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最佳事务员的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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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最佳事务员的养成-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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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时莫名觉得有点难过,却又无法产生足以称作哀痛的情绪,便只能讪讪一笑带过。如今回想起来,他话中尚有一层意思:他已看着猗苏死了一次又一次。可猗苏觉得,如现在这般,就此消失在这个世间,才是真正的死亡。
  可那时候,白无常还揉着猗苏的头发说了一句:“可不管怎么说,活着总要好些。”
  自己这样任性地决定迈向终结,是否是一种背叛?
  她竟在剧痛中犹豫起来。
  况且……他有没有可能,并没有死?
  这个念头宛如惊雷,照亮了此前忽视的疑点:阴差应当是仙人,为何还会有躯体存留?黑无常纵容她杀死那四个抬棺人,是否也是为了掩盖什么证据?白无常真的只是发生了意外?……
  疑窦的答案,只有活下去才能得到。
  哪怕只有微末的可能性,一想到白无常可能还活着,猗苏就欢欣鼓舞起来。
  要活下去。她还不能被吃掉。
  但她不准备如之前一样受制于戾气。要活,就要活得更好些。
  “又反悔了?”那声音适时响起。
  猗苏指骨合拢,试图抓住虚空中无形的浊气,发出低低的笑声:“只要把戾气吃掉,变得够强,就可以了。”
  “说得简单,这事从未有人做到。”
  她将意识深深地沉下去,想象着在身周筑起一道屏障,将稀薄的一层戾气裹在其中,缓缓地向内挤压、再挤压。这比任由戾气侵蚀魂魄更为痛苦。阴寒的气息霸道地流窜,仿佛要彻底夺过这躯干的控制权,带来的是一波又一波无休止的冲击:用多大的力道击过去,就会有多深的痛楚。
  猗苏只能凝神将分散的戾气逐个击破,以自身微不足道的力量缓慢分解这寒冷而强大的气息。
  不仅如此,她同时还要维持体外的屏障,阻挡浓稠黑暗的迫近。
  不知过了多久,猗苏终于将体内的戾气消解。可这不过是千里之途的第一步罢了,这点力量,远远不够。
  她一次次重复着相同的过程:将戾气挤压入体,化解戾气,再次解开屏障……
  九魇是个深不可测的怪物,她只能一点点啃噬。可她足够耐心,也足够贪心。谢猗苏再次满心只想着要活下去,可却不再是为了活而活……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在这空间中,时间无关紧要。
  猗苏在心中默数着构起屏障的次数:三千零十八……三千零十九……
  声音偶尔会出现。初时往往没过多久,就会来一句“还没放弃,了不起嘛”云云的刻薄话,后来却渐渐寡言起来,出声也是“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之类的古怪言论。
  她始终沉默,专心于这不见终结的流水席。
  这“筵席”散得突然。猛然间,五感通达清明,这空间的动向她了如指掌。身体灼热,从头到脚脱胎换骨。这躯体真正为猗苏所掌控,戾气游离于其中皆乖乖驯服。她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
  “既非人,又非神魔鬼怪,魂魄为骨,戾气作血肉。你啊,已经是游离于三界之外的怪物了。”猗苏总觉得这道声音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喜悦。它沉寂片刻,方继续悠悠然地道:“万物有灵,生者为生灵,死者为死灵,我等含怨者为怨灵,你生于怨气,却无怨气,非死非生,便叫灵如何?”
  猗苏翻转手掌仔细察看,随口应道:“也好。”
  那声音第一次露出情绪,叹了口气。
  她举目四顾,笑着说:“我居然有点喜欢这里了。我该叫你什么?”
  “我们就是这九魇。”
  “九魇,”猗苏足踏虚空,穿过黑暗向前,“我要走了。”
  没有回答。
  “我可不会再回来了。”她抬手,面前渐渐现出一线光亮。太久没见过黑暗以外的东西,她一瞬间竟被刺得双目含泪。
  伸手扒开这条缝隙,猗苏走入光明之中。眼前景物逐渐清晰,雾气缭绕,忘川一如既往缓缓流淌。两岸红似火的花树直伸入红褐的水波中去,倒影一片深深浅浅的赤红。
  九魇的入口附近仍旧荒凉无人。
  穿过弥漫的水汽,行过那片长满鬼草的浅滩,途经休桥,便到了忘川繁忙的中游。
  从水中冒出的、停下动作看向猗苏的恶鬼中,竟有不少曾经的熟识面孔。猗苏径直踏水来到近下游处那个拐角,那株繁盛的花树竟已在年月中长歪进水中。树干上坐着的红衣姑娘猛然抬头看过来,艳丽而愁苦的脸容一瞬尽写着惊愕。
  “阿丹,别一副见鬼的表情,你没看错。”猗苏笑眯眯地走过去,“我回来了。”
  阿丹眼眶一瞬有点红,转而白她一眼:“谁等你啊,慢都慢死了!”
  猗苏忍不住就弯唇,鼻子却有点酸。
  “谢姑娘。”
  闻声,猗苏震了震,转头看向来人。黑衣阴差垂手站在花树间的空地上,似乎踟蹰了一下,汲水到她面前,伸手:“谢姑娘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那串红玉珠链。
  喉头哽了哽,猗苏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戴回腕上,抬眼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她隔着泪水看向黑无常的眼睛,极缓慢地一字字问他:
  “白无常,真的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猗苏: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预告:下章替补真的要出现了^▼^
  BS的小枝蛛大大画的场景图,大家可以感受一下忘川上游人烟稀少的感觉
  

  ☆、疑是故人来

  “白无常,真的死了吗?”
  黑无常的眼神近乎怜悯,他不动声色地转开头,说话的语气仍然那样平和腼腆:“谢姑娘……请节哀。”
  猗苏原本就没想过从他这里得到第二个答案,可真正由他再次确认,心头仍旧一阵沉痛。她却没有沉湎于这痛楚中,只利落地反手擦干了眼泪,抿抿嘴,转而问道:“我在九魇待了多久?”
  阿丹插口道:“正正好好两百年。”
  猗苏扯了个笑:“倒是吉利。”
  黑无常没再说话,却也无要离开的迹象,只是静静立在原地。阿丹神情冷厉地睨了他一眼,明显刻意无视了他,凑过来亲亲热热地和猗苏说:“来来来,我来和你说说这百年间又有几多痴儿怨女不听我的劝告,一时失足……”
  猗苏怔了怔,扫了黑无常一眼,黑衣青年好似全然没感觉到阿丹的敌意,却不知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粉饰表面的太平。这两人之间横生芥蒂,令猗苏颇为无措。
  便在这当口,黑无常猛然开口:“谢姑娘,那个……其实,如今你已不必居于忘川……”
  滞了一滞,猗苏才明白他应当是看出自己身周再无戾气,已非“恶鬼”。阿丹捉住她的手,看也不看黑无常,只是一个劲地问:“怎么回事?”
  黑无常倒是应答如常:“谢姑娘已完全掌控戾气,不用担心失控伤人。换句话说,谢姑娘已然超然于三界之外。”
  这话说得猗苏有些脸热,垂了视线轻声道:“没那么夸张……”
  阿丹却愈发用力地抓住她的手一个劲地摇:“真的?是真的?以后你再也不会失忆了?也不会失控了?”这连连发问的模样,瞧着倒是比猗苏还激动。
  猗苏拍拍她的手背,心中感动,却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阿丹的眼睛都有点湿了,却全非神经兮兮的造作,她微微抿嘴笑着说:“死丫头,你终于解脱了,可以离开这鬼地方啦。”
  猗苏低下头:“我想先在这再待一阵。”
  阿丹看了她片刻,没有追问,反而塞给她一个荷包、把她往岸上推:“今儿是祓禊最后一天,你正好可以逛逛夜市,别在这荒废了时间。”
  猗苏原本想再陪阿丹聊一会儿,对方却果断闪入水底,她只得面向黑无常,他却冲猗苏一颔首,便转身离去,她尚未问出口的问题就此噎在半途。
  于是猗苏便只得上岸向集市的方向慢悠悠地逛过去。
  她本来就不甚熟悉忘川以外的冥府,只得半循着记忆半跟着人流往热闹处迈步。天色尚未暗下来,厚重的云彩遮在天际,严严实实将夕阳捂得看不见,只在稀薄的边缘处稍稍透出些亮色。天幕却染着淡淡的紫,一副欲雨的情态。猗苏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见着街市边缘的飘飘店招。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百年老店!要下雨了打烊咯!最后十串糖葫芦优惠喽!”
  似曾相识的叫卖声令猗苏的脚步顿了顿,摊主笑眯眯地招呼:“姑娘不来一串吗?”他一笑就满脸都是褶子,她顿时想起来:是白无常买糖葫芦的摊子,不想过了两百年这吴老板还在干这营生。
  有点怅然,猗苏摸摸阿丹给的荷包,从中摸出两个铜板,扯起笑说:“来一串。”
  吴老板将糖葫芦递给猗苏,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似乎有些疑惑:“姑娘瞧着有些面熟,是老主顾了?”
  猗苏垂下眼一笑:“吴老板好记性,来过一次。”而且……那时她戴着兜帽,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以后也请姑娘多多关照,祓禊吉祥!”
  寒暄几句离开,猗苏咬着糖葫芦左右顾盼,经过捞金鱼的摊子,一群小鬼小妖吵吵嚷嚷,挥舞着小网兜蹲在地上,时不时发出惊叫欢笑。她看了他们一会儿,有些怀念曾经向往这热闹的自己,随即离开……一个人玩这个总有些傻气;况且她也不能把这些金鱼带回忘川,白白叫这些小鱼送了性命。
  天上的云愈发阴沉起来,不少鬼怪已经朝着反方向归家。猗苏逆着人流缓缓走着,被一整排在微风里不安地叮叮当当的铜铃吸引,拿起一个仔细端详,上头不外乎是平安喜乐的祝词,还挂了桃木小牌用来辟邪。想到传闻里凡间道士便是用桃木驱鬼,而鬼怪们居然还要用凡间流行的语句祈求安康,她就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微弯,双目也荡了浅浅的嘲色。
  冥府住民所恐惧的“邪物”,不外乎是忘川中的“恶鬼”。当时那小鱼精买了这铃铛却还撞见猗苏,着实证明这些小物件不灵验。
  此情此景,她不由得怀念起,和白无常一起大笑着跑过长街的光景。那种刻骨的哀痛已经在九魇中淡去,可他曾给过的欢笑,却难忘。在心底,她始终相信白无常并没有死。留在冥府,就是为了察明当年的真相、找到他。
  猗苏明晰决心的时刻,好似在响应她,云朵一阵骚动,落下密仄的雨丝。
  一时间撤摊的撤摊,扯开油布蓬的手忙脚乱,人群匆匆地往两边躲避,狼狈地寻着一点遮蔽。卖伞的吆喝声顿时响了数倍,推车里的存货转眼就被抢购一空。她外衫已然湿透,索性加快步子往下里的方向行去。
  急雨中,河水也汹涌起来。岸边浮浮沉沉一点红,定睛一看,不知是谁买的灯笼在仓促间被丢弃,在浪头中起伏了几波后,终隐没在江涛里不见。这江底沉睡的众多灯笼残骸里,是否有白无常拉着猗苏奔跑间遗落的那只?
  伤感的思绪在脑海中转了转,转眼就消失殆尽:眼下还是找个地方避雨要紧。虽说理论上猗苏能操纵戾气挡雨,可谨慎起见,还是不要暴露她的异常为妙。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旧城边缘,猗苏打量四周,迅速冲向最近的门廊。这房舍本就高大伟岸,面朝小巷,檐角斜挑间划开一片无雨区。到了近前,猗苏才发觉已经有人躲雨,光线昏暗瞧不分明,只隐约着了一身玄色衣裳。
  她自顾自冲对方一点头,抱着臂看雨水汇拢作一束束流下。
  雨越下越大,竟还带着春雷声,石阶下积起水来。一阵斜风,雨丝便偏转方向泼过来,她只得往旁退了两步,这样一来与玄衣人的距离顿时缩小。猗苏随意朝他瞥去,对方偏转头看向巷子深处,看不到脸,身形应当是个青年人。
  她还没转开视线,又是一个惊雷,青年回头抬眼看向空中,电光转瞬即逝间照亮了他的侧脸,猗苏霎时忘了动弹:
  这张脸……是白无常的脸。
  不会有错,一模一样。
  白无常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猗苏喜悦得就差点尖叫出来,可却生生控制住这冲动:眼前人的气息和白无常迥异,还不能确定。
  到底是他,还是不是他?她心中来来回回只有这两句话,不由得死死盯着他。
  察觉到猗苏的视线,青年一抬眉,淡淡睨她:“我脸上有东西?”
  猗苏呆了半晌,才回道:“没有……”眼见着对方的表情微妙起来,连忙压抑着内心的翻滚补充:“只是阁下和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青年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真是听到烂的借口。”
  这么恶劣的性格是怎么回事!
  猗苏气结,正搜肠刮肚地要反驳,又一阵狂风,她那侧的屋檐竟然塌了大半。幸而她闪得快,未被木石砸中。雨水自横断处浇进来,猗苏客客气气地向玄衣青年道:“阁下能否往里面去一些?我这里没法躲雨。”
  哪知这厮撩她一眼,平静地回绝:“不行。”
  要绕过他到门廊另一侧,便要在雨水走一遭。对方这般不讲道理,猗苏不由瞪他:“为什么不行?”
  “我站的位置,不管风向如何改变,都不会被雨打着。”青年振振有词,脸上还挂了一丝笑,唇边两个梨涡浅浅:“如果往里走了一步,要换回这个位置不可能不被淋湿。”
  眼前人绝对不是白无常。
  头发湿透,黏在颊边好不恼人,令猗苏愈发烦躁:“阁下是仙人吧?撑个罩子挡片刻雨让我过去有何不可?”
  “我瞧你也不是普通鬼怪,为何不自己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阁下连体谅女眷的道理都不懂吗?”
  “因为你是女的我就要麻烦自己让你?”青年一歪头:“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有不能沾水的怪病,才会挑这么个地方避雨。阁下不懂体谅病弱的道理吗?”
  猗苏愣了愣:“你有这病?”
  “没有,”青年面无表情,“但是你根本不考虑别人可能的隐情,就将自己置于弱者,贸然提出要求,还加以指责,难道不失礼吗?啊,是了,盯着陌生男人看个不停的女人怎么会懂什么是失礼。”
  如果对方不是长了这张脸,猗苏估计已经扇上去了。
  青年咧嘴一笑:“还有,有这功夫和我吵嘴,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改善情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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