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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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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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一个大长三——”
“云孙帖帖卧秋烟。”
萧残对得毫无语气,曼吟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并没多说——这句诗出自李义山《海上谣》,你说他不对吧,任何被排起来的点子只要不是红的都可以被比成一排坟墓;可你说他对吧,这大过节的——
算了,不去管他,说什么都悲戚戚的才是萧颙光的本色。曼吟想着,也就仗着桌上多数人不晓得此句的出处及含义就无视了姬天钦鄙夷的鼻息算他蒙混过关——“右边三长亦如此。”
“芳根中断香心死。”
“啊哟颙光哦,”这下子霍先生可不干了,“格么大过节的说什么死不死咯——再要讲不吉利的格么先生真要罚你个酒格——”
“回先生的话,弟子身体抱恙,不能饮酒,”这家伙还当真。
“阿残,”芷萧用只他能听见的声音娇嗔地抱怨了一句,他感受到桌子下面她轻轻攥起了他的手,深黑的瞳仁里不觉间就潋滟起了千丝万缕的柔情。
“我也要说啦颙光,”曼吟越看他较真就越要逗他,“酒令如军令,你要敢再对出那伤啊死啊的就得受罚,不喝我让某人替——”说着她俏皮地瞥向一直在用目光求她打住的芷萧,“不废话,咱继续——中间三六九点在——”
“衣带无情有宽窄。”
好吧,这回是隐晦了,只是怎么这个萧颙光就脱不离个多愁多病的说——芷萧悄悄地握紧他的手,感觉手心里的冰凉渐渐温暖。那种细腻的触感丝丝入扣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好体贴,好温柔——
“凑成‘铁链锁孤舟’。”
“锁不尽,许多愁。”
萧残一直那么淡漠,淡漠地应答,淡漠地为自己辩解,淡漠地把酒令推给了云峦。只是,慕容枫深切地明白,这一次,自己又没能胜过他:他一开口说出的那些自己从没听过的高深的七言,他看芷萧的关切的眼神——尤其是,即使他要活要死,芷萧也依然会埋怨并疼惜地望着他。
削皮精,败给你这个酸书生,我慕容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让自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姬天钦就坐在一旁陪他喝,若不是楚寒秋在估计这两人还没等席散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酒足饭饱后厅堂里奏起了清脆的编钟,而霍先生就率先走进空场,挥着大袖扭着屁股随音乐“翩翩然”跳起舞来,还带模仿飞鸟过空姿势的。陪他在那里自来美的一般都是小情侣,二人世界总会让人达到某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不过这点萧残和芷萧可是谁也做不到。坐在一旁保持着适度的距离说了几句之后芷萧总觉得不是个事,于是伸出手,再度,温柔地将萧残的手指握住。
“阿残,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可别是跳舞……”萧残瞥着不远处那群傻子般的人,他可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才不是呢,”芷萧轻轻地笑,“我想跟你坐到园子那边的水榭里去,看雪,如果可以的话……你陪我联诗?”
“你好有雅兴,”他柔声说着,也并不应她,就只是起身去取了她白的氅,亲手为她披上,甜蜜而怪异的感觉。

话分两头,倒是慕容枫和姬天钦从席上至宴散都各怀心事借酒浇愁,楚寒秋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他俩眼前的酒都拿走了。没了酒慕容枫一下子就觉得无聊没有事干——“哎对了二弟,”喝高了的人有一种很常见的表现叫做没事找事,“你不是那天跟我讲你喜欢的那个今天也在啊,人哪?我替你跟她说去——”
“啊?哦……”姬天钦这个陪喝酒的倒是自己也跟着昏了头,“那是我说着玩儿的,你还记着呐?不过我可不想死啊——跟他挑明了我必死无疑的……”
“你不会也喜欢芷萧吧……”慕容枫一脸不敢置信的悲怆,“想你女人缘那么好,除了她还有谁会拒绝你……”
“你想多了,”姬天钦昏沉沉地靠到了桌子上,“大哥,咱不说这个好不?我陪你喝酒都喝到这份儿上了,就别再拖我陪你死了成不?”
“这怎么叫陪我死呢?”慕容枫把他从桌子上拖了起来,“看着我,二弟——”他眼里的忧伤仿佛转化成了某种坚决,“我们的生命里需要有点光色了不是么?我消沉,你与其陪我消沉,还不如让我看到你幸福,让我看到希望——”
“没希望的,”提到这个姬天钦却表现得比慕容枫还要低落,“其实他懂的,不说破谁都没事,说破了,他、他会杀了我的……”
“哟,没看出来你一直私下里跟谁眉来眼去呀——”慕容枫的脸上登时挂起一个巨大的笑容,“没有女孩子会拒绝你的,相信大哥吧——只要不是芷萧……呃,也许……如果是那个苍龙道的,我也不敢保证……”
“她是个有想法的女孩子不是么?”姬天钦抬起眼皮不带任何感□彩地瞪着他,“不仅有个非人类的好脑子,而且,竟然还有欣赏削皮精的眼光——”
“你这是夸她呢是骂她呢?”
“我只是正常评价,”姬天钦无力地说,“不过我可不吃削皮精的剩饭……”
“削皮精的剩饭?”慕容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看样子酒力也有点儿上来了,“你的意思是我在吃?”
“没呀……”姬天钦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以防他抓狂耍酒疯,“你吃你的——啊不是……什么呀——算算算,为了兄弟我姬天钦豁出去了,陪你一起死成不?”
“你不会死的二弟,你是我们的希望——”
“我得再喝点儿酒,不借着酒劲儿我怕说不出来……”
慕容枫倒真被姬天钦给忸怩无奈了: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关键时候就钻回壳里掉链子——他还得先去找三弟,仿佛只有楚寒秋才配做他的定心丸似的。
“我说,他怎么喝成这样子……”楚寒秋看着踉踉跄跄的姬天钦满眼心疼,“大哥你也不……哦对不起——”他仿佛意识到了不开心的人应该是慕容枫才对,于是连忙改口,“大哥你把他交给我罢,我来照顾他——”
“他、他,他还有事呢……”其实慕容枫所谓“给姬天钦做媒”无非是酒精作用下的头脑昏聩之举,楚寒秋也听得出,此人这时已经是满嘴浑话,只不过不愧为武状元地,走路比姬天钦利落些罢了。
“他能有什么事啊,”他于是柔和地一笑,“大哥你坐下罢,你喝得也有点多,依我看还是歇歇的好。玉郎没有关系,给我照顾他好了……”
“我,不坐,”这人喝多了撑的想拦也拦不住,“我还得忙活你二哥的终身大事来着——快起来二弟,咱找那个谁说去——”
说着他就不顾楚寒秋的阻拦去拖那已经快不省人事的姬天钦。姬天钦满脸通红,眼角还带着一点晶莹的泪花——“大哥你别逼他,”楚寒秋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你不开心我们可以理解。二哥已经陪你喝了那么多酒,你就不能体谅他一下——”
“月奴?”怀里却传来姬天钦含混不清的声音,“你心疼么?”
“当然心疼,自己的哥哥喝成这副样子,会伤了身子的——大哥你也是……”
“我是说,你心疼我么……”
和慕容枫截然相反的是,他说话虽带了哭腔,却还是顺畅的。
——不过很快,楚寒秋就开始坚定地相信这人已经醉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月奴,他,他逼我说实话的……我、我,我喜欢你……”
“呃……我知道啊……”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想说……呃……月奴,我爱你,是那种爱,你,你懂的……”
“呃……玉……衡,你喝多了……”
“他是,是喝多了,”慕容枫在一旁不知所以地乱嚷嚷,“他,他认错人啦。你、你让他起来,我、我带他去……”
“没,月奴,我,我是认真的……”倒是姬天钦把全部重量都压在楚寒秋的肩上,“你知道,从在戏园子,第一次见你,我就……”
“玉衡……二哥,姬天钦!”楚寒秋半是焦急半是无奈地扶正了他的身子,“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可你那不是那种……”
“哎楚公子——”曼吟总是会在任何最尴尬的场面上从天而降,“我知道这有点傻,不过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那边跳支舞呢——呃这是……”
“哦,没什么的,路姑娘,”楚寒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只是喝多了些,不打紧的。得与路姑娘共舞,楚寒秋不胜荣幸。”
“哎三弟,你不能……”大概慕容枫还以为姬天钦实际指的是曼吟,尽管二弟三弟是手心手背,这时候他头脑昏沉地就只管给二弟做媒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大哥麻烦你和二哥都歇会儿罢,”楚寒秋说着轻轻扶姬天钦躺好,“他想表达的意思我懂的,我知道该怎么办——你只管好好歇着就是了。”
继而他向曼吟躬身行礼,道声“路姑娘请”,曼吟微笑着答了礼,两人便相携着前往了那一堆在音乐中忘我陶醉的人群里。

其实姬天钦的头脑还清醒。不同于慕容枫看似明白实际净捣乱,他会摔倒,但是头脑委实是清醒的。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借醉给自己留条后路也好。
其实他本不想捅破,他只是不愿看大哥继续伤心。
但他更不想伤害他,所以他宁愿藏着,即使他会伤了自己的心。
——这就是姬天钦,朋友与爱人分不清楚的姬天钦,桃花连天而从未中意、一旦沦陷便一往情深的姬天钦;生怕身边任何一个朋友受伤的姬天钦;五月初一日出生的姬天钦,廉贞主命的姬天钦……
廉贞主命,星盘上说他是廉贞主命——他的名字是天钦玉衡,正是北斗七星中最亮的第五颗,也就是,廉贞。廉贞在星象占卜中被认为是次桃花,廉贞主命的人往往有非同寻常的爱,并从此一往情深,不在意是否能在一起,只愿一心呵护那人,让他快乐幸福。
在模糊的视线之外,那修长优雅的素色,与轻盈飘逸的天蓝——两柄折扇,相得益彰。从小学闺门旦的他舞起来一板一式完全像是女孩子,而那天蓝色长裙的女孩在他身边,便主动跳起了小生的舞蹈。清扬宛转的水磨腔调在厅堂中响起,引得很多人的视线都开始朝那方向集中——他们在唱《昊天城》,曼吟唱妫澨,他唱青青——为什么眼睛里是酸的,为什么有湿漉漉的液体不停地向外涌,可为什么都这样了自己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坐起来看他们——大哥,我很没用是不是,你很瞧不起我是不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知道,那温文尔雅深沉幽静的他,自幼在戏台上长大的他是从不介意把自己装扮成女孩子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宁可和一个女孩子在众人的目光里相互反串,也绝不肯在私下里接受自己的一线疼惜……
他怕的不是不能相守,他只怕,一层纱,尽管彼此相互明瞭,可一旦捅破,他便再也不会接受自己的爱了。
一曲终了,仿佛是曼吟和楚寒秋被香花簇拥。强迫自己望向门外,院子里雪落无声,天地间一片安逸——这本该是个多么宁谧安详的良宵。慕容枫把手臂搭上他的肩,说兄弟,你会幸福的,别怕——他大概还在把那个对象当成曼吟罢,他一定还以为自己方才是头脑发晕找不着北了。也许大哥,你不会懂的——那也好。既然如此,我便也权且与你,同病相惜——
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玉屑纷飞的门口。男孩子瘦而高,他放开连斗篷一并环住女孩的手臂,又小心翼翼地为他的公主掸掉身上的雪花。彼此凝视,他与她,眼光里盈满了柔情。他除掉她洁白的氅,小心地整理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而她也伸手为他解下斗篷,抖去堆积的落霜,淡粉色的袍袖轻轻挽上玄衣的手臂。他有些羞涩地脱开,转而把她的盈盈素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两人似疏离又很亲密,只是彼此凝望的眼神总带着脉脉温情——慕容枫愤怒地攥紧了拳头,而姬天钦也就借着酒力昏昏沉沉地起身,和慕容枫一并,两兄弟跌跌撞撞地晃到了那两个人的面前——
失意的人总见不得别人幸福,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死敌。
姬天钦大抵也觉得跟个女孩子抢男朋友脸上还是挂不住,于是所有的怒气便一并被集中到了萧残的身上:
“削皮精,别急着走啊——”
萧残的第一反应是把芷萧整个人护在怀里。
“姬公子,你想干什么?”芷萧愤怒地瞪着他,“喝多了回道里睡觉去,别在路上遇见个人就发酒疯——”
萧残小心地拍了拍她。
“芷萧,我们走,”他温柔而低沉地朝她轻轻耳语,“别理这两个疯子……”
“削皮精,你你你再说一遍——”这下忍耐了很久的慕容枫终于憋不住了。他伸手从腰间的革囊里抽出木剑指向萧残的方向,姬天钦也把扇子展了开来。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又是从天而降的路曼吟,这次她是光明正大地牵着楚寒秋的手凑上前来,“姬公子你是不是回去休息下——”
曼吟以这样的形式出现无疑像是照着姬天钦的心窝硬生生捅了一刀——
“好,好,我回去休息,我回去,我回去也不会要削皮精好受的……”姬天钦兀自恨恨地说着,却在众人全没意识到的瞬间把手中的折扇在半空里画作一道弧线——
“斯提那亚!”
细细密密的刀锋于是如雨点般四散开来——曼吟和萧残都晓得这个咒的威力,但抽法器念咒防身已经来不及了。曼吟想拖楚寒秋走,姬天钦却歪歪斜斜地倒了下来,而萧残黑色的身影则如大鸟一般向旁边扑去,芷萧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他压在下面,他冰冷的唇若有似无地触在她的脸颊上。
手背上微微有些刺痛。她挣扎着起身,潋滟的瞳子对上萧残落寞而忧伤的眼。他用身体为她挡了咒,自家黑袍上却到处都是止不住的鲜血——他们正站在咒语刀锋相向的位置,那些密如冰雹的利刃于是全部无情地刺进了他的身体。犹记得曼吟说纸上全是小孔——想到这里芷萧一下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芷萧,别,别动……”他虚弱地喘息着,就用尽全部气力粗暴地扯过她的手,用他的木尺指着她手背上唯一一处他没能遮住的伤,完全不容她辩驳地,轻轻念出一串如歌的咒语。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感受着流血的伤口在肌理上缓缓愈合,变得微凉,微痒,直至不再有任何痛感。而随着她伤口的痊愈,他也失去了最后一线力气,整个人了无生气地歪进她的怀里。
“不,阿残——”她一下子便哭得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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