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某飞行员的恋歌- 第112部分

　　　　卡路儿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

　　　　「艾黎，我……」

　　　　他的视野因泪水而模糊，朝着艾黎儿走两、三步。

　　　　「……什么事？」

　　　　艾黎儿显得更加诧异，歪着头问。

　　　　「我真的对你……」

　　　　卡路儿的双手正要环抱住艾黎儿的瞬间——

　　　　「咕呼！」

　　　　艾黎儿的拳头深深嵌入卡路儿的胸口。

　　　　「……唔……咕……咕呜！」

　　　　卡路儿当场倒下，脸色发紫在地上打滚。这一拳正中要害，让他无法呼吸。

　　　　艾黎儿笑着俯瞰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哥哥，拍着手说：

　　　　「你刚刚想说些恶心的话吧？我察觉到危险，基于反射动作便出拳啦。哈哈哈，真抱歉~」

　　　　她快活地说完，哈哈大笑。

　　　　卡路儿痛苦地抬起头，瞪着妹妹说：

　　　　「你、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还要这样？」

　　　　「唉，拜托你别动不动就讲些恶心的台词。或许你说的时候感觉很爽快，可是听的人很受不了啊！只给你这点教训便饶过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什么？我什么都还没说啊！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揍我？真不敢相信！」

　　　　卡路儿勉强抬起上半身，朝着妹妹怒吼，但出拳揍人的艾黎儿完全没有歉疚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快点出发吧，不用说些恶心的话。快去快回，迅速夺回克莉亚之后再回来！就这么简单！你需要办到的事只有这些！」

　　　　她用差遣小孩子的口吻直截了当地说。卡路儿呲牙例嘴地对她怒吼：

　　　　「我知道啦，我也不打算说些恶心的话！没错，就像你说的，我会夺回克莉亚，很快便回家！没错没错，你们根本不必这么夸张地替我送行！」

　　　　「嗯嗯，没错，所以你要尽早回来喔。我也还想再见到克莉亚，她一定变得更美了。」

　　　　卡路儿勉强站起来，脸颊泛红地低头看着艾黎儿爽朗的笑容。升上天空高处的太阳将艾黎儿染成白色。

　　　　「……嗯，我会尽快回来。」

　　　　「快去吧。」

　　　　「啊……好。」

　　　　卡路儿在艾黎儿的催促下打算转身，不知为何却无法移动脚步。他想要和艾黎儿多待一会儿，脚底下彷佛生根一般。

　　　　从他们相见以来已经过十年。

　　　　艾黎儿总是待在最接近卡路儿的地方，不论是在维拉斯加斯或伊斯拉都是如此。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从今以后，艾黎儿便不在他的身边——他这时才深刻体会到这一点。贯穿胸口的丧失感，几乎等同于被迫和克莉亚分别的那一天所感受到的痛苦。

　　　　一阵风吹过两人之间。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啊……嗯。那个……」

　　　　「如果你又想说恶心的话，我还会再揍你喔！」

　　　　「不、不是啦！那、那个，我……」

　　　　「那个……我……」

　　　　「呼~」艾黎儿夸张地叹一口气，双手扠在腰间挺起胸膛说：「快出发啦！」她对哥哥发号施令。

　　　　「……我叫你快点出发，笨蛋！」

　　　　卡路儿察觉到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悲伤。

　　　　艾黎儿声音中无法隐藏的某种无奈，让卡路儿感到心痛。

　　　　——她也感受着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他理解到这一点。

　　　　「叫你快走，没听见吗？」

　　　　卡路儿咬紧牙关，回答艾黎儿：

　　　　「知道了，我、我走就是！」

　　　　「哦，是吗？太好了，你快走吧！」

　　　　艾黎儿扭曲着脸怒吼，卡路儿垂下双肩，歉疚地看着艾黎儿说：

　　　　「……我一定会回来。」

　　　　「我知道啦！你刚刚不是说过吗？同样的话不用说第二次！」

　　　　「嗯……对不起，艾黎，谢谢……」

　　　　艾黎儿低下头，不让卡路儿看到自己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谢？你只要快点夺回克莉亚就好，不用道谢呀！」

　　　　她持续怒吼的声音开始带着啜泣，卡路儿从来没有看过艾黎儿露出如此可怜的模样。

　　　　「嗯，你说的对……那我走了……」

　　　　卡路儿垂下肩膀向艾黎儿道别。他拖着无精打采的脚步走向马德雷迪奥斯、坐入前座，然后朝着家人挥手。

　　　　「……我走了……再见！」

　　　　他勉强挤出声音。距离艾黎儿稍远的米海儿和两个姐姐站在跑道旁边挥手。

　　　　艾黎儿双手扠腰瞪着卡路儿，挺起胸膛大喊：

　　　　「夺回克莉亚之前不要回来啊！」

　　　　旋转翼开始转动，卡路儿也怒吼回道：

　　　　「我知道！我一定会带克莉亚回来！」

　　　　氢电池隆隆作响。在噪音完全掩盖所有声音之前，卡路儿听到艾黎儿由腹部底层发出、贯穿耳膜的声音：

　　　　「你一定要回来，笨哥哥！」

　　　　卡路儿同样不服输地拉高嗓门回答：

　　　　「乖乖等着吧，笨妹妹！我一定会马上回来！」

　　　　他打开节流阀，马德雷迪奥斯离开地面，缓缓垂直升向天空。

　　　　阿巴斯家的人们逐渐变小，卡路儿再也听不到他们说的话。

　　　　地面在视野中下降。俯瞰地面，可以看到豆子大小的艾黎儿站在跑道上仰望天空。卡路儿感到胸口莫名剌痛。他不知道这股剌痛来自何方，只能咬紧牙关凝视远方的苍穹。

　　　　「克莉亚在等我。」

　　　　他如此告诉自己，俯瞰两千公尺下方的机场。

　　　　他已经看不到艾黎儿的身影。

　　　　「再见，艾黎。我一定会回来的，再见。」

　　　　他喃喃说完，接着打开节流阀，像是要抛开眷恋一般提升机速。马德雷迪奥斯转眼之间便飞离维拉斯加斯的天空。

　　　　艾黎儿独自伫立在跑道上。

　　　　干燥的风扬起她的头发，吹向远方。

　　　　其余的家人不知是否察觉到她的心情，已经离开了机场跑道。

　　　　艾黎儿孤零零地仰望蓝天。

　　　　——既然只有一个人……

　　　　她无声地对自己低语。

　　　　——那稍微哭一下吧。

　　　　艾黎儿确认没有人在看她之后，短暂哭泣了片刻。

　　　　等到她的心情平静下来，便擦拭眼睛，以意志力忍住新的泪水。

　　　　接着，她望向卡路儿消失的空域。飞机已经不见踪影，晴朗的水色天空中，只有纯白色的云在飘动。

　　　　——再见，我的王子。

　　　　艾黎儿在心中对自己的初恋情人道别。

　　　　她没有随同卡路儿踏上新旅程的真正理由，不是为了要协助米海儿，而是她无法忍受待在心中只有克莉亚的卡路儿身旁。她越是成长，心中的感情越是强烈，连自己都快要无法压抑。因此，她才选择留在维拉斯加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要让卡路儿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感情。

　　　　此刻，她只能等待长久以来对卡路儿怀抱的感情能够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在她能够将卡路儿当作哥哥看待的日子来临之前，她会隐藏这份感情，不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她相信这是正确的选择。如果让卡路儿知道她心中的感受，一定只会带来悲伤。不论对于克莉亚或卡路儿来说，都会造成伤害他们的结果。

　　　　卡路儿一定会带着克莉亚一起回来。这点事情，他一定能够设法办到。总有一天，他会在众人的支持下，以理所当然的表情回来。

　　　　到时候，艾黎儿会露出由衷的笑容拥抱他。

　　　　在那之后，她会视卡路儿为家人，彼此扶持着共同度过此生。

　　　　——有些恋歌，是无法唱出来的。

　　　　（sion：其实我个人觉得这幕与第一卷卡路离开家里踏上旅程和父亲告别是最感人的，一个是不惜家里的贫穷硬是把卡路抚养成人供书教读的伟大父亲与2个分别给予卡路温暖的姐姐告别，而艾黎儿更是陪伴着这样的卡路走过来，但是最后只能说艾黎隐藏了自己对卡路的心中的感情，而默默的支持他，让他去找心爱的女孩，真心觉得这样的女孩太伟大也太难得）

　　　　对于卡路儿的恋歌，只需要此时此刻的这片天空听见即可。等到时间流逝，自己心中一定会产生新的旋律。与其唱给那个迟钝又不解风情的笨蛋听，不如等待更美妙的歌。

　　　　——没错，所以……

　　　　艾黎儿吞下心中涌起的情感，望着晴朗的蓝天。

　　　　充满朝气而强劲的云朵飘在空中，在风的吹拂之下改变轮廓，朝着东方的天空迈开旅程，呈现永无终止的洁白色彩。

　　　　艾黎儿凭着意志的力量，勉强挤出笑容。

　　　　接着，她以浑身的力量将祈祷送上天空。

　　　　「一定要回来，笨哥哥！带着克莉亚一起回来吧！」

　　　　她已经不需要泪水。艾黎儿朝着无垠的天空祈祷克莉亚与哥哥安然无事。她由衷期待那两人回到维拉斯加斯的日子。强劲的白云反射阳光，将艾黎儿的笑容染成绚烂的色彩。没有丝毫污点的蔚蓝天空祝福着艾黎儿的未来。

　　　　◎　　◎　◎

　　　　——艾黎儿。阿巴斯。

　　　　圣历一八六四年，她进入阿巴斯公司成为飞行机械维修员，以认真勤奋的工作态度协助父亲，并利用在伊斯拉培养的军方人脉拓展新的顾客来扩大事业。一八七五年，她将公司名称改为「阿巴斯重机械工业」，跨足飞行机械制造业。一八八〇年，在父亲退休之后，她继任成为董事长，不久便将公司发展为维拉斯加斯代表性的重机械制造企业。艾黎儿在就任董事长之后埋首工作，但偶尔会在闲暇时以「测试飞行」的名义驾驶开发中的飞机，享受自由飞翔在空中的乐趣……

　　　　圣历一八六四年，七月。

　　　　从卡尔·拉·伊尔在伊斯拉凯旋典礼发表演说以来，过了半年的夏日午后。

　　　　亚历山大宫殿的天空再度如半年前一般，撒下数以千万计的纸片。

　　　　这幅景象简直像记录片回放一般，超过十万的群众聚集到亚历山大宫殿与近郊的纪念公园。众人仰望天空，发出比先前更热烈的欢呼声。

　　　　晴朗得剌眼的夏季天空中出现空前庞大的舰队。

　　　　如此大量的船舰数目是前所未见的情况。

　　　　小孩子们指着天空一一细数飞艇，但是在空中重迭三层的大中小型舰艇不断从西方飞来又往东方飞去，根本无法以眼睛追上。其中光是格外醒目的大型飞行战舰便有十五艘，载运超过九十架飞机的正规空母有十八艘，轻重巡空舰目测有一百艘以上。伴随在周围的无数驱逐舰缝隙之间，又交错飞行着螺旋桨飞机编队。升力装置与螺旋桨的爆音使得空间饱和，压制着群众的头顶上方。

　　　　几乎让亚历山大上空扭曲的超重量钢铁群以远方的圣泉为目标飞翔。从下方仰望，晴朗的夏季天空宛若被枝叶过滤般形成斑骏的模样。从飞艇撒下的纸片也相当惊人，累积在地面几乎淹没脚踝。

　　　　这场「第二次伊斯拉舰队」启航典礼的规模，远远超过四年前的伊斯拉启航典礼，以及半年前的伊斯拉凯旋典礼。

　　　　巴雷特洛斯的空中之岛已不复存在，但计划取名为伊斯拉，便能让三国国民团结在一起。

　　　　「第二次伊斯拉舰队」的命名，蕴含了期待它超越伊斯拉功绩的想法。

　　　　这次派遣舰队的目的，是要迫使「天空一族」与三国缔结外交关系。夸耀优越的武力予以威胁，可以避免多余的战斗，迫使对方及早坐上谈判桌，因此这是必要的动员。由于伊斯拉上次已经航经圣泉，因此得以计算出往返圣泉所需的运送费用，海面上也跟随了众多水上运输舰艇，以便提供万全的后勤支持。由于从巴雷特洛斯前往圣泉不需越过大瀑布，因此像这样藉由水上高速舰艇进行弹药与物资运输，是攻略空族支配的空域最有效的方式。

　　　　在完善的补给系统支持下，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大型飞行舰队，从今天开始朝着圣泉出发。舰队的中心人物是旧巴雷特洛斯王国的第一王子——卡尔·拉·伊尔。

　　　　十万市民朝着天空发出迟迟没有歇止的欢呼。

　　　　「拜托了~一定要夺回妮娜·维恩特！」

　　　　「不要被打败啊！让妮娜和卡尔重逢吧~」

　　　　市民都期待着历史性恋爱故事的续集，不希望就此以悲剧收场。十万人的祈祷传送到大型舰队的底部，希望好不容易克服憎恨却被迫分开的两人能够得到最幸福的结局。

　　　　众人仰望着被飞翔的铁块覆盖的蓝天，每一张笑脸都声援着在舰队某个角落的卡尔王子。

　　　　在第二次伊斯拉舰队的旗舰「桑·阿布礼尔」的舰桥司令部，舰队总司令官刘易斯俯瞰着三千公尺下方的群众。

　　　　地面上的人们都面带笑容看着天空。虽然听不见欢呼声，但想必他们都在呼喊「夺回妮娜·维恩特吧」。在这股声浪的推动下，他们才得以踏上旅程。虽说是他自己煽动的，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回响。甚至连期待王政复古的主张都在那场演说之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承受新体制带来的痛苦、努力迈向未来的论调。由此可见，卡路儿的演说紧紧捉住三国人民的心，创造出强大的新潮流。

　　　　三国动员的飞行舰艇总共有三百多艘，运输船超过两千艘，再加上半年前凯旋回到巴雷特洛斯的雷瓦姆派遣舰队，可想而知空战能力有多高。空族如果发动与上次同等规模的攻击，大概不需半天便能予以歼灭。虽然不知道空中都市布雷阿迪斯的规模，不过，根据从马纽斯王子口中问出的信息判断，凭第二次伊斯拉舰队的武力，应该能在三天以内镇压该座城市。

　　　　「你猜空族会如何反应？」

　　　　刘易斯询问站在一旁的阿梅里亚。她以惯例的冷漠表情回答：

　　　　「他们是善于谋略的民族，应该可以判断出与如此大规模的舰队战斗，损失会太过惨重。此外，我们手中有他们的旗帜信号表，一旦接触对方，应该能迅速展开交涉。」

　　　　「有办法光凭谈判换回妮娜·维恩特吗？」

　　　　「上次只有一张王牌，不过这回我们准备了厚厚一迭牌，其中插入七、八张左右的王

　　　　牌。在编成如此大规模的舰队之际，我们已经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