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之魔法书- 第83部分

　　　　想起笑着对我这么说的，满是雀斑的小孩的面容。

　　　　笑着说『一起旅行吧』的那个小鬼在我怀中吐着血死去了。

　　　　成为了将零创造的魔法用作恶途的<；不完全数字>；的牺牲品。

　　　　「那么吾辈也就没有必要再积蓄将你变回人类的魔力，能够自由使用魔法了。虽然操纵天候的魔法稍微有些繁琐，但也并不是没有。这场风暴，吾辈是可以阻止的」

　　　　我做零的护卫。以此为代价，让零在消耗的魔力回复后把我变回人类。

　　　　那是我和零订下的可以说是大前提的契约。

　　　　但是变回人类的话，我就会失去兽化者的『强大』。活到现在，我都觉得变会正常人就好，是怀着这样的梦想活了过来。

　　　　但是，现在。

　　　　我握紧了插在腰间的匕首。那是迪奥作为父亲遗物带在身边的匕首。

　　　　现在，那对我来说成为了迪奥的遗物。

　　　　成为了寄托要将迪奥逼入死地的那些家伙撕成碎片的誓言的证物。

　　　　——为此，我还不能舍弃这份作为怪物的力量。

　　　　忽然，我注意到映着波涛汹涌的海的小窗上照出了自己的脸。我深深叹了口气，将想要吞人般的恐怖表情缓和下来。

　　　　就算缓和下来，对于普通人类来说也依旧是恐怖的怪物……

　　　　「不用做多余事。就算对于魔女的偏见因为维尼亚斯王国的事而减弱了，魔女也还是世界的敌人。没有必要特意去出风头」

　　　　『黑脸是该我扮』，说完，我便走上了甲板。

　　　　2

　　　　来到甲板上，我巨大的身躯被骇人的强风吹得踉跄了一步。大浪冲上了甲板，肆虐着要把水手们吞没。

　　　　「这可真是……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啊」

　　　　正在我抱怨的时候，一个水手被波浪卷入抛向了船外。我立刻将身子探出甲板，抓住水手的脚把他拽上了甲板。正想说谢谢的水手的嘴在他看到我的瞬间僵住了。

　　　　「你是，仓库里的——！」

　　　　「如你所见，是个兽化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艘船沉掉的话我也不好办。只能干些力气活，你随便吩咐吧」

　　　　水手的迷茫仅止于一瞬。

　　　　他立刻对我做出了指示，我按照他的指示在甲板上奔走起来。毕竟是拥有相当于好几个大个子男人的臂力的兽化者。搬运或是拉绳之类一般来说需要好几人合力完成的力气活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船帆顺着暴风的风，背向着岛高速前进了起来。支撑着鼓胀的帆的桅杆像要断裂般地弯折着，船帆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撕裂。

　　　　「居然在这样的风里杨帆，怎么想都是疯了吧！」

　　　　我以不输给暴风的声音怒吼道，水手也回以大声的怒吼。

　　　　「那种事我们也清楚得很！但是，黑龙岛的龙会袭击船！被注意到就完蛋了……！」

　　　　「为什么龙会袭击船啊！」

　　　　「我怎么知道！但是大概在一年之前，确实有两艘船被龙弄沉了！最开始那艘是商船！第二艘是前往救援的船！」

　　　　两艘都沉掉了，水手这样吼道。

　　　　据船上的生还者说出现了龙。

　　　　「在那之后我们都是绕开黑龙岛走的！但却被暴风吹到了这里，女神大人也真是有够残酷！」

　　　　我看向了渐远的黑龙岛。然后，看到了在黑龙岛周围盘旋的鸟。

　　　　「……怎么回事？那只鸟——」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仔细看了起来。

　　　　明明应该是远离黑龙岛了，鸟看起来却比刚才还大。

　　　　「靠近过来了……？」

　　　　然后，我注意到了靠近过来的鸟那非同寻常的大小。

　　　　不，那是——。

　　　　「不是鸟……」

　　　　那全身所覆盖的并不是鸟羽而是漆黑的岩石。缓缓挥动的双翼卷起比暴风还强的狂风，让波涛汹涌的海面激荡得更加厉害了。

　　　　野兽般的胴体上生着带尖爪的四肢和长尾，从身体伸出的细长脖子上长着爬虫类的头。那头上还有两根巨大弯曲的角。

　　　　水手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是龙……龙出现了！龙出现了！」

　　　　甲班各处响起了『龙出现了』这类的喊声，甲板上再次乱成了蜂窝。

　　　　「不行了船长！要被追上了！」

　　　　「准备大炮！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家伙打下来！」

　　　　不行——赶不上了。

　　　　在水手们拖出大炮装填炮弹的时候，龙就会追上船的吧。

　　　　被龙的气势压倒一时呆住的我终于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剑。要是那个撞上船的话，这艘船毫无疑问会沉没。那样的话，我和零的旅途就到此为止了。

　　　　我拔出剑冲上了船头。

　　　　正在这时。

　　　　「狩猎之章第四项——<；破岩>；！认证吧——吾辈即为零！」

　　　　从水手们的喊声中传来了耳熟的女声。在那同时，逼到近处的龙周围发生了爆炸，龙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向后一仰。

　　　　我一边塞住耳朵抵抗高亢的龙鸣，一边环顾甲板寻找零的身影。于是，我在桅杆左右伸出的帆木上发现了身着黑外套银发随风飘摇的女人。

　　　　「快看！龙——」

　　　　水手喊了出来。向后仰去的龙在空中重整了姿势，缓缓转过了头来。黑色外壳剥落了一部分的那张脸上，露出了散发着钝银色光辉的鳞片。

　　　　龙静静地看向了零。

　　　　被看着的是零。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感到了惊人的威压感，全身的毛都倒立了起来。

　　　　那是杀意。龙注意到了攻击自己的是零。

　　　　一瞬的寂静之后，动摇大地的咆哮从龙巨大的身躯中迸发了出来。

　　　　龙和船的距离刚好是龙的一个身位。龙振翅造成的强风刮向了船，站在帆木上的零微微地打了个踉跄。

　　　　「喂！朝这跳！」

　　　　零向下看着我，从帆木上跳了下来。在那之后急降下来的龙的长尾便扫过空中，将桅杆从正中折断了。

　　　　巨大的木柱倒下，砸碎了甲板的一部分。断裂的绳子到处飞散，碎散的木片倾泻了下来。

　　　　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是接住了零，我在甲板上俯下身在木片中保护着零。

　　　　「佣兵，龙看了吾辈的眼睛……！带着明确的杀意！」

　　　　「一见面就被魔法糊一脸，龙会产生杀意也难怪吧！」

　　　　「不是那样！佣兵，那条龙——！」

　　　　「我说你，那些是非得现在说不可的话么！？」

　　　　「是知道魔法的」

　　　　你说什么？——正想要这样反问的我因为在附近炸裂的爆音和闪光而差点失去意识。

　　　　恐怕是装着炮弹的大炮爆炸了吧。

　　　　佣兵，从远处传来了这样一声叫喊。

　　　　不，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很遥远。耳朵似乎因为爆音而不好使了。

　　　　「船要沉了！所有人跳海——离船远点！」

　　　　在一片白的视野中，零拉起了我的手。同时甲板猛地倾斜，我们被抛向了汹涌的海中。

　　　　我找到被抛入水中的零把她拉起来，让她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木板。

　　　　就那样向着远处的黑龙岛游了很久，最后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我的记忆到这里为止。

　　　　恐怕游到岸边的时候就用尽力气了吧。那个时候零的确是在我怀中的。

　　　　——但接下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却独自被锁链绑在了昏暗的牢房里。

　　　　3

　　　　「喂这是什么意思！把可怜的遇难者拷上锁链关进牢里可不是人道的行为！这个国家的教会在干什么！要绑也至少把人绑在铺好了新鲜蒿草的马厩里啊！」

　　　　一醒来发现身在牢狱——这是常有的状况所以倒不是很慌，但问题在于零不在这里。

　　　　虽然觉得她可能被关在附近的牢房里尝试着喊过她，但不要说零了，连其他囚徒的气息都没有。

　　　　行李也全都被拿走了，要说我现在还有什么的话，就只有套在脖子上的项圈。并且那个项圈上的链子还紧紧固定在石壁上，相当限制我的行动。链子还很短，不管怎么拉都最多只能走到牢笼的中央。

　　　　我毫无忌惮地宣泄愤怒——虽然并不是这样——一边把链子拉得锵锵响一边扯着嗓门吼叫着，以夸张到连自己都觉得『好烦』的势头挣扎着。

　　　　毕竟抓到了兽化者的时候，『总之先用饥饿消减力量』是老规矩。默不作声的话难保不会被放置一周不管。

　　　　发狂一阵子，就算那样也没有人来的话就装死吧。

　　　　骚动之后安静下来的话，应该会有人来看看情况的吧——不如说，差不多也闹累了。要不要把预定提前一点，开始装死好了？

　　　　「——明明是沉了船漂流到这里，却相当有精神呢」

　　　　就在这时，听到伴着开门声传来的年轻女声。

　　　　我停止闹腾，将意识转向了出现在视野外的，只有声音的存在。

　　　　脚步声有三个。一个女人两个男人。

　　　　「醒来后就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太可怕了我实在不敢靠近」

　　　　大概是牢监的男声以畏缩的声音向女人说道。

　　　　「那是邪恶的怪物。饿他几顿再砍头吧。就算是兽化者，也没有必要让他活下去吧」

　　　　「注意你的言辞。那是由公主来决定的事」

　　　　男声尖锐地叱责了牢监。那脚步听起来很强健，完全就是一副军人模样。

　　　　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公主』。

　　　　真是简单易懂的人际关系。都用不着看，眼前就浮现出了衣着华丽的公主和跟从她的男护卫，还有为那样的二人带路的可怜牢监。

　　　　然后正如所料，出现在牢笼前的正是那样的三人组。

　　　　哎呦，要订正一下。在从头到尾都正如预先的情况之中，只有一点和预想中不同。

　　　　——那个女人穿的并不是礼服，而是黑色的铠甲。

　　　　那似乎是为纤细身体量身打造的铠甲上，刻着从远处都能看出的细致到有病的花纹。

　　　　看那没有任何伤迹，擦得锃亮的样子，与其说是铠甲不说是做成铠甲形状的装饰品会更让人信服吧……

　　　　总而言之，身份高贵的女人身穿礼服以外的衣物就让人很意外。

　　　　『喂~喂~』——我故意发出了戏谑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装束啊？就算是不参加实战的花瓶骑士，也会穿更像样点的铠甲啊。还是说，这个岛上的王室中，流行那样的礼服？」

　　　　「刁民——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我咋知道呢。各位大佬都还没介绍呢」

　　　　听到我的调笑，护卫愤而上前。

　　　　正如我通过脚步声所想，是个完美切合『死脑筋』这个词的男人。年纪在二十往下。虽然不至于说是小鬼，但也还是年轻人。

　　　　在意礼节的顽固骑士就已经够让人犯闷了，立起的红色短发则更加重了那份苦闷。

　　　　「退下，葛达。我来和这个谈」

　　　　与激动的骑士相反，女人的声音很冰冷。

　　　　这样我总算是能看清女人的脸了。

　　　　她的头发呈眼里的蜂蜜色，长长的刘海左右分开编成三股，在脑后绑起来。那是贵族特有的，很费功夫的发型。

　　　　然后右眼上戴着的装饰过剩的单边眼镜给本来就显得刻薄的脸型更添了一层不讨喜的感觉。

　　　　真是遗憾。无意识中这样想道。

　　　　从头到脚都完美地不符合我的喜好——虽然我也知道我自己无论容貌还是地位都不配谈论对女人的喜好。不过感觉她还是挺漂亮的。虽然不及零。

　　　　在我认真观察着女人的时候，女人忽然露出了笑容。

　　　　「看来你似乎能听懂人话我放心了」

　　　　「你是头一次看见兽化者么？要是来看会说话的怪物都话，真希望能顺手丢点金币之类的进来啊」

　　　　「挺会说的……看这样子，是不用担心了。虽然被锁链绑着可能让你有点不爽，但把你这样的兽化者和其他人一起保护不太妥。这一点你也能理解的吧？」

　　　　虽然对那种标准的高高在上语气有点不快，但同时我也放下了心来。

　　　　不能和其他人一起保护——也就是说。

　　　　「我之外还有飘过来的人是吧？」

　　　　「有多达数十名的水手飘到了岛岸边。保护起来的人都被安置在了同一个地方接受治疗」

　　　　想到零会不会现在还一个人倒在岸边就感觉不放心，但这样就稍微放心一点了。

　　　　我拉着锁链探出身子。

　　　　「保护起来的那些人里面有个银发的女人对吧？她应该是和我一起倒在岸边的。如果可以的话能找到那个女人带来这里么？那是我的雇主」

　　　　「——雇主？」

　　　　女人的一边眉毛像是神经质一般地挑了起来。

　　　　「我可也是受雇于人的哦。那个女人很显眼，应该一下就能找到的。那家伙能证明我就算不用锁链拴着也是安全的。还有，我的行李在哪？在那里面——」

　　　　「忘掉吧」

　　　　那里面有维尼亚斯王国发放的通行证，那个能够证明我的身份，正当我准备这样说明的时候女人突然以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忘掉？」

　　　　但我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把脑袋探向前面反问道。

　　　　到底是叫我忘掉什么？刚才说的那些里面有我应该忘掉的部分么？

　　　　「我不记得我听到什么你们想要隐藏的秘密……要是不忘记那些就不放我出去的话，我很高兴忘记。倒不如说，已经忘了」

　　　　「我说的是，请你忘了那个雇主的事」

　　　　「……你说什么？」

　　　　「那个女人死了。因此——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所有我了。那对你来说大概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

　　　　不不不。

　　　　就算你用那种像是决定要养捡来的狗一样的语气说出来我也是很困扰的好么。对于对方来说，就正式那样的打算吧。

　　　　零死了？不，那不可能。我把零拖上岸边的时候，她确实是还有气的。应该是有的。

　　　　我缓缓摇摇头，用露出了带有最大限度好意的笑容——的兽脸说道。

　　　　「梦话等睡着了在说，蠢货」

　　　　出口的瞬间，护卫的男人便脸色铁青。牢监也无言以对，只有女人的表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