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琉皇朝系列之五]皇帝镇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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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琉皇朝系列之五]皇帝镇魂曲-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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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过任何细节,宛如要突破空间制锁的凝眸注视。从头到尾,无法听见却能看到北狄晴绍与铁面人一来一往的种种举动,直到最后……铁面人甩开晴绍的瞬间。 
  从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司珐尔王上,阴霾着绝色的冷艳脸庞,缓慢地抬起一手。 
  迅速而机灵,最忠心的近侍靠了过来。 
  “毒牙。去替我办一件事。” 
  “王上请吩咐。” 
  “去把‘他’带到行馆的……仓库,那间草屋去。”不需要指明“他”是谁,天底下唯一知道这秘密的两人,除了司珐尔外,就是这长年来躲于暗处,不为人知的心腹。 
  “属下遵命。” 
  绝不过问,绝不插手,即使知道也当作不知道,即使看到也当作没有看到,从投效于司珐尔麾下的那一刻起,就只奉命行事的沉默近侍,在收到命令后,无声地消失在人群中。 
  “那么,诸位可以开始喊价了,底价是三千银一石。” 
  场上,没有人注意到司珐尔瞬间曾变得凶恶而骇人的神色,也没有人发觉此刻王上正缩起那戴着戒玺、金环与蓝宝石扳指的手,不耐烦的长指敲打着椅臂,宛若迫不及待要啃咬下敌人颈项的猛狮,蓄势待发。 
  而他的心思早已飘扬到那一日,在皇城中,自己高高地举起刀,挥下去的瞬间—— 
  铁面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坑道中。 
  并不是她的碰触让自己心慌,而是与故人的接触教人难以忍受。曾以为早就舍弃的高傲与自尊,在她的指尖碰触到的瞬间,弹跳迸裂,强而有力地回击着自己的心口,冲向喉咙。 
  那时,差点、险些就要喊出:“不要碰!” 
  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也不要任何人察觉,最好让他就这样腐烂在这地道中,永远埋葬住这样的自己,要不……他会连仅剩的最后一分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而残存的道路里,将只有死亡才能解救他坑坑洞洞的、有如身上这块破布般的尊严了。 
  自尊,多么可笑的言语。 
  都到了这样的田地,还谈什么自尊呢?没有尊严的活下去,就是敌人想赋予他的最高惩罚。 
  没有关系,我可以忍受这所有的一切! 
  一遍遍、一次次,他如此说服了自己,被践踏或被毒打都可以忍受,因为这是“他”施加给他的,既然天底下只有“他”知道,那么就无所谓了。只要没有别人知道他真正的身分,那就随“他”高兴如何处置自己都好。 
  原本,我就是该死的人。 
  舍弃尊严地活下去,如果是“他”给他的唯一一条路,那么他会走的,走上这条布满荆棘、残忍无情,而又冰冷孤独的道路。 
  我是这么打算的没错,却没想到我比我所想的还要愚蠢呢!我该不会还在赌这一口气吧?想活着证明什么?还是想活着等待什么?为维持这身沧桑的皮囊,竟悄悄地藏起了自尊,连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在乎别人的眼光啊! 
  哈,哈哈哈哈。 
  酸楚的咀嚼着,这蚀骨铭心的疼。 
  乱了,不该;狂了,怎爱。 
  到底是要再接受多少的考验,上苍才会允许他,结束这逆风而行的一生呢? 
  才闭上双眼,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两下。 
  “铁面的,外头又有人在找你了。” 
  又是谁?他可有不去见的权力? 
  勉强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坑道口边,一见到来人,他下意识的转身想走。 
  “他要见你。” 
  传来的这冰冷话语,冻结了他所有的知觉。“他”要见他?为什么?有什么理由……不,他不想见“他”,天底下他最不想再见到的人就是“他”!不要再来扰乱这颗累得不想再跳动的心了。 
  “跟我走吧。” 
  身后的人,无情地催促着。 
  铁面具底下,一口牙咬得死紧,要是能说出“不见”、“我不见”、“我再也不想见他”,有多好。 
  可惜的是,怕在失去自尊的同时,也对等地失去拒绝的自由。 
  以慢得不能再慢的脚步拖延,默默地跟了上去,铁面人走出坑道,步上一辆藏在隐蔽角落的马车,被载到了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可由车程来看,那并不是多远的地方。 
  “你就在这儿等吧。” 
  打开了一道木门,里头是简陋的仓库,没有窗、没有灯,漆黑一片的地上铺着干稻草,角落则堆放着干木柴与粮草。铁面人一走进去,便听到门外传来以铁链上锁的声音。 
  无路可逃了。死心地坐在地上,他靠着墙角让黑暗将他吞没。 
  *** 
  晴绍想了想,可以商量这问题的人,只有南夷露露了。 
  她拒绝相信,但无法不怀疑,要是这是真的,那么她务必、绝对要解救他! 
  “筑越夫人,听说妳急着找我,是什么事?”刚回自己房间的露露,从仆人口中得到晴绍的传话,便赶了过来。“妳怎么会交代说,这是攸关生死的问题,要我尽速过来呢?我不懂。” 
  “露露殿下,请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哈哈,夫人,我看需要冷静的人是妳啊!妳晓得自己脸色有多吓人吗?不只发白,还发青了呢!来,这边坐下,我先给妳倒杯茶。”也不管这是晴绍房间的露露,反客为主地招呼着。 
  “不,我们没有时间了,要是我猜测的没有错,那么这近一年来,他不晓得吃了多大的苦头,光是想到这儿……我、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说着,啪答!泪珠便掉下来。 
  “您别把我弄胡涂了,夫人。妳在说谁啊?” 
  晴绍哽咽着,摇着头,两次、三次。是的,至今她还无法相信,或许真相太教人惊惧,震撼得她魂飞魄散。 
  “夫人,您就说吧!我可猜不出来您的心思。” 
  抓住露露的手,晴绍吞咽下泣音,颤抖地说:“也许……我想……我,看到了陛下!” 
三、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一辈子,永恒,几盏茶也不一定,在黑暗中很容易遗忘了时间是什么东西。让他从冥想中惊醒过来的,是一连串铁链拉扯的声音,这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铃声,昭告着命中注定的“煞星”降临。 
  他将身子缩得更小,奢望着奇迹把自己从这草屋中变消失也好、融化也好,最好是让他再毋须—— 
  “咿呀!”门仍旧是无情地被推开了,而携着一盏灯,进入这草屋中的,当然不会有别人。 
  不想面对现实,而把目光定住在自己的膝盖下方,咔沙、咔沙,昂贵光亮的靴踏过地上稻草进入了视野,接着是门再度被关上的声音。 
  寂。静。呼吸赶起落落。心武装地束小,防备。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命令。可以不听。 
  “你听到没有?” 
  就连最低贱的工头都可任意使唤他,可是这现今掌控着天下万民生杀大权的“伟大”男人的话……面具底下扬起嘲讽的笑,他可以不听他的。 
  “你以为装聋作哑,就可无视于我的存在吗?”靴子跨过两个大步,直逼他的眼前。“我劝你最好不要触怒我!” 
  触怒,又如何? 
  生是“他”要命他生,死也可从“他”之命死。这样子,他还需要听从“他”什么呢?没了,早就没有他该欠的了。他已全都给了“他”,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亏欠“他”什么,因此在“他”的面前,他是既不打算匍匐也不会动摇,有的只是那依然在喘息的痴情,使地痛苦而不想见“他”。 
  知道自己仍在依恋那双眼瞳中曾有过的切切情意,知道自己会去寻找那双眼瞳中早消失的眷恋,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地会想软化并降格以求,求那双眼瞳的主人再回眸一眼也好的施舍——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见“他”的。 
  进而撇开头去,明知这举动大概会挑起对方的反感吧!可在男人面前,他总是无所畏惧的。 
  “飒亚!” 
  耳朵在铁盔中一抖。被怒吼而出的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听人这么叫喊了,想不到会有一日,他会这么厌恶听到自己的名。 
  “好,我倒要看看你打算不说话到什么时候。” 
  猛力地被人从地上拉起,轻易地就被推到墙壁上,像只即将被压扁的壁虎般,整个人都被贴平于墙面上,双手被牢牢反剪在背。 
  男人冰冷而低回的怒语,在铁罩外头激荡着。“你,打算作我心头上的一根刺、眼中的一根钉到什么时候,西琉飒亚?你怎么这么命硬,我以为你会死在那矿坑中,也可省了我的事,可是你居然还能站在这边,站在我的面前?然后,想运用你过往一样的挑逗手段,用你那不逊的态度来勾引我吗?嗯?” 
  一年来,男人都祈祷着他的死亡吗?那他还真是辜负了彼此一致的期望。 
  “但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脏污得像只阴沟老鼠,还敢摆出这种高姿态,只会令人作恶而已,岂可能挑动我?能够替代你取悦我身体的女子多得是,现在我后宫内随便找一个妃子都比你要听话、顺从、柔软且可人,你这番心机是白费了。” 
  麻痹的四肢从脚底结冻,到最后可不可以,赐给他没有痛苦的死亡。 
  “还是说,你那淫贱的身子,怀念起被男人的**弄得死去活来的滋味?所以才要这样的心机呢?那你就直说好了,我可以仁慈地教你,身边没有男人的时候要怎么做,就像当年我教你如何学会手*一样!” 
  轰!巨响在耳中环绕,警告着,尖叫着,快逃亡—— 
  “你在挣扎什么?不满意这根木棍吗?那你也只好屈就了,因为这儿除了这根木棍,实在没有能够硬到满足你那不知羞耻的无底洞的东西。” 
  不。不要。住手。 
  杀了他、炸了他、煮了他都行,就是不要用这种手段啊…… 
  求求你住手!! 
  *** 
  “晴、晴绍夫人,妳别开这种吓死人的玩笑了,妳说妳可能见到陛下?难道是看到他的亡灵吗?” 
  就连南夷露露也无法相信。 
  “不是的。”眠着唇,晴绍绞着手。“或许,这是非常无稽的揣测,我也没有确切证据,我甚至连他的脸都无法看清,因为他脸上罩着铁盔,根本就看不到。可是我的直觉总是不放过我,要我想办法去弄清楚。” 
  “铁盔甲?”这很不寻常,但也许那只是个麻疯病患,需要采取这种特殊隔离的方式。露露慎重地说:“总之,妳先把来龙去脉告诉我好了。” 
  晴绍惆怅地点头,述说着那一日与今天两次与铁面人接触的情况。 
  “我发誓,我真的在瞬间曾看到银色的眼。就算天底下的灰眸再多,但在西琉,只有纯正的皇室血统才能诞生的银灰眸是飒亚陛下才有的!” 
  “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悲哀地低下头,晴绍半泣地说:“我就是无法肯定这一点。但是,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去查出来,倘使那真是陛下的话,司珐尔太过分了,怎么能让陛下戴着那种不人道的铁盔,还在最危险、最辛苦的矿坑中,受非人的待遇!陛下是曾为天下之首、尊贵无比的人中龙凤,哪可能承受得住这种折腾呢?” 
  “我知道了,我来想个办法探探司珐尔的口风好了。”深有同感的露露,对晴绍的“担忧”,是不信多过于相信。 
  说陛下舍不得杀了司珐尔,她会相信。 
  可是说司珐尔会不忍杀了陛下——有仇必报,凡是敌人一律铲除,绝不会给予敌人半点仁慈的司珐尔,会真的在窜位谋反的斗争中,给陛下活命的机会吗? 
  “晴绍夫人,我劝妳别多存希望才好。况且,那人是陛下的话,未免太过不幸而使人感到命运之神对待人的残酷啊。” 
  没有什么比无法战死沙场的战士成为敌人之奴更饱受耻辱的事了。真正的战士,都会希望自己能死在敌人的手下也胜过被俘,也只有不够厚道的敌人,才会不给对方一个痛快的死亡,反而百般凌辱。 
  照理以司珐尔向来冷酷而懒得给予敌人喘息机会的性格来说,应该不至于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才对。但南夷露露也没忘记,天底下唯有在面对飒亚陛下时,司珐尔的人格会走向多偏激的路径,而跳脱常理。 
  留着前朝皇帝的命,只为“报复”? 
  或者,下不了手杀陛下,索性让陛下自生自灭? 
  这二者,都不是什么好的结局,露露也不免希望一切只是晴绍看错了。 
  *** 
  “王上。” 
  见到主子离开仓库草屋的忠实心腹,立刻从埋伏的树丛里窜出。 
  “暂时别去管他。” 
  “要将他关在这仓库中吗?” 
  绝色的脸庞,一沉。 
  “不,他醒来后,就押他回矿区去。” 
  “属下知道了。” 
  跨着大步,司珐尔在临去前,不由得停下脚步,回望草屋,冷凝的蓝眸霎时灰闇,但旋即绷着脸,像要挥去什么似的,踩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毒牙再次回到草丛内蹲伏,打算等到草屋内有了动静,再过去。 
  万籁寂寥。 
  隐约的,彷佛由那里头传来受伤的小动物般暗暗鸣泣的声音。 
  喧哗吵闹的行馆里,宴会仍在举行。 
  司珐尔避开了人群,回到最上层的、重重护卫森严的帝王寝室,立刻有两名奉命于此次视察中陪侍的妾妃迎了过来。 
  “王上,啊,您的衣袍怎么弄脏了?来,让臣妾为您更衣吧!” 
  “王上,请用热水盥洗一下吧。” 
  一左一右争相包围住他,奉上殷勤问候的妾妃,彼此争宠不让。 
  “都不必了,孤王要一个人独处,你们都回自己的屋子里去。”袖子一挥,司珐尔没心情接受这软玉温香的伺候,尤其是现在,有股无法形容的焦虑正啃噬着他冻结坚硬的心。 
  “是,王上。”两名妾妃惶恐地低头,匆匆离去。 
  他需要一点什么,来浇淋这把烧灼在喉咙深处的人。以眼睛搜寻到他所需要的,司珐尔毫不犹豫的走向茶几,扣住晶瓷细瓶,凶暴地扯开了瓶塞,连倒入杯子里的时间都不愿浪费,直接对嘴把浓烈的酒灌入了口中。 
  咕噜噜、咕噜噜,大口大口吞着酒,可是火并未被熄灭,或者该说那把火烧得更加旺盛了。 
  该死、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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