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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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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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主任大喝一声:“边上站着去!”然后招呼小管回屋。 
  周法宏笑道:“其实主任心里美着哪:看,我们这里也有棱子,而且让我吓唬得一愣一愣的。主任那是在玩造型。” 
  过一会儿,主任单独出来,跟广澜聊了几句,看样子在协商、劝导。广澜最后无所谓地点点头,进了管教室,不一会儿,朴主任就笑着脸把小管送了出来。小管有些凯旋而归的样子,一路出了工区。 
  主任问旁边的邓广澜:“到底是不是你?” 
  “一百个是。” 
  “那你刚才怎么不认帐?” 
  广澜笑道:“我能跟他认么?瞧他那牛样儿!主任您怎么训我都成,换别的队的管教,那是吹牛逼哪!” 
  朴主任满意地虎着脸说:“跟谁也不行啊,人家怎么也是队长啊。” 
  广澜还想拍他的屁股,主任一挥手:“行啦,以后给我老实在工区呆着,别满处现去!让我省点儿心。”然后招呼赵兵过去。 
  大家胡乱猜测了一通赵兵的事儿,没有结论,赵兵对此也讳而不谈,一副谦虚谨慎的样子,不过满心的得意还是掩饰不住。 
  晚上,局外人当中,我就成了第一个知情者,赵兵喊我过去,说二龙找我。 
  二龙说:“你帮赵兵搞个材料,思想汇报,就跟你们减刑时用的那个意思一样,不过还得写得深刻,该吹的牛逼必须吹,不会吹的地方问广澜。” 
  广澜笑道:“这事儿老三最拿手啊。” 
  一问,原来那张局级给了赵兵。 
  我说:“赵兵你得请客啊。要没钱,回头从我帐上划钱买条烟,给大伙散散,这事儿得办得大大方方啊,想蔫溜儿地过去恐怕没门儿。” 
  赵兵笑道:“我家里给留钱了。” 
  我知道他家里肯定给留钱了,我当时既有作秀的心理,也不乏真诚,我挺替他高兴的。而且我这样一爽快,让二龙对我的看法又美化一些,虽然当时我的目的还不至于这样卑鄙,但从二龙的表情上我知道这个附加值已经到手了。 
  因为我的“思想汇报”还留了副本,所以赵兵这份就依葫芦画瓢地做得轻松,我边勾勒框框,边跟广澜商量弄什么具体材料,也就是吹什么牛,我有些担心凭自己的力量吹不好。 
  外面断续地传来傻狗如泣如诉的歌声: 
  “哎呦往这胸口拍一拍啊 勇敢站起来, 
  不用心情太坏,管他上山下海, 
  哎呦向着天空拜一拜呀 别想不开, 
  老天自有安排,老天爱笨小孩…… 
  笨小孩,笨小孩,我是一个笨小孩……” 
  二龙告诉蒋顺治:“让他捏死!”蒋顺治看门喊道:“傻狗,捏死!” 
  “捏你妈的裆呀。”傻狗蛮横地说。 
  我们一笑,二龙“喝”了一声,从门后抄根木棍儿就出去了,外面很快传来傻狗狼似的叫声。 
  广澜看我给赵兵写着材料,笑道:“小少管啊,龙哥这独居一住,倒给你住出个局级来。等出去了,认龙哥当干爹吧。” 
  赵兵嘿嘿地乐,不说话。 
  我边写边说:“赵兵你小子这才叫乱中取胜,不战而得啊。” 
  赵兵笑道:“还不是龙哥跟主任那里使劲,给我争取的?凭我自己,混到猴年马月也见不着局级的毛儿啊。” 
  广澜说:“有苗不愁长,跟着龙哥屁股后面,你就盯着捡大票子吧。” 
  “其实我宁可不要这个局级,也不愿意龙哥去独居啊。”赵兵说得真切。 
  二龙推门进来笑道:“这大傻狗,今天看样子得干到后半夜了。” 
  广澜也笑:“傻狗算把李双喜得罪苦了,不行哪天把他调明达屋里算了,这傻家伙调理好了够猛。” 
  “再渗渗吧。”二龙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跟我说:“麦麦你那个减刑的事儿,找老耿了么?” 
  我说:“没有,又没什么差头儿,我不给他添麻烦了。” 
  二龙点上一棵烟说:“你还别不当回事儿,你那两张票,按规定是减8个月,不过这里面有上下一个月的浮动,你得掂量好了,这一个月值多少钱,直接叫你家里给老耿捅过去,稳当地撩成9个月。” 
  我笑着说:“老耿这个人,你给他上供反而更容易出事儿。” 
  广澜不屑地说:“操,我就不信了,他要真不收你钱,也是想拿你树立形象,让你给他传口碑哪,这些当官的,背后谁没有点肮脏事儿,不吃腥的猫他就不是好猫,早晚得叫别的猫给挤兑死。” 
  我不同意广澜这个说法,不过没心思跟他理论。二龙告诉我:“你自己掂量吧,也许他一激动给你撩一个月呢,不过还是探探道儿保险。”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我知道我不会再企图贿赂老耿了。 
 
 
 
  
 第十九节 怨怨相报
 
  局级积极分子的奖励票儿名花有主后,老三并没有失望的表现,只不忿地说赵兵这小子命好,水到渠成地捡了个大西瓜。并且,他对赵兵得了这张票,感觉上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毕竟李双喜也白惦记了一场。 
  主任也据此大做文章:“大家都看到了,只要努力劳动,积极改造,政府的改造政策还是公正透明的,赵兵能被申报局级,凭什么,就凭有目共睹的生产成绩和端正的改造态度!希望大家啊……” 
  何永一边向赵兵祝贺,一边得意地笑道:“看了吗,我们兵弟多牛,不吵不闹地来个局级,到时候一减他妈一年啊,有的人可就操蛋啦,政府给安排个屁差事,还把自己当人物了,其实不就是一条狗吗?瞧他那操行,青头大紫脸的,长跟我这鸡巴赛的,还成天拽来拽去哪!最后事儿没少干,骂没少挨,减刑还没他啥嘎渣,活该!” 
  李双喜骂道:“何神经你又缓过气来了哈,赶紧干活去!” 
  “嘿嘿,别让我得了势,等我熬上去了,我非打出他五颜六色来。” 
  老三在大家暧昧的笑声里,终于装不下糊涂去,愤愤喊道:“指望几根鸡巴毛还撑得起裤裆来?” 
  何永一边被李双喜赶回来,一边答茬道:“历史证明啊,害我的人都不得好死,不是老婆跟人跑了,就是儿子掉井了,我就等着那一天啦,到时候我请全监狱吃捞面!” 
  老三站起身喝道:“何永你他妈有话就挑开了说,在那里指桑骂槐地象个带把儿的么?” 
  何永毫不示弱地掉头说:“我说别人也说不着,我向来爱憎分明不忘本!谁心里亏着我谁最明白。” 
  “明白你妈个脑袋!”老三看他公开和自己叫号儿,立刻开始维护自己的形象了。何永果断地推脱说:“你妈的脑袋!王老三!” 
  老三应声从检验台上冲过来,口水战打到这种程度,老三要不出手,以后在劳改队里就真的抬不起头来了。 
  李双喜假惺惺拦了老三一下,就放他冲了过来,我刚空口无凭地叫了一声“别动手啊”,两人已经战到一处。 
  老三愤怒并且有所顾忌,何永则勇猛无畏人来疯,起手被老三抽了嘴巴后,立刻狂打狂进,老三很快处于劣势。李双喜一边有气无力地叫停,一边告戒其他人不许掺乎。 
  按我和老三一伙吃饭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是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先合力把何永砸趴下再说,不然以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以前我没做过这样的设想,事情突然发生时,我才发现我真的不够流氓,我知道我不能跟老三一起打这场流氓架,却无法坐视老三被何永打倒而无动于衷。我愣了一下,还是一步跨过案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抓住何永的脖领子,把他拉起来。 
  老三借机一脚把何永踢倒,还想乘胜追击,也被我抱住,挤在过道里不让他动弹。老三一缓劲,立刻皱着眉抓住自己的侧裆,估计肌肉开放那块大包又被碰疼了。 
  何永一骨碌爬起来,叫道:“老师你也掺乎是吗?” 
  我叫道:“掺乎你妈的屁!我不给你拉开,你还有种弄出条命来?” 
  何永一扒拉我,喘着粗气说:“我跟他之间的事儿,你甭管。” 
  我骂道:“扯臊!今天你再动三哥一根毫毛看看,有种你就冲我来,我豁出不减刑再加俩,陪你到天涯海角——”我转头叫了李双喜一板:“今天我就替政府维护一回监管秩序了,李哥,对不对?” 
  李双喜不自然地一笑,冲何永撒火道:“你他妈疯了?敢打检验!” 
  高则崇也走过来说:“就是啊,为几句话就大动干戈,也太没水平。” 
  何永道:“关!” 
  这场架到这个程度,已经就局住了,没有再开张的可能。二龙掐好了点儿似的,提了小棍儿,直接奔何永来了,我识趣地往一旁让开。果然,二龙二话不说,上前先是狠狠一下,抽得何永“哎呦”一叫。 
  “老三管你你还不服气是吧?” 
  何永说:“龙哥你怎么管我都行,他算鸡巴……” 
  “嗖啪”!二龙胳膊一抡,何永立刻痛苦地“噎”了一下。二龙宣布道:“哪个杂役管你,你都得乖乖听着,他们冲谁干,不都冲我干呢吗?你不给他们脸就是不给我脸!知道么?” 
  何永望着二龙手里的桃木棍,气馁地说;“知道,龙哥。” 
  二龙回头对老三说:“行,你先检验去吧,这头牲口留给我处理。”然后狠狠一戳何永的肚子:“库房!” 
  何永乖乖地跟着二龙去了库房,一直在旁边看乐儿的广澜也裹着棉袄跑了进去。小杰呵呵笑了两声,自觉失态,赶紧埋头烧起花线来。 
  周法宏冲我笑道:“老师造型玩的够好啊。”我哈哈两声,跳过案子,坐下来抄起网子。 
  关之洲不忿地说:“何永这样的,早该砸泥里去!太惹人烦啦!” 
  时间不长,库房的铁门一响,何永出来了,到半路,懒洋洋喊一声:“三哥,兄弟错啦,您大人大量,别把气儿窝肚子里变结石。” 
  广澜从后面笑骂道:“你他妈就这么跟三哥道歉?” 
  老三摆摆手道:“我不跟他计较,我冲龙哥也不跟他上论,今天是把我逼急了。” 
  “行了三哥,您饶我一回不成吗?”何永大咧咧笑道。 
  何永一屁股坐下来,我马上先发制人地拉拢他:“何永,你他妈刚才把我气坏了,看那意思,还想跟我来劲儿?” 
  何永似乎并不记恨我,自顾心旷神怡地说:“不管怎样,打完这个架,我这心里的怨气算散了。” 
  疤瘌五感慨道:“劳改队里,遇到事绝不能退后,该出手就出手,吃亏占便宜在其次,这拳头打在一人身上,同时可就打在旁边那些人的心上啦,以后谁再想咬你,得先考虑考虑了。” 
  何永击案叫道:“对!什么事你不能忍,越忍越给人得寸进尺,什么忍一下风平浪静,屁话!” 
  我笑道:“龙哥那小棍落你身上的时候,你怎么孙子似的?” 
  何永尴尬一下,马上一扬大拇哥说:“那,龙哥是谁呀,咱服啊。换个人试试?骑我脖子上拉屎?我还不知道找谁撒气去哪!” 
  疤瘌五轻哼一声,没有搭言。周法宏笑道:“要是何永跟五哥联手,天下无敌!” 
  何永也嘻嘻哈哈笑起来:“五哥当年勇啊,现在怎么石头落井也听不见音了呢?” 
  疤瘌五感慨道:“刀不磨不快,上回进来没看太明白,弄了个一瓶不满半瓶子逛荡,这回算吃透了,操,等我下回再进来啊,你们就看我摇吧。” 
  周法宏鼓励他:“对,就为这一口气,五哥你也得再进来一回!” 
  疤瘌五边穿着网子边说:“我病得没那么重,跟坐牢有瘾?有监狱里学这身本领,到哪里不横趟?” 
  “吹牛逼哪,强中自有强中手,真厉害的根本没进来,世外高人多了去啦,龙哥早教育我了,要夹起尾巴做人,刚才又给我上一大课,我这层次又他妈上了一个台阶啊。”何永洋洋得意地说着。 
  周法宏看着他撇了撇嘴:“你就往高处蹬吧,看哪天一跟头载下来摔死!” 
 
 
 
  
 第九章 末路 第一节 金蝉脱壳
 
  我们五大队的接见日前后,网子中队发生了几件事。 
  除了陆续开放了几个服满刑期的犯人,上来几个暂时还看不出特色的新收外,最有新闻价值的就是小杰调离了五大,去向不明,估计是靠上了新的门子,不过这个门子可能跟屁眼无关,应该是家里使了功夫,小杰的后庭之花已经开臭了,不会有人再惹这个埋汰。 
  还有,就是高则崇进了库房,开始逐步接管龚小可的帐目。我想,这是朴主任精心走出的一步棋,既把老高撤离了狼烟弥漫的劳改前沿,用一堆琐务把他缠住,又等于在二龙的“军旗”旁安了颗倒扣的“炸弹”,抑制一下他们过于张扬的气焰。二龙对这步棋的态度很暧昧,但内心一定是相当反感。 
  老三说:这步棋是走给温大队看的——我开始重用你的人了;也顺便提醒老高——生产和管理上的事,你少掺乎,你管不了劳改犯,你也就管管库房里这堆没头没脑的死材料。 
  按这里流行的说法,我的改造生活已经“接近尾声”,逐渐地可以进入休养生息阶段了。即使一般犯人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人了,只要不太“把儿闲”,从管教到杂役,都开始松一把手,睁只眼闭只眼了。这一段日子,开始自己熬磨自己,开始不断地向往自由、回忆从前,以往这种感觉是被压抑得很深的,希望越近时,心情反而越加浮躁。 
  龚小可因为有十一个月的减刑票,裁定下来就可以立马回家,简直已经是在掰着手指数日子了,所以显得比我更烧包儿,几乎天天跑我屋里侃侃而谈,又忧又喜地盼着回家过年,龚小可所忧虑的是出去以后的前途,他很迷惘,不知道以后能靠什么保证自己不再回来。 
  不过龚小可还没到抛开一切放眼未来的时候,他的一条腿刚跨出监狱的大门,另一条腿却被高则崇抓住了。 
  高则崇在核查材料和帐目的过程中,一板一眼,择出了不少漏洞,直接就找主任去了,说以前的帐有毛病,和实物的出入必须要龚小可说清楚,不然以后他没法擦这个屁股。 
  龚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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