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华越说越激动，他老泪纵横，哽咽道：“草民要用中华的礼仪，向陛下致敬！这一拜，草民是代表无数的海外赤子，这一个头儿，是替这些游子的列祖列宗而磕，是陛下将古往今来无数的中华儿女的心愿变做了现实！”说着，他伏地山呼万岁：“皇帝陛下万岁！大周社稷万岁！中华民族万岁！”
殿上之人见李西华心潮澎湃之下，难禁悲声，似乎要将无数华人世世代代所受的屈辱，一并化作泪水倾泻出来，众人感此赤诚之心，无不落泪。齐孟尝更是快步降阶，双手相搀，温言抚慰道：“老先生，快快请起！老先生，快快请起！孟尝，何德何能，敢受先生这一拜啊！”天子说着淌下两行清泪来。
那西戎王子见状认为李西华的言行大伤西戎国的尊严，如同当众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不禁老羞成怒，他头脑发热，顿时忘乎所以，高声骂道：“猪，你这头猪儿，就是奴隶！我们教你们站立，你们却还是喜欢趴在地上！我们剪掉了你们头上的猪尾巴，却剪不断你们心里的！”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那些西戎使臣顿觉大事不妙，纵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他们瞠目结舌，都感到大祸临头，一个个觉得脖颈上冷飕飕的，似乎正有利刃斩来。
李西华被骂得悲声立止，他满腔悲愤，化作怒火，喷涌而出，嘿嘿冷笑，大声喝道：“我们体内流着炎黄的血液，我们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我们跪天地、跪圣王、跪父母，跪师长，是表达我们心中最深沉、最真诚的敬意！我们不是奴隶，更不是洋奴！”
满朝文武闻听这一番慷慨陈辞，人人热血沸腾，忍不住齐声喝彩！
李西华怒发冲冠，声音愈加高亢，犹如一头愤怒的醒狮，怒吼咆哮道：“倒是你们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平等民主、自由人权’，其实那不过是你们的特权，我们华裔，还有其他的有色人种，何时何地享受过你们宣传的‘人权’与‘平等’！”他气势逼人，质问的王子步步退却。
齐孟尝这时面似严霜，冷哼了一声，回到御座上，正要说话。水禹工怒气填膺，打蛇随棍上，启奏道：“陛下，西戎国对我大周包藏轻慢亵渎之心。刚才那王子说自己血统高贵纯正，耻与有色、混血之种为伍，却进贡如此卑俗之兽，谎称祥瑞，这是对我大周的大不敬！现在又在朝堂上出口不逊，藐视天朝威仪，若不将他绳之以法，传将出去，只恐天下人不服，都以为我大周软弱可欺！”长空无忌闻言大步出班，附议道：“水大人所说不错，臣请旨将王子依律议罪，以儆效尤。”
茹三思见西戎、北狄一众诸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许多人面有不服之色，他生怕一时龙颜大怒，做出无可挽回的决定，连忙出班启奏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常言道‘不知者不罪！’王子年轻，又极少接触大周的文化，故此不懂天朝礼仪，冒犯天威，虽是死罪难饶，但那西戎汗王毕竟有大功于朝廷，他年事已高，又只此一子，难免娇纵了些，陛下胸襟吞吐天地，这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法外施恩，宽宥一二。”说罢，以目示意，令西戎国使赶快跪地求情。
这些西戎使臣值此生死关头，又自觉理亏，那还顾及是哪国礼仪，连忙跪倒，磕头如捣蒜，向天子求情告饶道：“我家王子少不更事，对大周礼仪一窍不通，失措无礼之举，还望陛下看在西戎国主与百姓的分上，从轻发落！”
西戎国随行诸侯，也连忙跪倒求情。北狄诸国与西戎世代交好，一些人虽对王子的骄横不满，也不好置身事外，眼睁睁看着他死于刀斧之下，于是也跪倒一片儿。
天子一时激怒，正欲传旨，闻听茹三思之言，头脑立时冷静下来，再加上那些诸侯、国使的求情，他怒气渐平，心想：“杀一个黄口无知的小子，那是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这死罪定的牵强，难以服天下诸侯之心。那西戎老王又只此一子，倘若一死，必要报仇，两国开战，兵祸连结，百姓又要遭殃。”
想到这里，天子冷哼一声，朗声说道：“西戎王子，念在你父王有功于大周，只你一子，且年事已高，众人又为你苦苦求情。朕可以不杀你，只是，你可知错嘛？”
天子之意，是叫他当众认错道歉，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谁料那王子会错了意，以为齐孟尝忌惮西戎国的势力，不敢将他怎样，抗声说道：“陛下，我不服！因为我不太明白汉语，糊里糊涂的就犯了罪，我不服！”
天子见他如此不识大体，冷笑道：“你待如何，才会心服口服？”西戎王子说道：“我听说大周勇士的功夫厉害，我没见过，不信！我西戎国中有一勇士，能够徒手制服笼中的猛兽。如果大周的勇士也能战胜两只猛兽，再打败我国的勇士，我就心服口服。”
这个西戎王子所言，多少有些不实之处。原来西戎国中有一勇士，名叫‘比尔拉森’也是王子的贴身保镖之一。这人身高体壮，精于西洋拳击之技，拳力十分惊人，据说一拳可以击毙奔牛。但是捕获野兽，全是麻醉枪的功劳，这比尔虽然曾与猛兽搏斗，但是总共不足一刻，药力发作，猛兽便瘫软在地了。他这个西戎第一勇士，实际上是拣了个大便宜。
西戎王子这般说法，虽有吹牛之嫌，不过此事儿朝廷中又没人耳闻目睹，那些西戎使臣自不揭穿，谁能知道？而且这个爱德华吃一堑，也长一智，他担心大周人才济济，那大力士比尔万一不是对手，输了事小，若是连累他赔上这条儿小命儿，却是大大的不划算。所以，王子暗中藏了个心眼儿，先教人与兽斗，待战胜猛兽，取得了挑战的资格，方能与大力士比武。要知那异兽何等凶猛，生人只一靠近铁笼，十有八九便成了猛兽的人肉汉堡包。西戎王子的心中压根儿就不信以一人之力可以赤手空拳战胜猛兽，他此番把赌注押在猛兽身上，自以为有赚无赔，却不知那是错打了算盘！
那西戎王子并不知道目前的朝堂上便是藏龙卧虎，更何况川黔山中多有异人，京畿要地，鱼龙混杂，不知有多少奇才异能之士，潜隐民间！他坐井观天，妄想凭借两只猛兽立擂，战胜大周，说起来，真好似痴人说梦一般滑稽可笑。
齐孟尝神目如电，一眼便看穿了王子肚子里的小九九。他也想借此斗擂的机会，震慑西戎，扬威天下，故此慨然应允，传旨曰：“开元大典后，于午门外立擂一月，凡大周臣民，胜擂者，赏千金，封爵授官，披红挂彩，夸官三日，天子敬酒，受百官贺。”
传旨完毕，天子朗声问道：“若我大周获胜，王子殿下，该当如何？”西戎王子以为天子上了自己的大当，喜出望外，信口说道：“如果那样，陛下想怎么对待我都行，杀我的头，我也同意。”说到这里，他又反问道：“陛下，如果是西戎的勇士胜利了呢？……”
齐孟尝知他心思，闻言微微一笑，淡淡而言道：“朕，允你西戎自立天下，永不朝周。”西戎王子闻言大喜，说道：“西戎人都讲信用，陛下也要讲信用，汉文有话说什么，皇帝一言，四马、五马，不，八马也难追。”
天子闻言微笑道：“咱们击掌为誓，谁也不要反悔。天下诸侯，都是见证。”那王子欢天喜地，正要与天子击掌为誓，忽然想起一事，说道：“陛下，这次打擂，是大周与西戎勇士之间的比武，和尚喇嘛却是不能参加的。”他这时想起大周和尚喇嘛的神奇，提出如此怪异的要求，自以为弥补了一个至关紧要的漏洞，从此可以万无一失了。
天子见王子狡猾却无知，如此自作聪明，正是愚蠢的表现，于是淡淡一笑，当即应允。两人当着众人击掌为誓，却急坏了西戎使臣，他们心中不住叫苦，下得朝来，一面儿派人快马兼程赶回西戎国，将王子赌赛胡闹之事，如实禀报汗王，请示机宜；一面儿战战兢兢看住王子，以准备打擂为由，不让他再胡作非为，惹出别的祸来。
第17章 第十七章：士与农
九月九日，大周朝都城“大同”迎来了历史上开天辟地的一天。城内外彩旗飘扬，花团锦簇；家家户户，悬灯结彩，笑语欢声，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半月前，城中大小客栈便已客满。可是，四方人士还是如潮水一般涌来。客栈老板们财源广进，自然喜的眉开眼笑。
午门外太平街一侧的广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山南海北的人们，不管认识与否，都因为这家国大喜，而显得分外亲热。
开元大典后，天子设下‘神州擂’与西戎国比武之事，这时已在百姓中传的沸沸扬扬。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听一名太学生模样的人，高声说道：“各位朋友，皇上张贴的榜文上说：比武获胜之人，不但赏给千金，加官进爵，但是这实在不算什么，还有……”说到这里，他故意拖长语气，留下个扣儿，见许多人都已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盯住自己，静待下文，不禁得意洋洋继续道：“各位，光前面的两项，已经是天大的奖励了。可是比起这后面的，却又差的太远。”
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是不是还要赏个美女作俺媳妇儿？”众人闻言一阵大笑，那读书人哼了一声，见说话之人乃是一个乡农装束的黑壮汉子，他心存鄙夷，讥讽道：“这位大哥莫非是想媳妇想疯了，不过就算是美女爱英雄，也要你胜了擂台才行。总不能别人胜了擂台，皇上却要把美女赐给这位大哥作媳妇，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大家说是也不是？”
众人一起起哄称是，那农夫又羞又恼，高声叫道：“你莫要小看我！我力气很大，家里的田地都是俺一个人耕种。在我们五义镇，论力气，我虽不是第一，却也没有几个对手！”说着，他卷起衣袖，鼓起臂上黑黝黝的肌肉，摆了几个姿势，‘嘿嘿’击出几拳。众人见他颇有几分蛮力，又会几下土把式，不禁刮目相看，有人笑道：“大哥若是胜了擂台，娶了媳妇，可莫忘了请我们吃一杯喜酒啊。”
那汉子见有人捧场，不禁心花怒放，抱拳拱手，笑道：“好说，好说。我们五义镇中人，个个都是练家子。赶明儿，我大牛前去打擂，还望老少爷们儿多多捧场。多谢，多谢。”他作着罗圈揖，一脸儿志在必得的表情，好似打擂取胜，对于他来讲不费吹灰之力一样。
太学生秦回见被大牛抢了风头，心中不悦，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可惜啊，皇上并没有说谁胜了擂台，就赏赐他美女。这位朋友只怕是做梦娶媳妇，空欢喜一场了。”
大牛急着问道：“那你说了半天，什么比升官发财，更来劲儿啊？”
太学生秦回觉得这农夫大牛的理想太过低俗——如何会将娶媳妇凌驾于升官发财之上？他难道不懂升官发财之后，便可以有无数的媳妇嘛？
秦回不禁摇头叹息，觉得自己是鹤立鸡群，空自长鸣，却无回应之声，颇有天大地大，知音难求的感叹。
大牛是个倔强脾气，他不理会太学生内心的惆怅，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儿，弄清楚那替代媳妇的奖赏，究竟是什么？于是穷追猛打，不住的追问起来，周围的人也纷纷随声附和。
太学生秦回只得将思绪从感叹里重新拉回到现实中，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皇帝陛下要亲率百官，为胜擂的英雄敬酒！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岂不比娶媳妇强上百倍！”
大牛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若能和皇上一起喝酒，等俺回到镇上，还不让乡亲们羡慕的眼珠子掉下来。那时还有谁会嫌弃俺家穷，都要争着抢着把闺女嫁给俺。”
太学生秦回见他三句话不离本行，一心儿在媳妇上打转，不禁大觉伤感，只觉得国民素质如此低下，真乃是朽木不可雕也！他伤感之余，却不忘给大牛发热的脑袋泼上一盆冷水，说道：“凭你这样的素质，只怕打不过西戎国的武士。”
大牛将双眼瞪得如同牛眼，怒道：“俺素质怎样，凭啥便打不赢西戎老毛子？”秦回不屑的说道：“你素质咋样儿，还用我说嘛？你知道西戎在哪么？你知道西戎的文明精神么？”
大牛不服气的反问道：“俺不知道，你知道么？”太学生洋洋得意道：“当然。西戎地垮美洲，襟带亚欧，国力强盛，号称第一汗国。西戎国文明昌盛，号称科学与民主之邦……”
秦回口若悬河，将书本上所记载的，源源不绝地‘琅琅’背诵出来。大牛听得颇不耐烦，打断他道：“俺拦你一句，俺有个事不明白，想请教请教你。”
秦回见大牛竟然要请教自己，误以为被自己滔滔雄辩折服，于是欣然答应。只听大牛问道：“俺就是想知道，如今这天下是姓周呢？还是姓西呢？”
秦回不想大牛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不禁一时语塞。只听大牛继续说道：“西戎国的科学有啥好？他们就知道生产炮弹，把俺家乡全炸光啦。要不是这样，俺爷爷用的着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害得俺至今穷的娶不上媳妇。”他顿了顿，又大声说道：“再说民主，咱老百姓不懂啥叫民主，就知道安分守己过日子，谁让咱吃饱、穿暖、娶老婆、生孩子、养活得起一家子，咱就拥护谁！”
“西戎老毛子，呸”，大牛大声啐了一口，又道：“俺爷说，外国鬼子就眼红咱中国富裕，早先儿卖鸦片给俺们，骗咱们钱花。后来中国人烧了外国鬼子的鸦片，他们干脆明抢明夺，把咱中国的宝贝全拉到外国去了。他们回过头来又笑话咱们国家穷，素质低。奶奶个熊的，强盗打劫后，摇身变成了富人，这就叫素质高？！奶奶个熊的，俺愿意素质低，不愿意素质高。俺愿意穷光荣，也不愿意干伤天害理的事！”
他这一席话引得周围一片喝彩叫好之声。大牛见太学生蔫了，更是高兴，说道：“俺看现在就挺好，咱们皇上把东西南北的老毛子，都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大周的百姓，谁也别打谁，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这就是好社会！”
人群中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啥叫好社会？依我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是好社会！”这声音甚是洪亮，远远的传了出去，听到的人不禁暗自点头，心道：“这人说的不错！”
秦回闻声游目四顾，见说话之人是一个头戴竹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