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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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8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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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有一道魁梧身形破空长掠而至,气势如虹。
  将吴家八十骑留在关内的年轻藩王翻身下马,沉声问道:“如何?”
  一人即宗门的男子脸色难看,“等我赶到敦煌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数万草原骑军在攻破城池之后,依旧将其重重包围,我闯入城后,没有找你所说的那名女子,之后我打探到消息,只确定名叫徐璞的男子已经战死。”
  徐凤年嘴唇紧紧抿起,微微发颤。
  徐璞。
  一个他年少时曾经喊过徐叔叔的男子。
  与吴起同为徐家第一代骑军将领,在军中的辈分甚至比陈芝豹袁左宗褚禄山三人都要高。
  秘密潜入北莽草原的呼延大观犹豫不决,似乎有些到嘴边的言语,难以启齿。
  徐凤年苦笑道:“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
  呼延大观沉默不语。
  徐凤年平静道:“说。”
  呼延大观重重呼出一口气,“那名老妇人当初对围城骑军下达的旨意,无论敦煌城是战是降,城破之时,遇人即杀。”
  徐凤年缓缓松开马缰绳。
  身形瞬间消散。
  下一刻,高坡之上骤然响起一声砰然巨响。
  呼延大观站定在山坡北方,随意抖了抖手腕。
  年轻藩王站在靠南方的山坡边缘,两人之间,出现一道突兀形成的沟壑。
  呼延大观面无表情道:“最少有三四万北莽骑军在等你自投罗网,加上李密弼亲自坐镇的数百蛛网谍子死士,都在等你。”
  又是一声炸雷巨响。
  只见呼延大观保持双拳向前锤出的姿势,厉色道:“徐凤年!你难道不清楚之所以没有那女子的确切噩耗,正是老妇人和李密弼故意引诱你去死的陷阱?!如此粗劣的手段,你也看不穿?!”
  刹那之间,巨响远远胜过原本已经足够声势惊人的先前两次。
  呼延大观几乎是以倾力一拳将那名执意向北的年轻人击退数丈。
  呼延大观冷声道:“既然嘴上道理讲不通,反正你都听不进去,也行!我呼延大观虽说未必能够胜你,但拼个半死总归不难,我倒要看看,你徐凤年到时候如何进入敦煌城!”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事不过三的中原老话。
  年轻藩王不再继续向北而掠,而是缓缓走到高坡北方,与呼延大观一人面北一人朝南,并肩而立。
  年轻人双手笼袖蹲下身,安安静静望向北方。
  呼延大观安慰道:“你不露面,她才真的有一线生机,明白吗?”
  年轻人嗯了一声,“刚刚想通。”
  呼延大观如释重负。
  真要跟这个年轻人做生死之争,他还真有些犯怵。
  没法子,他呼延大观是个拖家带口的老男人。
  心情复杂的呼延大观唯有一声叹息。
  年轻人嘴唇微动,碎碎念念,悄不可闻。
  “莫说我穷得叮当响,大袖揽清风。莫讥我困时无处眠,天地做床被。莫笑我渴时无美酒,江湖来做壶。莫觉我人生不快意,腰悬三尺剑……世上无我这般幸运人,无我这般幸运人啊……”


第395章 人生最难死无憾
  徐凤年和呼延大观一人一骑在夜深时分稍稍绕路,从已经夜禁的南门进入拒北城。
  那座将军藩邸依然灯火辉煌,人流如织,大多正值青壮,相较寻常北凉边军要多出几分儒雅气,不披甲胄,也不穿武官公服,多是文士青衫,但是人人悬佩凉刀,且腰间悬挂一枚青玉质地的小巧印绶,印文皆是“军机参赞”四字,故而如今也被称呼为关外参赞郎。
  这拨人来历复杂,有来自清凉山那座被北凉道誉为龙门的宋洞明官邸,也有经由黄裳王熙桦等著名硕儒推荐从各大书院提拔出来的年轻士子,有从凉幽两州边军中抽调而来的年轻武官,年纪最长者不过四十岁出头,不过人数较少,更多是位于而立之年的当打之年,弱冠男子也不算少见。这些人拥有一个共同点,无论是北凉本土出身还是外乡人氏,出身都属于不俗,自幼饱读诗书,且大多对兵法情有独钟。由于军机参赞郎的特殊身份不好拿捏官身品第,北凉道副经略使宋洞明和凉州刺史白煜两位文官领袖,权衡利弊之后,都同意这些年轻人暂时仅以白衣身份,在拒北城藩邸参赞大小军机事务,但是得以领取俸禄,与离阳朝廷的下县县令相当。听上去好像俸禄不低,只是副经略使官邸和凉州刺史府邸一开始就撂下话,钱得先欠着!不过所有人接到一纸调令后,仍是欣然复命。
  藩邸占地颇广,徐凤年一路向议事堂行去,因为这里早就立下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人物不论官职高低,见到年轻藩王之后只是放缓脚步,既未停步,也无需行礼,最多就是迎面相撞的时候稍稍向廊道两侧而行,为年轻藩王让出道路。几乎今天所有人都发现年轻藩王虽然依旧平易近人,但似乎气势有些低沉内敛,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徐凤年来到藩邸第一重地的边军议事堂,相比清凉山议事正堂,当下后者的象征意义更多,拒北城里的这座氛围肃穆的宽敞议事堂,才是真正决定北凉关外战事走向的枢密重地。
  议事堂并不常用,除非商议出兵大事,或是关键时刻的大将云集,议事堂才会人满为患,徐凤年越过门槛的时候,只有寥寥无几的军机参赞郎,正在往墙壁角落悬挂几幅刚刚由拂水养鹰两房送来的青州形势图,见到年轻藩王的身影后,除去持竿架图的两名年轻人,那名负责留心地图是否歪斜的军机参赞郎赶紧转身,恭敬抱拳道:“参见大将军!”
  徐凤年微笑点头,然后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理会自己。
  呼延大观没有跟随年轻藩王跨入议事堂,大步离去,这一去就不仅仅是离开拒北城而已,而是直接离开凉州,携妻儿离开北凉道,去往西蜀游览风光。
  呼延大观离去的时候貌似颇为愤懑,骂骂咧咧,双手互揉手臂,依稀可见伤痕淤青。
  原来在南归途中,那个分明说了已经“想通了”的年轻藩王,两次毫无征兆地向北飞掠,呼延大观好不容易拦阻一次后,满肚子火气的第二次则是直接扯住年轻人的脚踝,往地上砸出一个尘土飞扬的大坑。
  这位北莽江湖人在新鲜出炉的两朝新武评之中,顶替了曹长卿的位置,一举跻身天下四大宗师之一,在四人中虽是垫底,但是世人公认能够与徐凤年、拓跋菩萨和邓太阿并肩之人,就绝不能视为普通的陆地神仙境界。这一届武评额外评点如今江湖,陆地神仙的人数虽然要略少于王仙芝领衔武林的尾声时代,但是这几位陆地神仙的战力之强,境界之高,是千年未有的大气象大盛况,堪称千年江湖最大年份的最辉煌时期。
  在这趟孤身赶赴敦煌城为年轻藩王打探消息后,呼延大观自认已经与徐凤年了清旧账,前生事今世结,以后便是独木桥阳关道,双方生死自负。
  徐凤年自然也没有挽留呼延大观。
  北凉骑军主帅袁左宗佩刀走入议事堂,门槛左右蹲坐着正在玩耍的呵呵姑娘和朱袍徐婴,换成一般人,还真没这份胆识从她们之间跨过门槛。
  看到孑然一身站在长条桌案前低头俯视那幅凉莽边关图的年轻藩王,袁左宗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缓缓走到徐凤年身边,轻声道:“当年褚禄山钻牛角的时候,连大将军也劝不动,也就义母开口说话,褚禄山才愿意听上一句。”
  袁左宗想起一桩陈年旧事,忍不住微笑道:“其实咱们刚到北凉扎根那会儿,大将军原本有意要让褚禄山出任骑军副帅,一半是对褚禄山春秋战事和北征草原的军功犒赏,一半也是为了掣肘当时徐家唯一被朝廷敕封为怀化大将军的钟洪武。那时候对于接不接受离阳赵惇赐下的大将军头衔,钟洪武虽然心底艳羡得很,却也十分犹豫,毕竟那是离阳赵室故意用来恶心义父的手笔,最后义父笑言白拿的正二品官职,不要白不要,钟洪武这才心安理得接受,只是褚禄山气不过,打死也不愿去凉州关外担任骑军二把手,说是怕自己忍不住一巴掌扇死姓钟的老家伙,这才在凉州城内当了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不文不武的,也就褚禄山自己甘之如饴,其他人都想不明白,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八千曳落河铁骑老卒,也正是在那时候解散。毕竟主将褚禄山离开了边军,这支骑军便名不正言不顺,否则总不能在凉州关外自立门户,那也太不像话了。”
  徐凤年突然抬起头,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问道:“褚禄山留在怀阳关,难道当真比在这座拒北城运筹帷幄,更有利于北凉大局?”
  袁左宗没有急于给出答案,反而心平气和地说着些题外话:“褚禄山是正儿八经的骑将出身,从春秋战事早期就投身骑军,其实与吴起徐璞等人都是一个辈分的徐家铁骑老人,只不过因为褚禄山带兵打仗太狠了,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给他一千兵马,别人一场苦仗打下来,可能最少也留下个四五百人,可是到了他手里,往往剩下两三百骑就是天大的侥幸了。所以虽然当初褚禄山号称徐家胜仗第一人,事实上却一直没能够攒下自己的班底,倒是陈芝豹,随着漫长的春秋战事缓缓推进,麾下嫡系也越来越多,最终脱颖而出,甚至在真正实力上能够隐约压过名义上官职更高的吴起徐璞等人,后来褚禄山千骑开蜀,知道那一千骑是怎么来的吗?当初谁都认为山路崎岖天险连绵的西蜀根本不适合骑军突进,因为很容易就被莫名其妙堵在某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极有可能在地图上就根本没有被记载,所以当褚禄山提议自己去开路,大将军没有答应,甚至一心复仇的赵先生也犹豫不决,只有李先生觉得此事可行,到最后大将军被褚禄山烦得不行,就让他自己招兵买马去,找到多少,想干嘛干嘛去,然后褚禄山他自己只拢起了两百多老卒,剩余八百余骑,是舔着脸从我这里借走的,我一开始也不愿意,褚禄山就跑去李先生那边,让李先生帮忙说情,他褚禄山这才能够带着一千骑往西蜀奔袭而去。”
  袁左宗重重叹息一声,感慨道:“之后就是名动天下的千骑开蜀,本来我们徐家军都做好最坏打算,不带一骑一马只以步军杀入西蜀国境,竟然在那块版图上,出现了西蜀立国数百年历史上闻所未闻的两万敌骑,要知道在大奉末年,三十万草原骑军势如破竹成功南下,可最后真正成功进入西蜀的骑军,还不到一万!”
  袁左宗转头望向年轻藩王,缓缓道:“率领骑军作战,无论是正面还是奇袭,我袁左宗自然本事不输褚禄山,假设一场大战有一连串大小战役,我敢说到最后,我与褚禄山的战功大小,大致可以平分秋色,你褚禄山能够捞到一个平字头实职将军,那我袁左宗也绝不会只能拿个镇字头将军。但是!那一串战事中,如果某人必须接连面对两三场困难至极的关键战役,我袁左宗绝不敢说都打赢,可褚禄山……他绝对可以!”
  袁左宗继续道:“恐怕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很早以前,大将军对褚禄山开过一个玩笑,说你小子打仗太他娘的王八蛋了,胜仗是多,可你瞧瞧最后能剩下几个活人?我老徐家的那点家底,如今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所以你小子耐心等着,等到哪天我徐骁麾下有十几二十万铁骑,那个时候,都交给你禄球儿也无妨!”
  袁左宗自嘲一笑,“实不相瞒,当时清凉山决定让我出任骑军主帅,而让褚禄山出山担任北凉都护,我就找到过他,想与他互调一下,也算是完成了义父的那份承诺。因为我知道,褚禄山对于骑军的那份痴情,无人能比。只是当时褚禄山拒绝了,笑嘻嘻跟我说了句,老子当了这么多年芝麻官,好不容易东山再起了,不当个官最大的北凉都护过过瘾怎么行?!”
  袁左宗平稳了一下情绪,弯腰伸手在形势图上怀阳茯苓柳芽重冢一关三镇那条防线抹过,“怀阳关内没有骑军,因为作为天险,即是优势,也是劣势,不可能存在大规模骑军,若说勉强藏下两三千轻骑,自然不难,可是在凉莽战事里,怀阳关这点骑军委实太过杯水车薪,意义不大,还不如放在左右两翼的茯苓柳芽两座军镇,这两镇骑步皆有,之前幽步西调,除了拒北城,主要便是调入这两处,各自驻扎有七千幽州步军,至于位于防线后方的重冢军镇,一直是戊守步卒多过用于出城野战的骑军。由于这相隔不远的一关三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所以有换成是我坐镇调度,也一样可以,褚禄山之所以不愿离开,最大意义仍是吸引北莽战力最强的董卓部,让其十数万精锐私军停步不前,以便极大减轻我凉州左右骑军的压力,因为怀阳关再难攻打,终究不是虎头城这种让北莽骑军绕不过去的边关雄城,若是北莽蛮子根本不去理睬,直接猛攻茯苓柳芽重冢三镇,尤其是在虎头城已经失去的前提下,怀阳关也就近乎完全丧失了战略意义,所以先前王爷所问问题,已经有了一半的答案,也正是褚禄山先前给拒北城的那个答复,他在不在怀阳关,凉州关外战场就是两种情形。归根结底,在于整座北凉,所有北凉边军在内,只有他褚禄山一人能够让董卓不得不死磕怀阳关。在这种形势下,换成凉州左右骑军对阵慕容宝鼎部,哪怕这位橘子州持节令身后有种神通、完颜金亮、赫连武威和王勇四人联袂压阵,我们仍然毫不畏惧!褚禄山甚至可以在某些时刻,调动茯苓柳芽两镇骑军,反过来出人意料地支援左右骑军!不过……”
  知道袁左宗担心之事的徐凤年轻声道:“我已经将八十骑吴家剑士留在怀阳关。”
  听到这个意外之喜的袁左宗满脸欣慰,点了点头,语气也轻快几分,“如此最好,到时候关外各处战事必然极为惨烈,北莽对于我方军情谍报的传递也必定会竭力阻截,寻常斥候或是信鸽根本没有机会传递出军令,有八十骑吴家剑士帮忙,褚禄山肩上的担子就会轻很多。”
  徐凤年重新低头盯着边那幅关形势图,沉思不语。
  袁左宗突然好奇问道:“王爷是怎么事先知道,那一支耶律姓氏帮助董卓在北方草原上,养出了大量私军?而且连数目都那般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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