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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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谋-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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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立刻起了一阵小骚动。

十分钟之内,不仅免了风头正健的正科干部,还把组织部长都免了,翁灿辉还真是下得了狠手。

在座所有人都还记得,在不久前市府专题会上,就是这个强势市长,还大力支持过孟谨行,这风向也变得太快了吧?

方天岳以及姜庆春等人,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甜蜜舒爽。

没想到,一个麻岭隧道突水事故,不但把孟谨行彻底扒了下来,竟然还连带着削掉了组织部长,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这个时候,他们觉得在孟谨行到会前挨的一番骂,与孟、钟二人的免职比起来,那可真是花拳绣腿没一点力道嘛!

翁灿辉对自己免孟谨行职这一点,不存在任何担忧,即使葛云状动问,最多找个小乡把他扔过去就解决了,也免了他自己心底深处的一些担忧,倒是钟敏秀,他话虽这么说了,心里却清楚得很,没有葛云状点头,免了也是白免,人事那可是葛云状的地盘,还轮不到他大耍威风。

为免再度节外生枝,他决定宣布结束会议。

然而……

章广生突然也不温不火说话了:“葛市长,我得说两句,不然骨鲠在喉!如果说,这次的事故在搜救方面有责任,那不仅仅是示范区筹建办一家的责任,我们在座的都有责任。至于说到领导责任,我们县委一班人,似乎都比孟谨行官高一级吧?怎么处理都不该先处理到他头上。”

肖云山的眼皮跳了一下。

钟敏秀终于坐下来,朝孟谨行远远望了一眼。

章广生话音刚落,邝阳立刻接道:“不错!广生同志说得对,要说承担责任,我们县委更应该承担。”

何淼与杨枫同时瞟肖云山一眼,相继表示大家应该冷静,支持市委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谈培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大声说:“我支持小钟、广生和小邝的意见!”

肖云山突然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火烧火燎的烫,目光不由自主移向还未表态的顾梦柯。

顾梦柯的心里正激烈斗争,他没想到章广生也会跳出来支持孟谨行,但当几个常委都表态后,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表态,而是已经发展为顺势而上的斗争!

钟敏秀的用意,他猜不透。

但是以他对章广生的了解,这绝对不是章广生惜才保护孟谨行,而是章想利用这个机会,把责任引向肖云山!

县委集体承担责任一旦形成意见,就会成为目前同时坐着县委一、二把手两把交椅的肖云山,在高速航行中突然遇上的暗礁,沉船很可能会变成分分秒秒的事情。

而对于一个被拉下权位的人来说,在最关键时刻出卖爱将的做法,会成为肖云山永远洗不脱的污点,将没有人再会愿意替他奔走效力谋图翻身。

从这个意义上说,顾梦柯知道自己应该坚决地站在章广生这边。

但是!

他是从郑三炮阵营反出来的人,哪怕郑三炮受了审,一般人却不会宽待他的反水,如果他再度踩肖云山一脚,帮了章广生,却未必是帮了自己。

帮与不帮,现在对他来说都是死路。

既然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做个彻头彻尾的墙头草又有何不可?

他选择了——帮!

到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发言的姜德才后悔之极,为自己没有抢在章广生前面捞孟谨行一把而懊恼!

比起彻底毁了孟谨行,他当然更希望有机会把孟谨行笼络到自己麾下,那是个一往无前的将才啊!

可惜肖云山胆子太小,在关键时刻不敢拿自己头上的乌纱赌一把。

不过,就算落后章广生一步,大势所趋之下,他理所当然要站在多数人这一边——墙倒众人推嘛!

翁灿辉气得发抖,长丰这帮人竟然公然叫板,他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指着章广生道:“你们这算什么?集体逼宫?”

第128章 天地为庐

章广生在常委的一圈表态之后,俨然成了中心人物。

他在长丰经营十多年,经历贾天德、郑三炮先后倒台,能够依然屹立不倒,其政治眼光与手腕,本就已是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翁灿辉的暴怒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姿态,根本不足虑。

他态度平和地回应道:“翁市长息怒!我们只是恳请组织上给年轻同志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你既然能让脱岗连现场都没到的小方同志改过,怎么就不能让小孟也拥有同样的机会?实在一定要找个人承担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大家都不要再争论了!”

章广生不仅拿方天岳跟孟谨行作比较,还愿意以自己的职务保孟谨行,让方天岳大愕之余,看孟谨行的目光更加充满怨恨。

他丝毫没有想到,在这场事故中,他和孟谨行一样,都是被算计的对象。

肖云山意识到自己在长丰大势已去,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抱臂于胸,仰头闭上了眼睛。

大厦倾于一夕间呐!

翁灿辉虽然强势,但也不是莽撞之人。

他今天对孟谨行作出的免职决定,是顺势而为之下的临时决定,有其过往动因,但现场因素绝对占了上风。

不过,钟敏秀扰了他的局,一切都走了向。

堂堂市委副书记、市长,被一帮县委常委搞得骑虎难下,的确让他很难咽下这口气。

但是,他又的确没有绝对权力摘掉这些人的乌纱,至少连理由也不够充分。

何况,他定了天灾的基调后,等于投鼠忌器,把自己和这帮人绑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尤其,他也明白了章广生等人的用意。

肖云山与孟谨行这两个人,如果让他选择,他会坚定地选择埋葬孟谨行!

肖云山虽然有些政治头脑,但为人自私,对乌纱极其看重,为了顶上乌纱,常常会作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这样的人只要拿住他的帽子,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孟谨行不行!

这个人的性格在隐忍中透着坚韧,辅以其才华与眼光,未来必是一匹前途不可限量的千里驹。

关键还在于孟谨行最不同于其他人的一点,此人对钱的态度天生超然,利益很难捆绑住他,虽然他也看重仕途,却比肖云山有底线。

对于一个有底线的人,掌握他并不容易。

所以,只要有选择的机会,他必然会一击击垮孟谨行。

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肖云山杠这个黑锅。

作为葛云状的亲信,在关键时刻却出卖了葛云状的未来女婿,他也很想看看,葛老大会不会像肖云山刚刚那样,也来一出挥泪斩马谡?

盘算停当,他的脸色便缓和下来,重新坐下拿起茶杯,慢慢地喝着,借以调整酝酿情绪,同时恢复塑造会议气氛。

翁灿辉的举动,使每个人都感到很紧张。

姜德才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兴奋,这是他们盼了多少年的事情,让那张代表着长丰县最高权力的一把手交椅空出来!

在经过那么多的斗争之后,希望不但就在眼前,还一空空出两把椅子!

并且,通过这次的表态,他们自认与孟谨行之间又创造了握手言和的机会。

美妙啊!

会议室内的紧张气氛就在翁灿辉盖上茶杯盖那一刻,达到了顶点,所有人,包括孟谨行,都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像等候审判的囚徒,等待翁灿辉作出最后决定!

翁灿辉的目光一寸一寸挪过每一张脸,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在心中冷笑,哪怕你们长了胆子敢挑战我的权威,最后决定取舍的还是我,不是你们!

“同志们……”

“市长,您的电话!”徐非凡在他刚刚开口的时候,突然神色紧张地递上电话。

翁灿辉把秘书的神色看进眼底,心里画起问号,接过电话,只“喂”了一声,倨傲的神态立刻收敛,人也弓着背站了起来,步出会议室,态度恭敬地接着电话。

满满一会议室的人,都充满好奇地望着门口。

是谁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又是什么样的人,能令翁灿辉低下头恭敬待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姜德才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期盼着翁灿辉快点把那把大刀落下来,要么斩断他的希望,要么解救他腾升。

章广生握笔低头在本子上疾笔书写,字迹缭乱一片。

钟敏秀的心始终堵在嗓子眼上,她现在根本不在乎谁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她只关心谁能让她的小男人度过这一关。

方天岳的目光始终在一脸沉静的孟谨行脸上游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就是这么好命?

他在葛云状身边近三年,费尽心机想追雷云谣,却连一个好眼色都没得到过;像狗一样讨好雷卫红,换来雷红卫替他争取的凤山镇党政一把手的位置,却落得个有名无实;走遍长丰每个角落,为葛云状出谋划策希图能得到重用,却连一句表扬都没捞着过……

罄竹难书,罄竹难书!

他咬牙切齿地诅咒葛云状一家,诅咒有眼无珠的肖云山,诅咒那些帮孟谨行的人!

孟谨行此时已经镇静下来,会议的形势在他心里也有了充分的估计,他不清楚翁灿辉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但他相信,到了这一刻,翁灿辉不可能再坚持决定。

他把目光投向那个不时望向自己的女人,心里充满感激,如果没有她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形势未必会朝自己有利的一面发展。

他相信包括章广生在内,后来每一个挺自己的人,都只是因势利导罢了,只有她,遵从了内心对他的支持。

二十分钟过去,翁灿辉依旧没有走进会议室,原本安静的众人开始变得焦虑,开始担心会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一些人心里更是有些隐隐的害怕,害怕事故的基调被推翻。

一直闭着眼的肖云山忽然睁开了眼睛。

急转直下的形势令他一时失了分寸,但迟迟没有返回的翁灿辉却给了他一个清醒的机会!

别人害怕的东西,他也曾经害怕!

但他的船触礁沉没前,难道不能再拉上个把垫背的?

他的嘴角浮上冷笑。

会议室内泛起浓浓的不安情绪,徐非凡走了进来,“市长说,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去忙吧。”

所有人都哑然!

怎么就成了不了了之呢?

章广生第一个叫住收拾东西要离开的徐非凡,“徐秘,今天的会议纪要……怎么总结?”

徐非凡朝他摇摇头,“市长没有指示。”

没有指示?

窃窃私语之声立刻充斥会议室的角角落落。

那到底孟谨行撤还是不撤?

搜救延误责任由谁承担?

这些没有结论,接下去的工作如何开展?

除了肖云山、钟敏秀和孟谨行,每一个人都仿佛从云端直坠而下,难以接受这没着没落的结果!

章广生第一个采取行动!

“我去市委找葛书记负荆请罪!”

他要把今天会上的成果落到实处,否则未来处境堪忧!

众人反应过来时,他早已消失不见。

肖云山朝荀志刚点点头,“你去备车,我们也去市委!”

钟敏秀与孟谨行对视一眼,先后离开会议室,不约而同走入平时不用的消防楼梯间,孟谨行在后面追上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密集的吻如同雨点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他没有语言,只想用行动告诉她,他感激她今天的勇敢!

楼梯间里没有灯光,两具热切的躯体被各自的内心焚烧着,点燃起所有的火焰吞噬彼此。

他用全身的力量把她挤压在墙上,完成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碰撞,彻底腾空了大脑中所有的情绪,把一切都回归成最原始的索求。

当她即使背靠着墙面都无力支撑住身体时,他完成了最后一波冲击,一把托住她完全无骨的身体,在她耳边说:“走,回家!”

她被他整个抱起,连同凌乱的衣服。

下到底楼,他才轻轻放下她,帮她整理好衣服,在她耳边亲了亲道:“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她惶惶地站在安全门内,激情尚未褪却,内心并存着可能被人发现的害怕。

短短五分钟,孟谨行再次进来,把她抱出去放上车,快速驶离县委。

她此刻的内心是欢快的,为他勃发的激情,和难得一见的温柔。

“我不想回家。”钟敏秀说。

孟谨行侧过头看她,手摸上她的脸,“想去哪里?”

“只要你在,哪里都好!”她说。

“嘿,有个地方可以去!”孟谨行偏下头,眼睛里的不加掩饰。

“哪儿?”

“丰水河。”

“那儿好偏哦。”

“相信我,你会喜欢那个地方!”

位于佘山南面的丰水河,是都江的源头,被西南人称作都江的母亲河。

孟谨行每次去佘山都会路过,感觉周边环境幽静,充满野趣。

半小时多的车程,福特停在丰水河畔的河滩上。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

他放下车座椅背,躺倒身体,朝她笑笑,“来吧,天地为庐,让我们忘却一切烦恼!”

第129章 安然不动

回到曙光路钟敏秀家,已是下半夜两点。

孟谨行把虚脱无力的钟敏秀抱上楼,在她那里又冲了个澡,没有接受她的挽留,还是回了县招。

他没能入睡,也根本睡不着!

与钟敏秀一场淋漓尽致的野合,既是对她的感谢,也宣泄了他自身的愤懑。

欢爱过后,冷静回驻。

他需要梳理一遍前后经过,在县委一班人的争斗中,找到自己生存的位置,也要让那些为了权位,无视生命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

东方渐白时,他的案头已经积了满满一缸的烟头,心头如同天色,渐渐明朗。

上班后,刘爱宝进来向他汇报,秦婉华的儿子已经火化,由于她和保姆的身份证件都丢失,不能购买机票,她们又急于返回,刘爱宝作主让赵涛开车送她们带着男孩的骨灰返京。

孟谨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刘爱宝看他一眼跨出办公室,犹豫一阵去了曹萍的办公室。

……

曹萍刚和丰玉儿确认完年底团拜会邀请的客商名单,看到刘爱宝进门,立刻笑说:“你来得正好,朋友送了我一些花茶,刚泡了,现在喝正好!”

她站起来取了一个小玻璃杯,替刘爱宝倒了一杯递过去,另外又从抽屉里取了一袋未开封的,让刘爱宝拿回办公室喝。

刘爱宝心不在焉地接了,拿着杯子出神。

“怎么啦?”曹萍推推她,“有心事?”

“我昨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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