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川-飞云惊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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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晴川-飞云惊澜录-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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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头一声呼叫未落,却见笑云已经冲天再起,忍不住再发出一声喊,这一回便连青蚨帮弟子都是发自心底的倾心赞叹。笑云在空中一个转折,已经稳稳落在了画舫之上。 

画舫上郑凌风和何竞我斗得正紧。 

郑凌风稳稳占住西方白虎七宿的方位,将阵中戾气调至极限,每一剑挥出,便牵引出暴雨大河那无尽无休的劲气,掩日神剑荡起团团剑光,直向何竞我压了过来。 

何竞我知道自己武功见识与郑凌风只在伯仲之间,只是自己闻雷顿悟,在惊雷刀法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此时若不乘胜追击,以郑凌风资质,下次再遇,只怕又难有胜望。可是自一跃上画舫那一刻起,便觉处处掣肘,犹胜岸上。但当此之际,他本身坚毅的性子发作,虎目奋光,布雨刀挥动之间融会雷天的刚健之气。二人刀剑齐舞,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笑云便在这时落在了画舫之上。 

冰冷的雨点近不得激战二人的身前丈余之地,却给两个人的劲气震得乱箭一般四散乱飞。笑云透过道道雨瀑,只见郑凌风剑气如虹,将何竞我的身形团团围住,心中不由一惊。再定睛一瞧,却见何竞我的步法丝毫不乱,那把气吞山河的布雨刀挥出的招式虽然极短极促,但每一舞动,便荡起阵阵风雷之声,逼得郑凌风难以再进一步。若是在几日之前,他望见这等绝世高手之间的生死搏杀,必会心惊胆战,远远避开,但此时胆气已豪,再见这等举世难见的刀剑对决,不由意动神驰,立时便与自身武功暗自印证起来。 

郑凌风六识展开,意念笼罩四野,任笑云一跃上船来,他便已认出了他来。郑凌风虽对这怪异少年稍有留心,却也未过于放在心上。但奇怪的是,自这少年在这里一站,郑、何二人都觉出一股无形的劲气忽吞忽吐,扰得自己的气机跃动不休。原来笑云每见二人挥出一招,便不自觉地在意念之中挥刀攻守。他的心意一动,身上劲气自然随之吞吐,对激战中的二人都生出一股牵制,无形之中便如三人混战一般。 

“不相信世间居然有如此人物!”郑凌风何等样人,心念一动,便已起了杀机。猛然间一道剑光破雨掠来,直刺笑云心口。这一剑刺得突兀之极,事先决无半点征兆,何竞我大惊之下,身形疾飞过来,布雨刀反腕劈向郑凌风后脑,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郑凌风脚下一滑,剑吐青芒,依然锐不可当地刺向笑云。 

激荡的剑风带起一团疾雨,密集的雨珠被剑气和阵中戾气牵引,直向笑云卷来。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危急之间任笑云蓦地大喝了一声,将意念放至四维八方,扬刀挥出了那招“望海势”。 

这一刀本可在刹那之间封住四面八方的攻势,但郑凌风剑气如潮袭来,笑云陡觉自己象是一步踏入了湍流不息的瀑布之中,疾飞的雨点钻入披云刀布成的刀网之中,锥子一样狠狠击打在他的头上脸上。 

冰冷的雨珠激得笑云心内一震,一股熟悉的豪气自心底瞬间沸腾起来,披云刀乘势疾挥,当当当三声响,将郑凌风自雨幕后刺来的连绵三剑尽数荡开。刀剑相交,在空中激荡起层层劲气,雨珠嘶叫着四散飞去。 

笑云见自己居然硬挡开了郑凌风的连环三剑,不由意气昂扬,一刀“摧山势”反手劈出。眼见这一刀气势夺人,郑凌风也是心内大震,便在此时,身后刀声呼啸,何竞我的布雨刀也已凌空劈到。 

在此紧要关头,郑凌风也显出了绝世武功,随着呛然一响,那把掩日神剑忽然一分为二,精芒闪处,前挡观澜,后阻惊雷,似乎是在同时架住了天下最著名的两把宝刀。三人齐声大喝,声若雷震,在阴郁的河面上滚滚传出。观战的双方人马气为之夺,神色都是一沮。 

掩日神剑上的光芒骤然一灿,随即又陡地一黯。与此同时,郑凌风身形横掠,撞开了两间船上的精巧锦阁。木屑四散飞舞,郑凌风的身影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同时力抗惊雷刀法和观澜九势这两大绝世刀法,号称“剑帝”的郑凌风亦所不能。 

与此同时,猛听一阵怪异的锐响,画舫上忽然箭如雨下。原来这画舫既为阵眼,船上自是机关密布。郑凌风遁走之前启动机关,便引来一阵乱箭。笑云与何竞我眼见四面八方都是箭雨呼啸乱飞,每一箭都是射向不同方位,急忙一起挥刀抵挡。 

此时的任笑云刚刚力战了郑凌风这样的绝世高手,对观澜九势的领会更进了一层。意兴到处,披云刀纵横飞舞,云起势、听风势、澜生势……把所习的观澜九势一招招的施展开来,越舞越觉意犹未尽。他本身刚强的劲气随刀展开,非但越来越稀少的乱箭难以近身,便是这画舫上的亭阁长廊都给披云刀震得东倒西歪,船上的几串红灯更是一盏盏的被刀气袭灭。 
 

  

  

飞云惊澜录 第二十章 回首青山又斜阳(3)
 
第二十章 回首青山又斜阳(3)
江流古远远望着,那灯每熄灭一盏,他的心便是一沉。陡然间只听得笑云和何竞我一起振声长啸,声震云霄,最后四五盏红灯竟噗的一起灭了,那画舫轰然一响,也不知给劈中了哪里,竟慢慢向一侧倾斜下去。江流古心中霎时一片昏暗,他的身子微微一晃,暗道:“怎地天地间会忽然生出这等人物与我青蚨帮为敌,难道这便是天意?”他跟着想到了天山遁的卦相,不由苦笑一声:“天山遁,天山遁,原来说得是我!”夜雨中,就有一个儒官道袍的身影无比孤独地跃起,向着黑夜深处飘然逸去。 
这时画舫上红灯已灭,河岸一侧只有悬在树下的十余盏气死风灯发着淡淡的白光。不知不觉之间,那雨小了不少,天上再也不见先前电闪雷鸣的骇人声势。 

阵眼一破,鸣凤山群豪发一声喊,乘着青蚨帮众神气松动之际,便即鼓气杀出。水若清正待吆喝青蚨帮众奋起阻杀,黑暗之中却传来郑凌风的传音之声:“若清,退吧。今日势不在我,只怕金秋影所在的鸣凤山那头也难有作为。”她愕然回首,才瞧见郑凌风山岳一般的身子已经稳稳挺立在身旁。望着郑凌风背后的衣衫尽碎,浑身上下尽皆湿透,她还想不起何时见他如此狼狈过,心内不由一寒。郑凌风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波澜,淡淡地又道:“速速传信与金秋影,令他也着速退兵,以免腹背受敌!” 

毕公亭前,虽仍有不少悍勇的青蚨帮高手不肯就此罢休,但帮主号令一下,也只得卷旗退去。 

笑云这时大觉过瘾,何竞我笑道:“笑云,走吧!”笑云应了一声,和何竞我携手飞身跃上了岸来。玉盈秀提心吊胆了多时,这时眼见他平安归来,明眸之中不禁星泪欲掩,急忙迎上问道:“云哥,你……你没事吧!”笑云笑嘻嘻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虽然累得秀儿担惊受怕,但终究让我老丈人安然无恙!我这只会弄巧成拙的名声该当改一改了吧?”玉盈秀才破涕一笑:“任大侠神威凛凛,百战百胜,谁说只会弄巧成拙?”眼见爹爹也自后赶到,忙陪笑道:“爹爹,您老人家也没事吧?” 

何竞我佯怒道:“郑凌风奈何我不得,却险些给你这宝贝女儿气死。你一出家门,便将为父的嘱咐尽皆忘了么?”玉盈秀吐了一下舌头,转身拉过唤晴,笑道:“女儿也不白走一趟,将唤晴姊姊救了出来。”何竞我才淡淡一笑,语气中却掩不住一团喜气:“贤侄女,你无恙就好,不然秋岩老哥回来可要跟我拼命!” 

唤晴苦笑一声,却不知说什么是好,鸣凤山和青蚨帮势同水火,她心中一念及此,就忍不住柔肠百结。便在此时,耳中忽有一声叹息钻了进来:“莲儿,你当真要随这些反贼去了么?”正是郑凌风传音过来。唤晴面色一变,还未及作答,那声音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冷定傲岸:“也罢,你先去吧。终有一日,我要荡平鸣凤山,那时你还是我的乖女儿!” 

郑凌风的传音之术精妙之极,便是何竞我在旁,也毫不知情。唤晴心内一苦,却忽然觉出一种痛彻到骨子里的无助和孤单。 

何竞我忽然抬头望向远远伫立的紫气东来阎公公,扬眉喝道:“宗主,你我那一战要留待何时?”阎东来干笑一声:“今日你筋疲力尽,老夫岂能占你这便宜!咱们后会有期。”蓦地呼哨一声,当先纵马而去。数百号剑士不敢作声,齐抖缰绳,垂头丧气地催马离去。 

曾淳这时急将鸣凤山遭困之事说了。何竞我不敢怠慢,当即点齐人马,回师鸣凤山。 

到得鸣凤山前,天已经大亮。大雨早停了,雨后的清晨倒甚是凉爽。朝阳映照之下,果见阵旗散乱,死尸撒得四野皆是,显见适才那一战的惨烈丝毫不逊于双龙口。但山寨前已经不见了缇骑和青蚨帮众的踪影。原来金秋影强攻多时,本已大占上风,但一得郑凌风的快马传书,立知形势不妙,即刻传令退兵而去。 

何竞我望见鸣凤山前依然飘荡着“曾”字大旗,才略微放心,回顾一旁的曾淳道:“金秋影想必已经得到咱们双龙口脱困之讯,也怕腹背受敌,这才退兵。”曾淳点头道:“山腰分金亭前都有青蚨帮的死尸,他们攻得好快!我去搬兵时,他们还只到山下第一道寨门。”正说着,陈莽荡已经率兵迎下山来,双方一见对方无恙,俱各欢喜。 

“堂主一走,本来我是当在一个时辰之后前去接应的,”陈莽荡脸上还有不及抹去的灰烟血迹,眉目之间尽是怒色:“但不料你前脚一走,金秋影后脚便到了。老子便跟他们干上了!虽然山上还有余二弟和梅道人、曾公子几个好手,却也费力得紧!”一旁的余独冰道:“正是。这一战好不骇人。若非陈将军事先在山前分金亭、后山憩凤谷前都布置了红衣大炮,谁胜谁负,也当真难料!” 

呼的一声,梅道人愁眉苦脸的从余独冰身后钻了出来,叹道:“青蚨帮一家伙来了十几位舵主,想来郑凌风将他的宝押在了这里。若不是鸣凤山山道险峻和咱们的大炮厉害,只怕你们就见不到老道啦。”何竞我眼见他道袍上撕裂多处,臂上脸上尽是血痕,知道适才那一战他必是出了死力。这一来相交多年的老友必非内奸,心内也是一松。 

陈莽荡又道“实不相瞒,青蚨帮中尽是高手,人数也是极多,嘿嘿,既然打不过,老子就大炮轰他娘的,只是从边关带回的炮弹却不多了,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回来,可要大事不妙。”正说着,却在人群中瞧见了唤晴、玉盈秀、任笑云和叶灵山,得知这几个失陷青蚨帮的人都是无恙,脸上才跃出一丝喜色。 

顽石和尚笑道:“这一次郑凌风在双龙口和鸣凤山前都是大败,也是狠挫了这老东西的气焰!”何竞我却摇头道:“郑凌风要在双龙口前布阵困住你我,更兵分两路,强攻鸣凤山。其实青蚨帮只是未能得逞,但他们是有备而来,查点人手,只怕还是咱们损折较多。”顾瑶想起这一战折了老兄弟奚长峰,不由大放悲声。 

陆亮道:“若是在画舫上堂主那一刀再狠一些,只怕就要了郑凌风的老命啦。”何竞我叹道:“斩杀郑凌风谈何容易!当时他眼见不敌,立时不顾身份的入水逃逸,这份当机立断的勇气,亦在我之上。”说着回头拍了拍笑云肩头,“这一次笑云可是立了首功,非但救出唤晴,更破了七绝阵的阵眼。秋岩老哥当真是好眼力!” 

笑云忙道:“堂主,这首功么,应该算作秀儿身上。若非她深入青蚨帮的那鬼庄子带路,我和唤晴便冲不出来。若无她在阵中指点,公子和叶二哥也破不了那怪阵!”玉盈秀嫣然一笑:“无妨,我的功劳便全算在你任大侠头上便是!”辛藏山将手在笑云肩头重重一拍,道:“听见没有,我家妹子都这么说了,首功自然是你的。况且你这人胆子大,竟然敢一下子跃到那鬼船上,更敢挥刀去砍郑凌风。单凭这份胆量,我辛老四就服了你!”众人随即凑趣,纷纷上前恭维。说来说去,便成了任大侠双龙口前单刀破绝阵,一刀将郑凌风砍得落荒而逃。笑云明知是众人玩笑恭维之言,但听了这话却如饮醇酒,飘飘然的心下甚是得意。 

不料一旁的柳淑娴冷言冷语地道:“是呀,任大侠就是英雄无敌,光着屁股便将郑凌风打得落荒而逃!”笑云才想起臀上还给林惜幽撕了好大一个口子,急忙伸手一捂,口中兀自不肯服软:“实不相瞒,若不是这裤子碍事,今夜早就斩了郑凌风的人头。”众人轰然大笑。 

何竞我却正色道:“大伙且去厅中歇息。阵亡兄弟的尸身暂且安置在后山,待择了吉日一同入殓!”众人想起这一战折了不少兄弟人手,神色都是一端。 

陈莽荡问:“青牛山两位寨主都已经亡故,他们可有后人?”毒不死顾瑶道:“叶孤烟是孤身一人,奚长峰有遗孀幼子,他算是老来得子,那孩子还不到十岁。”陈莽荡叹道:“这时青牛山群龙无首,只怕有乱,烦劳顾兄跑一趟,将奚寨主的遗孀幼子一并接上鸣凤山来,好生照料。”顾瑶道:“陈将军高义,顾某在此替亡人谢过了。” 

眼见众人面露戚容,何竞我又高声道:“诸位,昨夜这一战是咱们头一回和青蚨帮真刀真枪的较量,虽然损折了一些兄弟,却大挫了青蚨帮、金秋影的威风!今夜之后,咱们‘六龙聚义’之名必然响传天下!”群豪听了,大感痛快,便有人喊道:“是呀,便连那本想渔翁得利的东厂阎公公也是屁也不敢放一个,乖乖夹着尾巴逃了!”“他奶奶的,下一战便宰了郑凌风和金秋影,给亡故的众兄弟祭灵!”何竞我又将手一挥,道:“大帅百日祭礼将到,咱们更要收复河套,让曾大帅含笑九泉!让这里的百姓再不必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方不负了这一身大好武功!”众人闻言,均觉意气飞扬,轰然叫好。任笑云眼见何竞我不经意的几语之间便使群豪刚刚受挫的气势又再复振,也不由暗自佩服。 

寂寥的暮色从远山外悄悄袭来,穿进了窗子,又百无聊赖地走入了唤晴的心里。唤晴呆坐在斜阳的影子里,整个人配着柔风、纨扇和无限的轻愁,便活脱脱的成了唐伯虎画中走出的美人。 

门支呀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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