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蛮荒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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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蛮荒侠隐-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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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头削碎!好生悔恨不该多事,自犯奇险,幸是眉浓,生人或者还看不出,乐极生悲,扫兴之余,只得吩咐把二铁匣用布包起,放些别的东西作成行囊,到了夜间再背人和健仆取出,装入长箱之内随身携带。严嘱引路人不准与众镖师、随行诸人提起买剑之事,并给了一小锭银子买口,又使健仆防着两舆夫,不许乱说,一到多开些酒资便即遣走,一切思虑停当,然后坐轿起身。
  行不多路,前途那些等候的镖师因误了起行时刻,派人骑马人城来问是否当日起身,中途相值。一路更无什事,到了店内,开发完了轿子,与众镖师周旋了一阵,还以为自己眉浓,不会被剑光扫净,未必被人看出。那些镖师久走江湖,俱是行家,怎能瞒得过那一双眼睛?又是久在省城,平时任他支使主人为恶,自装好人,工于弥缝,也都有个耳闻,早看出他不是善良之辈,不过买卖相交,各按规矩,待承行事罢了。见当日来得这晚,料在途中遇见仇家,亏还一定吃了不少。那只银箱空空如也,既然随身,想必珍贵,必是以财赎命才得逃生。当面不便明着询问,背地向健仆、山民探询途中何事耽延,俱都推说众官祖饯,留访耽延,讳莫如深。明知虚语,因对头能用兵刃迎面削人眉毛不伤皮肉,定是能手异人无疑,较出真情。虽然他来时未带镖旗,没有镖师相保同行,总算镖局已然受了他雇,还出此事,未免也有些丢人。既知不能不管,镖局一出面,万一不是人家对手,多年盛名岂不丧于一旦?主家不说,自然乐得装呆。不过那几名镖师俱非庸手,本路都是熟识,镖局威名远震,论真论假都不该有人侵犯。既有异人名手出现,一则该有个准备,或交或敌,不应不知,日后好作防备,以免再出同样的事;二则那人不等镖车上路,径行下手,看神气决非框怯,颇似暗与镖局留个情面,或许客人是打出了镖局旗号,才得安全逃命也未可知。江湖上这种人情最不好承受,怎敢大意?互相一商量,事不揭穿,趁着当日不及启行,早借词取物,飞马与镖局送信,请镖头随后向那两名轿夫探问真情,相机应付不提。
  贾本治因恰在还乡享福之时得着这三口宝剑,准备回了家乡即行洗手,专打报仇主意。旅夜无聊,拿出匣中秘纪观看,见一生所行所为,也觉过分了些,昔年所遭想是报应。不过仇人与自己原是同恶相济,又为他立过不少功劳,不应出于他的暗算。况且当时见势不佳本欲告退,他偏处心积虑使尽好巧,不惜把嫡亲亲的胞侄女下嫁,以便自己在负老谋深算,乖乖上当,这口多年恶气越想越化解不开,尽管自己一边认错,仍然全无悔祸之心,反倒复仇之心更切。闲来无事,便取出筐中笔墨,照旧做他的罪恶日记,并把以前种种悉所归拢,还做了一篇序文,把路遇怪叟得剑经过同自己后半生的心志叙在上面。先时还恐同行诸人偷看,后见无人理会,都是武夫粗人,为了拿取便利,反正路上荒凉,不虞人知,便取来放在相随多半生用作他年纪念的旧提篮以内。
  当他第三天上路,行至黄昏时分,忽见前面探路的镖师喘息奔回说:“前面途中有条水桶粗细十多丈长的青梢大蛇,尾在山上,身子挂将下来往涧中饮水,没有见头。这东西走起来其疾如风,大都二三尺长,休说是见,连听都未听说过有这般长大的。此非人力所敌,不可招惹,如不绕道改路,便须觅一隐避之处藏起,等它饮完了水归穴,再趁日光赶将过去。”贾本治闻言,方自惊心。随行健仆一听是条青梢大蛇,所行的路又刚过百里,正与怪叟之言相合,悄悄向主人一说。贾本治便问那镖师:“可曾近前亲自查看过那蛇的全身形相?可曾动转?”众镖师全冷笑道:“这不是闹玩的事!这并非盗贼可比,怎可以近得前的?”贾本治便辩称并非不知厉害,实在另有原因。先探路的方说是虽未近前,但是身半下垂,长亘如虹,绝未看错,好似并未在动。贾本治猜那毒蛇已为怪叟所斩,可是仍不放心,一问相隔不过三里,便叫健仆和引路山民再去看来。这条路镖行原本有人走过,山民原是备而未用,每日现成吃饭得酬,自然不敢推托,健仆又因目睹怪叟神奇,胸有成竹,闻命便携了防身器械,同了引路山民要走。众镖师见客人尚如此胆大,虽然不愿试险,怎肯示怯!只得也选了两个本领较大的同往。
  走出二里多路,果见前面悬崖坡涧之间长蛇当道。那健仆仔细留神定睛一看,早知就里,因众镖师平日夸嘴,遇事又胆寒,故作不知,首先朝前跑去。两镖师不便过于拦阻,只得由他向前,自家缓步尾随,不时查看坡上有无隐避之处。见相距那蛇越近仍未止步,正以为此蛇最灵惊,当先的人必难幸免,那山民忽然失声诧道:“那蛇莫不是真个死的吧?”二镖师闻言再定神一看,前行健仆已离那蛇咫尺,手起两块大石朝蛇身上打去,那蛇全无动静,健仆正回手招人前往,心中好生奇怪。跑近前一看,谁说不是死的?蛇已无头,只近头半截悬挂涧下,紫血涓涓还在点滴,看去已死多时。想起引路山民之言可疑,因蛇大大,上半悬挂涧中,远看不见,以致闹此笑话,好生难堪。明知贾本治主仆上路时处处仔细,绝无如此大胆,其中必有原因,无奈相形之下大觉惭愧,不便再加细问。到了晚间,才背着贾本治主仆将山民调开,逼着一盘问,才知一切真相,并说:“贾本治得剑时,曾再三严嘱,不许向人提起此事。诸位达官千万不要向他二人去问。”
  众镖师一想,我等虽然受雇,无异同舟共济,难得有此无上利器,正可明说出来,以备万一有事之用,怎拿我们当贼待?我们只装不知,前途无事则已,如有事,好歹也让你受点虚惊,仍逼你拿出来见识见识。实则那三口宝剑,贾本治如将事情明说,只消借一口与镖师们佩带,休说一个孽龙,再有几个也都了账,偏生起下好心,自己不会使用却藏起来,以为众镖师是武家,物投所好,惟恐生心,有利器而不用,无异明珠投暗,至宝埋尘,焉有不败之理!众镖师也是命数当尽,不该因客人行为不善,自恃武勇,忘了前途艰危,心想捉弄,以致当时没有询知剑藏何处,日后取用不及,误人误己。因此一来,主客分心,除了寻常敷衍故事而外,众镖师江湖气盛,连话都懒得和他二人多说。
  贾本治不是没有看出,还只当是因遣健仆探蛇伤了他们面子,好生后悔,事欠婉曲,不住极力敷衍。哪知文不对题,全然无用。行了三十几天,众镖师见他连日殷勤,不好意思再放在脸上,才略假以辞色,贾本治心刚略放。
  又走没有三日,正行经一条夹谷之下,眼望前面林菁茂密,山岭杂沓,形势益发险恶。贾本治自上路没几天,便入万山之中,断了人烟。每日沿途登临游览,看众镖师们随便猎取野兽,追飞逐走,起初颇觉野趣甚浓,日子一多,又经了不少险绝之地,瘴岚毒恶,身重心烦,渐觉神志不安,兴味毫无,再加当日天未明就乘月动身,连赶过两条长谷,虽然坐在山兜里无须步行,也是难受,巴不得寻地方歇息。好容易出了谷口,见前行山势越险,只谷口外是一片平阳,左临阔涧,右倚崇冈,浅草平铺,繁花如锦,景物甚是幽丽,因一路长行无事,胆子渐大,不禁畏难苟安起来,忙命随行健仆速跑上前,将众镖师唤回,说难得有这好地方,反正天已不早,大家都累了大半日,不如择地歇息,明早再走。那健仆这几日也是水土不服,生了点病,懒于行动,往前跑没几步,便高声大喊:“诸位达官都快回来!家主人相请有话说呢!”
  众镖师因为初出长谷,相隔三凶一怪的巢穴不远,特地带了引路山民等分头向前查探,惟恐客人害怕,事前虽没有说,原都耽着一分心。走没多远,忽听健仆在后大喊,声震林樾,不由都有了气,跑将回来喝问,一听说是奉了乃主人之命,便赶向面前含忿问道:“是客人要在此歇息么?前面不远便是三凶巢穴,不知今日起早赶路为什么:隐还隐不住,哪有派人乱喊之理!”贾本治只得小心赔话,说并非全是自己主意,因前面路险山高,今天这几名抬兜子的山民除在谷中匆匆一饭外,一直没有歇脚,俱说难以再走,才派人请诸位回来商量。如真不行也就罢了。说时,拿眼一看那健仆,意思是怪他懒,不该人未近前就先喊起。谁知各人都会错了意。健仆本不愿再事跋涉,巴不得能够早些歇息,见主人一看他,以为叫他设法,便朝抬兜子的山民一努嘴。那些山民知什利害轻重?也自然是能歇脚的好,便异口同声说:“腿脚酸软,不能再走。”
  众镖师见他主仆口动目语神气,俱以为是存心不走。那两名为首的本来胆大心粗,自恃有着全身本领,心想客人你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况且来时特为派出多人,本打算将孽龙除去扬名开路,反正不遇省事,遇上也说不得了。想到这里,略一端详地势,冷笑道:“既然客人愿意在此安歇,我等原无所谓,不过须去右首高冈上择一隐秘之处支搭篷帐。虽然难免迎着山风,居高临下,地势总要好些。”贾本治起初听说行离三凶巢近,也颇惊心,后来一想,这多天都未出事,此刻人困马乏,前行万一遇上更是难敌,与其冒险冲过,还不如吃饱睡足之后明晨天不亮就探索前进为愈,便把心意与众镖师商量。
  众镖师原打算乘黑夜冲越过了邻近铁锅冲那一带险地,走入蔡野神夫妻铁洞辖境以内,与蔡氏夫妻见面,问明孽龙虚实以后,有了奥援再定行止,这一来已改了主意,懒得多说,随便应了几句,便领贾本治一行前去相看地方。上冈一看,见冈后那一面丛谷幽深,林丰草密,阳光不能照入,依稀只略辨出一条盘肠般的谷径,看去不似人常经之路。众镖师心中不高兴,一时疏忽,也没下去仔细查看,以为如有动静,定在来路谷口和迎面山林以内,将贾本治主仆等人正好安置在背着盘谷的一片森林危石之间。
  七手八脚,刚将行帐支好,为首一名镖师忽见顺冈前行森林中,竟有一条道路可达前面崇山缺口,不禁心中一动,便和余人计议,说这里全是荒山原野,林中那条路必是山民出没之径。乘天未黑派人往探,一会归报,林中的路不但路心寸草全无,像是山民由此经行,并且路旁林梢俱都高达两丈以上,是低枝都似有人拔断的情景,与径外的枝柯低覆四出横生全然不同。为首镖师一听,分明经行的人身量甚高,必在两丈左右,颇与传说孽龙身材高大相似。虽说不怕,到底身在险地,昧于敌情,未免起了戒心。同时又有一人看出行帐周围的林木有好些俱是火后重生,却又不似野烧,都料那地方或者正当虎穴,凶多吉少。
  彼此一乱,四顾茫然,到处都觉险境,也想不出哪里安身好些。还是为首一人,较有主见,说道:“适才出谷,我便细间那引路老人。他说以前虽常来往,指得出路径方向,可是俱在未出孽龙以前。铁锅冲也未去过,只估量在这一带罢了。如今行帐已妥,天色傍晚,再撤了来搬移,也找不出比这安全的地方。到底这里还有一大片林石可以略作掩蔽,冈后盘谷,草深林密,不似有人行过。只那里不出毛病,敌人从前面来,凭我几人迎上去,擒贼擒王,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只头子一打败,余党虽多,不战自乱,才不致伤及客人。江湖上什么险恶阵仗没见过。没的轻举妄动,又叫那厮主仆们笑话,我们几个,连会武艺的伙计和挑手也有二十六人,可分成三队。我看那条林径最是可虑,饭后可由我带七人前去防守隙望,还余十八人,留六人保护他主仆,十二人去守冈前谷口一带。各自分班歇息,养好了神,乘半夜星月动身,还是寻到蔡野神夫妻再打主意除他的好。”计议定后,一会进罢饮食,便自分头去讫。
  其实这地方正邻近孽龙地界,彼时孽龙已和蔡氏夫妻结亲求和,除正式劫杀外,一过午人都回去,黄昏将近,正该淫乐之时,本不会出来。众人只要翻过前面的山,便是蔡野神的防地要口蜈蚣夹子,离此不到十五里路,一赶过去,便脱险境。也是劫数该当,那健仆起初这一喊,空谷传音,竟被崖壁云梯要口上防守的缠藤寨人听去。立由一个人顺盘谷出来,伏身林莽中一探,见来的汉人挑子甚多,俱都带有兵器。人少不敢下手,忙回去一报信。孽龙和淫女沙柳燕正在高兴头上,本不愿亲来,偏巧柳燕连日正想几件汉人用的东西,一听说来人挑子甚重,大合心意,恐来者不善,手下人有了失闪,被他们逃去,一味撒娇,执意要和孽龙同出劫杀。孽龙拗她不过,只得答应。
  那条盘谷原是铁锅冲起初出入之路,自被蔡野神偷渡陈仓用了一次火攻,孽龙吃野骡阵的大亏以后,嫌它不利,将通冲荡原道堵死,另开要口,设了云梯上下,谷径只能通至云梯侧面一条崖窗以内,久同废置,轻易也无人由谷中出入。这次因柳燕心急,由前面蜈蚣夹子要口外抄走,既恐蔡氏夫妻万一多事,由贾本治来路长谷抄出虽是出山正路,又觉绕越太远,贪图路近,便率众人由盘谷出去。只孽龙一人仗着腿快,心有忌讳,不走盘谷,径抄了两三倍的远路,由蜈蚣夹子前翻山过去,那便是众镖师防守的林中路径。当众镖师商议时,如真迁地为良,也不致死得那么惨法。这一迟疑,全遭了杀身之祸。
  贾本治先见众镖师防守如此周密,甚是夸赞,每人还送了一些酒敬。用罢晚餐,见林木萧萧,声如涛涌,夕阳血也似红,映得人面皆赤,半天流霞,散为彩绮,空山寂寂,涧水澌澌,随处都是天籁,休说人影,连个兽迹俱都不见,想起一路讫乌蛮花,晴岚瘴雨,山川险阻,跋涉艰难,风景尽多佳妙之区,天气却以本日为最好,临风把酒,其乐洋洋,一高兴,除作了一段写景的日记外,还题了两首诗句在上。他只顾在那里密咏恬吟,会心得意。却不知夕照回光,未日已近。那六名镖行中人原在他行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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