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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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国记-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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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
  “而陛下竟只出席过一次!真不知陛下及台辅是抱着何种心思来治理朝政!”
  突然,阳台上传来一阵椅子翻倒的哐当声。
  六太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遂人帷湍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正不停地抖动肩膀,额暴青筋的看着眼前二人。
  “为什么你们这对主从,都不肯老实的待在宫里!”
  “帷湍,你什么时候来的?”
  但帷湍对于六太的笑容报以冰冷的视线。
  “气死我啦!像这样漫不经心的人,竟能重建起雁州国,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大夫、大夫。”
  帷湍对于朱衡混着窘状的苦笑不予理会,转身离去。
  “大夫,您要到那去?”
  “——去把那家伙给捉回来!”
  六太目送着帷湍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冲动的家伙……”
  帷湍别字“猪突”,其冲动的个性比起猪突而言,是有过而无不及。
  “微臣也是如此觉得。”
  朱衡面带微笑的看着六太。
  “啊、是吗?”
  “因为陛下没有出席朝议,所以不知何时才能获得认可。微臣也劝过帷湍改日再奏,但帷湍一直等到与陛下约定的时间过后才放弃。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得上奏于身为陛下辅政大臣的台辅,但台辅您似乎不明白。”
  “这个——”
  “如果再次发生相同的情形,微臣也有所觉悟。即使是身为令人敬畏的台辅及陛下,也不能加以宽容吧!”
  “哈哈哈……”
  六太无力的笑了笑,接着低下头。
  “是我不好,我会好好反省的。”
  朱衡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微臣感谢台辅能听进微臣苦口婆心的谏言,但您是真的反省吗?”
  “我真的在反省。”
  接着朱衡自怀中取卷宗递给六太。
  “这是太纲天卷,第一卷记载了身为天子及台辅所负的重责大任。为了证明您是诚心反省,请您将这个月所没出席过的朝议内容抄一遍。
  “朱衡!”
  “明天请交给我第一卷及六部朝议内容。——您该不会说您不想抄吧?”
  “但如果我抄的话,不就会影响到政务的处理?”
  六太抬眼见到朱衡那虽然温和,但却不许任何人加以反抗的笑容。
  “微臣认为,只耽误一天的话,是无关紧要的。”
  Ⅲ
  朱衡退出内宫,迎着风走在通往王宫的步道上。
  雁国是四州里,位于北东的国家,是个气候严寒的土地。冬天有着由北东所吹来,又干又冷的季风。夏季则受到来自黑海的冷峰所影响。在季节由夏转变为秋的这期间,来自黑海的冷峰会逐渐变弱,太阳的光不仅温暖大地,也温暖气候。比夏季来得凉爽也不多雨,是个适合作物生长的好季节。所以相较之下,雁国的秋季十分长。这暖洋洋的天气会持续到,北东开始吹起阵风为止。
  由于王宫位于云海之上,所以完全不会受到下界气候的影响。而现在所吹起的风,却与下界的风丝毫无差。自此雁州国将进入秋季,秋季结束前将会有一个月的雨季,雨停时阵风也会跟着吹起自北东戴国所运送而来,干冷的吓死人的冷风。
  “漉水……但愿时间能来得及……。”
  朱衡看向云海西边,内心祈求漉水工程能在雨季到来前完成。
  漉水是条由关弓所在的靖州,往下流向位于黑海沿岸的元州境内出海的河流。元州本身就是个平原密布的州省,随着漉水因季节而重复氾滥的影响之下,造就许多的肥沃农地。但自枭王切断堤防以来,这里就成了毫无人烟的土地。
  但近年来,怀抱着回归故里的人们,再次重新开垦起这片土地,现在听说附近已集结了不少小村庄。元州州侯虽有才能,但因有名无实,所以无法行使治水的实权。由于至今还未开始整顿由先帝所留下的各州州侯,所以只好暂时先冻结各州侯的实权。
  朱衡叹了口气,举步再次前行,却见到不远处,帷湍正自阶梯上慢慢走上来。
  “——结果如何?”
  听到朱衡含着笑意的质问,帷湍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向上看着朱衡。
  “我把他拎着脖子捉回来,目前正在内宫里换衣服。”
  正想问问帷湍为何不同陛下一起由禁门进出内宫,反而特意由正门出入。通往玄英宫直接进出的门,并不只一道门,除了由关弓山麓登上的五门谓之为正门外,还有一道禁门。本来禁门是只有国王及宰辅才能通行。但国王曾下赐帷湍使用禁门的特权。但他仍自正门一路走来,不难想像他是个多么正直的男子。
  “那么我跟您一起回去吧!我也有话要对陛下说。”
  “随便你了。——不过我真是被打败了。”
  “怎么了。”
  “陛下竟在关弓的妓院里赌兴大发,结果不但输光身上的钱,连坐骑也因还不起赌债而被牵走,想回也回不来。我是在他以打扫庭院来偿还赌债时逮到他的。”
  朱衡不禁放声大笑。
  “真像是尚隆陛下会做的事。——那您帮他把赌债还清了吧?”
  “本来我是想放着不管。但也不能让他一直在那里扫地还债。如果那个笨蛋不小心说出自己是国王,我绝不会原谅他的。那些人要是知道眼前的家伙是自己国家的国王,不失望的痛哭失声才怪!”
  “——您说的也对。”
  雁国曾一度破灭到令人难以想像的荒废,新王践祚是雁国全民悲愿请求而来。如果得知全民所悲愿请求而来的国王竟是这种德性,想不落泪想必也很难吧!
  “气死我啦!那个只知玩乐的放荡子!”
  朱衡不禁露出苦笑,能对国王如此口出恶言的人,恐怕只有帷湍一人。
  帷湍本是主管人民凭税、帐务整理的田猎。在新王登基后,就被提拔为遂人,并由国王亲赐别字“猪突”,更拥有许多特权——帷湍可自由进入王的寝宫、自由的使用禁门、骑马入内宫、在国王面前可免除平伏之礼……等。——但似乎并没有赐与帷湍可任意辱骂国王的特权。
  “凡事冲动行事的您,脑袋至今还不是好好的挂在脖子上?”
  新王于玉座登基之时,玄英宫诸官为庆贺新王即位,在宫内举行盛大的拜揭典礼。就在典礼进行到最高潮时,帷湍一把抓起户籍,将其扔至国王脚边。
  听到朱衡所说的话,帷湍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远古,天帝开天辟地,有十二国兴起,并选出有能者居于玉座,是为十二之王。并定下此后将由麒麟承接天帝的意志,进而选出国王。
  麒麟一国各有一只,是拥有强大妖力的神兽,承接天意而选择国王。它出生于位居世界中央,谓之为五山中的东岳蓬山。自许能成为一国之王者,皆需亲自至蓬山会见麒麟。这个会见麒麟,并向麒麟询问天意的举动称之为“升山”。
  ——那为什么,帷湍会将户籍扔向玉座。
  “为什么陛下要花费十四年才登基!麒麟六岁时就可选王,就因为陛下迟迟不肯升山之故,白白浪费八年的光阴。这是雁州国八年来的户籍,就请陛下亲眼看看,这八年来有多少雁国人民死去。”
  帷湍看着端座于玉座上的国王。对方也用着饶富兴味的表情,来回看着被扔于玉座之前的户籍及帷湍。
  虽然不到百分之八十的准确度,但帷湍只是想让国王知道雁州国目前的破败,以及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荒芜。玉座所在的王宫虽光采四散,但下界却蔓延着死亡与荒废。所有人都期待新王践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于新王身上。但帷湍并不认为只要新王践祚,雁州国就可以重新振作。
  公然对王上无礼,帷湍早已抱着必死的觉悟。但帷湍决不是个自找死路的笨蛋。在枭王的暴政之下,百官为了不违背国王的旨意、不违背天道,有的人选择惹怒国王、有的人选择昧着良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硬撑过来。
  新王践祚后,百官们皆忘却过去的苦难,异口同声的说着一切将会好转。但荒芜的国土不可能因新王践祚而苏醒过来,死去的人也不会因此而重生。
  帷湍憎恨忘却苦难过去而欣喜不已的百官,也恨眼前这名刚登基就被喜悦平和的假象冲昏头的国王。
  如果自己真因此而被处死,国王将永难忘记原本应欣喜不已的登基仪式上,所留下的不快记亿。而百官也会因新王刚登基就斩杀一名下臣,进而想起枭王的暴虐,使得原本欢欣喜悦的心能有所警惕。在他们因毫无根据而狂欢喜乐的心中,落下一颗不安的大石。
  帷湍看着新王,新王看着帷湍。在短暂的时间里,现场空气就像停止流动般。在所有如同冻僵般不动的人群中,最先有所动作的人是新王。
  他脸上浮现笑意起身离开玉座,毫不介意的拾起被扔于地上的户籍,拍拍上头所沾的灰尘后,转头看向帷湍。
  “就让我仔细瞧瞧吧!”
  帷湍呆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会儿,接着被护凭的小臣拉出宫。当时的地官长大司徒立刻免除他的官位,并命令他回家反省,等候国王所下的处分。
  虽然帷湍并没有想逃跑的念头,但大司徒还是派兵把守于帷湍家门之前,即使想跑也无技可施。
  就在被大司徒处以在家反省的第五天后,敕使带着敕命前来帷湍的家门前。除了官复原职外,更被拔升为遂人。呆然的帷湍在升殿晋见国王时,只听见国王对着帷湍笑着说“真是个冲动蛮干的家伙。”,并亲赐“猪突”二字为帷湍的别字,自此沿用至今。
  “——我当时还不过是个连官位都没有的小官,但听到大夫的传闻时,着实吓了一跳。”
  帷湍抬起一张严肃的表情,看着脸上正浮现莫名笑意的朱衡。对帷湍而言,或许外人会把他的一时冲动,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笑话题,但帷湍本人是相当认真的,他当时是真有一死的觉悟。
  但……当初那名令帷湍死心塌地献出忠心及敬畏的国王,曾几何时……其令人敬畏的地方完全消失无踪。想想……一个把钱输光,连自己都得赔进去以劳力还债的国王,还值得自己为他效忠吗?
  “想到我曾为了他的心胸宽阔而感动万分,就觉得自己笨得可怜!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阔,而是他本来就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个性。”
  “帷湍大人,您说话能否谨慎些?现在您是个有身份的人,请不要忘了您对陛下应有的礼仪。”
  “——我最不想听你说教。”
  帷湍瞪视着朱衡。朱衡本是春官之一,是隶属于内史之下的下官。当国王巡视内史府时,朱衡对着国如此说。
  “微臣已替您想好谥号,兴王亦或是灭王。您是想成为振兴雁州国的国王,亦或是毁灭雁州国的国王。”
  面对帷湍的指摘,朱衡轻轻笑了笑。
  “这么说,是大夫学我啰!再怎么说,好像用这种方法才容易出人头地。”
  “你弄错了吧,那是王上登基第三天后发生的,那时我还在家中反省。”
  “是吗?哎呀!年纪大了,有些事难免忘记。”
  帷湍看着朱衡平静无波的表情,心里则是暗骂着“你这家伙!”。外表上看来,二人虽然年轻,但那也只是外表上,真实的年龄早已不复记忆。
  ——当时的国王回答朱衡,二个我都讨厌。
  朱衡之所以会有如此无谋的举动,其动机与帷湍有所差异。朱衡本身当然也有一死的觉悟,再加上自己并非国官,而是身为国官的内史所雇用的府吏。这样的自己直接向国王进谏言,一旦惹怒国王,就只有死路一条。
  “二个我都不喜欢,用那种千篇一律的谥号,不觉得挺难为情的。”
  国王将视线转向朱衡说道。
  “身为史官,你的文才就只到这种程度?拜托你再想个俐落好听的谥号。”
  “呃……这——遵命。”
  “或许,你并不适合当史官吧?”
  当朱衡怀着一颗羞耻的心情想着“或许是吧”时,一名敕使来到朱衡面前。正想着自己终于要被解任处罪,却被内史中位居中官的御使召见,自此便出任秋官朝士。
  “——我跟你能成为陛下的侧近之臣,除了陛下那毫不在乎的个性外,也说不定他就是喜欢像我们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
  听到帷湍说完话的朱衡,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或许真是这样。”
  突然,自走道另一头所传来的脚步声,令朱衡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变了变表情。
  迎面走来的是冢宰及其手下的府吏。朱衡及帷湍依循礼制退于一旁,低头行礼让冢宰一行人通过。这时,一个声音自二人上方传来。
  “喂!这里可是通往内宫的道路!”
  一名府吏对朱衡发出质问。
  “你们在此徘徊做什么,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朱衡与帷湍并没有回应。依礼制,准许升殿及进入内宫的官员仅有少数。以二人的官位而言,本是无法进入内宫的。但二人皆持有国王所亲赐的特权,自然会招惹来一些官员妒嫉的闲言闲语及恶意中伤。朱衡与帷湍也早对此感到习以为常。
  “你们可知自这里走去就是内宫?”
  帷湍简短回答了声“是”后,冢宰则是深深叹息。
  “这就没办法了。那么请你们不要妨碍到陛下处理政事。”
  “但……现在是陛下的休息时间。”
  “我并非斥责你们妨碍陛下。真是的,也不知陛下在想些什么,难道就不能安静下来好好处理政务。”
  “那可得等到一些专门带着陛下游玩的贼臣消失之后吧!”
  冢宰边用嘲讽的口气走过二人面前后,便领着府吏往位于东边的宅邸走去。
  等到脚步声消失于走道的另一端后,帷湍抬起头,脚则是用力朝地上踏去。
  “……不知谁才是奸佞贼臣,你这个用金银向枭王买官位的小人!”
  朱衡则露出苦笑。帷湍称对方为奸臣是一点也不为过。自枭王失道后,便对政务显得无心,任由百官横行无理。有的人便趁机用金银买取官位,以便每年自国库中汲取银两,用以设置田产。有的人则为讨枭王欢心,不但不出言进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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