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by赭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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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言蜜语by赭砚-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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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哑了……” 护士姐姐挺不落忍的。  
——滚,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话。他病了,虚弱的声音,我在电话里那样骂他。  
眼前一阵发黑,天地旋转,我赶紧闭上眼,分明觉得手肘下面有劲儿挤我,我顺着看过去,肖慎躺在那儿,勘勘抬起一点脖子,虚弱苍白一张脸,长睫毛密着眼睛,地久天长的看我,我的影子浅了深了映到他乌黑的眼睛里,他慢慢笑了。  

“他刚才就醒了,被你压着,坐不起来,手不够推你,我正巧走过,见他一直看着你,努力张嘴想说话又发不出声音,才赶紧来推醒你。”护士姐姐给肖慎放下一份营养素,走了。  

我转过头看他,天地之间一阵沉默,我终于那么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浅浅的,一声,一声就是一生。像叫唤我的名字,乐扬,……乐扬……乐扬……  
“你这头驴。”我哑着嗓子,喉咙口血腥味蔓延,“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不守信用,王八驴!”  
他使劲张嘴,啊啊地尽力想说话,脸憋通红,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我知道他是在叫我,乐扬……乐扬……  
“笨蛋啊!”我崩溃地哭出来,他给我擦擦脸,然后伸长双手,我呜咽着紧紧抱他,湿漉漉的眼泪埋进他的颈项。  

乐扬……乐扬…………  

喜欢。  

原谅。  

相信。  

从现在到以后。  

一起变成老伯伯和老伯伯。  

乐扬……乐扬……  


****  

“郑医生和我谈的很仔细,”我坐在病床边,给他削苹果,他已经吃到想吐了,抗拒的摇头,我当作没看见,“这种手术在临床说来是小型,危险系数不高,你的情况不算严重,毕竟不是天生缺陷,虽然两年多来一直有炎症没好好医治,”我凶狠瞪他,他心虚的拿过苹果小口小口啃,“不过郑医生说了情况比较乐观,当然,只要是手术就一定存在风险,所以必须在你考虑清楚的情况下,签字答应。”  

他嘴里塞满果肉,鼓着腮帮子,滴溜溜转眼睛看我,我瞅病房里没别人,赶紧扑上去蜜了一口,他刘海飘过额头红扑脸,指指我,在空中打个问号,这种自创的简单手语是我俩现在的主要沟通方式。  

“当然做啊,”我用手臂枕着后脑勺,靠在墙上翘腿,“医生都说了是小手术,你难道真甘心一直当哑巴啊?当然了,风险这种东西……嗯,总之这么说吧,你真哑了我就当咱俩的嘴,你听就好,反正你从来也不肯说什么好听的话逗我高兴……”他专注的看着我,乌黑的眼睛两粒酿酒的醉葡萄;我鼻子有点酸,“如果手术不成功,你真不能再说话,我不是咒你啊,随便比方比方,如果那样,就只剩我要你,嗯,如果手术成功,你可能会不要我了,咱们之前分开就是你说不要跟我一起变老,我要狠毒点,肯定不让你动手术,让你残缺了只有我肯要你,别人谁都嫌弃,你知道杜拉斯那句最经典的句子吧,爱人穿过大堂,站在面前,吟一句,我更爱你摧毁的容颜。”我嘿嘿恶毒笑,又说,“我被这主意激动了两天没睡好,天地光芒花香芬芳,迷人啊~~~这日子。可一看到你就……算了,随你高兴吧,你要不要我都不及你完整健康来的重要。”  
我肉麻到了用无耻都不足以形容,他咬着苹果眼神都被恶心成两柄利剑,忙不迭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名,生怕我再深情告白一番。  
我满意的点头,给他来了一段流行歌曲排行榜,他听到越发眼神痴呆。  
“不好听?”  
他用力点头。  
我被表扬满心欢喜,眼睛明亮,“那就是好听?我再唱一段给你。”  
他生不如死,满脸发黑。  

笑着,他却突然在掌心写了“费用”两字,抬眼询问的瞅我。  

“那个……”我抓抓头发,“你先别……”  
“乐扬!”一阵忧虑焦急的叫喊飚过走廊,直接飞入病房,他妈的,我记忆宝盒里的催债声活生生响在门口,我爸我妈风尘仆仆站那儿,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俩。  
肖慎赶紧起床,搬来椅子礼貌地看着俩老,他们迟疑的打量肖慎,不坐也不说话,我知道不对了,拦在肖慎面前推他俩到走廊上,“咱们外头说话。”  
肖慎站在窗前,手紧紧扶着椅背,睫毛长长盖下挡住暗淡的眼神。  

“仇乐扬你个死孩子今天得把话给我俩说整了,”我妈气的噗噜噗噜,“电话里不清不楚的,什么要钱给肖慎动手术……”  
“妈你也看到了,”我急吼吼,“他住院,同意书也签了,就差钱,你也看在他做了我们家小半年孩子的份上,再不然这钱就当我问你们借的,我往后还你!”  
“你别跟你妈提钱,我养你这么大,你闯的祸少啊!钱——钱就算我们家全出,送给他动手术也没事,”我妈较真地拉住我胳膊,“这都不重要,爸妈都能答应,但你要说清楚,什么叫要跟他在一块儿。”  
“就是我喜欢他。”我淡淡的说,“我打算这辈子跟他一起过。”  

——啪。  
我爸一句话都没有,抽上来一耳光。  
“你干吗,和孩子好好说!”我妈哭叫着拉开我爸,我挺直背脊站稳。  
“你现在就进去拿包,跟我回家。”我爸面色如水,我知道他但凡这种表情,一定是冷断心肠,“你妈留着照顾肖慎,直到他壮成牛,你尽可以放心,走,跟我回家。”  
“爸,”我闭了眼睛缓缓摇头,“如果能,我也想跟你回去,可是不行,我离不开他。真要分开,死的那个会是我。”  

“作什么孽……”我妈捂着嘴,眼泪留下来。  
我恳求地看着我爸,他刻凿岁月沧桑的脸上满是哀伤失望,像刀割在我心上,“爸,对不起。”  
他一挥手不肯听,没等我反应过来,大步走进病房,我一愣,赶紧跟着,他笔直走向肖慎,肖慎还站在那儿扶着椅背,双手神经质的捏紧成拳,脸色逐渐死白,我惊恐地叫,爸!  
“肖慎,我求你,放过我儿子。”我爸没打他,只是那么可怜的,放弃长辈的自尊,软声请求。  
“……”肖慎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张了张嘴,两道眼泪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滑下来。  
“爸!”  
我受不了,冲过去拦,可我毕竟不敢用力,我爸一挥手就飞开我,他抓着肖慎,哀凄摇晃,“我们家就他一个孩子,他很皮,可是我们夫妻俩全副心思就指着他,我们不要他多发财多升官,我们只求他平稳踏实,有个安分的工作,以后找个安分的媳妇。肖慎,叔叔阿姨没有对不起你过,你在我们家的时候,我们生怕委屈你,疼你比疼乐扬多,你不能这样害他……”  
“他没有害我!”  
“你闭嘴!”我爸怒吼,我妈在一旁捂着嘴痛哭,肖慎如同受伤的小鹿般缩起背,惊慌的眼神渐渐疏离,那样看着我们,我爸敏锐,察觉出那份动摇,“你答应我,放过他,放过我们家,好不好?”  
家……一个家……父母恩爱,完整的,我爸用了最残忍最有力的武器,扎进肖慎的心里,他的眼神涣散开失去焦点,阖了阖下巴……  

“肖慎,不准你点头!!”我倔强的拦在他跟前,他恍然醒来,眼神痛楚的看着我,张张嘴,乐扬……,我心痛遍体鳞伤,看着我爸深吸口气,“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你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多喜欢!!我喜欢他喜欢到坏掉!”  
“乐扬……”我爸震惊到呆了。  
我站在那儿,用全身的力量支撑着肖慎,“我不会放弃他,也不会为他而说出请你们当作没生过我这儿子那类话,让你们伤心我不愿意,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就这样了,你们不能接受,我慢慢争取,十年就十年,二十年就二十年,我们能活多久我就争取多久,除了儿孙满堂之外,我什么都能给。”  

我的掌心湿了,分不清是谁滴下的眼泪。  

我爸把钱汇在我的账户,“要还的。”  
“一定。”我点头。  
我爸说我还不能接受你俩那叫什么事!但是乐扬,你长成了我期望中的儿子,“……除了儿孙满堂。”上火车时,他犹自抱怨了一句。我垂下眼睛笑了。  

——别人说你不好,也没关系,我中意。我俩的事情没人懂,你就算在别人眼里是泡那什么,我都当你宝。  
送他进手术室之前,我问他记不记得这话,肖慎脑门光溜溜地戴着塑料帽,光洁可爱像只月亮白哈密瓜,乌突突的眼珠一转,点头。  
“很好,”我满意,拍拍他光脑门奖赏赞许,“我等你一星期,一星期后你要不能开口说话,我就找别人,丢掉你这哑巴,我也不是没那么干过,你自己看着办。”  
他直抖。认真被我吓唬笑了。  


***  

 


“乐扬,我到了。”  
“……你谁啊?”  
“你睡糊涂了吧,哥们的声音都认不出了,忒他妈伤人的心了。”乔敬曦沉沉的声音千里迢迢之外传来。  
我调侃地笑着,“你又有心了?这日子过的,我都傻糊涂了。”  
“肖慎情况怎样?”乔敬曦问。  
“还成,手术后的常规性低烧,医生让好好照顾。”  
“那……个呢?能说话了?”  
“……”我沉默一会儿,“其实吧,走到今天,能不能说话也不那么重要了。总之我怎么都要他。”  
“……去你妈的,跟哥们来这套。”  

挂上电话我擦擦额头的汗,自行车停在医院门口,我把手上的一叠纸卷巴卷巴筒起来,三步并俩地跨上楼梯,直奔肖慎的病房,他正悠闲的吹着电扇看书,见我就乐滋滋一笑,指指柜子上满满一杯凉水,我端起来,咕噜咕噜猛喝,杯子见底,我一擦嘴,“今天怎样?”  
他张大嘴,憋红脸想发出啊的声音,却一片寂静,我笑着拍拍他的驴头,“很乖,很乖,够努力。继续加油。”  
他闷闷低头,又开始拿纸画俩个铅笔人手拉手的图,手术后第十天了,他每天都画,各种各样的铅笔人,高矮胖瘦,浓发秃头,手拉手,变成老伯伯和老伯伯,我提醒自己笑,可是胸口一阵阵发闷,裤兜皱巴巴的,多少天没回家好好梳理,我又脏又累,掏出香烟给自己提神。  
点燃,小红星芒一灭,即便亮着也分外暗淡。  
肖慎一张纸画完,冲我要,我随意地把手上拿着的筒状卷纸递过去,他展开,在空白的背面开始画,头,身体,脚,手,拉着另外的手,另一个人的头,身体,脚,我吸一口烟,认真地凑过去,看他铅笔栩栩如生描绘咱俩的将来。  

“别吸烟。”  
“…………”  
“对我嗓子恢复不好。”哑哑的。  
“…………”  
“自觉点啊,乐扬。”有点不流利。  
“…………小龙。”  
“嗯?”  
“你跑到我梦里来了。”  
“别装纯情少年。”嘲笑我倒很顺畅……  
“我靠!”我窜起来扑他,灭了灭了,非灭到蜜死你,“不带你这样玩人的,你看看你手上那广告画,我都去手语班报名了!”  

小小的红色星芒一点一灭。  
手中香烟燃尽,幸福汹涌而来。  
——嗯,嗯,我对你有刻骨的爱情。  
甜蜜的语言,亲爱的你,终于如约盛放。  

 

——END  
赭砚  
2007。6。18  

 

 


另一则:  

“乐扬,我到了。”  
“……你谁啊?”  
“你睡糊涂了吧,哥们的声音都认不出了,忒他妈伤人的心了。”乔敬曦一擦脸上的汗,紧了紧肩上的背包,他风尘仆仆,站在陌生的土地。这个校园绿荫菁菁,真是漂亮的地方,他想起那个漂亮的孩子。  

“你又有心了?”仇乐扬千里迢迢之外调侃的笑了出来。  
“嗯,这不来找了么。”乔敬曦看着来往的人群,一律抱着书本,满脸轻松的笑意,“乐扬,你真别说,人说外国的月亮是圆的,这不假,这儿的人个个看着特悠闲。”  

“你已经到澳他妈大利亚了?”  
“废话,你不让我到达以后给报个平安么。”  
仇乐扬似乎呼噜了一下嘴,发出咕哩咕叽的声儿,疲惫地说这日子过的,我都傻糊涂了。  
“肖慎情况怎样?”乔敬曦问。  
“还成,手术后的常规性低烧,医生让好好照顾。”  
“那……个呢?能说话了?”  
“……”乐扬沉默一会儿,“其实吧,走到今天,能不能说话也不那么重要了。总之我怎么都要他。”  
“……”乔敬曦闭了闭眼睛说,“去你妈的,跟哥们来这套。”  
“嗯,嘿,澳大利亚什么样?遇到袋鼠了么?”仇乐扬还是那吊儿郎当样。  
“遇到了,美着呢。还那样,前前后后缠着让我给它们签名。”乔敬曦笑嘻嘻地顺着他一通混侃。  
“遇到他了么?”  
“……”他看着前方,“还没,乐扬,我有点怕。”  
“去你妈的,哥们真替你害羞。”  
他笑着张嘴,然后他看见那边走来一个穿白色背心牛仔裤的男孩,然后他不笑了。  
那个男孩是真漂亮啊,乌黑的眼睛灵活的转了一转。  

“乔,怎么了?”同学问他。  
他心神不宁的摇摇头,眨着眼睛,又眨了眨,吞吞吐吐地,“我看见……”  
“谁?”  
“我好像看见一个不可能在这儿出现的人。”  
“那是谁?”  
“奥特曼,”他大笑着抹了抹脸,金发碧眼的同学一脸迷惑,别人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他从小时候一直看的卡通英雄,儿时的他在家里的镜子面前模仿一招一式,有一个比他年长两岁的坏的男孩趴在窗上偷看,然后笑话他。  

“乔,去不去聚餐?”  
“不去。”  
“女朋友在家等你?”同学笑得友善,他摇头说不是女朋友。说着又回头往那颗大树下望了一眼。  
“不会,”他喃喃,“真得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的,不可能吧,不可能么?  

他停下脚步,同学离开了,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敢回头再看,往来的学生奇怪的打量这个漂亮的中国留学生,他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出别样光泽,低头盯住脚尖看。  

过了多久多久,脚尖旁边,出现了另一双球鞋。  
“…………小王八蛋。”球鞋说话了,声音哽咽。  
乔楚没抬头也不动弹,一滴水掉在脚边。  
“我来接你。”  
“…………”  
“你说话。”  
“…………”  
“难道你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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