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艾的脸都快抽了。她真是后悔和沈眉娇装亲近，给带到了这里来。
“哟，沈小姑娘，你又来了啊，莫先生今天没陪你过来？”穿着白背心花短裤的老板亲自过来打招呼，熟稔的态度一看就知道是在对熟客说话。
“他最近出差了。”沈眉娇笑着道，“我带了别的朋友来。给我一盘土笋冻，再来个油爆虾、干贝苦瓜羹、腐乳空心菜，还有你的私房酱蹄膀，一瓶啤酒，先这样吧。”
沈眉娇餐牌都没看，就轻车熟路地点好了菜。
老板应了一声就去准备，袁艾听了莫斓笙的名字，便咬咬牙坐到了沈眉娇的对面。
“你说……斓笙经常和你来这种地方吃饭？”袁艾挺直了背僵坐着，勉强维持着笑容问道。
“是啊，他是个老饕，很多店还是他带我去的。”沈眉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袁艾。
女人天生就有的直觉告诉沈眉娇，虽然袁艾已经订婚了，但她一听到莫斓笙这三个字时眼里萌发出的感情，毫无遮掩。
袁艾眼帘一垂，笑容有些勉强，再睁大眼睛的时候，又换上了讨喜的表情。
餐馆上菜很快，因为生意太好，老板亲自上阵当了店小二，端着两盘菜就呼呼喝喝地给上上来了。
凉菜土笋冻也是这店的招牌，淋上芥末酱、花生酱再加醋汁调的沾酱，是沈眉娇和莫斓笙最喜欢的吃法，大热天里凉凉地吃上一口，从舌头痛快到心里，再由舌尖一路爽下去。
不过可惜，袁艾不敢碰，土笋冻里的沙虫在她眼里，扭曲恐怖，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便只拿了筷子夹些青菜，喝了几口汤，就说自己饱了。
沈眉娇也不勉强她，就着啤酒轻轻松松地吃菜，完全不在乎对面人的想法。
“娇娇，斓笙他……”袁艾欲言又止。
沈眉娇抬眼看她，露了个疑惑的眼神。
“你知道他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袁艾嘴唇微微一抿，眼里便有些愧疚和悲伤的神色。
“怎么了突然间说起这个来。”沈眉娇扔了手上的虾，反问道。
莫斓笙手中的伤，她只是从爱丽丝口中得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应该是为了袁艾，但具体的情况，爱丽丝知道得也不详细。莫斓笙一直没告诉过她关于那些伤痕的故事，沈眉娇亦从未问过。在她看来，莫斓笙手掌中的伤痕，并不是残缺，也不是伤痕，而是属于他个人的印记，从来不会影响到莫斓笙的生活和心情，而莫斓笙要传达给她的，亦是这一点，所以她从没问过，虽然那伤痕看起来很痛，但已经过去了。
这些伤痕亦或是伤痛，变成了生命里的胎记，虽然它永远无法磨平，但却再也不会带来伤害，因为他们已经不再在意。
沈眉娇眼中的莫斓笙，是个完完整整的男人，就仿佛她在莫斓笙的眼里，不论有多少的过去，在当下甚至未来，她都是独一无二的完整的女人。
没有破碎。
“他没告诉你吗？”袁艾的悲伤里，透出一丝浅浅的满意来，“是为了救我，他的手才给毁掉的。我非常非常的内疚。”
因为想起了往事，袁艾的笑容渐渐收起，眼里的哀伤浮现出来。
“我和他家是世交，从小我就跟在他身后打转，其实按辈份我本来也要叫他叔叔，不过我和他同岁，可不愿意叫他叔叔，就一直‘斓笙’‘斓笙’这么叫着。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一起上幼儿园、小学、中学，甚至一起到了维也纳留学。”袁艾开始说起旧事，大约又想到了什么，嘴边又有了笑意。
沈眉娇却皱了眉头。
她是这哪里要请自己吃饭，分明是来炫耀她和莫斓笙那段青梅竹马的往事。
“刚到维也纳的时候，我们什么事都要自己处理，除了彼此，我们一个朋友都没有。他很照顾我，我们常常一起练琴，一起吃饭，一起大街小巷地淘唱片……现在想想，那段时光大概是我们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光了，年轻，有梦想。”袁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眉娇只是挑了挑眉，并没开口，仍静静听她说。
“后来，有一次考试我没考好，心情很差，所以跟他吵了一架，一个人跑到外面的小酒吧喝酒。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风很大，我喝了酒醉熏熏的，走到酒吧旁边的小巷里，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三个……”袁艾有些说不下去，顿了又顿，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三个男人，他们想要……”
沈眉娇给她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
“谢谢。”袁艾缓了缓，才接着道，“好在斓笙及时赶到了。他为了避免出意外，一直跟在我后面。他们扭打起来，有个男人掏了匕首，趁斓笙和另外两个人打斗的时候，朝我刺我了过来。”
那大概真的是段不容易回忆的情景，袁艾捧着杯子的手有颤抖起来。
“而斓笙，他为了救我，竟然……竟然飞扑过来，用双手握住了匕首的刀刃。血从他的手指缝中一滴滴流下，但他死死地抓着，不肯放手。”袁艾说着，眼底的雾光泛起，泪水就夺眶而去，“手是一个钢琴演奏家的生命，他为了我，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双手，失去了梦想，我这一辈子都有愧于他。”
沈眉娇抽了张纸巾给她。
不知为何，袁艾的这些话，字里行间都在说着莫斓笙为她作出的牺牲，那眼泪里除了忏悔，还有些洋洋得意的欣喜。
这让沈眉娇异常生气起来。她不在乎从前莫斓笙和袁艾有多么青梅竹马，也不介意莫斓笙对她搏命相护的旧情，她在乎的是，莫斓笙这样的牺牲，换来的却是袁艾口里炫耀的资本。
“你看，那个男人曾经为了保护我而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我在他的心里，如此的重要！”
这是袁艾话里的潜台词，也是她今天来找沈眉娇的最主要目的。
她要让沈眉娇知道，她对莫斓笙来说，是比他的梦想更重要的存在，超越生命的存在。
“娇娇，斓笙真的很好很好，请你一定要好好对他，别介意他手上那道为我而伤的残缺。我真的希望他可以幸福！”袁艾将眼泪轻轻拭干，姣好的容颜似风中孱弱的玫瑰般迷人，“这辈子，我想我都无法弥补这道伤痕了。”
一辈子，多长的事。
袁艾认识了莫斓笙二十多年，可她眼前这个女人，只不过认识了他几个月，怎么可能越过她去。莫斓笙心尖之上的人，只可能是她袁艾，只不过他们都太过骄傲，谁也不肯踏出第一步，才最终在岁月里错过了彼此。
“袁小姐，我想你误会了。在我眼中，他手上的伤痕，永远都不是你说的残缺，而仅仅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只有在意这伤痕的人，才会觉得那是一道残缺。”沈眉娇的笑容里带着些冷意，这是她生气的表现。她站起身来，将手上的纸丢在了桌上，“我饱了，谢谢你请我吃这顿饭。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再见。”
袁艾睁大了雾矇矇的眼看沈眉娇，沈眉娇的态度让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渐渐浮现的怒火。
沈眉娇却已经拎了包，朝外走去，路过袁艾身边的时候，却忽然回头。
“你其实不用这么介怀，斓笙那人的个性我想你也了解，就算换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街头遇到这样的事，他也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你都算他半个妹妹了。一辈子那么长，天天活在回忆里，不好。”沈眉娇侧头看袁艾，声音很平静，说完话，她便转身离开。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从前每一次加班到深夜，莫斓笙都会固执地让小邓送她回家，还有每次都会说的那句话——“一个女孩子，太危险。”
她很高兴，她的男人，是一个正直并且勇敢的男人！
而身后的袁艾，已将手里的纸巾绞成了一团，她咬着唇，血珠从唇上渗出，也没让她回神，反而那一丝血腥气让她眼里的疯狂更加浓厚起来。
一辈子，回忆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说她！
不不，莫斓笙的心里，只有她袁艾才最重要，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否则他也不会明明知道她是故意迎上那把匕首，还愿意救他！他只是在生气罢了，气她的骄傲，气她的任性，如此而已。
她会向这个女人证明，莫斓笙不会为了其他人而牺牲的，他只能是为了她，而存在！
☆、第五十八章 飞升
袁艾的事，并没有给沈眉娇带来太多影响。
在沈眉娇看来，袁艾就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骄傲大小姐，爱慕着莫斓笙，又有些矫情矜持，总以为莫斓笙为她毁了手，是种爱的表现。
真是电视剧看太多了。
莫斓笙那样的人，如果他爱一个人，怎会放着二十多年都没有任何表示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根本没爱过她。
袁艾想太多了。
再过两天，莫斓笙就回来了，而游戏里的局势也已到了白热化程度。
沈眉娇除了工作之外，业余的时间就都投到了游戏里面，她极力地培养着啡啡，似乎想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把所有的一切，都教给啡啡。
今晚，她虽然上了“狂眉逆娇”的人物，却没有给啡啡特训，而是飞去了云海之巅。
这个安静的地方，仍旧空荡荡的，她点开了自己的好友面板，归河的名字亮着，沈沈的名字也亮着，莫斓笙正在带着一妄成劫的成员和无妄天宗的援兵一起做绿灵儿寻父系列任务的最后环节。
她没吵他，只是打开了物品栏，一个人整理着包裹，竞技赛拿到的三件物品，她已经全部交给了啡啡，她已经去接了大任务，开始与伙伴们进行任务了。
【当前】凉骨天烬：为什么不是你去接任务。
空荡荡的当前频道之上，忽然刷出了一个信息。
薛锋扬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
沈眉娇知道他是在问竞技赛拿到的三件物品可以换取到的任务。
【当前】凉骨天烬：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喜欢云海，这地方当年还是我们无意之间发现的。
【当前】狂眉逆娇：你想说什么？
【当前】凉骨天烬：娇娇，过去的事，真的让你这辈子都无法释怀吗？
【当前】狂眉逆娇：薛锋扬，事情过了这么久，你何必再回来找我你我之间只认识了不过三个月，在现实里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我不认为我魅力大到可以让你如此着迷的地步。
沈眉娇得自己很有必要和薛锋扬彻底说清楚，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过来。
【当前】狂眉逆娇：你做这么多事，说到底也只是把我当成一场游戏，非要争个输赢而已，当初你以《仙修》为游戏，如今则变成了我。
薛锋扬很久都没有打出信息。
她的确很了解他，这了解像一把剑，扎在了他的心口。
曾经，或许她真的只是他的一场游戏。
可重逢后的每一分每一秒真实的接触，都让她在他心头烙印得更深一些。
【当前】凉骨天烬：如果你只是我的一场游戏，那也必然是场以一生为赌注的游戏。
沈眉娇蓦地抓紧了鼠标。
【当前】狂眉逆娇：那你这辈子注定要浪费掉了。我走了。
说不通，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沈眉娇关了物品栏，正要点回城，忽然间自己身上绽出了一阵银白光芒，这光芒忽然间大炽起来，聚成一束直通天上。
【当前】狂眉逆娇：你对我做了什么？
【当前】凉骨天烬：我知道你不会接受那个任务，所以送你另一个礼物。
【系统】神陵将启，众仙齐聚，千年之圣，飞升之遇，上界九十九峰七百二十六仙洞，应劫而开，恭喜玩家“狂眉逆娇”，服食九灵飞仙丹，得到飞升资格，成为全服首位，进入神陵的玩家。
系统消息让整个游戏爆炸了起来。
沈眉娇却已经顾不上了，她看着狂眉逆娇整个人不受她控制地飞了起来，朝着天宇飞去，瞬间之间忽然化成一点星芒，倏然隐入天宇之中。
整个画面便是一黑，云海不见了，凉骨天烬也不见了。
“什么鬼！”沈眉娇对着电脑骂了一句。
资料片还没开启，全服还未合并，怎么就有飞仙丹这种逆天的东西，难怪最近凉骨天烬的帮派悬命纵天一直没有传出在找哪个npc的消息，原来是拿到了这样东西！
没等沈眉娇回过神来，画面再度出现。
眼前是一扇巨大的虚空之门，门上是片幽蓝漩涡，双龙盘旋着，电光频闪。狂眉逆娇所站的地方，四周有无数耸立的巨型石像。
透过漩涡，隐约可以看见《仙修》里一整片旧的大陆，而狂眉逆娇目前站的地方，竟然是在这门的里面，她的身后，已是苍茫浩渺的另一番景象。
【当前】神秘的声音：下界修士，欢迎来到神陵。你是第一个来到神陵的人，为了奖励你的勇敢，我将送出一份礼物给你。只要你通过了我的试炼，便能够获得点石成兵的技能。
沈眉娇看着画面之上的文字，凝神不语。
下一刻，她看到了“点石成兵”这一技能的说明。
点石成兵这个技能，完全就是为了资料片开启时的大战而准备的，这个技能只能够在资料片开启那天，在神陵的范围之内才能够使用，并且只能用一次。
手机忽然间在这个时候响了，沈眉娇暂时把注意力从显示屏之上挪开。
“娇娇，是我。”来电话的人，是莫斓笙，他的声音一如即往的平静，“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被送到了神陵里面。”沈眉娇再度看了看画面上的情景，操纵着狂眉逆娇试图冲过那道门，可惜人物被弹了回来，“出不去了。”
“是薛锋扬？”莫斓笙关心的是这个。
“是，你怎么知道？”沈眉娇并没想瞒着他。
莫斓笙沉默了一下，才道：“频道里面已经闹开了。他给你用的飞仙丹，是集全帮派之力才拿到的。现在整个悬命纵天和仙界的玩家，都在质问他！因为他背叛了帮会，背叛仙界。”
和当年的狂眉逆娇，一模一样的境遇。
沈眉娇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她点开了被屏蔽的几个聊天频道，果然看到漫天飘过的各种质疑的声音，大部分都是悬命纵天的玩家在骂凉骨天烬，慢慢的仙界的其他玩家也在加入这场口水战。
像悬命纵天这样，作为一个服务器里数一数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