,平安把‘他’带出京城,绝不能相信任何人……否则……否则连你都要出事……”秦仲海急道:“刘总管,到底他是谁?你告诉我啊!”

刘敬并不回答,他命在顷刻,全身气力渐渐衰弱,他缓缓挣扎起身,朝京城拜了下去,霎时面露悲伤,大哭道:“皇上!老臣尽力了!”说着身子僵直,再也不动弹了。

大雪纷飞,慢慢盖在两人身上,秦仲海呆呆的看着刘敬,不到一个月内,朝廷鼎足形势烟消云散,东厂好手更是死伤殆尽,刘敬双目未暝,脸上兀自挂着两行清泪,好似心中悲痛已极。

秦仲海哭出了声,他抱住了一代枭雄的尸身,啜泣道:“刘总管,不论此人是谁,我秦仲海绝不负你的嘱托,定会替你完成遗愿!”

秦仲海满心激荡,抱起刘敬的尸体,缓缓往前行走。雪势越来越大,已将眼前道路盖起,深达膝间。秦仲海脑中乱成一片,心道:“刘总管政变失败,真是我害的么?那秘密又真是杨郎中泄漏的么?刘敬托我带出的那人,却又是谁?为何又藏在秦家大宅里?”

心思恍惚间,已然行出里许,不自觉间,自己却是朝北京的方位而去。秦仲海低头看着怀中的刘敬,想道:“我若带他回京,只怕他还要遭到五马分尸之苦。说不得,我就把他葬在这儿吧!”他走到树林里,见一株大树参天而起,气势磅礴,他叹了口气,想道:“这株古木好生雄伟,也只有这般气势,才配得上这位当世枭雄。”他取出钢刀,挖了个洞,跟着将刘敬埋入士里。

秦仲海跪在刘敬墓前,心乱如麻:“我是秦霸先的儿子,此事已无疑问。等此间大事一了,赶紧找师父问个明白。唉……宦海十年原是梦,我秦仲海好容易干到四品带刀,谁知竟是反逆之子。看来这官也不能做了……”

他过去为朝廷戮力征战,今日却成幻梦一场,秦仲海心绪烦乱。想起全家惨死之状,忍不住一声悲吼,在树皮上刻下“忠义孤臣枉痴心”七字,跟着提刀转身,踏雪回京。

秦仲海回到防地,与下属会合便往京城去了。只见他们面色悻悻,神色气馁,想来众人劳苦数日,却仍一无所获,不免躁闷。秦仲海望着众弟兄,心中忽感战栗,他是朝廷大敌之子,一旦身分被揭发,这帮属下皇命难违,定也会成为自己的敌人。秦仲海心下感慨,摇了摇头,想道:“便算真有这么一日,我也不杀这帮下属。”

想起卢云、柳昂天与自己的情义,心中更感烦闷。恍恍惚惚间,一名下属附耳过来,道:“老大,锦衣卫的人来了。”秦仲海一愣,抬头望着前方,方才发觉自己回到了京城。连着几天发生大事,竟让他心神凌乱至此。

远处一人喝道:“兀那虎林军的狗!全给我滚了!”说话那人耳穿厂卫服色却是一名锦衣卫的校尉。这人率领大批人马四处盘查,逢人便打,百姓见了凶狠情状,自是纷纷躲避。区区一个下级校尉,怎敢如此嚣张?虎林军侍卫看在眼里,自是大怒,都有出手之意,秦仲海嘿了一声,低声吩咐道:“大家别动手,回避则个。”

此时刘敬垮台,天下无人能挡江充,锦衣卫便算嚣张十倍,自己也不能过去招惹,当下只得率着部属,自行让在道旁。众侍卫见锦衣卫猖狂至此,想起日后定要给这帮恶贼骑在头上,无不咬牙切齿,在那暗自咒骂。

行到宫门,秦仲海唤过众人,吩咐道:“城里太乱,我得去侯爷府上打探消息,你们先回宫去吧。”众人听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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