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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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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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就凭这两点,已是他人不及,我险些竞瞧错了他。”一念至此,不禁对胡不愁大生敬佩
之心。
  胡不愁笑道:“无论如何,咱们总得感激他为咱们送来两匹宝马,侠些将那马脸搬到这
车上走吧,也免得王前辈着急。”
  两人跃到道旁,打开车门,目光望处,两人不约而同,脱口惊呼一声,竞被惊得果在地
上,再也不能动弹。
  车厢中的马脸岑陬,竟已赫然踪影不见!
  阳光渐渐升高,诺大的连云庄里,一片死寂。
  秋深之际,阳光并不炽热,但数百条企立在院中的大汉,却已人人惧是满头大汗,汗透
重衣。
  王半侠、铁温侯、彭清等六人倚壁而坐,十二道目光,瞬也不瞬地瞧着厅门,面上已现
出不宁之色。
  白衣人却仍石像般端坐不动,阳光将他白麻衣衫映得一片黄金,使他更平添几分神秘之
凄艳。
  王半侠喃喃道‘“该死……该死,怎地还不来……”突见白衣人霍然长身而起,冷冷
道:“两个时辰到了!”
  王半侠苦笑道:“到了么?”
  白衣人道:“那第一剑窖的战书在哪里?”
  王半侠道:“再有一个时辰,想必可来了。”
  白衣人冷冷道:“我说等两个时辰,便是等两个时辰,特大好时光浪费于等待之中,岂
是我武人精神?”
  王半侠道:“你难道只知比武、练武、武人精神,别的任何事,都一概不管了么?”
  彭清道:“你可知世上除武之外,还有许多佳事,名花洼树,良辰美景,百年好酒,绝
代佳人,你难道都不愿享受享受?”
  白衣人缓缓道:“我生命已献于武道,其他均非我所能顾及!”语声虽缓慢,但截钉断
铁,绝无犹疑。
  王半侠叹道:“你虽是武痴,却痴得令人可敬……”
  自衣人不再说话,缓缓提起长剑,道:“请!”
  铁温侯霍然站起身子,沉声道:“既是如此,铁某……”
  突听厅外一阵喧哗,众人纷纷大喝道:“来了!来了!有人来了……”喧哗声中,夹着
一阵马蹄之声。
  蹄声初响,已有两骑奔来,来势有如天马行空,瞬息即至,瞬息而止,马上两人,飞奔
入厅。
  王半侠大喜道:“不愁,你来得正……”好宇还未说出,突然变色道:“那岑……岑陬
在哪里?”
  胡不愁喘息未止,垂首道:“失……失踪了。”
  王半侠又惊又怒,厉喝道:“他穴道被制,怎会失踪?”
  胡不愁又愧又悔,当下简略将经过说出。
  王半侠只听得连连顿足,怒道:“这怎生是好……怎生是好?你可知有多少武林高手,
要送命在此事中?”
  胡不愁哪敢说话。王半侠泪下如雨,又道:“是谁会将岑陬劫走?是谁育这么狠毒的心
肠?”
  铁温侯等人虽已抱定以身殉武之心,但方被引起生机,此刻又告断绝,面上也不禁露出
失望之色。
  胡不愁呐呐道:“晚辈若是猜得不错,那将岑陬劫去之人,不出片刻,便会在这里现
身。”
  王半侠怒道:“岂有此理,他莫非赶来送死不成?”众人都觉胡不愁猜的实是大错特
错,毫无道理。
  只有彭清却温言道:“你且将道理说来听听。”
  胡不愁沉声道:“那人既非要救岑陬,劫去岑陬可说毫无用处,除非他要以岑陬为质,
来威胁我等,那么他便定必要在这种最最危急之时赶来,迟了一日,岑陬的价值便要减少九
分。”
  众人惧末想到这外貌平凡的少年,竟有如此过人的聪明,都不禁为之动容,王半侠亦自
顿首道:“有道理……有……”
  忽然间,众人眼前一花,半空中落下一条人影,飘身掠人大厅,一身褐衣,满面木然,
却是那木郎君。胡不愁不用再想,便知岑陬必是木郎君劫去的,立刻向王半侠打了个手式,
悄然道:“晚辈猜的只怕不错了。”
  厅中之人,虽然多半未曾见过木郎君,但瞧他摸样,已知他必是传说中的“青木宫”中
之人。
  王半侠抢先一步,厉声道:“岑陬在哪里?”
  木郎君阴森森一笑,冷冷道:“阁下倒聪明得很,不错,那马脸人确是在我处,但各位
要见他,却无如此容易。”
  王半侠道:“你有什么条件?快说吧!”
  木郎君道:“阁下的确痛快得很,我那条件,说来也极容易,第一,各位须得设法自紫
衣侯处为我将‘大风膏’取来。”
  王半侠想也不想,道:“这个容易。”
  木朗君道:“你答应得未免太痛快,倒令我有些不信!”
 标题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七章 剑气映金波
  王半侠大声道:“只要你先将岑陬送来,王某什么事都可答应,而且话出如风,永无更
改,你我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何况王半侠名满天下,岂有对你食言之理!木郎
君凝目瞧他半晌,道:“好,你取得‘大风膏’后,我自会令人前去索讨,但条件非只此一
样而己,其他的也非你所能答应。”
  王半侠道:“你要谁答应?”
  木郎君目光转向胡不愁,自怀中取出一双青木瓶,道:“这瓶中之药无色无味,混入茶
饭之中,无人能发觉。胡不愁道:“阁下可是要我将此药交给宝儿,再要宝儿特此药混入水
天姬饮食之茶饭中?”木郎君咯咯笑道:“不错……”
  胡不愁道:“此事也容易,纵然再难十倍的事,在下亦无不允之理,何况在下早就对那
水天姬存有不满之心。”语声微顿,又道:“在下虽非成名人物,也是侠义门徒,万万不致
食言背信,此点也请前辈放心。”他伸手接过木瓶,小心藏入怀里,神情之间,似是心甘情
愿,绝无半分勉强之意。
  木即君果然甚是放心,仰天一笑,道:“本座行事,绝不赶尽杀绝,你们既然痛快,本
座也还你们个痛快。”
  话声未了,飞身而出,片刻便又抱着岑陬飞身而入。
  只见那马脸岑陬头发披散,双颊红肿,眼睛狼狈地瞪着木郎君,满含怨毒之意,想是木
郎君记恨前仇,已给它吃了不少苦头。
  木郎君“砰”地一声,将他重重摔在地上,王半侠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他扶起,道:
“战书便在这里”白衣人道:“这算什么战书?”虽然他无论见着什么惊奇之事,面上都不
动声色,但此刻语声中也不免露出诧异之情。
  王半侠双手一分,撕开了岑陬之衣襟,只见他双肩前胸,七道剑痕,伤口早已结疤,骤
眼望去,也和寻常伤痕汲什么两样,只是这剑痕都在肩井、乳泉等大穴之上,纵横上下,去
路分明,剑痕与剑痕之间,还有条淡淡的红线,仔细一瞧,亦是剑锋划出来的。白衣人不等
王半侠说话,目光立即被这剑痕吸引,脚步也开始移动,一步步走向岑陬面前。
  大厅中死寂无声,人人都在等待着白衣人看过这剑痕后的反应,人人心中都有如悬着块
大石一般。
  只见白衣人那苍白的面色,渐渐泛起一阵兴奋的红润,冷漠的目光,也又露出那激动的
狂热。
  忽然间,白衣人左掌疾出,在岑陬身上闪电般接连拍了七掌,每一掌俱是拍在剑痕之
上。
  岑陬狂叫一声,一口闷气,自胸中吐出,挣脱王半侠的掌握,狂呼着奔出大厅,但出门
数步,又自扑地跌倒。
  白衣人再也不瞧他一眼,挥起长剑,剑尖向天,微微颤抖,白衣人语声也是微微颤抖,
仰天道:“天地无极,终于还是有一人能作我的对手……”突然垂首跪下,满头长发,四散
被落,似是在感激苍天终能赐给他一个对手,又似在赞佩苍天之能,竟能创出个能与他作对
手的英雄。
  众人瞧得目定口呆,也不知心中是何滋昧,胡不愁但觉热泪盈眶,似乎自己也分享到这
唯有绝世之雄才能拥有的激情与感受。
  突听一声惊呼,一声马嘶,木郎君身形横飞而起。
  原来那马脸岑陬竞乘着众人惧末留意时,跨上了胡不愁骑来的汗血马,飞驰而去。他本
自大宛国来,骑术自是精绝。木郎君飞身追出,跃上了另一匹汗血马,几条大汉奔扑过去,
要待拦阻,木朗君几曾将这些人瞧在眼里,挥臂一抢,四、五条大汉一齐扑地跌倒。
  木即君大呼道:“所约之事,切莫忘了……”呼声未落,蹄声已远,两匹马一前一后,
都已走得不知去向。马良顿足:“可惜可惜,汗血马……唉!”
  胡不愁含笑道:“本非你我之马,丢了有何可惜?马兄大好男儿,怎地对得失之间,看
得如此严重?”
  马良怔了一征,呆望着胡不愁面上开朗的笑容,长叹道:“胡大侠心胸如此开阔,好教
马某惭愧!”
  这一阵骚动,自衣人始终浑如不觉,良久良久,方自缓缓长身而起,道:“以剑作书之
人,此刻在哪里?”王半侠道:“东海之滨。”
  白衣人道:“相烦带路。”
  胡不愁接口道:“在下愿效微劳。”
  白衣人瞧他一眼,道:“好,走!”举步定向厅门,突又转身道:“武道精神,有如登
峰,既有巅峰可登,他山不登也罢……”语声突顿,向胡不愁微一招手,大步行出,大汉们
纷纷闪开道路,只见他乱发飘飞,容色如石,每走一步,相隔仍是一尺七寸,似是世上无论
任何事,都休想将他那钢铁般的意志改动分毫,更休想拦阻他登上武道颠峰之路。
  胡不愁别过众人,相随而去。
  铁温候大声道:“东海这一战,必定冠绝千古,铁某万万不愿错过,此刻便要追将去
了。”
  彭清道:“这一战谁也不愿错过,幸好敝庄还有良马,可供代步,你我众兄弟,不如一
齐快马赶去。”
  王半侠含笑藏口道:“我平生不惯骑马,可要先走一步了,一路上还可将此消息散布出
去,多约江湖同道去观战,也好为紫衣侯助一助威风。”众人仅待站起相送,哪知风声过
处,王半侠使已远远去了。“东海之滨,双剑争锋!紫衣自袍,孰为剑雄?”
  当世第一剑窖紫衣候与连创江湖数十高手的白衣怪剑容比剑之消息,有如风吹雨露,立
时便传遍江湖。
  郾城“岳家枪”高手“九花枪”岳雄正在饮酒,听见这消息,立刻抛下酒杯,夺门而
出,赶赴东海,连约来的朋友都末打声招呼。
  赊旗镇“快马双鞭”呼延寿,正在精赤着上身洗马,听见这消息,立刻抓起衣衫,飞身
上骑,连马鞍都末配上。
  正阳关“龙虎刀”屠正方饭后阔步路上,瞥见呼延寿快马奔过,问出了消息,立刻飞身
跃上呼延寿马股,同骑而去,连家人都末打招呼,田家庭“卧虎”田通出恰在正阳关宴客,
在酒楼上听到呼延寿说出的消息,立刻自窗口掠出,跳上一匹停在酒楼前的健马,也不管马
是谁的,便打马追去。
  芜湖大豪“快手分金”隋如平,与“飞刀将”杨世义,为了争夺米市,正自各率弟子,
要一挤生死,听见这消息,两人斗志全消,竞同登一辆马车,同车而去,在车上三言两语,
便将一场流血惨斗消弥于无形。
  有人快马口讯获知这消息,有人自飞鸽传书获知这消息,白衣人与胡不愁还未出豫境,
这消息却巳远至海滨。
  一路上武林英豪,只要听到这消息,当真是酒客抛杯,赌徒散局,纵然抛下一切,也耍
去瞧瞧这一场百中罕遇的大战。
  海盗之雄“紫髯龙”寿天齐,早已算定各路英维,俱将赶来东海,早已连夜在海滨搭起
了百十间木屋,但只要来迟一步,仍是无地可居,也不知有多少平日养尊处优之人,为了要
一睹此战,不惜幕天席地。
  不数日间,东海之滨便已是冠盖云集,群英毕至,遥望海中,那五色锦帆,映着日色,
更是光辉夺目!
  日色将暮,荒原辽阔。白衣人与胡不愁已渡过汝河。
  一路上白衣人惧行荒野,不走大路,他生命果似全已献于武道,别的一切都不在乎。他
若走得累了,立刻躺下就睡,纵是荆棘丛中,他也不顾,他若走得饿了,便弹石射些飞鸟走
兽,生裂而食。
  这种露宿荒野,茹毛饮血,若是换了别人造随于他,当真连一天也过不下去。但胡不愁
天性奇特,只耍白衣人能睡的地方,他便也能呼呼大睡,只要白农人能院的,他也能生吞活
剥,照样吃下,白衣人面容百像般冷漠,他面上却能终始带着笑容,白衣人数日不开口说
话,他也不觉难受。
  这一日渡过汝水,两人自凌晨走到薄暮,白衣人虽仍行所无事,胡不愁已是气力将竭,
勉强支持。但他纵然走得不能举步,仍是面带微笑,绝不叫苦,白衣人瞧他一眼,竟然顿使
脚步,缓缓坐下。
  胡不愁暗中松了口气,仰天卧倒,但觉四肢松散,端的是说不出的舒服,纵然给他万两
黄金,他也不愿再走一步。
  只见白衣人忽然仰天长叹一声,道:“白三空,好汉子!”
  胡不愁与他同行至今,听他第一句话,便是夸奖自己的师傅,不禁又惊又喜,呐响地不
知该如何答话?过了半晌,白衣人缓缓又道:“你也不错。”
  这短短四字说自白衣人口中,那当真比别人口中的千言万语还要珍贵了,胡不愁油油
道:“多……多谢!”
  白衣人仰望空苍,再不说话,胡不愁也不敢惊动于他。
  这时,暮云已重,天色苍限,大地充满萧索之意,晚风吹动他乱云般披发,也不知他心
里想些什么?苍茫暮色,辽广荒野,坐着这冷漠的白衣人,这景象当真说不出的凄凉,也衬
得他更是孤单寂寞。
  胡不愁望着他石像般的侧影,心中不觉感概丛生,暗叹道:“他一生难道都是如此寂
寞?他难道没有一个亲人朋友?他这一生中,究竟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唉!他纵能上达
武道巅峰,又有谁能分享他的成功?又有谁能分享他的光荣?只不过令他寂寞更加深重而
已!”
  一时之间,胡不愁但觉这白衣人谜一般的生命中,实是充满着悲哀与不幸,他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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