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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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8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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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的年轻女子,容颜出众,可惜脸色阴冷,白白清减了许多风采。
  大概是大户人家仆役的这对年轻男女牵马走向茶摊,正巧也有两位与他们年龄相仿的男女从远处河畔散步返回,女子背着一只裹在西蜀纹锦套内的琵琶,唇薄嘴小,婉约且妩媚,只是那名结伴而行的男子就要逊色太多,长了一张相当辟邪的蛤蟆脸,委实太过少年老成,笑起来的时候怎么看都不像一位江湖俊彦,属于那种哪怕有良民户牒在身也会被城门护卫当做采花贼的角色。当两对年轻男女同时走向茶摊,蛤蟆脸小眼睛滴溜溜转动,狠狠打量着那名马夫身后的女子佩刀扈从,这位已经碗里有肉吃的仁兄显然不太知足,又盯上了锅里的肉,只不过碍于佳人在侧,不好意思露出太难看的吃相,终究是没有上前搭讪。当他发现那名陌生女子投来冷冽的眼神,他微微咧嘴,挑了下眉头,然后就察觉到她竟然单手握住了刀柄,一副拔刀相向的架势,他更是乐不可支,呦,还是匹胭脂烈马,若是往日,他可是最好这一口,忍不住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个动作惹来佩刀女子的一声冷笑,蛤蟆脸倒是没觉得怎么奇怪,但是那居中一桌三人几乎同时都屏气凝神,如同二虎相遇于一山,矮小汉子沉声道:“长风,回来!”
  与此同时,先前给人担任马夫的年轻人也停下脚步,拍了拍身旁女子的肩膀,后者顿时神意内敛杀气尽泻。
  蛤蟆脸满是悻悻然,和嘴唇纤薄尤为给人印象深刻的女子一起走向长辈桌子。刚好临近官道的一桌客人结账离去,那对男女便顺势坐下,只要了两大碗定神汤。
  佩刀女子放低嗓音娓娓道来:“那名驻颜有术的女子,是淮南道缥缈峰的宗主陆节君,二品宗师修为,不知为何与北派练气士渊源颇深,得以身负两种指玄神通,如今与徽山大雪坪交好,和离阳刑部关系也不错。刚才开口的男子叫冯宗喜,拂水房谍报记录此人曾经在永徽末年,败在武帝城林拳法大家鸦手上,交手了四十余回合,离阳江湖人称中原神拳,与飞婵仙子陆节君、紫檀僧等人并列为十六散仙。至于那名背负枪袋的男子,从他与随行弟子的行囊推测,多半是祥符十二魁之一的枪魁李厚重,同时也是四方圣人之一,拂水房先前对于此人事迹并无入档,是新近冒头的中原武人,三人之中,其实也就李厚重还算有几分真本事。”
  同桌男子正是护送白煜离开流州青苍城去往逃暑镇的徐凤年,白莲先生和两禅寺白衣僧人李当心,曾经在十年一度的龙虎山佛道之辩打过机锋,况且刚刚得到消息之交好友齐仙侠,也已经与东越剑池柴青山结伴赴凉,所以这场武当论道是如何都不愿错过的。背对那一桌人的徐凤年嗯了一声,轻声道:“虽说比徐偃兵还差许多火候,但应该跟韩崂山修为相差无几,路数也相同,都是大开大合,而且大器晚成,有机会成为枪仙王绣那般的大宗师,你与他交手,胜算不大。”
  与糜奉节一起成为拂水房乙字房掌事的女子淡然道:“我只知道自己绝对能够杀掉他。”
  徐凤年哑然失笑,“以命换命的赔本买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樊小柴默不作声。
  徐凤年瞥了眼不远处那位独占一桌的青衫年轻人,“拂水房没有此人的档案?”
  樊小柴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徐凤年解释道:“太安城祁嘉节和北莽剑气近黄青,还有武帝城舍道求术的楼荒,遇上旗鼓相当的死敌,皆是满身剑气,世间登堂入室的剑客大半如此,剑气远远重于剑意,即便返璞归真后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出手,便会一览无余,只有极少数剑客才会天生意气风发,也就是那种所谓的天然剑胚,这种罕见的天才,只要开窍,再加上一点气运,往往可以达到陆地剑仙的成就,遍观春秋之前的江湖,历代剑道魁首莫不是如此。”
  樊小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那名貌不惊人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他也是?”
  徐凤年点头道:“这些年走了那么多位剑道宗师,自然会有人应运而起。例如顾剑棠和南疆卢玄朗突然死了,大概只需要五六年,就会有人一鸣惊人。”
  樊小柴眼神古怪,瞥了眼腰间还悬挂着凉刀的年轻藩王。
  你这位使刀的武评大宗师若是死了,又会给谁带去那份滔滔如广陵江的气数恩泽?
  是王生、余地龙和吕云长这三位徒弟?
  还是那位也是剑胚的姜姓女子?助她一步跻身陆地神仙?
  猜出她心思的徐凤年狠狠瞪了她一眼。
  樊小柴一手端碗喝茶汤,桌底下那只手按住刀柄细细摩挲。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芊芊玉手,如今却握着杀人饮血刀。
  樊小柴突然问道:“当真不登山?”
  神情略微古怪的徐凤年摇头道:“我就算了,不过你要是想凑热闹,就不用随我去拒北城,褚禄山那边我帮你打声招呼。我觉得你不妨去趟武当山,毕竟这种盛况,以后未必见得着了。”
  樊小柴笑道:“武当山再高,有你高?”
  徐凤年白眼道:“拍再多马屁都没用,我就算英年早逝,也不会把气运过渡给你。”
  樊小柴一笑置之,喝过了那碗定神汤,她还真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意味。
  樊小柴猛然间握紧刀柄,气势勃发。
  毫不掩饰的浓郁杀气,就连远处那位蛤蟆脸都感受到了。
  这即是拂水房大裆头樊小柴的作风,她要杀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不分胜负,只分生死。
  那名她看不穿深浅的年轻剑士,起身端着茶碗向他们走来,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跟年轻藩王相视而坐。
  徐凤年微笑着不说话,对于那名不知名剑客的冒昧打搅并不以为意。
  那人落座后,神情肃穆,一本正经道:“不料世间竟有与我一般英俊的男子,幸会幸会。”
  樊小柴忍不住嘴角抽搐,见过不要脸的,她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然后那人转头凝视樊小柴,“姑娘的刀好,刀法更好,只可惜刀势不尽如人意。”
  樊小柴一脸笑意,“哦?”
  那人提了提手中茶碗,如同私塾的教书先生,一板一眼道:“我家乡那边,盛产一种大家闺秀钟情的青花压手杯,握于手中,微微外撇的杯沿正好压合于手缘,大小分量适中,稳贴合手,故有压手之誉,无论饮茶喝酒,都可熨帖女子体量。反观姑娘先天体魄并不出众,只是凭借家学渊源或是宗门底蕴,融会贯通,靠着气盛心胸才有今日修为,但是长久以往,必然伤身,须知气势气势,最重顺势二字,姑娘修行,却是反其道行之,恰似酒量平平的女子故作豪迈,以大碗饮酒,绝非长久之计。”
  樊小柴语气平淡地撂下一句:“你是我爹?”
  那人略作思量,平声静气道:“自然不是,不过我可以做姑娘的夫君。”
  喝茶比樊小柴要慢许多的徐凤年听到这句话后,差点一口喷出去。
  樊小柴微微一笑,好似并不恼怒这个登徒子的浪荡言语,只是刀却已出鞘寸余。
  那人原本右手提碗,左手搁在桌底膝盖上,这个时候他的左手突然高高举起。
  分明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平常动作,竟是让杀人如麻的拂水房头等杀手刹那间头皮发麻,生出一股荒诞不经的错觉。
  刀出鞘之时即是死!


第360章 如今江湖亦有痴人
  樊小柴握刀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哪怕是对上无论是武道境界还是对敌经验都胜出一筹的糜奉节,樊小柴都不曾有过这种悚然感觉,关键是她自认从不畏死。
  那名深藏不露的年轻剑客没有乘势出手,只是转头跟茶摊老板喊道:“添三碗定神汤。”
  徐凤年笑道:“厉害。”
  徐凤年对樊小柴说道:“不用紧张,这位公子没有恶意。”
  樊小柴脸色苍白,眼神愈发阴沉。
  等到茶摊掌柜的把三碗定神汤端到桌上后,那人点头道:“当然没有恶意,我自入江湖以来,一直以为会与徽山大雪坪那位轩辕紫衣结为神仙眷侣,但是见到眼前这位姑娘以后,便觉得那名女子必定要错过我这良配了。”
  徐凤年不得不重复道:“厉害。”
  那人又转头对樊小柴善解人意道:“姑娘想杀我也无不可,不过最好喝过了茶汤,再寻个僻静宽敞的地方,届时我肯定不还手,任由姑娘出刀。”
  樊小柴深呼吸一口气,五指死死握紧刀柄,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结果那人给出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混账答案,他神色无比认真,“我找你。”
  樊小柴眼神中透出视死如归的毅然决然,不顾一切地拔刀出鞘,就在刀尖即将彻底露出浑身气势攀至顶点的瞬间。
  一直脸色刻板的年轻剑客破天荒微微一笑,身体微微前倾向樊小柴,左手双指并拢,电光火石之间,指向了樊小柴眉心,停留在距离她眉心寸余的位置。
  动静之中,大有意味。
  樊小柴身体迅猛后仰,试图避其锋芒。
  但是那人松开双指后,手掌轻轻按住她的肩头。
  樊小柴嘴角渗出触目惊心的猩红血丝。
  徐凤年眯起眼。
  那人这一手,的确了不起。不在招式惊奇或是气势高绝,而是其心意之深。
  樊小柴抬起手臂随意擦拭掉血迹。
  年轻剑客依然扶住她的肩膀,收敛了笑意,语重心长道:“姑娘,论及气势雄壮,浩然正气是,凶邪戾气也是,区别在于前者就如这条驿路,数骑并肩也无妨,后者却是那仅有立锥之地的独木桥,调头不易,人之郁气沉疴,积重难返。为何世人有不吐不快一说?便是此理啊。我辈武道修行,无论刀剑还是拳法,都是长久事,哪能一鼓作气登顶的,任由你是陆地神仙,与人死战,也需要换上一口新气。”
  樊小柴嘴唇紧闭。
  事实上她此时此刻已是满口淤血,连说出一个滚字都做不到了。
  但她仍然不愿意吐出。
  如果说北凉王徐凤年是她这辈子最想杀的人物,那么眼前这个脑子被驴踢过不止一次的家伙,可以排在第二位,已经超过早年亲手将她变成拂水房死士的褚禄山!
  徐凤年叹息一声,举起刚送来的那碗定神汤,往先前那只空碗里倒了大半,这才递给樊小柴。
  她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白碗,抖落那人按在她肩头的手掌,转过身去,低下头,鲜血吐入茶碗,连同茶汤一饮而尽。
  也许除去徐凤年,附近那些桌子旁的江湖人物,就只有雪庐枪圣李厚重想透了些许玄机。
  即便是在缥缈峰陆节君和拳法巨匠冯宗喜看来,年轻剑客的出手除了快,貌似并无丝毫出奇之处,而这种快,似乎也仅是快而已。
  至于其他人,更是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那名年轻剑客望着樊小柴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
  他转头看向徐凤年,问道:“你要么是不曾习武的平常人,要么是擅长练气的顶尖人物,否则我不至于捕捉不到你气机流转的独到之处。但既然你有胆子悬佩凉刀招摇过市,身边又有……这位姑娘同行,相信身份不简单,那么……”
  徐凤年安静等待下文。
  只是这一次年轻剑客果然又没有让人失望,“那么敢问这位姑娘的芳名?”
  徐凤年微笑道:“以前叫樊小钗,钗子的钗,如今叫樊小柴,柴火的柴。”
  那人点头道:“如我所料,都是好名字!”
  徐凤年无言以对。
  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终于又遇着脸皮厚度不相上下的对手了?
  只是自己当年最落魄的那趟江湖,好歹除了脸皮还是靠脸的,与村妇小娘们讨水喝,堪称所向披靡从无败绩,可眼前这位,那纯粹是靠一张脸皮啊。
  那人想了想,“算了,本来还想跟你打听一件事,现在不需要了。反正去不去武当山,已经无所谓。”
  已经知道年轻剑客身份的徐凤年笑问道:“为什么无所谓?难道你真的不去跟那位北凉王一争高下?”
  年轻剑客满脸错愕道:“你知道我是谁?”
  徐凤年点头。
  他揉了揉下巴,恍然大悟道:“你能够仅凭相貌就猜出我的身份,殊为不易,不过话说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徐凤年开始有些理解樊小柴的心情了。
  樊小柴已经转回身,白碗搁放在桌面上,死死盯住那人,“我必杀你!”
  那人既无讥讽也无恼火,咧嘴一笑,阳光灿烂,“随你喜欢。”
  徐凤年好奇道:“你不是开玩笑?”
  那人正襟危坐,沉声道:“我从不与人开玩笑!真正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正是一见钟情才对?我想不是相濡以沫才会喜欢上一个人,而是喜欢上一个人后,才会相濡以沫。怎么,你不信?”
  徐凤年看着这张年轻脸庞,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羊皮裘老头儿和那位酆都绿袍。
  原来,如今江湖,亦有痴人。
  不可理喻,不用理喻。
  徐凤年笑着轻声道:“我相信。”
  樊小柴面无表情问道:“你是谁?!”
  徐凤年情不自禁地揉眉头,果不其然,对面这个家伙又开始伤人于无形了,“小柴姑娘,我喜欢你,与你喜欢不喜欢我,没有关系。”
  然后他对樊小柴眨了眨眼睛,“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喜欢你了,不要奇怪。”
  樊小柴的情绪几近崩溃,怒吼道:“你到底是谁!”
  年轻剑客直到这个时候,才按住腰间剑柄,眼神清澈,望着她笑道:“太白剑宗,陈天元!”
  他略作停顿,大声道:“所以!我不喜欢你之时,只有陈天元剑断之时!”
  附近那几桌,只要是刚好在喝茶汤或是嚼饼的年轻男女,无一例外都当场一口喷出。
  太白剑宗,谪仙人陈天元!
  百年江湖,群峰竞秀,可自春秋剑甲李淳罡之后,陈天元仍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天赋最高!破境最快!
  陆节君和冯宗喜同时悄然望向雪庐枪圣李厚重,后者微微点头。
  应该就是太白剑宗那一位。
  与三位前辈坐在一张桌子上的蛤蟆脸和薄唇美人面面相觑。
  不是说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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