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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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权柄-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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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乙埋眯着眼睛沉吟了一会,笑道:“让人去叫战!”   
“是!”   
不多久,数百名西夏骑兵纵马到了西大营前,高声呼骂起来:“高遵裕,尔约我家相爷前来决战,今我家相爷已如期前来,尔为何畏缩不出?莫非尔是想学王八不成?”   
“高遵裕听着,尔若是有种,便即出战。若是无种,让出大营,我家相爷说了,放你一条生路!”   
“高遵裕鼠辈……”   
但是任凭这些人在营前骂了将近半个时辰,宋军西大营却始终紧闭寨门,若是这些骑兵进入射程之内,便用弓弩一顿乱射了事。   
西夏军中军之中,梁乙埋眯着眼睛,微笑注视着这一切。本来高遵裕如此爽快的放他过河,他心中还有疑惧,但是此时,一切都已不言自明!   
他取出一块丝绢,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到时候,梁乙埋已经相信自己知道了高遵裕的计策——疲兵之计!   
拖延不出,用炎热的天气来消耗西夏军人马的体力,然后再以逸待劳,一举击溃已成疲兵的西夏军!   
“嘿嘿,高遵裕,你打你的如意算盘,本相却没有这么容易上当!”梁乙埋在心里不住的冷笑。他看了一眼脸上都淌着汗水的将士,举起手来,命令道:“传令!各军轮流休息。”   
“是!”中军官领令后,迟疑了一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道:“相爷,天气太热,是不是可以让人马轮流去河边饮水?”   
梁乙埋看了一眼麾下,摇了摇头,道:“恐乱了阵脚,且迟一会。”   
“是。”中军官略带失望地退了下去。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太阳越来越高,终于到达了它的顶点。正午的阳光,烧烤着空气与大地。   
石门水南岸,骂阵的西夏士兵换了一拨又一拨,每一拨都骂得口干舌燥,声嘶力竭,却毫无作用。高遵裕只是派人给梁乙埋射来一封书信,书信中写了四行大字:“国相之来,何其太早?午后决战,不为失信!”   
然后,宋军竟然当着西夏军的面,轮流换哨,吃起午餐来。   
梁乙埋哪里料得到高遵裕这种无赖的招数?强攻硬寨,自然是得不偿失,而且折腾了一上午,整个西夏军中,也有点人乏马困了。饥尚可忍,各人带了干粮,但是渴不可耐,人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身后那条石门水,恨不得立时扑过去,把那条河的水都喝干了才解渴。   
“国相,是不是该让人马去喝点水了?”终于,连梁乙埋身边的将领,都有点忍耐不住了。这该死的太阳!   
梁乙埋看了看手中高遵裕的书信,又看了看身边的将士,终于点了点头,但立即又叮嘱道:“各军人马,轮流饮水,切不可乱了阵脚!”   
他的话音刚落,以军纪严整而闻名的西夏军中,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之声。   
立时,石门水畔,再次传来人马嘶鸣的声音。   
一拨拨的人马,离开本阵,前往河边饮水。铁鹞子部队虽然没有前往河边,却也有人从河边取来清水,给士兵和战马解渴。   
石门水的清水,果然清凉解渴,在这炎然的天气中,对于西夏将士来说,实是人间至美的甘露。   
但是梁乙埋却看不到,此时此刻,便在对面的宋军西大营中,高遵裕与月明真人,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一直在喝茶的高遵裕,“呯”地一声,将手中定窑所产的精美瓷杯摔在地上,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传令三军,准备出战1   
被西夏人的骂阵憋了一肚子气的宋军将士,在摩拳擦掌许久之后,终于有了一个解气的机会。随着高遵裕的命令一层层传下,宋营之中,号角长鸣,战鼓擂动,旌旗举起,西大营的营门,终于打开!数以万计的精锐禁军,如潮水一般从营门中涌出,长枪在前,弓弩在后,步兵居中,骑兵在两翼,背靠大营,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大战终于开始。   
这是宋夏之间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战斗。   
西夏军投了八万余人的军队,宋军也有六万余人的部队。   
近十五万的军队,在一片狭长的地带布阵决战,若从远方的高处眺望,会感觉这块地方,密密麻麻布满了全副武装的人类。   
横行西北的铁鹞子们望着如同小山一样移来的步兵方阵,眼睛开始充血,他们“刷”地拔出了战刀,高高举起,正想用他们无坚不摧的冲锋撕破宋军的方阵,但是战刀尚未举过头顶,就感觉到身子一阵发软。紧接着,只听到战马一声声的悲鸣,训练有素的良种战马竟然不堪重负一般,马腿一屈,全部软了下来。身披重甲的铁鹞子们,如同一个个铁铊,重重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西夏人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继铁鹞子之后,不断传来的战马的悲鸣声,一匹匹战马与骆驼,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倒下;一个个的战士,突然发现自己手脚发软,四肢无力,别说战斗,连张弓的力气都没有!   
“中计了!”每个人的心中,都闪过同样的念头。   
在这一瞬间,梁乙埋只觉得脑海中一阵空白。他尚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军的箭雨,便已经到了眼前。   
“快撤!”梁乙埋在一阵慌乱之后,下意识地做出一个相对正确的决定。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将领,这时候,都已经知道战争的胜负已定。现在唯一要紧的,是利用自己的机动力,赶紧逃走。   
但是逃跑有时候亦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军两翼的骑兵,在一阵战鼓的催促下,抛开方阵,加速冲杀过来,切入西夏军阵中,屠杀着几乎毫无抵抗力的西夏军。与此同时,西夏人赫然发现,在石门水对岸,又有一支宋军部队不知从何处冒出,开始攻击守卫浮桥的后卫部队。高举将旗上,赫然绣着一个斗大“狄”字   
“水!河水!”在回望北岸的一瞬间,梁乙埋突然明白过来——高遵裕拖住自己的目的,不是为了疲兵,而是想让自己的人马,去喝石门水的水。而毫无疑问,此时在石门水的上游,一定有一只宋军部队,在那里不断的往水中投毒!   
仿佛是为了印证梁乙埋的猜测,梁乙埋果然发现,尚能一战的部队,正好是没有来得及喝水的部队!而与此同时,从石门水的上游,又漂下来几只烈焰冲天的火船!   
梁乙埋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听到一阵“轰隆隆”地巨响,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在战场上弥漫开来。他知道,这是宋军使用了霹雳投弹。他回头望去,便见自己的士兵,一部分拥挤着渡河,一部分干脆开始四散逃跑。战场上传来宋军震耳欲聋的喊叫声:“活捉梁乙埋!”“莫叫梁乙埋跑了!”   
“大事去矣!”梁乙埋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刷地一声,拔出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七集 国之不宁   
《熙宁年间诸事纪事本末》卷第五十四:   
先是,章楶议筑平夏城……高遵裕遂使狄咏、韩处下书,约梁乙埋决战,阴使种谊毒石门水上游。是日,高遵裕撤沿河之防,示敌以诚,使狄咏、包顺绕道渡河,伏兵北岸。梁乙埋率军渡河,成列。遵裕闭营不出,且使人遗书梁乙埋,曰:“午后决战,不为失信。”西夏军远来,久不得战,天燥热,人马皆困渴,梁氏遂使诸军分饮石门河水。遵裕觑知,遂出营击之。西夏军饮毒水,马不能负重,人不能张弓,大溃。诸军争相渡河,践踏而死者不可胜计。种谊沿河放火船而下,焚浮桥;狄咏、包顺起伏兵袭其后……石门之水塞……梁乙埋夺李清兵权而大败于遵裕,奔逃无门,羞愧欲自刎,为部将所阻,仓皇夺桥渡河……会梁乙逋引援军至,狄咏、包顺不能敌,梁乙埋方得脱困。   
是役,西夏死者万余,被俘者四万余人,得免者不足四万,所失马匹、骆驼、辎重,不可胜计。三千铁鹞子,兵不血刃,尽为所擒;泼喜军皆死于乱军之中。西夏自元昊以来,未尝有此败绩。河西震动……   
遵裕遂筑平夏、灵平寨二城,自此渭州无胡马。   
******   
“混账!”夏主李秉常气得发狂,拔出佩刀,朝着面前的一张书案狂砍,一直将书案砍成块块碎木,李秉常犹自眼睛充血,面目狰狞!   
“这是国耻!这是我白上国的奇耻大辱!”李秉常的咆哮声,响彻了兴庆府那简陋的宫室。   
一旁侍立的臣子,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生怕将李秉常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李清!”   
“臣在。”   
“朕要亲征那什么‘平夏城’,你以为如何?”李秉常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苗来。   
“这……”李清心中知道这时候再去攻平夏城,不过是在平夏城的城墙下,多增加几具尸体罢了,但是面对冲动的小国王,他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要如何设辞回答。   
“若不铲平平夏城,是从此以后,我大夏军队,不能再入渭州!”李秉常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正因为是事实,才越发地让人无法接受。   
李清不得不谨慎地措辞,回答李秉常:“自战报传至兴庆府,已有十余日。再点兵出征,最起码也是一月以后的事情。那时候宋城早已筑成,坚城难克,只恐劳师无功。且眼下新败,士气不振,更难以成功。臣以为,眼下之事,迫不得已,只有静候良机,再缓图之……”   
“良机?!”李秉常勃然大怒,吼道:“何时才是良机?”   
“宋军不可能十几万人常驻于此,其城筑成后,必然退兵,最多留下万余人驻扎。臣以为,待几个月后,宋军放松警惕,再突然出兵,将宋军困于城中,断其补给。则二城未必不可克。”李清从容答道。   
李秉常沉吟半晌,终于冷静下来。“也罢,便且依卿之议!”   
他刚刚说完,便见一个内侍脚步匆匆走至殿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陛下,讲宗岭军情急报!”   
李秉常心中一凛,快步下殿,抓住内侍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讲宗岭怎么了?”   
“陛、陛下!”内侍几乎被李秉常凶恶的表情吓昏过去,“讲、讲宗城,被、被宋人烧了!”   
“啊!”李秉常手一松,浑然没有在意瘫倒在地上的内侍,只是转身望着李清,呆呆地说道:“讲宗城也被烧了!”   
李清也完全没有料到竟真的会“祸不单行”,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   
“平夏城惨败、讲宗城被烧……石越的这两手,还真是漂亮啊。”说话的人,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西夏国命运的真正主宰者,当时地球上最有权威的女人——梁太后。她说话的时候,不急不徐,神色从容,似乎是在说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   
“太后!”谦恭地站在下首侍立的,是西夏老将翊卫司马军都指挥嵬名荣,“现在大夏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梁太后微微一笑,眼角竟然还带着一丝妩媚,但是话语中却极度的从容与平和,“绥州被夺,横山不稳,讲宗城被烧,平夏城大败,熙河归汉,董毡亲宋……宋朝对我大夏是全线进攻,咄咄逼人啊!”   
“正是如此。”嵬名荣忧心忡忡,“平夏城之败,不仅仅是失去了进出渭州的门户,而且熙河与平夏城,如同一对张开了的钳子,威胁着天都山一带;而一旦横山有事,与绥州相连,整个银夏地区都会受到威胁。董毡又时时刻刻觑视我凉州……太后,到时候,我大夏所能倚赖的,便只有沙漠了!”   
“嵬名荣!”梁太后悠悠说道:“纵然你说的全是事实,又能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担忧会有用么?想不出对策的事情,烦恼会有用么?”   
“这……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还记得建国初年的事么?”   
“建国初年?”   
“不错,当年可是连灵州都在宋朝的掌握中啊,但是祖宗还不是一样复国成功、奠定下今日的百年基业?”梁太后笑道:“什么地理形胜,都不是绝对的东西。我大夏国的立国之本,只有一样。”   
“臣愚昧。”   
“那便是——我们是胡人!”梁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沉稳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似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大夏是在马背上建立的,只要各部落不离心,只要每个党项人都不忘记自己是胡人,不贪恋汉人的衣裳美食,绥州又如何?平夏城又如何?熙河又如何?宋朝能得意一时,焉能得意一世?只要根本尚在,那些地方,今天让宋朝人占了不要紧,迟早我们能夺回来!”梁太后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你以为宋朝能永远长治久安?”   
这一番话,说得嵬名荣心悦诚服,拜服道:“太后圣明!臣所不及。”   
“所以,我最担心的,不是边境的胜败得失,而是兴庆府的大夏王宫的主人,在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样的食物,行什么样的礼仪!这才是我们大夏的根本所在!”梁太后的言辞,让嵬名荣几乎打了一个寒战。   
“太后!主上英武,颇有先帝之风……”   
梁太后摆了摆手,笑道:“你不必说什么。接连两次大败之后,必然有些人会对国相公开质疑,说不定会有人认为宋朝打败了我们,我们就应当向宋朝学习,废除胡礼,改用汉仪。有些人会借口给主上更多的权力,来谋求他们的私利……总之,要烦的事情还很多呢。”   
嵬名荣听见了梁太后笑嘻嘻地话中隐隐的杀气,连忙闭上了嘴巴。   
梁太后起身走下殿来,向前行了几步。嵬名荣连忙紧紧跟上,只听梁太后淡淡的问道:“你和我说说,讲宗城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是被一群乡兵烧掉的?”   
“是。”   
“东朝的乡兵,有这么厉害么?”   
******   
“讲宗城居然被一群乡兵给烧掉了?”几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然全黑,李清的将军府上,史十三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李清,递到嘴边的筷子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不错。”李清苦笑着回答,非常简短。   
“怎么可能?宋军谁是主将?种家将?”   
李清摇了摇头,望着满桌的佳肴,却无半点食欲。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背着手望着天空中的明月,答非所问地说道:“野利济的人头,现在大约挂到了宋朝京兆府石越的辕门之外,讲宗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等慕泽来到兴庆府,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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