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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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国记-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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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到底是不是景麒?
  没有空迟疑了。她再赏给紧追不舍的野兽一剑,然后趁着人群混乱溜出了河西城。
  Ⅷ
  “所以嘛,我不是说过了?”
  黑夜里,立在路旁的石碑上有颗苍猿的头。
  离开了河西的阳子,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朝着干道前进。
  虽然又恢复成单独上路,不过阳子身上有等于是抢来的达姐的行李。
  行李里面有达姐的换洗衣物和钱包,如果把住宿、吃饭的水准降到最低,钱包里装的钱还够她旅行一阵子。用这些钱她丝毫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早就警告过你了吧!傻姑娘。”
  阳子不去看猴子,只是默默地向前走,那颗放出淡蓝磷光的头颅就滑行着跟上来。对于那只不停尖声笑着的猴子,阳子就是无视于它的存在。她正在想着受骗上当的自己有够蠢,现在并不想听到猴子的声音。
  况且,比起猴子的存在,她更介意的是那个在河西见到的金发人物,以及出现在城里的妖魔。
  ──妖魔不是不会出现在城里吗?
  曾在傍晚或是白天这些时间出现的妖魔,只有河西的巨虎、攻击马车的犬形妖怪、出现在学校的蛊雕。
  ──为什么这些场合一定都有景麒出现?
  想到这里,猴子尖锐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所以我就说你被骗了嘛!”
  她无法再装作没看到了。
  “并不是!”
  “不是才怪。仔细想想嘛!你也觉得很可疑对不对?”
  阳子咬住嘴唇。她决定相信景麒。如果不相信他,自己将失去依赖。然而,疑虑依旧在滋长。
  “你被骗了,被他给设计了。”
  “不是的。”
  “你死不承认的心情我了解,要不然的话,你可就要头痛罗!”
  猴子说着嘲笑起来。
  “景麒保护我不受蛊雕攻击,景麒是站在我这边的。”
  “是吗?来到这里以后,他一点也没帮过你吧?你不觉得只有那一次而已吗?”
  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猴子。难道这只猴子连发生在那一边的事都知道吗?那样的口气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哪一次?”
  “在另一边,被蛊雕攻击的时候啊!”
  “为什么你连那个时候的事情都知道?”
  猴子高声笑着。
  “你的事情啊,我全部都知道哦!我也知道你在怀疑景麒,也知道你想要否认、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你是上了他的当。”
  阳子撇开视线,凝视着暗暗的大路。
  “并不是这样的。”
  “那他为什么不来救你?”
  “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会有什么事呢?他应该要来保护你吧?你仔细想想,这难道不是陷阱吗?懂了吗?”
  “学校的事姑且不论,剩下两次我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所以那不一定是景麒。”
  “还有其他人是金发吗?”
  ──我不想听。
  “再说连冗佑都认出景麒了,不是吗?”
  为何它会知道冗佑的事?阳子看着对方心里在想,视线对上了苍猿讥讽的眼神。
  “我不是说了吗……我什么都知道。”
  冗佑叫着“台辅”的声音又浮现脑海,阳子甩甩头。她忘不了这句话中蕴含的惊讶语气。
  “──不会的,一定是搞错了,景麒不是敌人。”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是就好罗!”
  “你少罗嗦!”
  先是对着怒吼的阳子仰天大笑,猴子接着对她耳语。
  “难道你没有试着这样想过吗?”
  “我不要听。”
  “……是景麒派妖魔来找你的。”
  阳子愣住了。猴子歪着嘴角瞧着目瞪口呆的阳子。
  “……不可能的。”
  猴子爆笑,发狂般不停地格格笑着。
  “不可能!”
  “怎么说?”
  “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是吗?”
  猴子露出扭曲的笑。
  “景麒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景麒从蛊雕手下救了我啊!他给我这把剑,让冗佑附在我身上,我是拜此之赐才能活下来的。”
  猴子只是格格格地笑。
  “如果他想杀我,那个时候他只要不管我就行了啊!”
  “他自己也遭到攻击,就拉你当同伴来帮忙。他也可以用这一招啊!”
  阳子用力咬住嘴唇。
  “可是,只要有冗佑在,要解决掉我并不容易。如果他想杀我的话,应该会把冗佑召回之类的吧?”
  “或许他的目的不是杀了你。”
  “那他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晓得?但是再过一阵子就会晓得了,因为今后攻击还会持续下去。”
  阳子对那张笑咪咪的脸瞪了一眼,然后加快脚步。
  “回不去了啦!”
  声音追了上来。
  “你啊,回不去啦!你会死在这里。”
  “我不要!”
  “不要也没用吧?──反正痛也只要一眨眼就结束了嘛!”
  “别来烦我!”
  阳子的叫声被夜色所吞没。
   
 
 
 
  
第四章
 
  Ⅰ
  只有苍猿为旅伴,她漫无目标地顺着大路走。心中只想着要远离配浪、远离河西,如此不停的旅行了两天。
  每一个小镇的城门警戒都很森严,非常谨慎地盘查旅客,或许是因为从配浪逃脱的海客曾经待在河西的事已经曝光的缘故吧!出入小镇的旅客数目也变少,没办法混在人群里通过城门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沿着大路继续露宿野外,到了第三天,她抵达了一个被高耸坚固的城廓所包围、比河西更大的城市。从城门上写着“拓丘城”的匾额,她知道这就是乡公所的所在之地。
  在拓丘,店铺甚至开到城门外头来了。
  每个城镇的城墙外就是一大片的田地,但在拓丘的城门前和城墙下却聚集了搭着帐棚的摊贩,形成了城外市场,围绕着城墙的路上闹哄哄地挤满商人和顾客。
  简陋的帐棚里应有尽有,阳子在城门前的熙来攘往中走着走着,发现了一个堆满衣物的棚子,灵机一动地买了一套二手的男装。
  一个年轻女孩子单独旅行,容易有麻烦上身。虽然有冗佑之助,要摆脱麻烦很容易,但是如果一开始就能不卷进麻烦之中,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阳子买的衣服是类似帆布的厚料子,及膝无袖的上衣和八九分的长裤配成一套,是农夫常穿的服装,在穷人或从庆国逃来的难民里也有蛮多女人这样穿。
  一离开大街,她就在别人看不见的隐蔽处把衣服换了。只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身体的圆润就整个消瘦掉了,穿起男装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注视着脂肪减少的身躯,阳子心情蛮复杂的。手臂和双腿或许是因为被迫进行了过度激烈的劳动,瘦虽瘦却出现肌肉的线条。她觉得在家的时候老是对体重计非常敏感,有一搭没一搭地热衷于减肥,实在可笑极了。
  蓝色突然间映入眼帘。那是蓝染出来的颇为亮眼的深蓝色,像牛仔裤的颜色。阳子一直很想要一条牛仔裤。
  小学的时候,有次远足要去有体能设施的游乐区,而且去了之后要分成男生和女生来比赛。穿裙子活动不便,于是恳求母亲买了条牛仔裤给她,结果父亲看见之后很生气。
  (爸爸不喜欢女孩子家打扮成这样。)
  (可是大家都有穿啊!)
  (我就是讨厌这样。女孩子穿得像男孩子、遣词用句也像男孩子,真是难看死了,爸爸不喜欢。)
  (可是要比赛耶!穿裙子会输的啦!)
  (女生赢不了男生有什么关系。)
  母亲制止了越说越僵的阳子,深深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阳子,你也向爸爸道歉。)
  在父亲的命令之下,她们拿回店里去退。
  (我不想退回去。)
  (阳子,忍一忍吧!)
  (为什么要向爸爸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事。)
  (等你将来嫁人以后就懂了,这样做才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阳子不禁失笑。
  要是父亲看见现在的自己,想必一定满脸嫌恶吧?身穿男装又舞刀弄剑,而且没地方住的话就露宿荒野。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得满脸通红。
  ──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女孩子一定要清纯又讨人喜欢,最好还要乖巧听话,要老实得近乎靦腆才足够。不聪明也无妨,不优秀也无妨。
  连阳子自己原本都一直这样认为。
  “全都是假的……”
  老实到被人家抓起来也无妨吗?就算被达姐卖掉也无所谓吗?
  阳子握住用布包裹的剑柄。要是自己多多少少有几分霸气,当初遇到景麒时就能用更强硬一点的态度去应对,最低限度应该也会问他为什么?去哪里?目的地是什么样的地方?何时能回家吧?果真如此的话,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束手无策的地步。
  不强悍就不安全,不把头脑、身体都运用到极限,就不能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回家。这是阳子唯一容许自己许下的愿望。
  她把原来穿的衣服和达姐的换洗衣物一起拿到旧衣店去,换来了一点点现金。
  手里握着钱,阳子混在人群中走进城门,守卫并没有叫住她。进城后沿着路向里走。离城门越远、住宿的费用就会变得越便宜,这是她和达姐一起旅行时所听来的。
  “这位小哥,你要点些什么?”
  进了客栈被这么一问,阳子轻轻地笑了笑。客栈多半还兼营食堂,一进去就被询问要点些什么,是很平常的。
  阳子环顾店内。只要看看食堂的感觉就知道客栈的水准,这家客栈虽然不算很好,但也不至于多差劲。
  “要住店吗?”
  客栈里的汉子一脸怀疑地看着阳子。
  “小哥,你一个人吗?”
  阳子只是点点头。
  “要一百钱,你有吗?”
  阳子不说话,指指钱包给他看。住宿一般是事后才付钱。
  这里的货币是硬币,四方形的、圆形的总共有好几种,四方形的价值比较高。单位多半是“钱”,钱币上则刻着各自的币值。金币和银币似乎都有,但却没看过纸钞。
  “还要些什么?”
  男人问完后阳子摇头。住店后可以免费让客人用一用水井,不过洗澡、点茶就得要付钱。这也是和达姐旅行时学到的,吃饭就到门前的摊贩解决。
  那男人粗鲁地点个头,朝着店里面叫道。
  “喂!有人住店,来带路!”
  一个刚好从里面出来的老人应了一下鞠了个躬,一笑也不笑地对阳子用眼神示意里面。自己有办法找到住宿之处让她松口气,于是阳子尾随老人而去。
  Ⅱ
  爬上里面的楼梯,老人带着阳子上到了四楼。这边的建筑物都是木造的,在大城里会盖到三层楼。这间客栈却是四层楼建筑,因此天花板非常低,低到阳子只要举起手就能碰到。要是像达姐那样大块头的女人,说不定还得弯着腰。
  她被带进去的房间很小。两张榻榻米的面积,只见地上铺着木板,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架子,里面放了好几条薄棉被。因为没有床,所以大概是把被子铺在地板上睡觉吧。
  房间后面因为有架子在,即使跪着都得弯腰,真可说是“醒时一叠、睡时二叠”。之前和达姐住的都是天花板比较高、有床有桌又整洁的房间,房钱两个人要五百钱左右。
  或许因为治安不佳吧,就连这样的客栈,门上都牢牢装着内外得各用一把钥匙去开的锁。阳子叫住了把钥匙交到自己手上后就要离开的老人。
  “请问一下,水井在哪里?”
  听到阳子叫他,老人像是弹了起来,转身瞪大了眼睛。他死命盯着阳子好一会儿。
  “请问……”
  他是听不到吗?于是阳子正想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老人瞪着眼说话了。
  “是日本话……”
  一说完,老人马上沿着走廊小跑步回来。
  “……侬是打自日本来的?”
  他抓着不知如何回答的阳子的手。
  “侬是海客?几时来的?哪里人?侬再说一遍我听听!”
  阳子只是睁眼看着老人的脸。
  “算我求侬,再讲给我听听吧?我四十多年无啥听过日本话。”
  “这个……”
  “我同是打自日本来的,讲讲日本话给我听听?”
  老人深陷在皱纹中的眼睛里,眼看就盈满了透明的东西,连阳子也跟着想哭了起来。这真是巧合啊!两个混迹流连于异域的人,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大城的小角落里相遇。
  “老伯您也是海客吗?”
  老人点头。他不断不断很着急地点头,好像发不出声音一样。瘦骨嶙峋的手指紧握着阳子的手臂,仿佛能从那股力道中读出他至今为止的孤独,于是阳子回握他的手。
  “……茶。”
  老人用颤抖的声音咕哝。
  “要茶吗?”
  阳子不解。
  “喝茶好不好?我有煎茶,不过无啥很多。我去拿过来……好不好?”
  “那就谢谢你了。”
  老人过一阵子就拿了两个茶杯过来。出现在房间的时候,他那凹陷的眼睛红通通的。
  “弗是啥好茶就是了。”
  “谢谢。”
  绿茶清新的香气令人怀念,老人看着阳子将茶轻轻含入口中,然后坐在阳子对面的地板上。
  “我忒高兴了,就装病弗去店里。……小哥,侬是小姑娘吧?叫啥名字?”
  “我叫中岛阳子。”
  这样啊,老人眨眨眼。
  “我叫松山诚三。……小姑娘,我的日本话有无很奇怪啊?”
  阳子心里正在纳闷,于是点点头。虽然有乡音,不过大致都听得懂。
  “这样吗?”
  老人很高兴地笑了,真是又哭又笑。
  “侬在哪出生格?”
  诚三握住茶杯。
  “出生地吗?东京。”
  “东京?真的假的,东京还在啊?”
  “什么意思?”
  他没理会反问的阳子,用上衣的领子擦擦脸颊。
  “我是在高知出生,来这边之前我待在吴市。”
  “吴市?”
  “广岛的吴市啊,侬知道吗?”
  阳子歪着头,想起以前在地理课中学过的功课。
  “我好像有听说过。”
  老人苦笑。
  “那里有军港、有工厂,我就是在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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