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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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随形-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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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克问:“刚才打电话,好像你是认识王敏的,对吗?”

    胡军喷了一口烟,表情有些不屑地说:“说不上认识,知道而已,那个女人,
知道她的多了。我没和她打过交道,她被杀的事,也是听同事说晚报上登了才看
到的。”

    普克问:“对不起,你说知道她的人多了,是不是有所指?”

    胡军皱着眉头说:“都是些传闻而已,现在她人已死了,你去问谁,谁能把
那些事拿来乱说?谁敢对那些话负责任?

    机关工作的人,这点数还是有的。不过你想想,她能调到这个单位,一来又
分到一套房子,没点能耐还行?听说在科里混得也不错。“最后这句话,说得很
慢,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普克注意着胡军的表情,继续问:“我知道可能有点困难,不过,还是请你
回忆一下,7 月11日中午11点半至两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胡军眉头一挑,有点恼怒,但压住了。他大口大口地抽烟,想了一会儿说:
“那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中午在食堂吃过饭,我们办公室几个人就在这个会议
室打牌,跟平常一样。我可以提供姓名,你再去查好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如果对我产生不好的影响,你们要负责任。”

    普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记下了胡军说的几个名字,然后就结束了谈话。过
后他小范围地验证了胡军的话,证实他说的是实情。

    和高明的谈话是在财政局一个小会议室进行的。高明一迸来,普克就知道基
本上可以将他排除嫌疑了。高明的身材很特别,上身出奇的瘦长,浑圆的腰,双
腿短粗,类似金字塔的形状。普克和他简单地谈了几句,就将他排除在外了。

    文化局是王敏的工作单位,普克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以前办公室。他事先只
给老刘打了个电话,知道科长张建民正在办公室,就直接来了。科长办公室的门
虚掩着,普克轻轻敲了敲,里面的人说“请进”,他便推门进去。

    普克客气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才问坐在办公桌前盯着他看的中年人:“请
问是张建民张科长吗?”

    “噢,你好!你好!我是张建民。”普克注意到,在最初的一瞬间,张建民
的表情变化很快,先是有点慌乱,紧接着变得热情,但马上又稍稍收敛了一些,
显得较为矜持。他站起身和普克伸过去的手握了握,又请普克坐下。

    张建民有一张俗气十足的脸,虽然并不胖,却给人以油光满面的印象,面色
红润,眼睛细长,有点谢顶,梳头时将四周的头发横着梳过头顶,并用摩丝加以
固定,对头顶的不毛之地加以掩饰。身材适中,微微有点啤酒肚。说话总像是在
打官腔,尾音拖得不必要的长。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寒暄几句过后,张建民主动地说,“你是来问科
里小王,噢,就是王敏的事吧。”

    “对,王敏出事后,我来过两次,正好都碰到科长忙其他事,不在办公室,
我也就没打扰科长。这次,主要想请科长随便聊聊对王敏的印象,如果有什么我
们不了解的情况,当然更好了。”普克将自己的态度调整为一种下级在上级面前
应有的谨慎,目光一直十分诚恳地看着张建民的眼睛,而张建民却时不时地调开
目光,不知是平日里的习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王敏嘛,两年前我来文化科当科长的时候,她已在这儿工作一年了。总体
感觉,是个不错的女同志呀。各项工作都比较积极主动,乐于助人,群众关系也
算不错。”张建民说话时,十分注意斟酌字句。

    “不过,搞文艺出身的人,性格相对开朗一些,文化科又和文艺圈打交道多,
人际关系难兔复杂一点。不过,具体她和什么人来往较多,我可说不清楚。你也
看到了,我自己一个办公室,下面的人有什么小情况,我不可能都知道。”

    张建民的话里明显含着要将自己撇清的意思。普克忽然决定小小地诈他一诈。

    “对不起,处长,我想问个也许有点冒犯的问题。不过,我们也是从机关其
他同志那里了解到的。”说到这里,普克注意到张建民的身体微微不安地在座位
上扭了扭。

    “有人反映,科长与王敏之间的关系,也许会比其他人更近一些。当然,我
们暂时不能向科长透露是谁反映的,但我们绝不是凭空想象,这一点还请科长信
任我们。”

    张建民的脸色更红了,脑门上泛起点点亮光。他从面纸盒里抽出一张面纸,
慢慢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神捉摸不定地打量着普克。普克则神态自若地等着张
建民回答。

    好一会儿,张建民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这么说吧,我和小王之间相处还
不错,也许比普通同志关系稍微近一些,但基本上是在正常友谊范围之内的。机
关里人际关系很复杂,有个别人总是喜欢在背后编造谣言,暗箭伤人。咳,人心
不古啊!”他显得有点气愤地摇着头说,放在办公桌上的手里捏着一支笔,不停
地转来转去,普克看到笔尖在轻轻地颤抖。

    普克沉默了一下,突如其来地问:“科长去过王敏家吗?”

    张建民一愣,看了一会儿普克,又调开目光考虑了两秒钟说:“让我想想—
—嗯,好像去过一两次吧。我记不太清了。”

    “7 月11日前后三天,科长都没来上班,能否说明一下那段时间里的行踪,
尤其是7 月11日中午12点左右。”

    张建民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我那几天家里有点私事,是按规
定向领导请过假的。你们这样捕风捉影是要出问题的!”

    “我们也是执行公务,当然会依据事实说话,请科长配合一下。”普克平静
地说。

    张建民离开座位走了两步,停住,转过身背对普克,有一会儿没说话。转回
身再开口时,他比刚才冷静了许多,并摆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好吧。你们
不就是需要不在场证明吗?我可以提供。至于其他的,纯属个人隐私,就算我有
什么问题,也是由纪委来查,轮不到你们。”

    普克不卑不亢地说:“只要是与案情有关的,不存在什么个人隐私,公安部
门也有依法调查的权利。”

    张建民咬咬牙,说:“7 月10号到12号,我家新房装修铺地板,上班时间我
一直在新房监工,晚上都在家。在家的时间我老婆、女儿可以作证;至于白天,
我找的是家个体装修队,都是些农民工,只知道包工头姓贾,叫什么名字不清楚,
山东人。装修完后就没见过他们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联系,说不定他们已
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这些人,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怎么样?你是不是打算
让我把他们一个个找回来给我作证?”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挑衅的味道。

    普克无视张建民的态度,问:“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有没有签订合同?工程款以什么形式支付?“

    “西门外有个劳务市场,我在那儿找到他们包工头的。

    没有合同,付的现款,分两次付清。第二次款付过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装修过程中,总有些必要的事情要商量,你们怎么联系呢?”普克耐心地
追问。

    张建民的头脑现在已经慢慢清醒一点了,普克真正关心的并非他和王敏的关
系如何,而是要证实案发时间他是否在现场。他开始转用一种配合的语气说话:
“以前他给过我一个寻呼号,装修的时候有什么事儿都是我呼他。后来搬进新房
后,发现很多质量问题,我再给他打寻呼,就无论如何没有回音了。”

    普克点点头,让张建民说了一遍包工头的寻呼号码,他记下之后说:“谢谢。
我们这方面会查的,如果科长对查清这个案子持支持态度的话,希望也能尽量帮
助我们找到包工头。”

    显然,张建民明白了普克的言外之意,如果他想洗清自己的嫌疑,最好还是
努力找到包工头为自己作证。送普克出门的时候,张建民有点拿不准该用什么姿
态,看上去有点讪讪的。

    普克倒是很客气地说,说不定下次还会有事来打扰他,说的时候普克心里忍
不住想,这个张建民有点像个蹩脚演员,而从各方面了解的情况看,王敏不应该
是个饥不择食的女人,不知道怎么会和他发生不正常的关系。是利益驱使,还是
另有隐情?暂时不得而知。

    接下来,普克去见了最后一位排查对象,也是四人中职位最高的一位,人事
局副局长陈志宇。事先没有联系,也不知人在不在。普克便先到人事局一间办公
室随便找了一个干部,出示证件后说有公事想见陈副局长。正巧陈副局长在办公
室,那人先去问了一下,又回来带普克去了陈志宇的办公室。

    普克经过与前三位的谈话,对此次的谈话提前做了一个心理准备,这位级别
高至副局长的陈志宇,在听了普克的来访意图后,不知会不会有被触犯尊严的恼
怒。

    可见了陈志宇才说几句话,普克就有了完全不同的体会。他想难怪陈志宇才
42岁就升到副局长,他的确是一块官场的料子。

    陈志宇身材匀称,皮肤微黑,平头,头发油黑浓密,双眼炯炯有神,嘴角线
条显得很坚毅,从形象上看,绝对可以用英武来形容。在和普克谈话时,他语气
谦和,音调适中,丝毫不给人以高高在上的感觉,而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又极
易给旁边的人带来无形的压力。普克暗想,这样的男人,很容易令女人为之倾倒。

    和陈志宇谈过话出来后,普克站在办公楼外的小花坛前发了一会儿愣。他有
点不明白刚才的谈话是怎么回事儿。整个谈话都不知不觉地由陈志宇控制着,虽
然陈志宇并没有任何令人不悦的言谈,普克也向陈志宇提出了应当提的问题并得
到陈志宇颇为耐心的回答。等到被陈志宇礼节周到地送出了门,普克才忽然发现
自己心里那种有点异样的感觉。

    普克努力回想与陈志宇开始接触的每一个细节。最初,普克看到办公室一面
墙壁上挂着幅水墨画,浓墨淡彩地勾勒出一枝梅花,下题“咏梅”,是陆游的词。
“驿外断桥旁,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兼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
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落款是“孤独客”。

    陈志宇见普克注意那幅画,便淡淡地说,是一位朋友送的,虽然挂在办公室
显得不够大气,但他喜欢这首词中那种特别的意境,便将就着留在墙上了。接下
来的半个多小时里,他们谈到了这届世界杯足球赛的赛况,谈到了这个季节最佳
的旅游地点,谈到了全国公安系统正在普及的资料管理网络化工作。后来甚至是
陈志宇主动向普克问起了王敏的案子,并问有什么事需要他配合调查时,普克才
有机会(或者说才想起)问陈志宇7 月11日中午的活动日程。

    普克记得陈志宇当时很认真地想了想,并俯身将办公桌上的台历翻了翻,用
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哦,那天上午局里开了一个会,下午还要继续开,
我有个发言。所以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后,我就回了办公室,先稍微休息了几分钟,
然后开始准备发言的材料内容。这段时间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他们知道我平
时有午休习惯,一般也不来找我。

    所以,从你们办案角度上讲,案发时间我虽然不在现场,却也找不到证人为
我证明。“说着,他朗声笑起来,”像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陈志宇的表情看起来诚恳自然,还透出一种亲切。普克又问他是否熟悉王敏
这个人,对她有什么印象。陈志宇显得稍微严肃了一点说:“我和他们文化部门
的人很少有私人交往。那件事,我先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后来听大家闲聊,才想
起好像以前在什么文艺晚会上,看过王敏的表演,倒是蛮有才华的。”

    普克一下子觉得没什么好问的,想了想,便道了谢并起身告辞。陈志宇送他
出门时,随便地问了一句:“听说凶手作案手段比较特别啊?”

    普克脑子里有点乱,便随口说:“是啊,很专业,也很残忍。”

    “残忍?”陈志宇眉毛轻轻一挑,微笑了一下,说,“好,就不远送了。以
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找我好了。我记住了,你叫普克,对吧?”

    陈志宇就这样轻松自如地打发了和普克的会面,这是普克站在花坛前慢慢整
理出的感受。陈志宇所有的言谈举止都那么自然,顺理成章,没有任何的异样,
然而普克却被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抓住了。这种感觉令他有些沮丧,普克觉得陈
志字就像某个电视节目中老练的游戏节目主持人,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提纲,收放
自如地牵引、调动着观众的情绪,甚至使在场的人达到如醉如痴的程度,而他自
己却如同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

    普克骑摩托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着白天里和几个人的接触。胡军和高明
可以排除嫌疑,张建民与王敏之间很可能存在或者曾经存在不正常关系,但张建
民粗俗猥琐,控制力差,与现场分析推断出的凶手性格相距甚远。只要能找到姓
贾的包工头,证明张建民7 月11日中午与装修工在一起,也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至于他与王敏曾有过的关系,正如他自己所说,要查也是纪委的事,普克对此毫
无兴趣。

    四个人中,只剩下陈志宇,既不能拿出案发时间不在场证明,普克也拿不出
他在场的证明。公平地说,普克几乎没有可靠的理由对陈志宇产生怀疑。的确,
陈志宇魅力十足,不仅对于异性如此,甚至连他的同性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但普克不能因此便做出他一定与王敏有染的判断。而陈志宇的所有表现都那
么自然、正常,普克提醒自己,不能让直觉占住上风,可他内心那种隐隐约约的
直觉又一次浮现出来,告诉他有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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