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鬼事-黄河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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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鬼事-黄河古事- 第2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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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值得的。但不是禹王,又怎么知道禹王的心?
    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她,禹王无从选择。他宁可十死十生,以自己的血肉铸造九鼎去镇压大河,也不愿打开这道门。
    我突然明白了,明白了禹王眼角那两滴晶莹的泪水为何而流。这个世间,如果没了她,坐拥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义?
    
    第三百四十章 追悔莫及
    
    自然天宫大门上的影子栩栩如生,破碎的记忆中,我回想起自己前世也曾经不远万里来到这儿,但是就和此刻的禹王一样,呆呆的站在天宫大门前,再也无法迈进一步。那道身影像是一道烙印,无法忘怀。上古的圣王是不能弃江山黎民于不顾的,所以禹王宁可以自己的命,去换玄女转世重生的机会。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思绪飞回到了许多年前,好像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一样,我隐隐能感觉到禹王的忧,禹王的愁。
    “子辛……”
    就在我被猛烈旋转的转生印搅扰的心神不能平静时,天宫大门上的那道影子,好像模模糊糊的轻轻喊了一声。尽管声音很轻,然而对我来说却如同一道炸雷,脑子轰隆就陷入了一团翻滚的思潮间。
    我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未流的泪,而渐渐模糊,朦胧之中,我看到大门上那道影子好像活过来一样,她纯净的目光凄楚悲哀,但却没有任何一丝怨意。她的话语好像一阵微微的呢喃,我听的很清楚。
    “子辛,我不怪你,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你的江山,比什么都重要。”玄女的影子在大门上来回的游弋,却始终无法挣脱,她的一切已经和这座浩瀚的天宫连为一体:“子辛,你是圣王,是天下的共主,你要为你的社稷,你的百姓着想,我不怨,也不恨……我只是……只是想问你一句话,就一句话,子辛,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哪怕就是那么一点点?”
    我真的听不出玄女语气中有任何怨恨,她更像是在哀求,哀求能得到一个答案。我终于明白当时踏入昆仑,踏入前往自然天宫的路上时,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冥冥中自有天数,或许,是我早已经预感打开天宫大门,势必要付出自己难以承受的代价。
    这道门,并非打不开,而是不忍打开。
    “有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对一个近乎祈求般的女人黯然泪下的时候,即便违心,我也要说出让她可以安心的话。
    “有过,真的有过吗……”玄女的影子泪眼朦胧,像是在笑,却又像哭的更伤心:“子辛,我可以去为你做一切,付出一切,我能请父亲的宝体替你镇压大河,能替你镇守圣域,威慑九黎,我只求,偶尔,偶尔,你会想起我,可是……为了你的江山,你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或许吧,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子辛,你可知道,我无悔过,从来无悔过,替自己心爱的人去付出,于我来说,是一种幸福……”
    “你错了。”我就感觉两只眼睛憋的发胀,听着玄女的话,转生印中被遗忘的往事一段一段的重新浮现,那是一种难言的伤感,我挺起胸膛,又朝前走了一步,慢慢道:“心里有你,一直都有,我不善言辞,但是我宁愿十死,也要留下你转世的契机,我想,只是想在尘世中,再看到你的身影……”
    “子辛!”天宫大门上的玄女好像再也无法忍受情绪,骤然痛哭起来,那可能是一种释怀,也是一种宣泄,强忍了几千年的眼泪,如雨一般的流淌着。对于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我的心顿时抽搐般的绞痛,我将要面对什么?打开自然天宫的大门去挽救沿岸无数生灵,而让玄女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或是和当年的禹王一样,承受难以承受之痛,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玄女转世的机缘?
    这果然是一道难以开启的大门,无论怎么做,都会产生撕心裂肺的痛。我想来想去,头痛欲裂。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禹王,他永远无法转世为人,但或许在天有灵,他能感应到玄女之前的一番话。我看到禹王眼角上已经被冻结的两滴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冻了,从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滚滚滑落。
    当我再回头的时候,天宫大门上的影子,已经停止了舞动。玄女的身影依依,这一次,转生印的转动好像再也停不下来,记忆的碎片不断的翻腾着。眼前浩瀚的自然天宫好像脱离了视线,充斥在眼前和脑海中的,全部都是过去以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转生印不可能就在瞬间彻底觉醒,然而这一次我所回忆起的往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我看到自己遨游在大河中,上天入地,纵横无阻。从前世开始,我身上就好像承担着沉重的使命,我不断的巡视,不断的出游。记忆飞回了许多年前,飞到了大河的上游。镇守大河,是一件漫长而且极其枯燥的事情,并不是谁都能像老鬼那样一直孤独的漂泊,大河上游有一条龙,几次三番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炫耀似的透露给旁人,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我赶到大河上游,亲手予以惩戒。
    我甚至能从记忆里看到那条龙化成人身,跪地苦苦哀求的一幕。但是身上职责所在,法不容情。我亲手割下了他的舌头,让他永远不能再对人吐露只言片语,然后把他放逐到荒凉的镜儿湖。
    大河在不断的流淌,经年不息。只要这条大河仍然存在一天,我的职责就会承担一天。漫无边际的镇守和巡游中,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七门,旁门,圣域,九黎,都有一个相应的蛰伏期,蛰伏期之内,大河安宁平缓。那种枯燥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我终于受不了了,趁着大河宁静的时候,悄然离开了大河,天南海北的四处遨游。
    从中原到漠北,再从漠北到东海,当我从东海一路西南,到了荒蛮的南疆时,就打算调头回归,我不喜欢南疆这个地方。但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她。她坐在一条潺潺的溪流边,任由水花浸泡着双脚,慢慢的吹着一只号角。那是苗玉的前世,九黎小祖化身。她的号角是大战时的号角,但是从她嘴里吹奏出来,宛如一阵悦耳的音律。我被吸引了,跟她结识,跟她交谈,相识相知,她带我在南疆各地遨游。渐渐的,我发觉自己已经有些离不开她。
    这时候,记忆的画面中顿时浮现出了陈四龙的身影,那时的他正当盛年,游历天下,恰好也到了南疆。他结交古苗人,从古苗人手里学了不少东西,也交给古苗部落不少东西,陈家始祖陈四龙术法通神,在古苗部落被人奉为半神。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或许前世的我,永远无法遇到陈四龙。但机缘巧合,其实就是造化弄人。陈四龙在偏远的南疆遇到了传说中的龙,那时,他已经得到了通往自然天宫的路线,要做的就是巩固实力,然后前往自然天宫。他想要我的龙身,遭遇之后就是一场惊天大战,古苗人奉陈四龙为半神,大战中,古苗部落帮陈四龙作战,我孤身面对强敌,大杀四方,亲手诛杀了古苗的首领。
    南疆一场大战,我和陈四龙两败俱伤,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创伤可以渐渐的复原,但是禹王留下的秘密,很可能因为这次大战而泄露。我再也不敢停留了,随即从南疆返回大河。苗玉很不舍,她跟着我一起回到大河,然而她是九黎的守护者,每年九黎遭遇天劫的时候,她都要回归故乡。那时的苗玉,就这样不断的穿行在南疆和大河之间。
    陈四龙神通非凡,也从南疆一路追击到了大河,从此,我和他之间就成了不可化解的死敌,前前后后不知道争斗了多少次,多少年。时间在记忆中只是一个匆匆而过的概念,转眼就是千百年。这场争斗直到连环山一战,才算终结,陈四龙以涅槃化道和前世的我同归于尽,他的尸身转修尸道,残魂脱胎转世。
    轰隆……
    我的脑海里好像翻滚着涅槃化道的金光,还有龙身盘旋陨落在连环山的画面。一直到这个时候,过去很多难言的隐秘,才最终有了答案。七门老祖的真身流血泪泣诉,在我面前质问,你知罪否?
    如果不是前世的我耐不住寂寞,从大河云游四方,遭遇陈四龙,从而导致接连不断的大战,那么大河的变故,不会轻易产生,至少不会在我这一代就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一步走错,发生了多少难以预料的事情?看看自然天宫的大门,再看看矗立在积雪中的禹王宝体,我羞愧的无地自容。一下跪倒在原地,不知所措。转生印觉醒,牵连着前世的记忆,我的身体里酝生出一种蓬勃的力量,如同有一条淡淡的龙影,附着在血肉骨骼中。
    在雪地中跪了许久,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记忆承载的过去,终究是过去,大错已经酿成,追悔莫及。望着自然天宫的大门,我缓缓站起身,如果这一切因我而起,那就自我终结。
    
    第四百四十一章 化为尘土
    
    此时此刻,我陷入了一场难以抉择的挣扎中。我犯下的过失,我来弥补,但这种弥补就是要打开自然天宫的大门。上古禹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最终又落到我的头上。
    打开大门,玄女彻底烟消云散,这时候不用再多想,我已经能够确定灵灵就是玄女的转世之身。我要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我要亲手打开天宫大门,让灵灵死去,让她永远再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
    如果不是事实摆到面前,任何人都无法体会我现在的心情和感受。玄女甘心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她被蚩尤钉死在圣域裂谷冰河岸边时,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她心里那个子辛。付出如此之多,她没有什么要求,只盼望对方能偶尔的,偶尔的想起她。我没有见过昔年的玄女,所见的只是她的身影,她的转世。然而不知不觉中,这个女人的影子,已经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禹王当年的心情,我身同感受。
    要江山,还是她?
    我感觉脑子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我平定大河祸乱的决心,然而此刻,我动摇了。一边是泱泱大河,一边是泪眼凄凄的她,我的心乱成了一团,不知道是调头离开,还是抛弃一切念想,推开天宫的大门。那种感受让人痛苦万分,这也是我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念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禹王!”我转身就奔向身后的禹王宝体,脑子完全混乱了,周围没有一个人,我只想问问禹王,现在的我,到底该怎么去做?
    我能看清楚眼前的禹王,他的衣着很普通,好像一辈子都是当年治水时的样子。他的双手长满了老茧,双脚上粘着仿佛永远都洗褪不掉的河泥。他没有上古圣人那种气怀天下的气息,只有一种返璞归真般的平静和淡然。禹王在七门人心中,是一尊不灭的神明,然而当我失魂落魄奔到身前,倾诉似的大声求助时,才猛然回过神。
    如果禹王知道该怎么做的话,昔年就不会十死十生了。我的手在发抖,嘴唇微微开合,所有的一切,最终还是落在我头上,或许是这辈子最艰难的抉择,仍然要我来决断。
    这绝对是一种折磨,折磨的人痛不欲生。我的思潮翻滚,想想大河两岸乃至沿途数都数不尽的无辜老百姓,就感觉没有什么能比这么多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想到这儿,我的心硬了,转头看看自然天宫古朴的大门,想要推开它。然而那道影子,始终就在两扇大门中间,看见她,刚硬下来的心随即又软了。
    这世间的一切,又怎么能抵的过她?我在想,如果我是当年的禹王,我会否放下这片河山,就带着她,归隐到山水田园中,安然的度过下半生。和她在一起,必然是快乐的,人若快乐,活一天也是快乐,若不快乐,活一百年,那只不过始终煎熬。
    “我带你走……”我挣扎着从积雪里站起来,扑向天宫的大门:“什么都不管了,我要你活着,一直都活着……”
    这一刻,我平庸的像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只感觉鼻涕眼泪流的到处都是,踉跄着朝前跑。一边跑,嘴角一边流露出呆呆傻傻的笑容,我觉得带着她行走天涯,隐居山林,那会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骤然间,积雪中的一块石头把我结结实实绊了一跤,完全没有防备,身子呼的前扑在地上,额头重重的撞到雪下的石块。这一下撞的非常重,但剧痛之中,意识好像彻底的苏醒了。
    我要带她去哪儿?大河祸乱丛生,用不了多久,会波及到更远的地方,如果这场祸患不能平息,那么整个世间,还有什么山水田园?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幻想如同泡沫,还未经过考验,就被现实悄然挤压的粉碎无形。任何一个人在整个天下,在无数黎民面前,都轻若无物。我骤然想起了那只大老鼠,在鬼村中设伏伏击我,到了这时,我才真的隐约明白,他好像并非是绝对的恶意。我生性重情,性格又有些优柔寡断,如果在过去遇见这样的抉择,我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决心。但是我连自己都杀掉了,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我隐然做好了决定,然而却哭了。不可否认,这是一种心性的蜕变,是一种成熟,成长,但是如果我要面对的,永远都是这样的抉择,那么我宁可自己一直是幼稚青涩的。
    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她,只有死。
    我从积雪中爬起来,脚步变的缓慢,但每一步都结结实实的踩在自然神山的顶峰上,这一步迈出去,就不能再回头。我一步一步走到自然天宫的大门前,她的身影还在,目光还是那么悲戚。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就算在这里耗上十天,十个月,要做的事情,仍然要做。
    心痛吗?我说不上,只是觉得胸膛空荡了,空无一物,只有一种虚浮无力的感觉。我不忍再注视那道影子,微微的低下头,道:“你一直都在子辛心里,他不会表达,但你一直都在,你肯为了他而死,他又何尝不是?”
    “子辛……”
    我看不到影子的动作,她的表情瞬间模糊了,只剩下一声飘荡在时间长河中的呼唤,从自然神山的山顶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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