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回头看看正在虎头虎脑的卫斯理，若有所思。
“就这样吧，卫斯理少尉麻烦你帮我看着亚瑟，我走了。”苏珊作势欲走。
一直纤长的手臂却突兀地拦在身前，“苏珊女士，我希望你想清楚，他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若杀了他会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苏珊诧异了，她看着索菲亚碧色的眼睛，两人对视着，看得蒂娜和卫斯理莫名其妙，两人无所事事却又小心谨慎地垂手而立。
“你想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他’是谁，我走了。”苏珊嗫嚅着低下头，侧身挤出医疗室的门。
“亚瑟需要你。”索菲亚说，“住院金的事你别操心，我先垫付，我相信安然躺在床上的小子也不可能腆着脸皮眼睁睁看你做傻事。”
在走廊上度步的苏珊顿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抖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索菲亚没有说下去，转身朝另一方向若无其事地走了。
苏珊在泪水婆娑中走回亚瑟的病床旁。
……
鲁卡斯干瘦的身影坐在丹尔特对面的青皮单座沙发上，面目凝重，丹尔特却带着副金边眼镜，儒雅斯文。
“昨夜派出去的四个初代变异种除了我儿子之外，三人全部丧生，尸体我已经查过，敌人凶残的程度令人发指，尸体的半个身体都被捣碎了。”鲁卡斯斟酌着词句，轻声说道。
丹尔特并不像鲁卡斯之前想象的那样从滑轮式的靠椅里跳起来大发雷霆，然后联络军方的首脑，严厉指责索菲亚少校的罪行！
而是安静极了，轻轻翻阅着手中的羊皮卷——《圣经》，手指在嘴唇上蘸一下，翻下一页……
都什么年代了，议长还有心思阅读，鲁卡斯鄙夷地盯着手中的酒杯，嘴上却安静了，既然议长有雅兴，自己也就顺水推舟吧，权当没说。
“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逃兵我们损失了三位勇士，这是我的失职，因为我的不冷静酿成了悲剧，我深感遗憾，这个敌人太强大了，我惹不起。”丹尔特合上羊皮卷，手指托着下巴，目光尖锐地看着瘦弱的鲁卡斯。
鲁卡斯是个老狐狸，他知道丹尔特另有所指。
他很不满意自己的恶意煽动，所谓的敌人没有擒住，反而葬送了三个优秀的初代变异种，最可疑的是丹格鲁斯，为什么议员的儿子没有遭到凶手的杀害，反而还跑回去搬救兵？
这的确值得怀疑。
鲁卡斯心知肚明，议长对他心怀芥蒂。
“议会召开后我们再谈，至于值不值得为一个逃兵而葬送再多的初代变异种，议会会给一个满意的投票决定，我无权过问。”丹尔特说完，摘下眼镜，沉默地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光，表情阴沉。
鲁卡斯喏喏，怀着怨气退出门外，“丹尔特老了，铁血手腕已不如当年，不知该不该换个议长了呢。”
……
霍尔曼博士带着助手匆匆赶到乌卡废墟的红色帝国索菲亚少校分部，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冲进了亚瑟的观察室。
老人依旧精神矍铄，由于长时间做研究工作，不日不夜的，眼窝陷得更深了。
在索菲亚少校的陪同下，他兴奋地绕着亚瑟的病床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搞得苏珊一阵紧张又满头雾水。
“真是奇迹啊，一副完美的身体构造，被尖锐的匕首刺中心脏还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年轻人又给了我一个震惊的科研课题！完全推翻了此前的生物进化理论！！绝了！”霍尔曼博士似乎忘了此行的目的，一直喋喋不休赞个不停。
看着老人激动而颤抖的身体，苏珊脸色变了，他推开老头子，大声警告道，“你不在科学部研究科学，跑来这里做什么，我绝对不允许你拿亚瑟的身体做标本！”
霍尔曼愣了，他看着同样充满疑惑的索菲亚少校，两人同时会心地笑了。
“我只是来看看，拿透析图片，看看心脏的部分，然后做出手术部署，最后呢，由生化研究中心的那帮老头子过来给他换心脏！”霍尔曼博士和蔼可亲，苏珊依然紧张兮兮的盯着他。
“放心吧苏珊女士！”索菲亚说道。
不一会儿，霍尔曼博士就拿着资料心满意足地走了，苏珊拉着索菲亚问道，“换心脏要多少金币？”
索菲亚不假思索，“三百万！”
苏珊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因为穷得她身无分文。
咬咬嘴唇，难道要去红色帝国的辐射城市的街道上卖吗？得陪多少男人上床才挣到三百万？
苏珊的脸由血红突然变成惨白，索菲亚以为她在想钱太多而承担不起，便抱着手大声说道，“这个不用操心，只要躺在床上的小子醒了，还怕挣不到钱么？”
苏珊高悬的心脏才回落下来。
索菲亚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看着亚瑟苍白的脸，长发遮住他的左脸，她有些好奇，刚想伸手去撩开他的头发，却被苏珊先登一步，替她代劳了，索菲亚尴尬极了，不得已笑了笑，这女人还真有心思，不过她终于看清了他完整的脸，英俊粗犷，还有钢铁般的坚毅……
“亚瑟的命真硬啊，和三个初代变异种短刀肉搏，用最残酷的战斗方式解决敌人……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索菲亚轻轻地说，就像和姐妹聊天一样平常。
“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是我害了他……”苏珊低着头，就像犯错的孩子，但愧疚中多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也许是小小的幸福吧。”索菲亚这样想道。
第六一幕 细胞复制
两个漂亮的护士端着一个铝制盘子，盘子里盛着药水和绷带，她们换药来了。
苏珊帮不上忙，只好站在一旁看着，昨天晚上亚瑟的背部已经被捣烂一大片，伤口多如牛毛惨不忍睹，血糊糊一大片，触目惊心，背部的碎肉一碰就哗哗掉……
护士扶着昏迷不醒的亚瑟，给他解绷带，一圈一圈往外绕，解的越多，护士的脸越阴晴不定，最后两个护士都互相望着，一言不发，充满惊奇和疑惑。
苏珊看她们表情古怪，也绕到护士的位置，顿时双手不自然地捂住了嘴巴……
亚瑟的背上的皮肤光滑如初，用手摸摸还带着一分滑腻！
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互相看着，绷带是苏珊看着，护士亲手绑上的，绝对亲眼所见，当时的确是血淋淋的伤口，但是，……除了光滑的皮肤，连疤痕都没了，怎么只一天时间就消失了？
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噩梦，醒了一切如初的样子。
护士不敢大意，急忙大呼小叫着把索菲亚少校的首席医生沃尔斯叫过来。
刚到楼下的霍尔曼博士与生化研究中心的康德博士也被惊动，索菲亚陪着他们步入观察室。
几个老头子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专家了，在自己的领域内都有建树，可以说，他们三人代表了红色帝国的生化、科技、医学的最高成就和将来发展的方向！
老头子们都用学术研究的眼光徘徊在亚瑟半｜裸的身体旁，有思考有讨论但更多的是无休止的争吵！
互不相让，甚至为了独立研究几乎大打出手，他们固执，而且不吝啬损失颜面。
康德是个典型的糟老头子形象，深蓝色的瞳孔，鹰钩鼻子，头发几乎没有，是个年近七旬的秃瓢，看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知道他是个生化研究狂人，无时无刻不是看见人体就想着生化药水和解剖刀……
沃尔斯眼角充满了鱼尾纹，一身考究的白大褂子，款式与一般的医生有些差别，白大褂子被改成了有高领的风衣式样，稀疏的头被定型了，染得乌黑，一举一动都充满lang漫的韵味，有着旧式贵族的派头。
霍尔曼博士深陷的眼窝和略有些苍白的皮肤活像个吸血鬼，偏偏不修边幅搞得形象邋遢得一塌糊涂。
与风度翩翩的沃尔斯医生相比，两位老学究就差得远了。
亚瑟呼吸平稳，胸口有节律地一起一伏，眼睛紧闭，黑发无力垂在一边，嘴唇略有些苍白。
“这是……”沃尔斯医生弯下腰，戴上白色的手套，在胸口的肋骨中间点了点，手指下是一道浅浅的疤痕。
霍尔曼博士、康德也凑过来观察，三人都沉默了，这次超乎寻常地没有争吵式的争论。
苏珊和索菲亚站在一起，心中狐疑又不方便打断他们的思路，她们也很奇怪，为什么昨晚明明存在的伤口到了今天就消失了，背部的重伤痊愈得更变态，完全找不出破绽，这皮肤甚至比原来还光滑。
两个年轻的护士窃窃私语，不可置信地看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男人。
“这是个普通人啊，没有经过生化改造，我肯定！”康德先生最先得出结论，充满自信，顺便鄙薄了一眼还在扶着下巴沉思的霍尔曼博士。
“简直就是奇迹，太不可思议了。”沃尔斯医生赞叹不已，手指轻微颤动的样子道出了他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
只有霍尔曼博士，这个与众不同的老头子还在沉默，看他呆滞的眼神就清楚不过了，他想的比两人远远复杂得多。
康德与沃尔斯也不打断老朋友的思考，呆在原地兴高采烈地观察着，小声讨论着。
……
“沃尔斯，你取一点样本，我们到你的研究室去，我们需要高倍显微镜和双氧水、镊子！”说完，霍尔曼博士转身走了。
两个正在深入浅出地解析这自己观点的老头子愣了愣，霍尔曼博士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才反应过来。
沃尔斯用一块铁片在亚瑟的手臂上刮了一层皮屑，放在护士端着的培养皿中，才和康德匆匆离开医疗观察室。
一切过程，苏珊和索菲亚都不参与，只是安静地看着。
索菲亚因为公务繁忙坐了一会就走了，苏珊又一个人照顾着亚瑟，不过她却乐此不疲，只要亚瑟的伤情出现一点有利的眉目，她都会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
亚瑟的身体状况已经明显好转，医疗观察室里的心脏检测仪与血压控制仪都有规律地跳跃着，红线和绿线跳跃幅度正常，氧气管已经撤下了，但又贴上了无数针针线线，线头都是一块块铜片，相当奇怪。
苏珊没来由一阵紧张，她白白的脸蛋飘满乌云，金发也了无生气地垂在身后。
她拉着亚瑟的手，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偶尔帮他撩开遮住脸的碎发。
索菲亚站在崭新的窗户前，负手而立，白色的长发被略冷的风吹散了，碧色的瞳孔神采奕奕，高挺的鼻梁，侧影呈现出完美的s型身材，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美，每个看见她的男人无一不为她疯狂！
除了霍尔曼博士以及康德、沃尔斯外！
窗外是一座灰黑的大坝，水草已经被清除了，沼泽里的水渗出来，波光粼粼，大坝旁边是一座刚建起来的巨大的抽水净水设备，功率强大，却几乎没有噪音。
曾经，这里是亚瑟的战场之一，现在却变成了乌卡分布的净水基地。
“好奇怪，安静得太可怕了，议会怎么没一点动静？鲁卡斯改邪归正了么？”索菲亚自言自语道，意识到失言了，她笑笑，自叹，“若是狗不咬人了就奇怪了，没有理由的，那是它们的天性。”
“蒂娜，给卫斯理发送电波命令，让他到红色帝国打探麦修斯家族的动静，有风吹草动就通知我！”索菲亚对坐在另一边的秘书蒂娜嚷道。
这时，信号板震动了，索菲亚看了看信号源，是霍尔曼博士，“博士，有进展了吗？”
霍尔曼博士几乎完全陷进眼窝的瞳孔洒满星辉，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半身在屏幕内喘着粗气，手指不断比划……
索菲亚愣神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言简意赅的霍尔曼博士竟然打出了手语！
“有进展，有新发现啊，意义巨大，就像玫瑰时代的勇士发现新大陆！！噢吼！太美妙了！”康德的秃瓢硬生生挤过来，和霍尔曼激动地脸贴脸一起大声狂笑。
“怎么回事，我有点理解不了？难道你们想来一杯吗？”索菲亚困惑地问道。
“不不不！我是说，你的尉官竟然拥有细胞复制的能力！这是我亘古未见的强大人类啊……”这次还是康德代劳说道，他连珠炮似的唾沫飞溅！
透过屏幕索菲亚还看到一向处事不惊的沃尔斯医生竟然穿着白大褂子在他俩的背后背着手来回渡步！
索菲亚也欣喜若狂，真是捡到宝贝了。
第六二幕 死神的邀请
生命个体中，细胞折叠式快速复制是违反生物学和基因学的，细胞自行复制快速修复受到损伤的器官和身体组织在理论或者实践中还没有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提出系统的构架雏形！
而亚瑟的体内充满着矛盾，令这三个老头子对着高倍显微镜咂舌不已，起初的兴奋已经被追随真理的复杂心情取代，他们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转而忧郁起来，坐立不安。
索菲亚少校知道细胞复制的强大的能力后，对亚瑟的恢复也信心满满，她在观察室里陪了一会儿苏珊，告诉她亚瑟拥有自愈能力，叫她放心，因为接到秘书的请示，便回去了。
不知为什么，她显得很精神，难道是因为亚瑟有希望了？索菲亚问自己，她停下脚步，在打理得干净的柏油马路上矗立着苗条的身影，陷入沉思，发丝飞扬。
她突然笑了，笑得仓促，笑得无奈，原因总是这么可悲可耻可笑，罪恶在末世泛滥，一切都还是混乱的样子，杀死“他”才是此生活着的唯一意义啊……
……
“少校，麦修斯家族给你送来了宴会请柬，明天他将为外甥女举行订婚仪式！请您赴宴。”卫斯理灰头土脸地把印满白玫瑰的请柬递上去，满脸羞愧。
“卫斯理，叫你打探消息怎么变成跑腿的了？”索菲亚掷地有声，声色俱厉。
“对不起，少校，我……我在麦修斯别墅的一带出现了好多次，被他们设伏逮住了，差点杀了我，可是，他们却把我放了，还把这个东西交让我转交给你……”卫斯理讨好地把请柬又一次递上去。
卫斯理在作为索菲亚助理之时，就对上司心怀爱慕，现在更是敬畏，感情复杂，看着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他希望自己能帮助这个美丽的女人，可是每次都折戟沉沙！
就比如上次，要表现一番却被亚瑟一脚揣进了医院，在圣光使徒集训营眼睁睁看亚瑟一个人挑翻四五个精壮的教官，而自己只能站在少校背后，看少校异样的眼神暗暗为亚瑟加油……
索菲亚看也不看卫斯理微笑的脸，接过请柬放在木桌上，“这是给你的，让医院给你点消炎药，先下去吧。”
看着少校伸过来的葱白的手，接过几块金币，卫斯理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喜欢这样，就算微薄的关心也足够了。
索菲亚心中暗暗吃惊，麦修斯的家族的女人多如牛毛，不知鲁卡斯口中所说的外甥女是谁？况且他只有两个儿子呀？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