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睿忠一家人同在屋檐下数年，从来没看到过本应属于自己的钱，一想到自己这几年吃的是素食青菜，穿的是陈年旧衣，受到的是冷语白眼，比之母亲在家照顾自己时还不如，更重要的是，母亲对自己的处境一定不知情——这张一千元的汇款单就说明了问题。张睿忠夫妇的阳奉阴违，使本来就失去父母庇护的方雨，度过了数年灰暗的青春，方雨怒了，沉默地怒了，将掏出来的汇款单又塞回裤兜内，你们克扣或者说贪污我妈给我的钱，我不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得到。方雨本质单纯，不过毕竟少年心性，用这个幼稚的办法报复了一下舅舅和舅母。
“说实话，到底是谁吃的？”王玉敏还是不依不饶。
方雨安然如山，张楠咬死了是他吃的，兄弟俩在昨晚就定下了攻守同盟，毕竟张楠不敢让父母知道他偷着吸烟。
王玉敏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一挥手将兄弟俩赶出房间。
方雨回到院中继续晾晒刚洗过的衣服，王玉敏似乎想起了什么，冲到院中，一眼看到已经挂在晾衣绳上的裤子，慌慌张张将手塞入裤兜内寻找着什么，甚至将裤子拉掉在地上。
最后王玉敏终于将被水泡成纸浆的汇款单放在手心，那表情就跟吃屎一样难受。
“舅妈，我忘了掏兜了，这个东西很重要吗？”方雨有心让舅母更难受一些，一脸无辜地问道。
王玉敏用手指搅拌着手心中的纸浆，抬头看看方雨，表情越发的精彩，发作又发作不得，忍又忍不住，嘴唇由白到青，恋恋不舍地将纸浆攥在手心里，自言自语道：“艾玛，血压上来了，回屋吃点药！”
望着险些暴毙的舅母的背影，方雨冷笑连连，刚才王玉敏抬头看方雨时，方雨集中心神，窥知这操蛋舅母隐匿了所有的母亲这些年汇给他方雨的钱，再想想张睿忠吸的烟，从一开始三块钱的哈尔滨，换成后来的十块钱的国宾，使了五年的传呼机换成了诺基亚直板，表弟张楠从一开始穿帆布运动鞋，到现在非安踏不穿，母亲对儿子的挂念，反而养肥了缺德亲戚，这种事情，方雨真替张睿忠、王玉敏夫妇无地自容！
就在王玉敏进屋后的片刻，张睿忠出来了，他刚刚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恼怒地看着方雨，然而在和方雨对视的瞬间，被一丝寒光，刺出了一个激灵。
第二十章 小人发难
07…22 08：45：00 2332
方雨发现张睿忠被自己狠戾的目光刺激到了，忙收摄自己的心神，换成一副温和的笑容问道：“舅，你有什么事吗？”
张睿忠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前的外甥，完全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尴尬地说道：“没事，出来转转，你和你弟弟先吃饭，我去看看你舅妈吃过药了没有。”
吃过早饭，方雨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恶补功课，因为记忆力飙升，加上书本内容虽然掌握得不好但好歹接触过，因此功课非常顺利，想到自己的学业春回大地，方雨的心情也洒满了阳光，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人总是要证明自己的！
“方雨，跟我们去市场！”王玉敏从刚才的打击中复原，对方雨故态复萌。
张睿忠夫妇自打张睿忠所在的煤矿破产后一直无业，夫妇二人为了生计，也是为了张楠，就在利田屯农贸市场办了一处摊点，经营日杂用品，富不起来也穷不死，当然了，加上做了数年吸血鬼，生活稍见起色。王玉敏叫方雨到市场上给他俩帮忙，却没叫张楠。张睿忠临出门还吩咐张楠好好看书。方雨心里好笑，自己的儿子趁你们睡着偷着吸烟都不知道，还寄托着这么大的希望，可怜父母心啊。
方雨在心里一冒出“可怜父母心”这句话，有些难受，爸爸就别提他了，妈妈，你能想到你的儿子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你能想到，你为儿子付出却实际上在养活着你这个好弟弟一家人吗？
顾客不是煤矿职工就是周围的农村人，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因此市场上生意清淡，方雨非常无聊，就尽力回忆着昨晚和今天早晨温习过的功课，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方雨这五天过得跟一天没有什么分别，只是第五天下午张睿忠夫妇早早收了摊子，带着方雨回来，让方雨帮他俩将房后地里的萝卜收完。
明天一早方雨就要和张楠一起返校，一想到返校，方雨的心提了起来，五天前乔墨等人找自己的麻烦，亏得林菲及时来解围，但乔墨肯定贼心不死，自己又不是张洋这种人见人怕的人物，怎么办呢？张楠这时又给方雨填堵，再一次提起要方雨帮他将随身听要回来。
嘿嘿……
方雨苦笑不迭。
乔墨家境殷实，随身听这玩意开始淘汰了，白给他他都不带看一眼的，闻天和张让这两位可不是这样，不管这东西稀罕不稀罕，到了他俩手中，绝对是肉包子打狗了，跟狗抢肉包子，就等着被狗咬吧。虽然最近意外获得一些特异功能，使方雨的境遇发生了一些起色，可是跟张让这种人打交道，这些特意功能的作用看起来并不大，至少现在是这样，方雨觉得很棘手，也很烦！
方雨在第一次月考前担心会失去求学机会，这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而且还是主动去招惹张让，这种秀才遇到兵的事儿，十有八九会吃瘪，可是既然答应了张楠，这事不得不办，想来想去，看似不大的事，极有可能酿成大事，试想，闻天和张让跟在乔墨屁股后，老是捉摸着找方雨的麻烦，方雨要是主动送到他们的眼前，天知道他们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天，方雨顶着这个压力，和张楠一起起了个大早，坐上去往市里的小客，可能张睿忠心里对外甥有愧，私下塞给方雨一张五十元的绿票，方雨也没含糊，麻利地接过来塞进衣服兜内。
方雨和张楠兄弟俩在校门前下车时，学生们正匆匆往校园内赶，嘈杂的人声夹杂着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哥，你答应过我的事，千万给办，算我求你了，等你再回来时，一定还给你留好吃的！”张楠还惦记着他的随身听，根本想不到方雨心里的忐忑。
“知道了，我说过我会尽力的。”方雨苦笑了一下，在校门口分别，朝各自的班级走去。
“李代！”方雨一眼看见李代正勾着头朝教学楼走去，方雨招呼了一声，快步赶上去，一拍李代的肩膀。
“啊？”李代一回头看是方雨，住在男寝207的五个人，他俩之间的关系最好，原本李代应该对方雨笑笑，此时却只有焦虑，方雨有些意外。
“李代，那天你是什么时候出学校的，你没事吧。”方雨发现李代的脸是肿的，虽然没集中心神窥知李代的内心，但也猜到八成是家长因为他这次考试泄露了真实水平，上演全武行。
李代摸了摸尚肿胀的脸，因为肿胀，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先别说我了，这五天啥也没干，光听俺家老头老太唠叨了，昨天早早就回来了，你也别替我难受，还是好好考虑你自己吧。”
方雨一楞，道：“李代，这是什么意思？”
“嗨，我那么多嘴干嘛，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李代老是这一副灰溜溜的样子，不住摇头。
二人正说着话，恰巧遇到了吴保。
“哎，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对吴保前来打招呼，李代却警觉起来，闭口不言。
“没说什么。”方雨一见李代不肯说，自己也就别多嘴了，不管什么事情，这么马上要知道了吗。
吴保和方雨之间虽然没有矛盾，可是自从住进一间寝室后，闻天和张让横行霸道欺凌方雨和李代，他不但明哲保身，而且在一边看笑话乐在其中，可是发生了玩笔仙事件后，方雨来个咸鱼大翻身，倒是李代丢了个大脸，这种出乎意料的事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眼看着事情要回归平静，生活又要乏味，这下又有热闹可看了，他和李代同样是在昨晚返校，也知道即将发生在方雨身上的风波，忍不住想看方雨着急的样子。
“方雨。”吴保压低了声音，表情神秘。“你要有精神准备，本来呢，这次月考你考得不错，不过呢，有人看不过眼，找学校告发你作弊。”
“嗯？”方雨眼中寒光一闪，按理说，月考结束了，就算有谁十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也要在下一次月考见真章，怎么还不依不饶了呢！如果说月考成绩一出来，方雨也这么一点儿意外甚至有些心虚，这一回却出离愤怒了，不用问，又是乔墨在搞鬼，本来还担心，五天前他找自己的麻烦没得手，这一回倒想好好跟他理论，你乔墨除了纠集几个不良学生打架斗殴以外，还有什么地方让人害怕的！
就在方雨一怒之下，李代和吴保瞬间感受到了一阵实质化的压迫感，不由得同时吸了一口凉气，哪敢多言，李代甚至顾不上埋怨吴保多嘴，一拍方雨的肩膀说：“我得赶紧回班了，老师留的卷子还一个字没动呢。”
“我……我也走了。”吴保也怕引火烧身，急忙紧随李代屁股后走了。
方雨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一下怒火，也抬脚朝教学楼走去。
第二十一章 忍辱负重
07…22 17：00：00 3052
方雨刚一到班级门口，坐在第一排看书的李进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方雨，目光里泄露出一些异样，于此同时，方雨还看到班级里坐着十几个同学在温习功课，显然都是昨晚返校的，他们也听到动静，差不多同时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方雨，目光跟李进几乎是同出一辙。
李进的脚伤好了很多，已经不用拄拐了，不过左脚上仍缠着纱布，穿着拖鞋，方雨在门口还能闻到敷在李进脚上的药味儿。
“方雨，班任说要你去办公室见她。”李进收敛了一下眼神，面无表情地对方雨说。
方雨点点头，看到林菲的座位是空的，希望她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又该为我着急了。
“老师。”方雨来到焦老师所在的高三年组办公室之一，门敞开着，方雨出于礼貌，还是敲了敲门。
“哦，小雨啊，进来。”焦老师似乎正在备课，侧过脸看到方雨，忙招呼了一声，这一声“小雨”，让方雨心里一暖。
焦老师在方雨走进办公室的同时，朝四周看看，有两位年轻女老师在悄悄的不知谈论着什么，她俩一见这情景，知趣地一同退了出去。
“小雨，先把门关上。”
焦老师这一声吩咐，让方雨心里越发烦躁，这何必呢！
“来，你坐下。”焦老师伸出一手，以一个“请”的手势让方雨坐。
“老师，我还是站着说吧。”方雨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焦老师还是看出方雨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看样子你听说了吧。”焦老师之所以让高三八班学生喜欢，就是因为她和风细雨、善解人意，对方雨也是如此，没有太直接。
“我知道了。”方雨有些赌气地应了一声。
“你也别生气，其实说实话，你这次考试成绩确实太让人意外了……”
“某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好！”方雨毕竟少年心性，打断了焦老师的话。
“你应该相信，我作为你的老师，还有咱们班的大部分同学都为你的进步感到高兴，还有啊，我找你来，也是为了让你冷静处理这事，初校长准备找你谈谈，你见到他，千万别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毕竟只是一次模拟考试而已，没人会想把你怎么样的。”
初校长是佳双二中的教学副校长，也是大校长推行一系列提高升学率举措的支持者之一。
方雨无声地笑了，这真是太抬举他方雨了，的确，方雨学习成绩进步了，可是跟班级的林菲比，跟李进比，跟其他班级数一数二的学生比，这成绩算个屁，置于惊动校长大驾吗！
焦老师叹了一口气，也带着情绪。
“焦老师，你也别为我的事生气了。”方雨看出焦老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心里更是感动。
“我不是生气，方雨，你的情况我都摸清楚了，命苦的孩子是不是都是因为上辈子欠了债啊。”
对于焦老师同情的话语，方雨的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视线被泪水模糊，为不让焦老师看到自己不争气的样子，赶快转过身，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给你。”
方雨觉得后腰被碰了一下，回头一看，焦老师将一块纸巾递给自己，方雨有些窘迫，又不是大姑娘，男子汉一个，即使真的摊上爹死娘改嫁也不应该掉泪的。方雨接过纸巾，也不擦眼睛，对焦老师一稽首，说道：“老师，我去了。”
“记住，要冷静。”焦老师还是不放心，嘱咐了一句。
方雨走在走廊内，平复了一下心情，用纸巾擦了一下鼻子，这纸巾还是茉莉香味的，方雨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命运不如意是事实，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的，母亲、焦老师、还有林菲。
到了初校长办公室的门前，门关着，方雨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应了一声，方雨推门进屋，迎面看到端坐在办公桌后、穿着西装、四十上下，颇有几分儒雅风度的干部。
“你有什么事？”这个干部面无表情地问方雨。
“您是初校长？”
“嗯，我是，你有什么事？”
“我是方雨，您找我？”
“哦，你就是方雨啊。”
初校长正襟危坐，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再说话，直直地看着方雨。
僵持了足有五分钟，初校长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少年目光干净，蕴含着不容侵犯的倔强。
方雨呢，心里发出一连串的冷笑，也趁机集中心神，窥探初校长的脑海。
他的成绩我了解过了，看中考成绩，一般化，从高一起成绩一直极差，应该是被淘汰的对象，这次考试成绩进步如此之快，以我的经验看，不科学啊……以我一贯相人的办法，如果他作弊了，会在眼神上有反映，可是看他的目光，不像，难道，告发他作弊的这几个人证在撒谎？……
方雨只要愿意，在短短的这些天，已经能非常熟练地近距离感知别人的想法，任何人在心里想些什么，只要方雨有机会接近他们，对于方雨来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因此目光越发坚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