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异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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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异星邪-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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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这些汉子虽然俱是满手血迹,但他们却是奉命而行,只不过
是别人的工具而已——”他生性宽大,一念至此,不禁沉声道:“我与你们素无仇怨,你们
方才虽然暗算于我,但……”
  温瑾微微一笑:“日后若再有恶行——哼哼,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我会不会再放过你
们。”
  卓长卿微微一笑,意颇称许,只见唐义口中诺诺连声,恭身行了一礼,俯身扛起乔迁,
道:“不杀之恩,永铭心中。”
  左手一挥,那数十个黑衣汉子一起奔了过来,齐地躬身一礼,这数十条汉子在这等情况
之中,行走进退,仍然一丝不乱,而且绝无喧杂之声,卓长卿暗暗忖道:“如此看来,蜀中
唐门,的确非是泛泛之辈。”
  只见这数十个黑衣汉子,一个连着一个,鱼贯而行,行下山道,唐义突又转身奔回,掠
至卓长卿身前,又自躬身一礼,道:“阁下侠心侠术,武功高绝武林,不知可否将侠名见
告。”
  卓长卿微微一笑,他素性淡泊,并无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之心,因而便顾左右而言他地笑
道:“太阳——”他本想说:“太阳好烈。”哪知他方自说了“太阳”两字,温瑾便已接口
道:“他叫卓长卿。”
  柳眉带笑,星眸流盼,神色之中,满是得意之情,显见是颇以有友如此而自傲。
  唐义敬诺一声,恭声道:“原来阁下侠名太阳君子,唉——阁下如此为人,虽然是太阳
命名,也不足以形容阁下仁义于万卓长卿愣了一愣,却见他又是转身而去,不禁苦笑道:
“太阳君子——看来此人竟敢给我按上一个如此古怪的名字。”
  温瑾娇笑道:“这个名字不好么?”
  卓长卿苦笑道:“我原先本在奇怪,武林豪士,大半有个名号,却不知这些名号是哪里
来的,如今想来,大都是这样误打误撞得到的吧!”
  温瑾笑道:“这也未必见得,有些人的名号,的确是江湖中人公送的,武林中这贺号大
典,本是十分隆重之事,譬如说那芜湖城中的仁义剑客云中程贺号之时,据说江南的武林豪
士,在芜湖城中,曾摆酒七日,以表敬贺,有的人的名号,却是被人骂出来的——”卓长卿
微微一笑,本想说道:“想来丑人两字,就是被人骂出来的了。”
  但话到口边,又复忍住,只听温瑾道:“还有些人的名号,却是自己往自己面上贴金,
自己给自己取的什么大王,什么仙子,什么皇帝,大概其中十之八九,都是属于这一类
的。”卓长卿笑道:“妄窥帝号,聊以自娱,这些人倒也都天真得很。”
  温瑾笑道:“武林之中,为了名号所生的纠纷,自古以来,就不知有多少,昔年武当、
少林两派,本来严禁门下弟子在武林中妄得名号,哪知当时武当、少林两派的掌门人,却都
被江湖人起了个名号,于是他们这才知道,在江湖中能立下个‘万儿’,虽然不易,但一经
立下,却根本不由自己做主,你不想叫这个名字,那可真比什么都难。”
  卓长卿微一皱眉,笑道:“如果我不愿被人叫做太阳君子都不行么?!”
  温瑾笑道:“那个自然,数十年前,点苍有位剑客,被人称做金鸡剑客,这大概他本是
昆明人,江湖中人替他取的这个名字,也不过是用的金乌碧剑之意,哪知这位剑客却为了这
个名字,险些一命呜呼,到后来虽未死去,却也弄得一身麻烦,狼狈不堪了。”
  卓长卿心中大奇,忍不住问道:“这却又是何故?”
  温瑾道:“原来那时武林中叫做蜈蚣的人特别多,有飞天蜈蚣,有千足蜈蚣,有铁蜈
蚣,有蜈蚣神剑,这还不用说他,还有一个势力极大的帮会,却也叫做蜈蚣帮。”
  她娇笑一声,又道:“这些蜈蚣们,都认为金鸡剑客的名字触犯了他们的大忌,因之都
赶到云南去,要将那金鸡剑客置之死地。”
  “那金鸡剑客武功虽高,但双拳不敌四手,被这些人逼得几乎没有藏身之地,那时点苍
派的七手神剑已死去多年,点苍派正是最衰微不振的时候,是以他的同门也俱都束手无
策。”
  卓长卿幼随严师,司空老人虽也曾对他说过些武林名人的事迹,但却都是一些光明堂皇
的故事,是以卓长卿一生之中,几曾听到过这些趣味盎然的武林掌故,忍不住含笑接口道:
“后来那金鸡难道会被那些蜈蚣咬死么?”
  温瑾笑道:“那金鸡剑客东藏西躲,到后来实在无法,便扬有武林,说自己不要再叫金
鸡这个名号了,哪知那些蜈蚣却还是不肯放过他,直到后来武当、少林两派的掌门真人,一
起出来为他化解,才算无事,你看,为了一个名字,在江湖中竟然弄出轩然大波,这岂非奇
事么?”
  卓长卿大感兴趣,道:“还有呢?”
  温瑾娇笑一声,秋波一转,又道:“说到金鸡,我想起昔年还有一个跛子,也被人叫做
金鸡,只是这却是别人在暗中讪嘲他,取的是金鸡独立之意,只可笑这人还不知道,竞自以
为得意,还创金鸡帮,要他的门人子弟,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美其名为鸡尾。”
  她叹了口气,又道:“武林中有关名字的笑话虽多,但因此生出悲惨之事来的,也有不
少,据说昔年武林中有两位盖世奇人,一个叫南龙,一个叫北龙,两人就是为了这名字,各
不相让,竟比斗了数十年,到后来竞同归于尽,一起死在北京城郊的一个树林里,他们死后
又各传了一个弟子,那两个少年,本是好友,但为了他们上代的怨仇,却也只得化友为敌,
直到数十年之后,才将这段怨仇解开,但却已不知生出多少事故了。”
  卓长卿长叹一声:“这又何苦!”
  垂首半晌,忽又展颜笑问:“还有没有?”
  温瑾“扑哧”一笑,娇笑道:“你这人真是的,也没有看见……”
  话声未了,只听远处突然呼声迭起,他俩齐地一惊,纵身掠去。
  只见那些唐门黑衣汉子,俱将行人密林,此刻他们本自排列得十分整齐的行列,竟突然
大乱起来,呼叱之声交应不绝。
  就在这些杂乱的人影之中,又有两条人影,左奔右突,所经之处,黑衣汉子应声而倒,
卓长卿厉叱一声,飞奔而去,只见那两条人影亦自一声大喝,一掠数丈,如飞掠了过来。
 标题 
古龙《月异星邪》
第十七章 声震四野
  日光之下,只看见这两条人影,发髻蓬乱,衣衫不整,似是颇为焦急潦倒,只有身上的
一袭杏黄衣衫,犹在日光中间烁着夺目的鲜艳之色,却正是那万妙真君的弟子铁达人与石
平。
  卓长卿身形方动,便瞥见这两人的衣冠面容,脚步立刻为之一顿,只见他两人如飞地在
自己身侧掠过,望也不望自己一眼,笔直掠到温瑾身前,温瑾秋波转处,冷冷一笑,缓缓
道:“做完了么?”
  铁达人、石平胸膛急剧地起伏了半晌,方自齐声答道:“做完了。”
  温瑾一手轻抚云鬓,突地目光一凛,冷冷道:“什么事做完了?”
  铁达人、石平齐地一愣,悄俏对望一眼,两人目光相对,各个张口结舌,呆呆地愕了半
晌,铁达人于咳一声,期艾着道:“我……我……”
  石平抽进一口长气,呐呐地接口道:“我们已……已……”
  这两人虽然手黑心辣,无仁无义,但毕竟还是无法将杀师的恶行说出口来。
  温瑾冷笑一声,微拧纤腰,转过身去,再也不望他两人一眼,轻蔑不屑之意,现于辞
色,缓缓道:“长卿,我们走吧!”
  铁达人、石平面色齐地一变,大喝一声:“温姑娘!”
  一左一右,掠到温瑾身前,齐地喝道:“温姑娘慢走!”
  温瑾面容一整,冷冷说道:“我与你两人素不相识,你两人这般的纠缠于我,难道是活
得不耐烦了?”
  她自幼与那名满天下的女魔头红衣娘娘生长,言语之中,便自也染上了许多温如玉那般
冷削森寒的意味,此刻一个字一个字说将出来,当真是字字有如利箭,箭箭射人铁、石两人
心中。
  卓长卿一步掠回,日光动处,见到这两人面额之上,冷汗涔涔落下,心中突觉不忍,而
长叹一声,道:“你两人可是要寻那温如玉为你等解去七绝重手么?”
  铁达人、石平目光一亮,连忙答道:“正是,如蒙阁下指教,儿恩此德,永不敢忘。”
  卓长卿缓缓转过目光,他实在不愿见到这两人此刻这种卑贱之态,长叹一声,缓缓道:
“温如玉此刻到哪里去了,我实在不知道!……”
  语声未了,铁、石两人面容又自变得一片惨白,目光中满露哀求乞怜之意,伸出颤抖的
手掌,一抹面上的汗珠,颤声道:“阁下虽不知道,难道温姑娘也不知道么?”
  温瑾柳眉一扬,沉声道:“我纵然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像你们这种人,世上多一个不
如少一个的好。”
  纤腰一扭,再次转过身去,缓缓道:“长卿,我们还不走么?”
  卓长卿暗叹一声,转目望去,只见铁、石两人,垂手而立,面上突然现出一阵愤激之
色,双手一阵紧握,但瞬又平复,一左一右,再次掠到温瑾面前,铁达人一扯石平的衣襟,
颤卢道,“温姑娘,我两人虽有不端之行,但却是奉了令师之命……温姑娘,我两人与你无
冤无仇,难道你就忍心令我两人就这样……”
  他语声颤抖,神态卑贱,纵是乞丐求食,婴儿素乳,也比不上他此刻神情之万一,哪里
还有半分他平日那般倨骄高做之态,说到后来,更是声泪齐下,几乎跪了下去。
  卓长卿见到这般情况,心中既觉轻蔑,又觉不忍,长叹一声,缓缓接口道:“生命当真
是这般可贵么?”
  铁达人语声一顿,呆了一呆,卓长卿接口又道:“生命固是可贵,但你们两人可知道,
世上也并非全无更比生命可贵之物,你两人昂藏七尺,此刻却做出这种神态,心里是否觉得
难受?”
  铁达人呆了半晌,垂首道:“好死不如歹活,此话由来已久,我们年纪还轻,实在不
愿……实在不愿……”
  石平截口道:“阁下年纪与我等相若,正是大好年华,若是阁下也一样遇着我等此刻所
遇之事,只怕……”
  垂下头去,不住咳嗽。
  卓长卿剑眉一轩,朗声道:“生固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
义耳!”
  语声一顿,突然想到这两人自孩提之时,便被尹凡收养,平日耳儒目染,尽是不仁不义
之事,若想这两人了解这种圣贤之言,岂是一时能以做到之事,正是“人之初,性本善,苟
不教,性乃迁……”
  这两人有今日卑贱之态,实在也不能完全怪得了他们。
  要知道卓长卿面冷心慈,生性宽厚,一生行事,为已着想的少,为人着想的多,此刻一
念至此,不禁叹道:“温如玉此刻是在何处,我与温姑娘不知道,但今夜她却定要到昨夜那
厅堂之中,与我两人相会,你等不妨先去等她!”
  温瑾冷笑一声,目光望向天上,缓缓道:“其实以这两人的为人,还不如让他们死了更
好。”
  卓长卿干咳一声,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挥手道:“你两人还不去么?”
  目光一抬,却见铁、石两人竟是狠狠地望着温瑾,目光中满含怨毒之意,良久良久,才
自转过身来,面向卓长卿抱拳一揖,沉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有期。”
  两人刷地拧腰掠去,温瑾望着他两人的身影,恨声说道:若依着我的性子,真不如叫这
两人死了的好。“卓长卿一整面容,缓缓说道:“人之初性本善,世上恶人多因环境使然,
再无一人生来便想为匪为盗的,能使一恶人改过向善,更胜过诛一恶人多多,瑾儿,为人立
身处世,总该处处以仁厚为怀,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说了。”
  温瑾面颊一红,她一生娇纵,几会受人责备,但此刻听了卓长卿的话,却连半句辨驳之
言也说不出口。
  一阵山风吹起了她鬓边的乱发,她突然觉得一支宽大温暖的手掌,在轻轻整理着她被风
吹乱了的发丝,也似乎在轻轻整理着她心中紊乱的思绪,于是她终于又倒向他宽阔的胸膛,
去享受今夜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然而暴风雨前的临安,却并没有片刻的宁静,随着时日之既去,临安城中的武林群豪,
人人心中都在焦急地暗中自念:“距离天目之会,只有两三天了,两三天了……”
  这两三天的时间,在人们心中却都似有不可比拟的漫长。
  久已喧胜人口的天目之会,在人们心中,就仿佛是魔术师手中黑中下的秘密,他们都在
期待着这黑中的揭开,这心境的确是今人准以描述,只有思春的怨妇等候夫婿归来的心情,
才可比拟万一。
  从四面潮水般涌来的武林豪士,也越来越多,慷慨多金的豪士们,造成了临安城畸形的
繁华,城开不夜,笙歌处处,甚至连邻县的掘金娘子,也穿上她们珍藏的衣衫,赶集似的赶
到临安城来。
  凌晨,青石板的大路,三五成群地,把臂走过的是酒意尚未全消的迟归人,花街柳巷中
的妇人,头上也多了些金饰,迎着初升的阳光,伸着娇慵的懒腰,心中却早已将昨夜的甜言
蜜语、山盟海誓全部忘去。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声沉声的咳嗽,多臂神剑云谦父子,精神抖擞地从彻夜未关的店
门中大步走了出来,目光四下一扫,浓眉微微一皱,踏着青石路上的斜阳,走到他们惯去的
茶屋,长日漫漫,如何消磨,确是难事。
  迟归的人虽多,早起的人却也有不少,江湖中人们的优劣上下,在其间一目便可了然,
多臂神剑一生行走江湖,俱是循规蹈矩,从未做过越轨之事,此刻漫步而行,对那股夜行迟
归人的点首寒喧,俱都只做未闻,只当未见。
  一个云鬓蓬乱、脂粉已残的妇人,右手挽着发髻,左手扣着右襟,拖着金漆木履,从一
条斜巷中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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