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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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剑-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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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他们。我也不管他们死活,立即离开那间客店。那时已经找不着你的爷爷了。” 
  陈石星道:“他们知道是你干的么?” 
  丘迟说道:“黑暗中他们根本就没见着我,不过我知道章铁夫是个大行家,他的铁砂掌 
被我所破,迟早会猜得着是我干的。”说至此处,哈哈一笑,跟着说道:“就这样,我从一 
个御林军的军官变成了这间茶馆的老板,每天喝喝自己酿的酒,倒也乐得逍遥。” 
  陈石星道:“丘老伯,你为晚辈一家断送了前程,你虽然是施恩不望报,晚辈可是过意 
不去。” 
  丘迟一皱眉头,说道:“你怎么也说这样的俗话,什么前程,在那样混浊的官场中,岂 
能容我施展抱负?想要‘前程’只有昧着良心干伤天害理的事而已。我早就想离开的了。现 
在过的这种日子,可要比做什么御林军的军官惬意得多。唯一感到遗憾的只是我没能向云重 
辞行。我也是当天晚上溜出京城的。” 
  陈石星道:“可惜你现在过的这种日子也给我累得不能过了。” 
  丘迟笑道:“这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虽然不做茶馆老板,自己酿的酒还是每天都能喝 
的。” 
  “从此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云重。不过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未到半年,我倒是见着了 
你的爷爷。” 
  他似乎是在回忆当时见面的情形,又再喝了三碗酒后,方始说道:“我这间茶馆开张未 
久,那天有三个外地口音的异乡人进来喝酒。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爷爷。上次在客店里我虽 
然没见着他的脸,但他是背着这张古琴的。跟着他的一对中年夫妇也都带着乐器。小兄弟, 
不知你是否知道,你的娘亲也是一位擅于弹奏琵琶的女乐师。” 
  丘迟接着说道:“小兄弟,其实你曾经到过这里的,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陈石星怔了一怔,说道:“二十年前,我还没有出生。” 
  丘迟笑道:“不错,你是还没有出生,不过你已经在妈妈肚子里了。”陈石星一想,笑 
道:“不错,我今年虚龄正是十九岁。” 
  丘迟继续说道:“那天他们进来喝酒,可把我吓了一跳。” 
  陈石星道:“为什么?” 
  丘迟说道:“你爷爷和爹爹都是形容憔悴,我看得出来,你爹爹似乎身上还有内伤,令 
堂大概是有三个月身孕的样子,脸上也是带着病容。” 
  陈石星好生难过,想道,“他们被奸宦逼害,天地虽大,却不如何处可以容身,怎能不 
精神颓丧,只怕没有病也要气出病来。唉,想不到我还未出生,就连累爹娘如此受苦。” 
  丘迟说道:“小兄弟,当时普天下的百姓,谁不受那奸宦的逼害,事情已经过了二十 
年,你也不必如此难过了。”一声长叹过后,喝了满满的一大碗酒,继续说道:“我招呼他 
们坐下,心里可在踌躇,要不要和他们说明真相?谁知我还没有说话;你的爷爷却也知道我 
是谁了。” 
  陈石星诧道:“爷爷那天晚上并没有见着你,他又怎么知道?” 
  丘迟说道:“我刚刚从御林军军官变成茶馆老板,自是难免有点牢骚。茶馆开张之时, 
我写了一首陆游的词作为补壁。” 
  说至此处,他把挂在墙上的一张熏黄的残旧布幔揭赵,只见里面罩住的是一副条幅,写 
着南宋词人陆游作的“诉衷情”词。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做何处?尘睹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 
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陈石星恍然大悟,说道,“爷爷认出了你的笔迹?” 
  丘迟说道:“不错,令祖眼力端的厉害,我给他通风报讯那封短柬他一直留着,只凭这 
封短柬,就熟悉了我的书法。给他看破,我也只好承认了。 
  “在京师那晚,我们其实并未会面,这次方是正式相识。一相识大家就像老朋友一样谈 
起来了。 
  “谈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你爷爷一家三口,非但给王振逼害得不能在京师立足,要想流 
浪江湖,也是难以容身,就在两天之前,他们还碰上王振的爪牙。” 
  陈石星道:“我爹敢情就是给王振的爪牙打伤的。” 
  丘迟说道:“幸亏他们碰上的那个爪牙不是锦衣卫的高手,他要捉你爷爷,你爹和他拼 
斗,受了一点内伤,终于将他赶跑。但令堂受了这场惊吓,却得了病。我本来要留他们多住 
几天,把身子调好了才好走的,他们害怕还有王振的爪牙追来,怎样说也不愿意再连累我, 
那天我们只得畅饮一场,听你爷爷弹了一曲,就分手了。” 
  陈石星心里想道:“怪不得爹娘早死,原来都是给王振这厮害的。” 
  丘迟说道:“王振在土木堡事变之后,不久也就死了。你爷爷想必是因事过情迁,不愿 
与你再提。” 
  陈石星道:“可恨这奸宦早死,我不能亲手替爹娘报仇。那个章铁夫呢?” 
  丘迟说道:“章铁夫倒还活着。不过听说他已换了一个主儿。他的新主人是九门提督龙 
文光。” 
  陈石星恨恨说道:“刚才来的那个‘龙公子’,就正是龙文光的宝贝侄儿。可惜这次他 
只是带了呼延四虎出来,章铁夫没有给他‘保驾’。” 
  丘迟叹了口气道:“天下的好人是杀不尽的,坏人也是杀不尽的。今后你行侠仗义是应 
当的,却也不必老是记挂着报仇了。唉。朝廷的乱七八糟,何尝不也是像二十年前的样 
子!” 
  叹息过后,丘迟继续说道:“那天你爷爷临走的时候,也曾给我留下一幅字迹,你要看 
么?” 
  陈石星连忙问道:“在哪里?” 
  丘迟揭起另外一张残旧的布幔,现出和右面这张一般大小的条幅,书法苍劲,正是他爷 
爷的笔迹。写的也是陆游的一首词,词牌名“鹧鹕天”,词道: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 
  贪啸仗,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原知道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少!” 
  这是陆游晚年之作,虽然息影田园,仍有不甘老骥伏枥之志。“玉溪”是美酒的别名; 
“黄庭”本是道家的经典,《唐书·艺文志》,据云老子著有《黄庭经》一卷。在这首词中 
则是指晋代书法大家王羲之手书的《黄庭外景经》,即世传王羲之书此以换鹅者。 
  丘迟以军官身份埋名匿迹,做了荒村的茶馆的老板,天天喝自酿的美酒,等于是另一种 
方式的隐士;而他又是文武全材,喜欢字画。所以琴翁写陆游这首词送给他,对他的身份也 
是颇为合道的。 
  丘迟说道:“令祖那天在微醉之后,颇有几分感慨,他说他也很想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过 
这下半生。看来这一首词,他固然是写来送给我的,但他的心境却也正是和这首词的作者陆 
游相同,这些年来,他在桂林七星岩下隐盾,也可说是得偿所愿了。” 
  陈石星叹道:“人间哪得有桃源,我的爷爷虽然是想过与世无争、与人无件的隐士生 
涯,却又何尝得如所愿!” 
  丘迟心里想道:“陈琴翁遭受丧子之痛,抚养孙儿成人,晚年的生活,相必过得不甚如 
意。” 
  他只道陈石星是因此兴嗟,不想令陈石星难过,于是转移话题,说道:“陈世兄,我有 
一事未明,想要请教。” 
  陈石星道:“老伯请莫客气,不知要问何事?” 
  丘迟说道:“你的剑法,精妙绝伦。似乎不是出于家传?” 
  陈石星道:“小侄的确是另得名师传授,不过老伯的赞语,小侄可是不敢当了。” 
  他正在思量,要不要把前辈大侠张丹枫为师之事告诉丘迟,丘迟已先自说道:“云重后 
来弃官归隐,不知他有没有和你的爷爷见过面?” 
  陈石星道:“据我所知,他们似乎从未见过。” 
  丘迟若有所思,半晌说道:“这倒奇了。”陈石星道:“老怕什么事情觉得奇怪?”丘 
迟说道:“不知我猜得对不对,你的剑法是张大侠张丹枫传给你的吧?张大侠是云状元的妹 
夫,我曾经见过他的剑法的。” 
  陈石星本来不想瞒他,给他说破,便道:“老伯法眼无讹,小侄的确是得自张大侠的传 
授。” 
  丘迟又惊又喜,问道:“张大侠还活在人间?” 
  陈石星道:“家师不幸,正是在收我为徒那天仙去?”他这才有机会说出前事,包括云 
浩与张丹枫先后去世的消息。 
  丘迟叹口气道:“因果报应之说,本属无稽,但冥冥之中,却又似乎颇有天意。” 
  丘迟又再喝了一大碗酒,说道:“当年云重与令祖素不相识,不借为了令祖与权势滔天 
的奸宦作对;令祖与他的儿子云浩也是素不相识,同样的不惜为了一个陌生人累得家破人 
亡。虽然救人没有成功,可也都是同样的高义可风!” 
  陈石星道:“丘老伯,你也是以一个不相干的人卷入漩涡,侠义的行为,更是值得晚辈 
佩服。” 
  丘迟笑道:“你也何尝不是如此?你帮云家的大忙,事先你也并不知道云重曾于你家有 
恩的。嘿嘿,再说下去就变成互相标榜了。喝酒,喝酒!” 
  陈石星道:“小侄量浅,委实是不能再喝了,老伯自便。” 
  丘迟把酒坛子翻转过来,喝尽余沥,哈哈笑道:“不知不觉喝了最后一坛,再喝可没有 
了。” 
  陈石星道:“时候不早,小侄也该告辞了。” 
  丘迟道:“再待一会。我向你打听一个人。”陈石星道:“是谁?”丘迟说道:“一柱 
擎天雷霞岳是桂林人氏,你想必知道?” 
  陈石星道:“知道。我的爷爷和他也是曾有交游的。丘老伯可是与他相识的吗?” 
  丘迟说道:“闻名已久,没见过面。但我知道他是个慷慨好义的豪杰,所以觉得有点奇 
怪。” 
  陈石星道,“什么奇怪?” 
  丘迟说道,“刚才你说令祖与他颇有交情,我想了起来,令祖当年不愿托庇大理段家, 
宁可相信江湖上的朋友,他说的这位江湖朋友,想来就是指一柱擎天雷大侠了。你们碰上云 
浩那桩事情,为何不向他求助?” 
  陈石星由于曾先后听得“云夫人”与丘迟对一柱擎天推崇备至,是以虽然心中藏有疑 
团,却也不愿在丘迟面前再提起了。于是淡淡说道:“或许爷爷不想连累他吧。” 
  丘迟说道:“说起这位雷大侠,我倒是有件心事末了,觉得有点愧对于他呢?” 
  陈石星诧道:“丘老伯不是与他素不相识的吗?” 
  丘迟说道:“不错,我是和他没见过面,但我也曾许下一个诺言,要帮忙他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并没有做到。” 
  陈石星好奇心起,说道:“请恕小侄冒昧,敢问是什么事情?” 
  丘迟说道:“二十五年前,那时雷震岳出道未久,在江湖上是个后辈,当然,也还未有 
一柱擎天的外号。 
  “他的成名是有一次帮忙老金刀寨主周健抗击瓦刺的入侵,把守一个要隘,和他并肩作 
战的一队义军伤亡殆尽,他独个以一柄金刀,劈杀瓦刺十八名武士,终于等到援军来到,赶 
跑敌人,因而成名的一柱擎天的外号,也是在那次战役后得到的。” 
  陈石星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颂扬他的人拿桂林的独秀峰来比喻他的呢。” 
  丘迟说道:“这个说法也没有错,他后来在桂林定居之后,由于慷慨好客,庇护了不少 
在中原站不住脚逃亡到桂林的人,是以也就有许多人用你刚才的那个解释,称他为一柱擎天 
了。不过最初的得名由来,却是由于那次战役而起。嗯,话题拉得远了,唯们还是言归正传 
吧。 
  “在那次战役过去之后大约三个月,我寿命到大同公干,由于我一向仰慕金刀寨主的为 
人,公事勿完之后,我偷偷到雁门关外与他相会,云重和金刀寨主的交情很好,金刀寨主早 
已从云重口中知道有我这个人的。是以虽然初次相会,却是一见如故。无话不谈。 
  “那时雷震岳早已不在金刀寨主那儿了,不过我们当然还是不免谈起了他。 
  “金刀寨主说起雷震岳有个心愿,希望能够得见当时的天下第一剑客张丹枫,他不敢奢 
望张丹枫收他为徒,但求得张丹枫指点他几招剑法于愿已足。 
  “听了这番言语,我就和金刀寨主说道,他有这个愿望,或许我可以帮他完成。当时我 
是这样想的,张丹枫是云重的妹夫,以我和云重的交情,转请云重帮他的忙,说不定还可以 
求得张丹枫收他为徒呢。 
  “哪知回到京城,见到云重,才知道张丹枫已经在江湖销声匿迹,连他也不知道张丹枫 
的下落了。 
  “虽然我没有直接答应雷震岳,但这个愿却是我亲口向老金刀寨主许下的,直至如今, 
都还没有做到,我总是觉得欠下一柱擎天的一份人情的。” 
  说至此处,丘迟把最后的一碗酒喝完,说道:“老弟,我要你帮个忙了。” 
  陈石星已是料到几分,但仍然说道:“老伯是我家的大恩人,有甚要小侄效劳之处,尽 
管吩咐就是。如此客气,倒是教小侄担当不起了?” 
  丘迟说道:“要是你见到一柱擎天,请你把张大侠所传的剑法演给他看,让他得偿所 
愿。”” 
  陈石星的祖父虽然是“一柱擎天”的朋友,但陈石星对“一柱擎天”的生平却是并无所 
知,此际听罢丘迟讲的这段有关“一柱擎天”的往事之后,不由得心乱如麻,“原来他是曾 
经和老金刀寨主并肩抗敌的英雄,我的怀疑恐怕是冤枉好人了,不过人心难测,一个英雄, 
有时只怕也会干出坏事的,据丘老前辈所说,雷震岳嗜武如命,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得到 
我师父的剑法,那一次的事情,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云大侠藏有我师父的剑谱,而云大侠在 
我家里养伤出想谋夺剑谱,利令智昏,以致连累我爷爷也受他的谋害呢?待我回去先把事情 
查个水落石出,倘若他真是我的仇人,我和他比武,把师门剑法全部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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