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为主的公司有家倾向的文化未必不是件好事。
不仅如此，德信还有一年一度的员工旅游，当然不是什么贵地方，一般也就是一个人两千元以下的标准，而且他们多以逛各方主城为主，选定几个目的地，什么时候哪儿的机票打折多，把工作一调配就关门走人。
今年，他们去的是成都，往返机票才880元，可把齐奈美坏了，他们公司一帮人，尤其是女人都好吃，正好交通费剩下不少都用来暴饮暴食。
这一路，他们欢声笑语的，爬了青城山，看了都江堰、乐山大佛，又在杜甫草堂随意走走，累了，就席地而坐，打会儿扑克，饿了就找个地方吃东西，好不痛快。
其实，在员工享受福利时，做老板的也很享受员工满意的感觉，不能说是一种施与的幸福感，至少算得上一种得到回应的满足感。然而，回公司没几天，齐奈的这种好心情就被一个小小的意外一扫而光。
一些话传到了她耳朵里，有人说公司这一路就惦记着省钱，路费都剩下那么多了，还让大伙住180块一晚的快捷酒店，吃的也不怎么样，都是街边小店，每一个上档次的馆子。
齐奈真气坏了，站到会议室门口，朝办公区喊了一声：“所有人都马上过来，咱们开个短会！”大家都看出她脸色不好，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都放下手里的事赶紧进了会议室。
人一齐，齐奈就问：“这趟成都，大家觉得玩得怎么样？”
俞颖不明所以，说道：“挺好的啊。”
“好！真好！谢谢！”齐奈咬牙切齿地点着头，“还有人觉得好，有一个人觉得好，这钱就算没白花！听说有人觉得玩得不怎么样，那些住不惯快捷酒店的人，那些受不了街边小店的人，真不好意思，这一路委屈你们了！但是，请你们知道这是哪，这里是德信，一家小小的私企，不是IBM，不是微软，您想住五星级酒店，想撮顺峰，麻烦您给那些愿意住快捷酒店路边小摊的人腾腾地方，我们绝不拦着您有高远的目标，追求幸福生活！”
一口气说完，齐奈稳定了一下自己情绪，继续说道：“希望每个人都好好想想，你来到德信，你想得到什么，将来想带走什么，想清楚为什么来这里工作，不同的职场心态，你看到和你所能获得的会是天壤之别。散会！”
或许她这个会开得没有意义，也显得很不成熟，但她实在是气不过。回到办公室，齐奈仍是烦躁，中午饭都没吃，王秀丽在餐厅打了份饭静静地放在她桌上就出去了。齐奈这才想到，公司里那样想的人毕竟是少数，是个别人，她也还是有人关心的，情绪也就缓和了些。
王秀丽出身农村，家境清贫，从20岁开始就给人开车，什么重活累活都干过，吃了不少苦。她28岁失了业，而家里孩子正处于高中的关键时期，很需要她的这笔固定收入，但因为年龄和性别，工作一直没有着落。而德信接收了她，齐奈觉得王秀丽人踏实肯干，这个年龄的人也定了性，懂得知足，而且她还有点因为常年做司机培养出来的小机灵，更利于她应付这些工作。现在王秀丽在德信，是既当司机，又做教务，还要做一些行政的活，都是些又碎又不出彩的事，但她干得很起劲，一方面，她心里对齐奈一直存有感激之心，一方面她主要是配合培训项目部工作，而李清、俞颖都是爽快的大女人作风，她很喜欢培训项目的团队氛围。
齐奈有时候是很孩子气的，有气不撒出来难受，但气消得也快。想想王秀丽，她觉得得到了安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正吃着，MSN闪了，她一看，是张烨。张桦是MC集团的另一个公司的老总，规模比德信略强一点，齐奈与张桦都向同一企业所有者华总汇报。华总虽说并不召集他们一起开会，但因为先前的渊源，他们有几个人还都算认识，或者说知道彼此。
像她和张桦就算关系近的了，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女人，也可能他们的公司规模差不多，排在MC集团的最后两位。张桦行事很像个男人，作风很硬朗，虽然只见过几次，但齐奈很喜欢她的爽快和豪气。
“今年收入怎么样？年底能交差吗？”张桦问道。
“还行吧。交差肯定是没问题，就只有不到一个月了，现在是给自己挣多挣少的问题。”
“呵呵，那就赶紧开动员会，让底下人加油干啊。”
动员会？齐奈新下颇觉讽刺，干脆放下筷子，写道：“动员会没开，倒是刚开了个批评会。”
“哟，怎么了？”
齐奈便把前因后果大概在MSN上交代了一下。
“这样的人也值得你生气？甭搭理他们，有本事爱上哪儿上哪儿，一个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知道做梦！”
齐奈笑起来：“幸亏有你，我是真没地儿说去。”
】
张桦又说：“说起来都追求做上等人，享下等福，但做着下等人却盼着享上等福的人多的是，现在这社会，净是不贡献就像索取的主儿！”
“真是这样，有时候都觉得没地儿讲理去。”
“对这样的人，没理可讲，别费那唾沫星子。”
“你不知道，刚才我那个气啊，真想把公司的福利一股脑儿都给取消了，反正钱花了也没人念你好！”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那一大堆这补贴那补贴的就不该有，我们就都没有，居然还有全勤奖，全勤是应该的，凭什么奖啊？哪个公司还像你这么吃大锅饭啊，你把他们都惯出毛病来了！”
“是，我也觉得他们越来越没感觉了，都觉得这些本来就是应该的。”
“以前打工的时候，不了解做老板的难处，总听人家张口闭口地在底下喊黑心老板，自己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明白了，这黑心老板都是让黑心员工给逼出来的，心不硬起来真不行！”
齐奈笑了：“还真是，估计也有人在底下这么说咱们。”
“那可不，所以我就拿业绩制度说话，其他爱怎么着怎么着，我告诉你，我开奖金，最好的和最次的，真是天上地下，但没人敢来找我，业绩不好的，开会大气都不敢出！”
“是，我也觉得应该拉开差距，原本是觉得在工资上已经体现出差距了，希望到年底大家都乐融融的，都能拿个大红包。所以除了发重要贡献的几个人的奖金，还给所有人都发双薪，刚才我就在想，如果吧双薪取消了，把这些钱都用来奖励公司一年中表现最优秀的几个，那多有感觉啊，力度多大啊，肯定都玩命干。”
“没错，管理就是这样，二八法则到哪儿都适用，你做的再好，能有20％的人说你好久不错了，你的任务就是使劲激励这20％的人，让他们做出80％的效益！”
和张桦聊完，齐奈舒服多了，她真的很喜欢张桦这种一清二白的作风，齐奈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改变一下管理风格呢，她的方式太平民了，也太温和了。
齐奈想起王灿老板讲过的毕马威早年进行的一次员工满意度调查，调查意外地发现那些严厉的主管比那些更绅士的主管的员工满意度更高，员工流失率相应也低。进一步访谈调查表明，严厉的主观有清晰的思路，明确的目标导向，懂得向上争取到足够的资源，向下能给员工方向感，有效地指导下属实现业绩。
而她呢，齐奈想，她自己做销售虽然目的很明确，但在管理上显然不是目标导向，而是和谐导向，这或许就决定了公司的发展速度，初期的困难时期一过，各项业务都平稳下来，公司就处于一种缓慢增长不温不火的状态。
但是，管理风格与性格有关，她改变的了吗？
第四十二章
爱使女人像飞蛾扑火一样，又把女人变得那么精于粉饰，总要把自己最美丽的样子留给心爱的人。
晚上回家，他们没出去吃，在门口超市买了点儿菜，两个人挤在厨房里，齐奈主厨，万诺丞打下手。
齐奈说起白天的事。
万诺丞笑答：“员工就是这样，他们不认为那是福利，认为那是薪酬的一部分。”
齐奈赌气道：“可是作为小公司，我们本来的薪酬也不算低啊，他们要这么觉得，那我还真不如取消了呢！”
“不是取消，你应该换种方式去极力，激励必须多样化，否则一年又一年下来，一直一成不变，再大的激励也会没感觉。”
齐奈撅起嘴：“我觉得张桦那样也挺好的，虽然我敢说，底下肯定有人恨她，但我这样，也一样有人说我不好，还不如像她那样，管理上凶狠点，奖励时对值得的人下猛料呢！”
“下猛料？！”万诺丞笑起来，揪住她的下巴，一副逼供状，“说，想给谁下猛料？！”
齐奈一推他：“去你的！人家说正事呢！”
万诺丞不再逗她，说道：“张桦固然有她的方法，但你是你，她是她，管理风格虽说也是内外兼修出来的，但更多的是天性，不是说复制就复制的。再说，你已经招了一堆像你一样喜欢和谐的人进来，你再和他们讲凶狠，那你更是哪号人都抓不住。”
齐奈觉得说半天也没得着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有些泄气，握着锅铲的手下意识地使劲捣了几下。
万诺丞提醒她：“嘿嘿，你这是炒土豆丝，还是做土豆泥啊？”
齐奈笑起来：“万同学，请你说话不要那么夸大事实好吗？”
正说着，万诺丞放在外面的手机响了，他便跑出去接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万诺丞问道：“王晨儒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们EMBA的同学。”
“记性还挺好，那回你不是都喝晕了吗？”万诺丞想起伴着她度过的那难熬的一夜，不禁取笑她。
齐奈瞪了他一眼，于是万诺丞又捏着她的下巴发着狠：“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绝对不许你再喝那么多酒！”
齐奈明白他指的是那样的她太容易被人乘虚而入，便乖乖应着，想了想，又说道：“我之前就见过他。”
万诺丞以为自己没听对，问道：“见过？谁？”
“王晨儒啊，他英文名是不叫Roger吗？”
这万诺丞倒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齐奈也没说过，上次他们同学又聚会也没听王晨儒说过。万诺丞想，怪不得上次在上海，他一进钱柜包厢，就看到王晨儒坐在齐奈边上，他心里不禁有种怪怪的味道，问道：“你在哪儿见过他？”
齐奈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今天如果不是万诺丞提起来，她也想不起来说，便不以为然道：“在泰国，春节的时候，我们几个女朋友，就是有一次在东方君悦碰到你的那几个，一起去了泰国的清迈，在哪儿碰上他的，我们报了一个大象之旅的一日游，他带客户去，也报了那个团。”
万诺丞“哦”了一声，他倒是记得王晨儒提过春节去了泰国。
齐奈问道：“怎么了，他？”
“约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吃饭，让你挑地方。”
“哦，不就吃饭嘛，哪儿不行啊，让他直接定了吧。”
“这叫绅士，尊重女性，想吃什么？”
“呃，”齐奈扬头想了想，“要不怎么吃丰滑火锅吧，好久没去了，我想吃哪儿的涮猪肝了。”
“瞧你这点儿馋样，王晨儒一准笑话我找了个没品位的老婆。”
“那他这叫什么绅士啊，说是让我们挑，却得选他喜欢的，真虚伪！”齐奈挤了挤鼻子。
万诺丞笑起来，在齐奈的脸上亲了一下：“说得对，咱得给人真诚的机会，咱就丰滑了。”
见齐奈又低头乐滋滋地对付锅里那点菜，万诺丞突然侧过头来吻她，离开之前却又用牙轻轻地咬了咬她的下唇，恶狠狠地说：“虚伪你还和他一起唱《广岛之恋》！”
齐奈半天才反应过来万诺丞在吃醋，但她知道他没那么大醋劲儿，那个女人不喜欢男人为自己吃醋啊，万诺丞太精于此道了，所以他乐得故意，齐奈也就乐得当真。但第二天，万诺丞可真有点儿吃醋了。
晚上7点，他们准时在丰滑火锅碰了面，王晨儒带了个女孩儿，相当年轻，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脸蛋和身材都没的说，这是他挑女朋友最基本也几乎是唯一的要求。
点完菜，万诺丞和王晨儒起身去取调料了，剩下两位女士相对坐着，齐奈望着这个叫刘依纯的女孩儿，温柔地笑了笑。
刘依纯很快回了她一个笑脸，却意外地说道：“你真幸运。那个万诺丞那么爱你。”
“不是吧？”齐奈睁大了眼睛，倒不是怀疑万诺丞不爱她，而是奇怪刘依纯怎么平白无故就说到这个上面去了，“才这会儿，你看见什么了，就下这个结论了。”
“这种事往往是旁观者清的，他看你的样子，待你的方式都特别自然，完全不是技巧的问题，一看就是把你当老婆的。”刘依纯很客观地分析。
她这番话听得出来是经历过几个男人的，齐奈想，但感觉上却不像是个很现实的女孩儿，虽然在常人眼里甚至王晨儒和万诺丞可能都会认为她不过是个及时行乐的80后。
“这么说，你觉得王晨儒对你只是一种纯粹的技巧咯，这个想法可不好，让他知道可要伤人家的心了。”齐奈善意地责怪。
刘依纯暗淡地笑了笑：“一年12个月，他可能就会有12个女朋友，我和他在一起前就知道了，但，”她顿了顿，“没办法，就是喜欢上他了。”
齐奈长长地哦了一声，这点她再清楚不过了，但她点了点头，说道：“这我到不知道，你们这么认识的？”齐奈试图把话题转轻松。
“我，是他上一任女朋友的好朋友。”她答得有点儿无奈。
这的确有点儿尴尬，齐奈一时也没接上话，看来这个王晨儒真是个地道的花花公子，她甚至给万诺丞找了个好理由，估计他以前那样也就是近朱者赤。
齐奈伸出手抚了抚刘依纯的胳膊，安慰道：“爱情这个东西说不好的，有可能他对你就是真心的，我都觉得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何况他那么一个大男人呢。”
正说着，男人们回来了，齐奈惊奇地发现刘依纯马上一扫刚才的落寞，完全一副幸福妩媚的神情，齐奈在内心却不免悲戚起来。爱使女人像飞蛾扑火一样，又把女人变得那么精于粉饰，总要把自己最美丽的样子留给心爱的人。而刘依纯是这样年轻，正是该享受爱情的时候，哎，为什么偏要爱上一个花花公子呢，她不禁在心里叹道。
“怎么了？”万诺丞正盯着她，她低落的样子让他有点儿担心。
齐奈醒悟过来，马上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脸：“没事儿，有点儿想大圣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万诺丞捏了捏她的脸算是安抚，“好了，明天不就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