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已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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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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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方晓君瞪了他一眼,“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陈景皓哈哈笑了,他从口袋掏出烟盒,咬出了一支,“我抽根烟去。”
“抽抽抽——小心肾虚哦——!”
陈景皓已经走出了几步,他回头弯了弯嘴角,手机转玩着打火机。
“你以为我像你男人一样啊。”
“你滚!”
方晓君换了个姿势倚在栏杆上。
乐队自鸣得意地演奏,舞池里红男绿女扭曲着身体。
日复一日。
方晓君看得有些腻了。
陈景皓离开没多久,一楼的歌舞声中混杂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声,不留心也许都没法发觉。
方晓君反射性看向金伟全那处,声源果然在那里。
金伟全今晚带了两个小弟,外加两个衣着奔放的女人,对他左拥右抱。方晓君认出来其中一个红裙的女人,以前在这里当过服务生。
卡座旁有一个人垂首而立,一手捂在脸上。
那个新来的清洁工。
方晓君远看着那里气氛不对,她叹了口气,扶着栏杆,往楼下走。
她才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了,嘴角露出玩味的笑。
哦,有人貌似已经迫不及待赶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几分钟前,红裙女人不小心打烂了一个酒杯,酒水滩在桌上,玻璃碴满地。
田遥被一个服务生叫来清理现场,她穿着短袖,露出一段手臂。
昏淡的光线中并不能看出肤色,金伟全愣是脑补出一段玉臂,白皙莹润、富有弹性。
田遥扫了玻璃碴,又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擦去桌上的水渍。金伟全就在她边上,田遥的容貌近在咫尺,他不由看呆了,只觉血液上涌、热气即将喷薄。
他指尖微微抽搐,空闲的手再也闲不住,直直摸向了田遥的手背。
“啊——”田遥吃了一惊,直直甩开金伟全的大手,从地上弹跳而起。
她手臂晃出去的时候,撞翻了金伟全另一只手里的酒杯,橙色液体全数洒在他粗犷的脸上,杯子从他手中掉落,在他身上滚了一遭,掉到地上又是嘭啷一声,碎了。
金伟全的手臂还僵在半空,酒水顺着胡茬滴下,衬衫前襟随之变得透明,众人一时都愣住。
田遥立在一旁,握着被触碰过的手,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全都落在红裙女人的眼里,田遥道歉的话还来不及说,红裙女人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奋力扇了她一巴掌。
“毛手毛脚的干什么的啊——?!全哥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田遥踉跄退了一步,一巴掌把她的道歉又堵了回去。她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有片刻的眩晕。
另外一个女人狠狠瞪了田遥一眼,扯过一抽纸巾,兰花指微翘,给金伟全擦衣服。
见田遥没声响,红裙女人看了金伟全一眼,瞧着金伟全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不禁沾沾自喜。
她走前一步,站到田遥跟前。
红裙子穿了高跟鞋,可以稍微俯视田遥,因而气焰更足了。
她推了田遥一把,又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呢啊——?!还不快给全哥道歉!”
田遥好不容易稳住,她没说话,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抽动。她直直看着金伟全,眼里的愤怒隐匿在灯光里。
金伟全忽然面露邪笑,推开为他擦衣的女人,微仰头看着田遥。
“你,过来。”他指了指自己胸前,“你帮我把这衣服擦干,我也就不跟你们老板打报告了。”
田遥没说话,两根秀眉几乎拧到了一块。
他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凝固在脸上,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金伟全的目光从田遥身上,移到了她身后。
“陈老板,你说说我这该怎么办好呢。哎呀,真叫人为难。”
金伟全懒洋洋往后一靠,扯着黏湿的衣襟抖了两下。
他虽规矩地叫人一声“老板”,那姿态和语气里却没半分尊重。
田遥愣怔片刻,缓缓转回头,那个高大的男人背光而立,那双黑眸更加黝黑肃静。
陈景皓没有看她,那个红裙子看见他,低下头,怯怯叫了声“皓哥”,坐回了金伟全身旁。
看到自己女人对陈景皓毕恭毕敬的模样,金伟全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回事。”陈景皓偏了偏头,低声问旁边的服务生。服务生凑到他耳边,飞快把情况简述一遍。
陈景皓的眉头越锁越紧。
金伟全看着他,眼中玩味之色渐浓。
据他观察,酒吧里眼神一直追随着这小清洁工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听完陈景皓忽然笑了一下,“全哥是客,如果我们有服务不到位的地方,全哥尽管提出,我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
陈景皓看向红裙子,“苏丽苏小姐是吧,我记得你以前也在这里上过班来着。”
他目光又回到金伟全身上。
“如果是我的员工犯的错,那也应该由我来惩罚。这点,怕是不必麻烦全哥亲自动手了吧。”
陈景皓一连用了两个假设,一点也没认错的意思。
金伟全面皮扯了扯,冷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
他下巴抬起,像是迫不及待地要鼻孔朝天。
“全哥,您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这里不是全哥爱逛的发廊,所以——”
陈景皓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要是全哥先坏了规矩——”
陈景皓点到即止,金伟全闷哼了一声,交替看了看嘴唇紧抿的田遥和状似无奈的陈景皓。
他自知理亏,这里又是陈景皓的地盘。
周围的几桌人目光渐渐聚拢到他们身上,或带着好奇,或带着期待。
金伟全静了几秒,忽然换了一副嘴脸,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哈哈哈,爷今晚心情好,这事一笔勾销,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还是全哥气量大啊——”
陈景皓顿了一下,看向一直在边上察言观色的苏丽,苏丽到底年少,立马眼都吓圆了。
“既然这事完了,我们再谈另外的。据我所知,刚才的事,似乎跟苏小姐没有什么关系吧。那刚才苏小姐的这一巴掌,打得实在没理由啊——”
苏丽攥紧金伟全的衣袖,向他投去可怜兮兮的求救眼神。
金伟全状似未见,岿然不动。
陈景皓看出他态度,目光又凌厉了几分。
如果将发狠起来的金伟全比作豺狼,那此刻的陈景皓应该是一头雄狮。
沉静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威慑。
失去豺狼的庇护,苏丽吓得抖成筛子,她跑过去拉着陈景皓的胳膊,低着头带着哭腔求饶。
“皓哥,我、我错了——皓哥,我道歉,我向您道歉,您原谅我吧——我刚才、刚才就是——”
苏丽拼命找借口,就她以前所知,她的前老板还是挺好说话的。
哪知,陈景皓轻轻抽开了胳膊。
“哎,苏小姐,你打的又不是我,接不接受你道歉可不是我说了算。”
苏丽手中一空,她呆了一下,马上见风使舵,跑去扯田遥的手。刚才她是俯视田遥,这回换成了仰视。
“姐姐,姐姐,我错了——您原谅我吧,要不、要不你打回我吧——”
“……”田遥突然被她拽住,几乎站立不定。
她并非头一次被打,既没有被人这样求过,更没有想这样求过人。
在牢里蹲的时候,她也挨人揍过。
不还手会被犯人打死,还手会被狱警罚死。
两边同是生不如死的结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田遥选择了中间的一条路,逃和躲。
逃离纷争,躲避人群。
“算了。”
田遥静静抽出手,拿起扫把和垃圾铲。
“我去把垃圾倒了。”
她说完,低着头,也不再看陈景皓,木木地转身走了。
陈景皓看了一眼那个背影,瘦削却坚韧。
他转向旁边的服务生,“你带全哥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叫个人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服务生点头应过来,金伟全懒懒抬了一下手。
“不用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他兴致都没了。他喊同行的小弟结账,走过陈景皓身边,却伸手搭上陈景皓的肩膀,凑个头过去。
“陈景皓,这样水性杨花装逼的贱人也就你护着。”
他发出丧心病狂般的低笑。
“我告诉你吧——白天时候我还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呢。你还别说,那男人啊,刚看上去长得还真他妈的跟你有点像,我还差点以为是你。哈哈哈——!怎么样,备胎的滋味很爽吧!”
他扬了扬眉毛,挥手领着那几个人走了。
陈景皓皱着眉头,等他走远了,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出闹剧跟开始一样,突然而至,戛然而止。
像平静的湖掉进一颗石子,涟漪很快又消失。
临近打烊,陈景皓依然没提早走。
他又在等她。
连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就因为搞不懂,他跟着感觉来了。
这回不用他叫,田遥一出门便习惯性似的,看向路对面。
陈景皓也望向这边。田遥忽然想到,她在阴影里,陈景皓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可是,她总感觉,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某一点交汇了。
因着这种可能自作多情的感觉——或者说,错觉——田遥向他走去。
陈景皓向副驾座方向偏了下头。
“一起回去吧。”
田遥两手踹衣兜里,站着没动,直直看着他,眉头甚至开始微皱。
陈景皓:“?”
田遥脸色严肃,说:“陈景皓,你是老板。”
陈景皓一愣,忽地又笑了。
“是又怎么了,不敢上车了啊。”
他还是那副语气和神情,不疾不徐,放松得甚至有些慵懒。
田遥脸上有些发烫,“你是老板,你没告诉我。”
陈景皓险些噎住。这样说他这老板当得挺没存在感,不然田遥来了那么久,也不会不知道。
不过——陈景皓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又释然了。
【她好像都没跟我们说过话。】
【是啊,平时都独来独往的。】
陈景皓想了想,说:“你也没问啊。”
田遥低下头,像在思考。片刻后,她抬起头小声说:“我说你是老板的司机,你也没反驳。”
“这……你说的也没错啊。我自己给自己开车,不也兼职老板的司机了吗。”
田遥撇开头,右脚轻轻踢了一下水泥路。
“……陈景皓,你太狡猾了。”
陈景皓看着她别扭又严肃的模样,再也忍不出,噗嗤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那晚夹了尾巴后,金伟全好些日子没出现在酒吧。
画室放假,田遥吃过午饭就在屋里呆着。
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夏天了,外面晒得很。
田遥将窗户和阳台的门大开,偶有夏风灌进来,把帘尾吹到了窗外。
她在客厅的方桌边画画,桌上放着一叠凌乱的画稿,上面压了一根火腿肠。
火腿肠当然不是留着自己吃的。
田遥在楼下碰见一只流浪猫,黄色斑纹。她直觉它是之前偶遇的那只——这已经无从考证。
吃了几次火腿肠,小猫似乎能认出她了。
于是,田遥下楼总会揣根火腿肠。
手上的素描已经进行几天,那是一幅肖像画。
一个男人的画像。
田遥将画夹立起,放得远一些。
是这样子的么。
田遥站起来,换了几个角度端详那幅画。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如果有现场模特就好了。田遥想。
即便对画不算满意,看着那双黝黑的眸子,她还是不由心颤。
好像那个人就在那个地方,那么静静凝视着她。
田遥放弃再修改,直接在右下角工工整整写上名字和日期。
她将画纸从夹子上取下,随手叠进了桌上的画稿里。
下一幅应该可以画得更好。
活动了一下腕关节,田遥又开始在纸上描绘人像的轮廓。
太阳躲进云层,屋里跟着暗了一些。外面刮起凉爽的大风,将桌子上的画稿都吹得卷起来,田遥的刘海也不断拂到眼睛。
她想把窗户关小点,站起来时,不小心把方桌带了一下。
那根火腿肠,滚到了一边。
夏风更大了,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桌上的画稿都托到空中,送往阳台。
这间房子没有防盗网,所以当初田遥没有犹豫太久,就租了下来。
那些画稿,或黑白的,或色彩斑斓的,一部分落到阳台地上,一部分直接飞到了阳台外面。
阳台的地面积水未干,田遥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把贴在地上的画稿撕起。
悬挂在上头的衣服还滴着水,水珠落在她的脖子上,沿着脊背慢慢下滑,留下一串凉瓦瓦的痕迹。
水彩画没上定画液,有部分色彩已经晕开了,素描的——
哎,总之都是毁了。
田遥将画稿放进一个空纸箱,刚才她把画都过了一遍,少了七八张,包括那张肖像画。
她扒着阳台往下看,画纸散在空出的一个停车位上,有几张吹得远的,已经躺到了后面的草地上。
停车位边,有个人正仰头看着她。
“你的吗?”
陈景皓虚指了一下那些纸张,可能光线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望着她。
“……我下去捡。”
田遥有些紧张,她缩回脑袋,连鞋子也没来得及换,趿着拖鞋噔噔噔往下跑。
跑得急了,一口气还没匀过来,她看见陈景皓在草地上已经帮她捡画,那口气更是喘不上来。
“……哎,我、我来吧。”
她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张,陈景皓已经拿了几张向她走来。
“喏,看看还有没漏掉的。”
“……谢谢。”
田遥粗暴地一张张翻看,陈景皓环视周围,目力所及范围已经看不到画纸了。
陈景皓说:“齐了吗?”
田遥抬头心虚看了他一眼,那双眸子跟画里一样黝黑深邃。
“……好像、齐了吧。”
话毕,她又往陈景皓身后瞥了几眼。
陈景皓看她眼神有异,又问:“真的齐了?会不会有跑到车底的?”
车底……的确有可能。
田遥赶忙收回视线,耷拉着脑袋,又理了理那几张纸。
“……真的齐了。”
“呵。”
陈景皓轻声笑,似是不相信。
田遥只觉心头那根弦,又绷紧了一些。
陈景皓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纸,说:“今天没去画室啊。”
“放假了。”
“能看看?”
他指尖像抽搐,微微勾了一下。那动作,像拨在她心头,那根弦险些断了。
“……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还是把纸张往前递了递,陈景皓接过后,她摸了摸鼻尖。
捡的时候没留意,陈景皓这才发现纸上的内容很丰富。有男人夹着烟的手,有黄色的狸花猫,也有好几张绿苗的生长过程。不管画上内容多简单,右下角总有田遥的落款。
那两个字写得工工整整,就像很多时候的表情一样,干净利落。
“……向日葵?”
陈景皓把画转向她,田遥抿着嘴巴,点点头。
“嗯。”
陈景皓不懂画,判断画得好不好的标准就是像不像。看着那几棵绿苗,他的思绪似乎被拽回了那段日子。
他低着头,无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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