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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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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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好一桶冷水啊!”

卢云给淋得一头一脸,大是狼狈,抬头唤道:“倩兮,我……我……”他想挤些话出来,却不知该说什么。正犹豫间,顾倩兮哼地一声,俏脸含怒,已然掩上了窗子。

卢云心下叫苦连天,看来秦仲海这番言语当真害人不浅,自己与顾倩兮非只和好无望,还给他连番阴损,真算是雪上加霜了。

卢云正自长吁短叹,忽见秦仲海掩身过来,笑道:“身上湿了不打紧,心头还是火热就好。来来来,咱们去宜花楼坐上一坐,把你相熟的姘头叫出来,咱俩乐上一乐,好不好?”

卢云啊地一声惨叫,大声道:“你……你又来这套啦!我可被你害惨了!”说着双足一点,飞身逃走。

秦仲海看着卢云离去的背影,登时哈哈大笑,道:“这两个无聊男子,真个莫名其妙!放着宜花楼千百个姑娘不去挑,偏要在这争风吃醋,学那狗咬狗模样,真他奶奶的可耻!”

秦仲海外貌凶猛,其实生性精明,一见杨肃观与卢云的神态,便知他二人又在为顾倩兮较劲。他生平豪迈痛快,自是见不得这挡子无聊事,当下便来一阵恶搞,省得见他二人这般搅和。

秦仲海正自狂笑不止,忽地楼上又是一桶水洒了下来,只把他全身也给泼湿了。秦仲海仰头怒道:“操你祖宗!你他妈的找死啊!”

上头却传来一阵泼妇骂街的声音:“哪来的一群野狗,三更半夜地在这儿吵闹不休,快给我滚了!”那声音泼辣至极,正是二姨娘。

秦仲海喝道:“你奶奶的老虔婆,有种便给我滚下来,老子教训教训你!”

二姨娘骂道:“没带种的杂碎!只敢欺负女人家!你生下的儿子没屁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不休,真个是没完没了,却把大街上的左邻右舍都惊醒了,一时纷纷点灯来看。

时光匆匆,转眼卢云考上状元已有个把月了。他拿到朝廷赐下的第一笔俸禄,便在城西买了处小小民房。只要一得闲暇,便躲在里头读书,有时伍定远、秦仲海等人更会过来喝酒谈心。只是这几日朝廷大臣宴客不断,每日都找上了他这位新科状元,直把他忙得晕头转向,成日都在大鱼大肉的吃喝,难得落个清闲。

这夜宫中无事,秦仲海打听了卢云一人在家,便买了三斤熟牛肉,打了一壶老酒,便寻到卢云家里,打算来个秉烛长谈。他哼着小曲儿,行到卢云住处门口,正要叩门,却听卢云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叹道:“唉……倩兮啊倩兮,那日我要知自己能点上状元,我……我也不会说那些决绝话了。你……你别再怪我了,好么?”

秦仲海嘻嘻一笑,寻思道:“好啊!这小子总算把姑娘追到手了,还把人带到房里亲热。嘿嘿,看他平日道貌岸然的,想不到也是这种货色。且待老子来吓他俩人一跳。”他缩到墙脚,便要起身惊吓。

秦仲海缩在窗下,又听卢云的声音道:“唉……这一切都是上天捉弄,我本以为要回山东去了,谁晓得反而成了当今状元,唉……我每日里好想找你,却又不敢……”

秦仲海听了半晌,却没听见顾倩兮说话的声音,心道:“怎么搞的?就咱们卢兄弟一人唱独脚戏么?”他听卢云说了一阵,都是些感慨命运乖离的话,已知他是一人自言自语。

卢云正在房内感伤,忽听外头一人尖声尖气地道:“卢相公,你快别伤心了,奴家这就来看你啦。”

卢云这几日都在思念顾倩兮,只因若有所思,便是风吹草动,鸡鸣狗叫,也都会联想到顾倩兮身上去。他心下一喜,当即站起身来,叫道:“倩兮,是你在外头么?”也是他失魂落魄,却浑没注意这声音又粗又哑,直是难听至极,哪比得上顾倩兮的温言笑语。

外头那声音尖利地道:“啊!外头好冷哪,真把奴家冻死了。”

此时已近冬季,天候慢慢转寒,深夜时路上更会凝出一层寒霜,卢云怕顾倩兮受了风寒,忙道:“这么冷吗?你赶紧进来,我这儿有炭火!”

那声音道:“炭火不管用,奴家要钻你的被窝,那儿才是暖的。”

卢云俊脸飞红,寻思道:“倩兮向来端庄贤淑,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却听啪地一声轻响,窗沿上出现了一包切好的牛肉,跟着又是一壶老酒飞来。那声音尖锐地道:“你快接过了酒菜,找些盘碗装好,一会儿奴家来伺候你。”

卢云哦地一声,伸手接过,忽然那声音哈嗤一声,猛地打了个喷嚏,跟着传来吐痰的声音。卢云心下大疑,登即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却见秦仲海缩在墙角,口中兀自说道:“唉呀!奴家这些日子可想死你了,每日里身子好冷,心头却又火热,直是内外交煎……”他正自说得高兴,猛听后头重重一咳。秦仲海回过头去,见到卢云满面怒气的看着自己。秦仲海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跳起,装出一幅大义凛然的神情,沉声道:“方才有名女子在你窗下窥视,我见她身法好快,料来定是百花仙子,这就追过来瞧瞧了。你可曾被这无耻女子惊扰?”

卢云骂道:“什么百花仙子,我看是火贪仙子吧!”

秦仲海脸上一红,道:“今夜酷寒,先别去追杀那女子了,咱们来喝上一杯吧!”说着拉住卢云,便往里头去了。

卢云骂道:“你好生无聊,大半夜地来窥视于我……”口中喋喋不休,脚下却跟着进去了。

秦仲海走进书房,猛见卢云桌上摆着些纸墨,只不知他在写些什么,当下便要去看。卢云连忙挡在桌前,道:“没什么好看的,你快走开!”

秦仲海心下起疑,寻思道:“看他慌成这样,定是在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等会儿老子来瞧上一瞧。”他咳了一声,皱眉道:“谁喜欢看你那些鬼文章啊!老子见了书就头疼,来来,一起喝酒吧!”说着取出酒肉,便与卢云喝了起来。

两人吃喝一阵,秦仲海有意取笑,当即阴恻恻地笑道:“卢兄弟啊!这几日可曾去尚书府啊?”

卢云面色一沉,道:“秦将军别再提这事,那日给你害得好惨。”

秦仲海笑道:“我只是见你与杨郎中好生奇怪,放着宜花院里现成的姑娘不去瞧,整日却像疯狗一样往顾家大门钻,八成还在门口撒尿占地盘什么的……”

卢云怒气勃发,喝道:“你嘴里别这么难听成不成?”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仲海见他愁眉不展,饱受相思苦恼,寻思道:“看他这幅模样,当真爱煞这位顾大小姐。好吧!看在卢兄弟干过老子参谋的份上,再帮他一回吧。”他这人做事粗鲁无比,世所罕见,但真要精细起来,却又巧妙连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秦仲海转动手上的酒杯,只想来个出奇制胜,当下便自打量起来。

正盘算间,忽听卢云道:“秦将军,我昨日去赴何大人的宴,听他说皇上要整饬御前侍卫风纪,说你们成日只会打牌赌博,想开始叫你们读书写字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仲海猛听他提起此事,心下不由得一阵气苦。他夹起一块牛肉,叹道:“都是那些大学士搞的鬼,说咱们每人都要交上一篇文章,还要来个比赛什么的。唉……说起来明日就要交文章了,他妈的,我怎么现下才想起来……”说着把牛肉放入口中,唉声叹气的嚼着。

卢云心念一动,问道:“要交什么样的文章?”

秦仲海心下一喜,倘若卢云有意相助,那是万事不愁了,忙道:“皇上吩咐大家每人写一篇咏叹颂,老子负责的叫做‘西角牌楼颂’。”

卢云奇道:“西角牌楼?那是什么地方?”

秦仲海尴尬一笑,道:“那是我虎林军弟兄平日喝酒赌博的好去处。上次赌博被抓个正着,八成是这样,皇上才要我好好咏叹一下。”

卢云嘿地一声,笑道:“没错,真该咏叹则个。”

秦仲海见卢云不置可否,当下求恳道:“好兄弟,你是当今状元,皇上硬派我作文章,你老兄就帮我捉刀一回吧!”

卢云与秦仲海相熟,自知他痛恨读书,便笑道:“好吧!难得能替你做点事,这就包在我身上啦!”

秦仲海又惊又喜,笑道:“既然如此,你可得快快写,可别误了时辰。”

卢云微笑道:“你放心,一顿饭时间便好。”

那日皇帝赐宴,卢云庙堂之上,随口解对,令得群臣震动,龙心大悦。秦仲海看在眼里,自知卢云之能,便放下心来,两人各自喝酒谈笑,好生快活。

喝到天明时分,秦仲海虽是狂嫖烂赌之徒,此时也不胜酒力,只趴在桌上小寐。那卢云也醉倒炕上,呼呼大睡。模模糊糊之间,秦仲海爬起身来,见天色朦胧,已是黎明,打了个哈欠,便道:“我该回去啦!咱们改日再叙。”

卢云闭着双眼,含浑地道:“你那‘西角牌楼颂’已经写好了,便放在桌上……”

秦仲海大喜,道:“多谢啦!”说着便走到桌前,果见洋洋洒洒地好大一篇,墨色兀自未干,足见用心。

秦仲海心下感动,寻思道:“卢兄弟连夜为我写就,他待我真是不坏。”他取起那篇咏叹颂,霎时见到下头还有一篇文章。秦仲海凝目去看,却是一篇情书。他匆匆看去,只见满纸情爱,料来定是写给顾倩兮的。

秦仲海看得全身肉麻,只想掩面狂奔,心中忽想:“等等!老子不能白拿人家的物事,总该回报则个。”当即阴恻恻地一笑,将那情书折起,悄没声地走了。

回到府中,天色已然大明,秦仲海找来管家,将两篇文章交了过去,喝道:“把这两篇鬼东西装到信封里了,老子一会儿要送出去。”

管家忙道:“两只信封上该写些什么?”

秦仲海皱起眉头,道:“一个叫做‘西角牌楼颂’,另一个叫……叫他奶奶的‘卿卿吾爱颂’,快去给我办好了!”那管家忙不迭地答应,便自去了。

秦仲海倒在厅上,闭目歇息一阵。好容易管家写好两只信封,密封装好,秦仲海伸手接过,便匆匆往皇宫而去。行到西角牌楼,只见一众下属愁眉苦脸,围了上来,道:“方才尚礼监的太监过来,要咱们把文章交上去,说诸位大学士不日便要品评了。”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怕他个屁!老子已经有了文章,保管还夺个头牌!”

众下属早知秦仲海痛恨读书写字,本在担忧受怕,此时听得秦仲海已将文章写就,不禁惊喜交集,都来追问详情。秦仲海笑道:“不必多说了,你们等着领奖吧!”率着众下属,便得意洋洋地往尚礼监而去。

行到附近,只见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的人马都已在排队交稿。秦仲海向巩正仪招呼一声,道:“老巩你写得怎么样啊?”

巩正仪摇头苦笑道:“好久没提笔写字了,昨晚只把我忙到天明,差点没给折腾死。”

秦仲海见他额角多了好些白发,心下暗暗偷笑,寻思道:“老子昨晚喝酒喝到天亮,你老巩却要埋头苦思。嘿嘿,看来还是咱们虎林军够份量。”

交完差后,又给尚礼太监叫去学习礼仪,说不日宫中便要过年,众人需得学习一番应对进退,以免在百官朝贺时丢脸。众太监平日便与御前侍卫不睦,难得抓到这个良机,自是趁隙报复,只把众侍卫折磨得怨声载道,火气冲天。秦仲海给请去习练盆栽园艺,饶他火贪一刀威力无穷,在这细活之前,也给折磨得双手颤抖不已,恨不得将满园鲜花全数放火焚毁。

待到出宫时,已是傍晚时分,秦仲海心下痛骂,又累又气之余,只得讪讪去了。

行到王府胡同外的谪仙楼,秦仲海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便匆匆冲了进去,喝道:“给来两盆热炒,三斤白干。”

那掌柜忙道:“这位军爷,今儿个是寒食节,京城客店只有清茶准备,不卖酒肉吃食。”

秦仲海心下暗怒,想道:“老子今日怎么这等倒楣,到哪儿都不便利。”当下伸手往大门一敲,暴喝道:“他妈的!有吃的便成!”

那掌柜连忙道:“是,是,请客官上二楼去坐。”秦仲海坐了下来,伙计连忙送上花生果子,另为他煮了壶热茶。

秦仲海喝了口清茶,咬了口花生,不觉满口清香滋味,只觉口中淡出鸟来。他吃一口,骂一声,粗话连篇,直是威震四座。

正吃间,忽见右首靠窗处坐了对男女,两人形貌甚是俊雅秀美。秦仲海极目细看,见那男子正是杨肃观,女孩却是顾倩兮,两人正自谈笑说话,看来颇为愉快。

秦仲海心头火起,寻思道:“你奶奶的,咱们卢兄弟每日在房里长吁短叹,你这小娘皮却来和人闲话家常,老子看了真个不顺眼。”转眼看那杨肃观,也是满心喜悦的模样,心中更觉火大:“这几日多少大事未决,这风流浪子还往脂粉堆里钻,老子今日替侯爷教训这畜生败类!”他却忘了自己昨夜与卢云喝个酩酊大醉,也算不上奉公守法。

眼见杨肃观未曾发现自己,秦仲海心下暗喜,正想拿花生丢他,忽见楼下一名女子言笑晏晏,正与一众王公大臣说笑。秦仲海细目去看,心中登时大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百花仙子”胡媚儿。此女是个浮浪性儿,那日在华山上便见她使尽风骚,尽在对杨肃观眉目传情,做得十分功夫。秦仲海念及此处,心道:“好久不见这浪荡女啦!看老子来挑拨一阵。”他举起花生,便往楼下丢去。

胡媚儿正与一桌男子谈笑,看来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谁知啪地一声,脑门竟给花生丢中。她大怒站起,喝道:“是谁在此胡闹!”

一众王孙公子本以为她是哪家大人的闺女,谁知竟会如此泼辣,忍不住一惊。胡媚儿见众人神情骇异,连忙温婉一笑,道:“没事的,大家宽坐。”她坐了下来,浅浅一笑。忽然一口脓痰吐来,此时胡媚儿已然有备,急忙往旁一闪。那脓痰扑地一声,猛地落在一名公子脸上。

胡媚儿狂怒不已,不再顾得玉女模样,霎时举起拂尘,冲上楼去,喝问道:“是谁招惹姑娘!”她见四座都是才子佳人,风流文士,只有一名高鼻鹰目的大汉在那乱吐花生壳,想来定是此人在此作怪。胡媚儿心下大怒,上前喝道:“你这丑怪家伙,是不是你招惹本姑娘!”

那大汉自是秦仲海了,只见他冷冷一笑,道:“都说百花仙子好生晓事,谁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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