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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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介-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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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没见过啊。”云二撇唇咕哝,却无意和他说话,坐回先时的位置,将树枝截成两段,又将一件里衣割成长长的布条。
  直到看见她冷汗涔涔地将手腕夹在双膝之间,乾白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做什么?”
  有眼睛不会看?白了他一眼,云二懒得理会,咬紧牙关,上身开始缓缓向后牵拉,右手则握住断处尝试着对齐。
  痛!云二脸色惨白,冷汗如水般从额角淌下,右手虽然仍用力紧抓断手坚持着,眼前却已有些发黑。现在她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松手,不能前功尽弃。但要真正对齐断端,并将之固定起来,却似乎是没那个力气了。
  一声叹息在她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下一刻,她的断臂被握住,一股柔和的力量接替了她的蛮劲,她心中莫名地感到安稳和信任,浑身因而一松,差点瘫倒。
  乾白本来就重伤在身,支撑着给她将手骨接好后,便有些吃不消了,喘息着又躺了回去。云二经过那一番剧痛,稍歇后反而精神起来,开始想着从这里离开的方法。难道非要等到乾白伤愈?
  她不由将目光落在乾白身上。发现他原本刚毅自信的神情竟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看不懂的苍凉和茫然。这不禁让她想起昨夜的种种蹊跷,以他的能力怎会那么容易便被那个女人得手?以他的无情又怎会毫发无伤地放背叛他的人离去?或者是因为被最爱的人背叛,让他深受打击,以至于不想活了。他是这样的人吗?
  摇了摇头,云二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她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就算是在感情上亦应该如此。唉,那是他的事,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啊。这次既然救了他,难道她下次还会再费神设计害他吗?她可不会那么无聊。
  “喂,老头,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清了清喉咙,云二难得一本正经地道。因为已没有了必要,她便再不如以往那样假惺惺的有礼,而是毫不客气地将一直以来心中对他的称呼明朗化。尽管事实上,他看上去和老字一点也沾不上关系。
  乾白看向她,羞愧、懊悔、痛苦等等复杂矛盾的情绪在眼中交替出现,最终留下的却是一片荒凉。
  被他看得背脊直冒寒气,云二心底打了个哆嗦,脸上却又挂起以往那懒洋洋的笑,缓缓道:“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云娘的孩子……那自然也不会是你的种。所以……请你以后不必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我会受不了。”实在是,被误会成乱伦,那种感觉真的是非常不好啊。
  乾白先是没有任何反应,而后突然一震,眼中射出亮光,但很快便消逝无影,“你怎么知道?”他不敢抱希望地喃语,也许云娘从来没告诉过她身世也不一定。毕竟,那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回忆。
  云二修眉一挑,以不甚认真的口吻回道:“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我亲老爹是山贼头头,我从小就生活在一帮男人堆里,然后山寨被挑了,全寨人被活埋……我一个人逃了出去,后来才遇见云娘……算了,信不信随你。”她越解释越心烦,想起那些早已尘封的往事让她心情大坏,倏地缄口不再言语。
  乾白怔然看着她脸上不耐掩饰下的疼痛与悲伤,从她的话中确定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后,说不上心中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莫名的失落。总之,也不会是开心。似乎这样一来,两人就真的没有任何牵系了。

  自从知道是虚惊一场后,乾白就恢复了往日的豪气,伤势痊愈的速度快得简直让人惊讶。乾明明的背叛似乎并没对他造成太大的打击,这让云二郁闷不已。而最要命的是乾白看她的眼神和以往不大一样了,没了淡漠,却多了温和以及一点她说不清楚的东西,有些让她受宠若惊兼无法消受。
  运气好的是这几日都未下雨,不然在这避无可避的地方,必然是另一场让人头痛的劫难。
  到第三日,乾白已可带着云二从半山崖上下去。下面依然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却不属黑雾林的范围,虽然也有野兽毒蛇,但与黑雾林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当脚踩到实地的那刻,云二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手依然吊着,虽然包袱中的食物已告罄,但总胜于吊在半空中什么也没有。
  看着她脸上浮起的笑靥,乾白发现自己竟然移不开眼。在经过那样强烈的感情冲击后,被告知一切只是误会,这让一向以己身利益为重,心冷硬如铁石的他来说竟然有些无法适从。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宁可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不愿让她痛苦一生。真的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这个原因?那么现在知道不是,以他以往的性子是不是该回报她了,毕竟乾明明背叛自己是由她一手谋划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最想做的却只是摸摸她脸上的笑,而其他的他一点也没兴趣去多想?
  察觉到乾白的注视,云二不假思索便扬眼看向他,没想到竟捕捉到他眼中的炙热,猝不及防下心跳蓦然失序。在脸发烫之前,她有些慌乱地狠瞪过去,恼道:“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女儿,不要这样看我。”这几日总是这样,他若真那么想要孩子,干吗不找人生去?
  乾白看到她脸上若隐若现的红晕,心中一悸,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伸了出去,覆上她的脸。
  云二惊讶地瞪大眼,感觉到他粗糙温热的掌心摩挲着自己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迟钝的样子,乾白终于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你已经说过了,而我也记住了。”俯首在她耳边,他柔声呢语,温润的气息扑在云二的耳内,让她浑身无法控制地掠过一阵战栗,顿时回过神来。
  “死性不改。”后退一步避开他的亲热举动,云二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率先往前方走去,但耳根却已红透。
  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乾白不由翘高了唇角,紧紧相随。
  太阳当空,炙热的温度被高大的树冠隔离开,林下阴凉幽森。唯有夏日不绝于耳的蝉鸣声和鸟叫声此起彼伏,为空寂的山林更添寂寞。
  “从这里一直往北走,用不了两天就会有人家。”乾白道,只手若有若无地护着云二的右手,以防不小心被树枝或灌木碰到。
  “你怎么会知道?”斜睨了他一眼,云二皱眉问。两天,这两天吃什么?
  乾白微笑,挡开一根横伸在前方的刺条,淡淡道:“我和乾明明第一次闯黑雾泽时便到过此处。”对于此事,他似乎不大愿意多说。
  注意到他对乾明明的称呼有所改变,忍了几天,云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一点也不恼?”还是说别有打算?
  这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乾白怔了下,反射性地应道:“恼什么?”话出口,顿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前面树丛间开始出现嶙峋起伏的石头,云二微微疑惑,究竟是在山上,还是在哪里啊?想着已找了块较平滑的石头坐下。
  “我存心害你,你的女人背叛你,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她既然做了,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而且直到现在她都没后悔过。至于中途阻止,那纯属身体自主反应,谁叫她突然不想要他死了。
  乾白在她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她右脸的擦痕上,为了保护他,在从山上失足滚下时,她始终用自己的身子紧护着他,以至于身上多处受伤,连手骨也折了。他早已发现她背后的衣服多处浸血,她却一点也不在乎,更不肯换掉。她只说没水,换了也白换。他却清楚恐怕是衣服和着血沾在了伤口处,撕扯不下来的缘故。
  想到此,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没什么在不在乎的,活到我这个年纪难道还不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吗?你害我是在常理之中,无论是为云娘还是为你自己,你都有报复的理由,而我也从不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江湖事本来便是如此……”顿了顿,他才继续道:“至于乾明明,她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行事自然是以自利为前提,中你们的计这样选择也无可厚非。那只能说是我自食恶果吧。”
  没想到他竟然看得如此通透,云二对他不禁刮目相看。
  叹了口气,乾白伸手将云二落在颊畔的发丝撩在耳后,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苦笑。
  “其实对于你和黑尉在背后耍的把戏我早有所觉,只是没想到你和云娘的关系还是让我着了道儿……”若不是他心存死志,凭乾明明又怎能暗算于他,“你真是云娘的徒儿?你的武功可比她好了不止一点两点啊。”
  听着他的话,云二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让人无法测度,她或许应该不抱任何偏见地重新判断他的为人才对,不然,到时敌对起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都有伤在身,加上密林无路,一路走走停停行速极慢,到傍晚不过才走出十几里。当一条小溪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尽管天色尚早,两人仍停了下来,决定在此留宿。
  于是,半个时辰后,靠近溪边的数株大树之间被劈出了一块空地。两人都是野外生存的老手,即使行动不便,却也不至于坐以待毙。当云二只手将一路上捡拾的野山菇洗净之后,刚生起火,乾白也已拎着一只毛色斑斓的山鸡和一大捆枯柴走了回来。
  他神色安详,步子沉稳,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云二却知道他内腑受了重创,短时间内不宜动用内力,否则会伤上加伤,对他武道上的修行大大不利。
  虽然夏日天黑得较晚,但在林中却感觉不到明显区别。当乾白将烤得香气四溢的野鸡递到云二面前时,密林深处已陷入了漆黑无尽的幽暗。蚊虫开始肆虐,夏虫的鸣声和夜鸟的啼声也逐渐密集起来。
  没有盐,即使烤得再鲜嫩的鸡肉、放在鸡肚内吸收了鸡香本应鲜美无比的野菇,吃进口中都只能算是聊以充饥的东西,谈不上任何的美味可口。
  两人都是只吃了几口,感觉到肚子半饱,便不再多吃。
  看着跳动的火焰良久,云二突然道:“帮我。”
  乾白一怔,看见她手上拿起只剩有衣服的包袱,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跳不由微微加快。
  云二坐在溪边,脱掉鞋袜挽起裤腿双脚浸进了冰凉的溪水中,扯掉束发带,然后将一头散落的青丝拢在了左侧胸前。回头,乾白已来到了她的身后。
  “你帮我吧。”她冲他笑,扬了扬长长的发丝。这几天又是血又是土的,她早已受不了,只是没有水,也只能强忍。
  深吸口气,乾白在她身边坐下,如她一样也将脚浸进了水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双肩,让她的身子侧躺在自己的膝上,一头青丝立即垂进了水中。撩起水,看着反射着夜色光芒的水洒在她比子夜还黑的青丝上,乾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心口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填得满满的。
  他搓洗头发的动作轻柔而细致,被当成宝贝般呵护的感觉让云二忍不住睁开眼睛,顿时将乾白认真专注的神态映入了眼底,再也移不开眼。心中不由想起云娘说过的话,要喜欢上他其实是一件极容易的事,有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温柔的表情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可让女人明知前面是黑暗的地狱,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他从来没有掩饰过他的无情无心、唯利是图,但是还是有那么多的女人甘愿被他利用抛弃。
  是这样吗?云二心中一冷,她是不是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不然怎么会做出救他那样愚蠢的事。皱眉,她讨厌这个答案。
  “好了。”许久,乾白将她的发从水中撩起来,轻轻拧干。
  回过神,云二在他的扶持下坐直身子。
  “要洗身子吗?”见她坐着没有动的意思,也不开口,乾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清楚。
  因为背着火光,云二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上面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上面常常挂着的笑容已经不再。听到他的问话,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乾白又帮着她把湿润的长发挽在了头上。看着她就这样和衣走进了水中,他心口一紧,突然对自己的定力产生了怀疑。
  “在我手好之前,你都得帮我。”发现他的迟疑,云二轻轻甩头,将心事暂时抛开,回头看向他时,又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她早想清楚了,手骨长好之前她都不可能靠自己洗浴,既然迟早都要找人帮她,还不如就他好了,起码他早已看过碰过她的身子,不会有更多的麻烦。
  乾白先是一怔,随后莞尔,脱了外衣,也下了水。
  溪水极浅,只及两人小腿,云二只得坐在水底的卵石上,让水可以浸泡到自己的腰际。乾白跪在她身后,丝毫不介意腹部的伤被水浸湿。
  “这衣服不要了吧。”一边捧起水从云二肩上浇下,乾白一边道。即使帮她脱下了袖子,里衣和外衣后面的部分却被血块紧贴在一起,粘在背上,一时之间竟扯不下来。而且这衣服在从山上摔下来时,早已多处被挂破。
  云二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用左手撩起水搓洗着自己胸前。
  后背被水湿透后,外面的衣服轻轻一扯便落了下来,但里衣却需耐心地剥离。
  “你忍着点,一会儿就好。”看到随着里衣的剥落,露出血肉模糊的背部,乾白咬紧牙心紧缩成一团,说出的话不知是在安抚云二,还是在安抚自己。他还记得眼前这背曾是多么地美丽诱人,如今却是如此让人不忍目睹。
  倒是云二依然漫不经心地笑着,搓洗的手并没有丝毫的停滞,仿佛感觉不到背后传来的疼痛。
  “没关系,这比起泡百虫汤和种媒蛊根本不算什么。”她如实地说出身体的感受,并没有抱怨的意思。
  乾白闻言,心却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看不见血,却隐隐痛了起来。如果不是怕弄痛她,恐怕已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你怨我?”顿了一下,他才将她染血的衣服扔到岸上,声音有些沙哑地询问。
  云二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想了想才摇头道:“算不上。”她既然在黑宇殿做事,自然也杀过人,也利用过别人帮自己做事,这种事谁都可能做过,谁都可能遇上过,就如他所说的成王败寇本就如此。她自始至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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