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 为君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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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 为君凝眸-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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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怯生生地进来,走到他身后,可怜兮兮地道:“哥,别再喝了,你去看看嫂子吧,产婆说过一会儿就该生了。”  
  朱旭辉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来烦我,生孩子又不是要死,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女孩咬咬下唇,自从家业被沈家夺走之后,哥哥就整日喝酒,什么也不管,再这样下去,家就要垮了。她鼓起勇气伸手按住朱旭辉的酒杯,“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们家还要靠你撑着……”  
  朱旭辉睁着满是红丝的眼瞪她:“朱曦彤,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滚远点!”  
  朱曦彤痛心地望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哥哥,摇着头,却坚定地不肯放开按住酒杯的手。  
  朱旭辉暴怒起来,抬手给了曦彤一个重重的耳光,将她小小的身子挥到了墙角。“我叫你滚!”  
  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她的心也随着这一耳光碎成片片,慢慢地爬起来,她蹒跚地走出去,同时在心中立下一个复仇的誓言,“江南沈家,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这种痛苦的滋味!”  
  看着妹妹瘦弱的背影,朱旭辉不由一阵沮丧与懊悔,他也不想这样,可为什么总是管不住自己暴躁的脾气。“扑噜噜……”,一阵鸟儿扑翅的声音传来,一只灰白的鸽子落到了窗台上。朱旭辉神情一变,急步过去抓住鸽子,从鸽腿上解下一个小竹筒,抽出一张纸条,紧张地读了起来。  
  他的脸色忽而紧张,忽而深思,忽而狂喜,终于他仰天长笑,“沈帼眉呀沈帼眉,你恐怕做梦都料不到吧!”他的神情兴奋得仿佛即将饱饮鲜血的狼,正要将手上的纸条撕掉,转念一想,又收了回来,脸上闪现一抹诡异的笑。“天赐良机,岂能就这么白白错过……”  
  ※  ※  ※  ※  ※  ※  ※  ※  
  怀湘幽居。  
  沈德宏来回地踱着步子,忽然站住,问那恭恭敬敬垂手侍立一旁的婢女,“三夫人真的已经准备放手一搏了?”婢女肯定地点了点头。沈德宏又接着踱了起来,婢女一动不敢动地等着,对于这看来已退隐多年的老爷,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畏惧。四年前在他的安排下她成了三夫人的侍女,也是安插在三夫人身边的暗桩,知道内幕越多,就越发感觉到他的恐怖。  ·  
  “你回去吧,一有消息就尽快来报告,记住,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婢女松了一口气,急忙告退。  
  沈德宏抬起头,嘴角绽出一丝笑意,一切都如他的预料,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十多年的明争暗斗,终于要以他的胜利而告终了。  
  他想要的,没人能阻拦得了,即使是他的妻子儿女也不能,他——才是沈家的真正的主人。  
  夜色浓重,天上没有月,只剩几颗星星在闪烁着寒光,这是一个夜行人活动的绝佳时机。  
  沈帼眉伏在冷烟小筑的阁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竹里馆黯淡的灯火。入冬了,夜风冷如刀,瓦愣上已经结起了一层白霜,她紧了紧披风以抵挡寒气,却怎么也觉不出一丝暖意。  
  自从派珍珠将机密有意泄漏给风若尘之后,她就每夜来这里守望。如果风若尘真是有所企图的话,是绝不会放过这样一条好消息的。  
  她在做守株待兔的工作。  
  原本她可以随便派一个人来监视,但她却不愿假手他人,宁可自己来受这种辛苦,只为了在知道结果以后,彻底斩断心中不该有的软弱与眷恋。  
  童年得到的所有教训让她深知把自己一生命运系在一个男人身上是极端愚蠢的,世上没有永恒,爱情是场赌博,往往输多赢少,她不想做一个赌徒,不愿像母亲一样心碎而死,所以她为自己营造了冰的保护壳。但是现在这冰壳已面临崩溃,如果再不让沸腾的情思冷却,她会暴露出心底最最柔软的那一处领地。  
  她没有勇气向风若尘敞开心扉,没有勇气让他占据她的领地,因为她没有勇气承受失败的痛苦。  
  那么,请给她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让她毫不犹豫地除掉风若尘的理由,一个让她永不会因此而后悔的理由。  
  灯熄灭了,竹里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睡去?沈帼眉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她有着一个好猎手所必需的绝好耐心。  
  当报时的更夫敲响三更的钟鼓时。竹里馆的一扇窗子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沈帼眉紧抓住身边的窗棂,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抹从窗中逸出的淡如轻烟的黑影,虽然在黑夜中难以细看,但那熟悉背影是她绝不会错认的。黑影极小心地观望片刻,便腾身向璇玑阁方向而去。  
  一切都清楚了,猜想化成真实,如一条巨大的裂缝隔开了风若尘。沈帼眉的心仿佛沉人无边的水底,冷得毫无感觉。她得到了她所想要的结果,却发现那结果是如此令人痛苦;她有了对付他的理由,才知道其实她一直在盼望着找不到理由。  
  慢慢站起来,她如幽灵一般飘回白衣阁,任初冬的寒风寸寸侵蚀她单薄的身躯……  
  迟疑地仰望着璇玑楼威严的外貌,沈帼眉竟有一种莫名的惧怕。一直以来,她都当这里是最佳的避难所与保护壳,想不到有一天她竟会害怕进自己一手营建的堡垒。  
  因为她害怕再有什么能让她痛苦的消息。  
  不行,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收起鸵鸟心态,事实不会因为害怕而改变,减少痛苦的最好方式是——坦然接受,这道理她早在六岁时就明白了。  
  璇玑阁一切如旧,什么也没有被移动过。  
  检查一番后,证实风若尘没能突破春衣所布置下的防卫机关。这早在她预料之中,春衣的天才头脑是何等厉害,再高明的身手,没有一两天功夫也休想轻松过关。  
  但他不会再有机会前来探查了,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能允许他这般任意来去。  
  必须把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作一个了断!挥慧剑斩情丝,想必要无上的大智慧吧?她不是静坐于莲花之上笑看红尘万丈如镜中幻像的佛陀,又如何逃脱痴男怨女的情结?  
  甩甩头,她放弃再去想,拿过案头的金漆火笺。这是沈家行之有效的信息传递方式之一,金漆火笺代表沈家内部的情报,银漆火笺则代表商场各家族的动态,红漆火笺表示江湖上的各种消息,黄漆火笺意示朝廷的重大举措。一个成功的商人,决不能只局限于商业,而必须注意八方动向,综合分析,选择最有利的时机与投资热点。  
  在沈家所有往来机密中,加三道漆的火笺是最高秘函,只有掌门人才能开拆阅览,而她手边的这一封,正有三道金黄的封漆。将秘函放人一个特殊的匣中,轻轻按下匣盖上的机关,秘函自动被打开了。这也是出自萨春衣之手的专用以检验信上是否有毒的装置。  
  鼓起全身勇气,沈帼眉打开了信笺,眼光扫过之后,她的脸瞬间消失了血色。笺内的报告叙述得很详细,连何碧丽写给朱旭辉的那封密函也被无孔不入的沈家暗桩以“乾坤大挪移”搬到了她手上。  
  阴谋无可辩白地呈现在眼前,却令她不知所措。若不是她们,若换了另外什么人,沈帼眉绝对能用雷霆般的手段将阴谋者击为尘粉,可是……父亲和天赐要怎么办呢?她能够冷酷到不顾亲情不顾伦常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演变成如此不堪的结局?  
  当年父亲是如何处置这种事的?沈帼眉不相信父亲会不知道连湘湘死亡的真相,那种蹩脚的杀人方法连年仅七岁的她都看得出破绽,更何况身为一家之主的沈德宏!父亲之所以沉默至今,也是为了天赐和家族声誉吧?  
  那么,她也必须忍,用最和平的方式解决这桩处心积虑的阴谋。  
  蓦地,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刹那间闪过心头:这一切难道都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吗?不知为何,她心头总种模模糊糊的疑虑,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却是她不该也不敢追究的。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吧,注定要在阴谋中扮演悲剧角色。一种深沉的悲哀洪水般自心底泛滥,她再也无法忍受地扑倒在地,自母亲去世后,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失声痛哭,剧烈颤抖的双肩和勉强压抑的啜泣暴露了她的软弱,毕竟——她还是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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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遣走身边的侍女,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卧房。烛光摇曳,平日里温馨的香闺此刻看来竟有一丝诡异的气氛。时间还早,她们不会蠢到选择初更时下手,所以沈帼眉放心地坐到床沿。  
  望着飘忽的烛火,沈帼眉的心突地绞紧又猛地放开,混和着恐惧与期待的古怪感觉令她微微发颤。伸手人怀,她握紧了冰冷的瓷瓶,仿佛握住一点凭藉。她探身吹熄了烛火,解衣就寝,只是没有睡倒,而是抱胨倚在枕上。她在等待那罪恶的一刻。  
  没有星光的夜晚,黑暗中静默若死。  .  
  时间的消逝变得异常缓慢,沙漏的点滴声听来如此清晰,三更的钟鼓响了,突然间从床帷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嘶嘶”声,仿佛是尖锐的鞭梢响击。一瞬间冷汗从沈帼眉鬓边额角渗出,强烈的恐怖令她的太阳穴突跳,尖叫几乎突破紧缩的喉管,她从没有经验过这种紧迫的危险——  
  在黑暗中独自面对一条剧毒之蛇“漆里星”的危险。  
  手臂僵硬得难以抬起,此刻她像被拖了咒语一样,明知危险在即,明知那条可以致她死命的蛇近在咫尺,却一动也不动。  
  蓦地,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擦过了她的足踝,与此同时,像针刺般的痛感自小腿传来。随即麻木便沿着腿蔓延开去。就是这个时候!她摸出瓷瓶,将里面微苦的汁液一口喝干,从喉到腹烧起熊熊烈焰,然后一手推倒了床帷旁的铜质高脚灯架,“轰隆!”灯架倒地的巨响在静夜里分外沉重清晰。  
  “来……人……”声音只到了舌尖便凝固住了,头脑“嗡”地胀大,耳中轰鸣,胸口像要被窒息的抽紧,冷汗如浆,霎时湿透了缎质寝衣。沈帼眉看不见腿上的伤口在迅速肿胀变黑,也不知道自己的双唇变紫,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快死了,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到的话……  
  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赌的是她的爱情与亲情,赌注则是她的性命。  
  痛苦,从未经验过的痛苦。两种截然不同的毒素在她体内冲突、撕杀、克制。从而引起肉体难以忍受的剧痛。她觉得有无数条带电的小蛇在全身流窜,每一次流动都给她电击般的刺麻感,她觉得血液从脚底直冲上头顶,再迅速回落到脚底,心脏像是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运动,简直要爆裂开来;她觉得头脑晕眩,思维混乱,眼前五彩缤纷如同一个绮丽的梦、痛苦的梦;她觉得口中苦涩,舌头僵直,她说不出话来,她无法发声。在晕厥的最后一刹那,她听到门被撞开和珍珠琥珀焦急的呼唤:“小姐!”……  
  人声鼎沸,整个白衣阁灯火通明。  
  风若尘衣衫未整,匆忙赶到白衣阁。他是被琥珀激烈的拍门声惊动,又被她不由分说地拖来的。尽管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从琥珀紧张的神色上可以猜到一定是发生了十分可怕的灾祸,而且与沈帼眉有关,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旋风般赶到沈帼眉的寝闺。  
  屋里屋外挤满了侍婢,“小姐!”“醒醒呀,小姐!”的呼唤此起彼伏,夹杂着低低的抽泣。风若尘心急如焚,粗鲁地推开挡路的人,直冲到床边。  
  珍珠和另两个侍女围在床旁,正惶急得手足无措,见风若尘赶到,直如天上掉下的救星,连忙起身让位,“风先生,快看看小姐吧,刚才小姐房里的灯架倒地惊动了我们,待过来查看,却发现小姐怎么叫都叫不醒……”    
  人影散开,高烧的红烛将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到静静躺着的沈帼眉身上,她的眉不安地蹙着,使她的面容显得十分痛苦,紧闭的双眸下阴影是如此浓重,而她的唇——原本虽苍白却不失甜美的漂亮薄唇,现在却完全变成了蓝紫色,如果不是她的鼻翼还在微微颤动,她的胸口还在缓缓起伏,眼前的沈帼眉简直便是一具死尸,毫无生气的死尸。  
  毒!  
  这是反映到风若尘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沈帼眉一定是中了某种奇毒!  
  什么毒?是吞服还是从创口进入血液?是阳刚的还是阴寒的?他伸手抓起沈帼眉瘦弱的手腕,脉博的跳动十分古怪,时快时慢,还伴有原因不明的波动。而令他几乎血液凝固心胆俱裂的是——那毒气正迅速地向沈帼眉的心房逼近。  
  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现在惟一能做的,只有用金针刺穴的绝技阻止毒气蔓延以争取时间辩明毒性求得解药。  
  毫不迟疑地,风若尘转身命令珍珠:“叫所有的人都出去,你到我的住处把床头放的黑木匣取来,还有,通知侍女准备大木桶及热水,越快越好!”  
  珍珠应声奔出,所有的侍女都退出寝闺。片刻后木匣取到,风若尘将门关好上闩,回到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这个令他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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