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顿时感到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当然他还不至于傻到立即答应她——天知道她是不是先用话语麻痹他，再找机会杀了他。他偷偷地从眼角瞄了她一眼，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唯一可行的，只有耐心地跟她周旋，看清她的真实目的后再做打算。
“你想让我怎么做呢？”欧阳微笑着说。
莎莉笑得媚眼如丝，牵起欧阳的手就往楼上拽去：“我会慢慢地教你的。”楼上是莎莉的卧房，门框上挂着月季和狼牙——据说这两种东西都可以让敌人失去力量。莎莉刚一开门欧阳就觉得有无数光影撞向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果然如莎莉所说，她的卧房里挂满了镜子。这些镜子似乎都年代久远，镜框都是用古旧的乌木做成的，镜面也微微有些发黄。卧房的桌上摆满了深红色的玫瑰，地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这地毯的颜色是如此之深，令人担心一踏上它就会踩出鲜血来。
莎莉走到房间的中央，身影被镜子所映照，欧阳立即觉得眼前出现了无数个莎莉，感到压迫感剧增。莎莉微笑着打量着四周的镜子，每个镜子里都有个她对她还以微笑：“这些镜子已经见证了很多人奉献自己，非常有灵性。你感觉到它们的灵性了吗？”
奉献自己？什么意思？欧阳一激灵，正要细思量她这句话的意思，忽然感到所有的镜子都向他射出了光芒，顿时觉得眼晕，赶紧把目光投向地面。
“它们就像一个个幽魂，一个个法师，一个个神灵……”莎莉用极富蛊惑力的声音，用吟唱般的语气，低声说着，忽然邪魅地一笑，“当然，你要实现你的愿望，也必须借助它们的力量。”
欧阳一惊，下意识地又朝镜子看了过去，又被镜子的光芒晃花了眼。
第一五章 供 牲
莎莉邪魅地笑着，掀开了那片猩红的地毯。地毯下面是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面用粉笔画着一个圆阵，这正是古迪鲁教特有的圆阵。在圆阵的周围，画着几个手拉着手的小人，有男有女，有年轻的有年老的，全都闭着眼睛，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这些都是在古迪鲁神那里实现了愿望的人。”莎莉的手在人像上面轻轻地滑过，“他们全都在古迪鲁神面前奉献了自己……你能感受到他们的呼吸吗？”
“奉献”这个词让欧阳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注意。他仔细看了看那些小人，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加快：这些小人的画法虽然拙劣，却个个栩栩如生。看着他们专注而静谧的神情，他简直可以听到他们模糊的祈祷声。
“我们向古迪鲁神说说你的愿望吧……”莎莉解下脖子上的项链，拖着它轻轻地在圆阵中心滑动。不知是不是错觉，欧阳似乎看见，随着莎莉的动作，圆阵中心似乎出现了一个发光的漩涡。
“哦，古迪鲁神说话了……”莎莉眯起眼睛，用念诵魔咒般的语气说，“他说，只要你在他面前奉献自己，他就会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奉……献？”欧阳茫然地说。不知从何始起，他的大脑开始发木，心里也开始迷糊。
“是啊，奉献。”莎莉摸着脖子上的伤疤，“就像那些人一样……”
欧阳朝那些人一看，顿时一惊。只见那些小人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手里多了一把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莎莉的声音更加绵软，像无形的手一样牢牢地抓住欧阳的耳朵：“当初我也是这样奉献自己的……只要你奉献了自己，古迪鲁神就会给你一切……”说着递给欧阳一把刀子。
欧阳茫然地接过刀子，忽然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仔细一听，却又什么都没听到。再看那些小人时，顿时被吓得停止了呼吸：那些小人全都用刀子割进了自己的脖子。因为喉管被割，他们的头向一边歪着，瞪圆了眼睛，竭力地张着嘴，似乎在大叫，又似乎想要吸进最后一口气。如瀑的鲜血，顺着他们的身体流了下来，流到圆阵的中心，被项链吸了进去——难道项链上的红宝石全是用血凝成的？
“来吧，奉献自己吧……只要你奉献了自己，你就可以立即看到你的妻子！”莎莉的声音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钻入了欧阳的脑海。欧阳茫然地拿起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的心里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对，但就是忍不住想照莎莉的话做。
“来吧……来吧……”莎莉的声音满是欢快，慢慢地攥紧了欧阳的心，“用力地割下去吧！”
欧阳用力地攥紧了刀子，正准备往脖子上割下去，脑中忽然猛地一闪：不对！这娘儿们是想杀死我！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心里也清醒了许多。他想把刀子从脖子上拿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动不了。他再一次向手臂传达命令，却发现自己的心里似乎也不想把刀子拿下来。糟了！这妖女似乎已经把他身心的大部分都控制住了！即使他心里有一部分是明白的，却已无法扭转形势！
“快呀，你还在等什么？”莎莉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欧阳脑中一晕，又把刀刃朝脖子移近了一厘米。就在这时他的理智忽然振奋，阻止了他继续往下割，却没法让他把刀子放下来。
“割下去吧……割下去吧……”屋子中忽然有无数个声音响起，仔细一听竟然都是欧阳他自己的声音。欧阳惊诧地望了望四周，惊诧地发现周围有无数个自己。他们全都站在镜子里，都用刀子架着自己的脖子，朝自己微笑着，用念诵魔咒般的声音催促他赶紧割下去。
“来吧！快点割！”莎莉尖叫了一声，声音像针一样刺到了欧阳的脑海深处。欧阳的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举刀朝自己的脖子割了下去。
“欧阳！”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把所有的镜子都震得一抖。欧阳脑中一麻，接着心中一片明朗，赶紧丢掉了刀子——他已用刀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如果慢一秒钟，他现在说不定已和那些小人一样了！
“砰”的一声，莎莉卧室的门被撞开了。欧阳转头一看，骇然发现于半夏正站着门口，肩头染满了血迹，趔趄着要倒下。而那巫婆般的老婆婆正从后面朝她扑过来，手里赫然举着一把染血的刀子。
欧阳赶紧拔枪朝那老太太开火。那老太太应声倒地，痛苦地捂住了肩部。莎莉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狂吼了一声，转身朝窗口冲去。
“别动！”欧阳大喝一声，“再跑我就开枪了！”
莎莉煞住了脚步，举起手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脸已经苍白如纸，面孔不断地抽搐着，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她刚才对欧阳所做的，仅仅是催眠而已。这种催眠只要有一次失灵——尤其是在被人打断的情况下，对被施予者就再也没有任何效果。
欧阳举着枪对准她，飞快地瞄了一下脚下。发现那几个小人仍旧是手拉手闭着眼睛，竟没有割脖子，身上也没有血。那圆阵里也只有那串黑不溜秋的项链，根本没有什么发光的漩涡。他略一思索，立即明白了：“哈，你刚才那是催眠，对吧？”略一停顿，狠笑了一下，“至于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枪……是从我的表情，和我的衣服凸起的形状判断出来的吧！我真傻，竟然被你骗成这个样子！”
莎莉举着手退后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像要尖叫，却又不敢叫出来。
欧阳凝视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顿时又惊又恼：“你那起死回生术也是假的吗？”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起来，目光里也溢出了杀气。
“不……我刚才是在催眠你……不过那起死回生的药方绝对是真的……”莎莉吓得浑身发抖，牙齿也在上下打架。
“是吗？”欧阳逼视着她的眼睛，大声吼道，“你没有说谎吗？”
莎莉剧烈地颤抖着，张口说了一句德语。就在这时，屋顶忽然被砸开了，一双大手伸了下来，一把把莎莉提了上去。
“啊！”莎莉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行！”欧阳赶紧冲了过去。与此同时，莎莉的身体也砸了下来。欧阳朝莎莉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用手背掩住口。莎莉的脖子已经被撕裂了！头歪歪地靠向一边，上半身全是鲜血！
“什么怪物？”欧阳先朝大洞里放了一枪，再跑到大洞下向上张望。大洞里只能看到满天星斗。杀死莎莉的东西已经跑了，但他知道它是什么。那个东西的手，就和于半夏被卢家的势力追杀时，丁云被不明的东西袭击时，以及他在卢家的老宅调查时遇到的东西一样！
于半夏捂着肩膀挪了过来，一看到莎莉的惨状，立即惊叫一声向后倒去。欧阳赶紧扶起她，用衣襟挡住她的脸：“别看！我们赶快出去！”
那老婆子早已跑得不见了人影。欧阳把于半夏扶出了房子，扶到一棵树底下坐着。于半夏想起刚才看到的惨状，还是止不住地干呕。欧阳见她的肩头血迹斑斑，撕开她肩头的衣服，发现她肩头上被刺了一刀，血还在流个不停。
“这是刚才那老婆子干的吗？”欧阳皱着眉头问，同时撕下衣襟给她作简单的包扎。
“是的……”因为惊讶和失血，于半夏的脸色非常苍白，“我到这里的时候，门和窗户已经被锁上了。我怕你在里面出意外，就打破玻璃，从破洞里开窗跳了进去。玻璃的响声引来了那个老妖婆，她便用东西砸我，用刀子追着刺我……”
“哦，”欧阳咬了咬嘴唇，表情显得非常尴尬，“我记得我叫你不要跟过来的……”又苦笑了一下，“不过如果你不来的话，我恐怕已经成了断头鬼了。”
于半夏抿了抿嘴唇，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朵飞霞般的红晕。其实，她也知道这里非常危险，也没有什么勇气跟来，但最后还是跟来了，因为她不愿让欧阳受到伤害。她现在才发现，欧阳在她心中，原来是如此重要的。本以为发现了他爱妻痴狂的一面之后会对他感到排斥，然而事实上她不仅没有感到排斥，反而还对他非常理解，甚至还更加看重他——每当想起此事，她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和羞愧。
欧阳默默地扎紧她的伤口，直到她的伤口不再流血。他抬头看了看莎莉的房子，又沮丧又愤懑：“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她就会说出起死回生的药方了……那个东西是不是为了阻止她说出这个药方才杀她的呢？”
于半夏没有回应他。说真的，她真不觉得莎莉手中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方。也许莎莉只是想让欧阳饶她一命，才骗他说有那样的药方。然而她这种想法很快就改变了，因为欧阳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你看清楚了没有，那个爪子……就是你曾经看到过的！莎莉和卢家有关系！”
于半夏一惊，仔细回忆了一下，果然在记忆残片中找出了那双爪子的样子。是的，它们的确和自己那时看到的很像。难道莎莉真和卢家有关联？难道……卢家的人就是用了莎莉的药方，才一个个起死回生的？想到这里后她的心猛地揪紧了，感到莫名的激动和恐惧。
欧阳也想到了这一点，“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莎莉的屋子里看一看！”
于半夏不想让他去——那房子实在太恐怖，但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放任欧阳涉险，她对此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羞愧。
欧阳跑进了屋子里，之后的几分钟是一片死寂。屋子的窗户里忽然冒出了火光，转眼屋子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于半夏惊得跳了起来，却看到欧阳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滚滚的烈焰喷吐着气流，吹得他风衣的后摆猎猎地晃动。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上出现了大片的阴影，填进他的轮廓里，似乎还在剧烈地跳动。于半夏本想冲去，却呆呆地没有挪步。欧阳这个样子，似乎有点像……从炼狱中逃出来的魔鬼！
“屋子怎么着火了？”等欧阳走到面前，于半夏才想起来问他。
“是我放的火。”欧阳毫不在乎地说，“里面可能留下了我们的血迹和指纹……不想让警察来骚扰我们！虽然他们不会把我们怎样，但肯定会碍事的！”
于半夏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警察会“碍事”……是不是证明他们做的事情非常的疯狂？
“我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欧阳掏出一本小册子，朝她扬了扬。借着火光，于半夏看到它是一个羊皮纸做成的小册子，上面用黑色的颜料画着一个张着大口的魔鬼的头颅。于半夏还想细看，欧阳却把它收进了口袋里。“我们赶快走吧！再过一会儿就会有村民来救火了！被他们看到，我们就说不清了。”
于半夏赶紧和欧阳一起离去，顺便朝欧阳的口袋瞄了一眼。不知是不是火光的关系，她似乎看到欧阳的口袋凹凸了一下，顿时打了个寒战。
难道……是那个小册子在动吗？
到家后，欧阳先找出伤药和绷带，给于半夏重新处理了伤口，然后打开台灯，对着灯光仔细地看起那本小册子来。于半夏凑到他身边，发现他正皱着眉头看着小册子中的文字。
“你……看不懂这些字吧？”于半夏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欧阳挠了挠头，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像是德语……不过很古老……用现代的翻译方法翻译不出来。”
于半夏又仔细地朝小册子看了看：“是啊，这羊皮看起来这么久远，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东西。”
“这不是羊皮！”欧阳冷笑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卷羊皮纸，放到小册子的旁边，“你看，这才是羊皮！”
于半夏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发现和羊皮纸比起来，那小册子较为脆薄，纹理也比较细腻，颜色也有些不一样。
“那这是什么？”于半夏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道，”欧阳拿起小册子翻了翻，“也许是人皮吧。”
人皮？于半夏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也不敢碰那个小册子了。她盯着摊开的小册子，发现上面的墨迹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有些发赭，甚至还有些发红！
“这些东西，难道都是用人血写上去的？”于半夏感到自己的舌头都发木了。
“也许吧。都已经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