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嘴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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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嘴美眉-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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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醒文咬了一口三明治就放下。「起司片太少,不合我的胃口。」

    「你看你,头发长得不像话,我替你约好了美发师,今天下午两点。」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姑妈有著些许老人斑的脸上。

    以一个六十岁的贵妇人而言,她的皱纹已经算少了,但在她英挺的鼻翼两侧,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直延伸到嘴角,光凭这点,就不难知道她是个个性倔强的老狐狸。

    倔强是范家人引以为傲的遗传,也是他们在事业上成功的本钱;不过,倔强却是他们在感情上的致命伤。

    范醒文的爸妈在他八岁时离婚,大伯的婚姻也毁在倔强上,而他也同样地重蹈覆辙——明知道陆婷怀疑他,他却不解释也不安抚,以为她会了解他努力工作,为的是拯救岌岌可危的家族事业。

    那时,爸爸只顾著钓鱼,大伯成天借酒浇愁,所有的重担全由他一肩扛起,为了公司,婚事无限期延后。

    眼看他就要完成一笔大交易,陆婷却突然出现,满眼怨恨地瞪著他和后来被开除的秘书……

    如果爱因斯坦还活著,并发明了时光倒流机,他会不惜用公司交换。

    现在想这些不著边际的事,已经於事无补,他从来没有一刻比这两年还要厌恶自己,不论是俊逸的外貌,还是成功的事业。

    唯有他自己知道,自从陆婷死后,他的心也死了,只剩下躯壳还活著。

    范醒文玩世不恭地说:「我下午约了美眉嘿咻。」

    「老板像嬉皮,成何体统!」范雅芝像听到不洁的话般皱眉。

    「姑妈,你多久没嘿咻了?」范醒文眯著眼,目光透著促狭。

    「不关你的事!」范雅芝心里暗自盘算,她至少有二十年没巫山云雨。

    他假好心地说:「你下次生日时,我买情趣用品送你。」

    「我情人多得数不清,还有跟你同年龄的。」吹牛不用打草稿。

    「看不出来姑妈还会老牛吃嫩草!」范醒文不想戳破薄如纸的牛皮。

    「我牙齿好到没一颗假牙。」范雅芝露出白闪闪的牙齿,她昨天才刚去洁牙。

    范醒文看了眼挂钟。「姑妈,我该穿衣了。」

    「先去剪发,再跟美眉约会。」他花越多时间在外面,对她的计划越有利。

    「我再一次声明,别把我家钥匙送人。」范醒文若有所思地叮咛。

    别人看他是换女伴比换衣服还快的花花公子,对他来说,这是他对自己的自我惩罚——他再也不配拥有爱!

    关於这点,范雅芝完全了解。他八岁之后,她这个姑妈就变成他妈妈,虽然不能算是母子连心,不过,若要问谁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她当之无愧。

    「醒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范醒文像被雷殛般僵在衣柜前。「我不想听。」

    「玩弄别人的感情或身体,都是损人不利己的坏事。」

    「现在的女人,比男人更喜欢嘿咻,而且很懂得游戏规则。」

    「醒文,逝者已矣……」令人震慑的目光使范雅芝的喉咙有如被鱼刺梗住一般。

    「姑妈,别逼我把你列入拒绝往来户。」范醒文的声音比冷风还刺骨。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范雅芝逃命似地夺门而出。

    那个锺心如简直就是泼猴转世,她居然跑到安琪的公司和教会大闹。由於安琪的老板是佛教徒,早就受不了她在办公室传福音,便乘机开除她;神父则是因为神圣庄严的主日弥撒被打断而发怒,禁止她踏入教会一个月。

    整整三天,为了省钱,她把装满衣服的旅行袋当被子,在公园的溜滑梯下睡觉。

    她并不担心会被流浪汉骚扰,因为有天王保护她;就算天主不能即时显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鬼。

    现在,为了解决无屋可住的问题,正由陆婷附在她身上,代她面试——

    「你笑什么?」范雅芝百思不解。

    「我天生菱角嘴。」占用安琪身体的陆婷难掩喜悦。

    这两年多来,她在醒文的住处虽然时常可以看见姑妈,但她却感应不到她,今天能够跟姑妈说话,她当然不会错失这个大好机会,不过她也很怕如果她表明自己是陆婷,会吓死姑妈。

    「不,我觉得你是打心底高兴见到我。」范雅芝直言不讳。

    「因为夫人长得很亲切,我一见夫人就满心欢喜。」陆婷舌粲莲花。

    坦白说,坐在同一张椅子上问同样的问题,已经超过三个小时,这对上了年纪的范雅芝而言,显然是种要命的折磨。

    眼前这个叫安琪的女孩,是第六位应徵者,前面五位都是至少四十岁,而且经验丰富的欧巴桑,不过每个人都毫无热情。

    但是安琪就不同,她不算美女,但眼睛很大、很深邃,带著一股青春的活力,尤其是那始终保持微笑的菱角嘴,更讨人喜欢。她有某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能散播快乐的天使,恰如其名,让她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意念一转,范雅芝对她会来应徵清洁妇,不禁感到疑惑。

    除了年轻时带过醒文一阵子(如果带小孩算是工作的话),她的人生大部分是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例如游山玩水。

    不过没去外面工作,并不表示她会与现实社会脱节,她每日必看报纸,对於外界的变化了如指掌。

    人类学专家一致指出,现在花样年华的女孩,人称七年级生,又叫草莓族,评语是好逸恶劳,她合理地怀疑在她应徵清洁妇的背后,隐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这么年轻,应该可以找到比清洁妇更好的工作。」

    「我喜欢把别人家打扫得乾乾净净,这让我感到很骄傲。」

    「你嘴巴真甜,这倒是其他应徵者没有的优点。」范雅芝嘉许道。

    「夫人,您决定雇用我了吗?」陆婷急切地问,像在逼她立刻做出决定。

    范雅芝眉头一皱,她不喜欢被逼迫的感觉。「你有替别人工作过吗?」

    「有,而且佳评如潮。」陆婷得体地撒了个谎。

    完全没有发言权的安琪,体内的灵魂被陆婷的灵魂压得几乎透不过气。

    清洁妇引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工作,她在体内向陆婷表达抗议,但她却恍若未闻。

    房子被霸占,身体也被霸占,雪上加霜,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比这件事更倒楣?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地一怔。

    陆婷会不会恩将仇报,把她的灵魂挤出去,换她成为孤魂野鬼?!

    范雅芝看著履历表说:「我对你的希望待遇有一点小意见……」

    「我们可以讨论出彼此都满意的需求。」陆婷一副好商量的模样。

    「你希望供膳宿,这点可能有不小的困难。」范雅芝面有难色。

    「这只是暂时的,我会尽快去租屋。」陆婷爽快地承诺。

    范雅芝说:「不是我需要清洁妇,而是我侄子。」

    「哪一个侄子?」陆婷一时口快,露出马脚。

    「你这么问,好像你知道我有几个侄子……」范雅芝大为惊讶。

    「不,我随口问的,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陆婷紧张地抿唇。

    这个谎撒得不太高明,但范雅芝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很需要这份工作。

    不过,她的喉咙有如被卫生纸堵住的水管,咕噜咕噜地叫……范雅芝不晓得这怪异的声响是两个灵魂在体内的争吵声,安琪想要夺回身体,陆婷不肯退让,一番交战,阴盛阳衰,安琪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任鬼摆布。

    「我的意思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对小姐比较不方便。」

    「像夫人这么尊贵的长辈,您的侄子一定是彬彬有礼的绅士。」

    范雅芝考虑了一下,才说:「既然你不怕,我就雇用你好了。」

    「谢谢夫人,我会全力以赴,不负所托。」陆婷信心满满。

    看她含著咖啡的搅拌棒有如含著棒棒糖,这个举动令范雅芝眼睛一亮。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陆婷特有的习惯,怎么安琪也是这样?纯属巧合吗?

    这举动万一勾起醒文的伤痛,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现在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但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似乎是在提醒她,眼前这位名叫安琪的女孩,或许能扭转醒文颓废的生活方式……

    范雅芝忍不住问:「我们曾经见过吗?」

    「没有。」陆婷断然地摇头,肩膀却微微颤抖。

    「好奇怪!我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范雅芝若有所思。

    「这大概叫有缘吧!」陆婷暗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姑妈没发现。

    范雅芝忧心仲仲地说:「对了,我应该先告诉你,我侄子脾气不好。」

    「我最擅长逆来顺受,这点不成问题。」陆婷自我美化。

    「若是他不择手段地赶你走,你一定要坚持到底。」

    「我会的。」陆婷以美丽而肯定的笑容回应。

    「这是地址和钥匙。」范雅芝从皮包里取出纸条和钥匙串。

    手握著纸条,熟悉的地址使陆婷眼中泛起一层泪影。「太好了!」

    「你怎么了?」范雅芝吓一大跳,心中有团疑雾。

    「我是喜极而泣,终於找到工作了。」陆婷避重就轻地说。

    「下次不准你再附在我身上!」安琪气呼呼。

    「你为什么生气?」陆婷眼神好无辜,佯装一脸天真无邪。

    安琪没好气地说:「你居然替我选了一份这么烂的工作!」

    「这份工作是唯一肯供膳宿的。」陆婷讨好地甜笑。

    「只是暂时的,别忘了你答应人家要尽快去租屋。」

    「至少我们有几天的时间不用餐风宿露。」

    「还有,你看看,这屋子有多脏乱!」

    「所以才需要清洁妇。」

    仔细打量之后,安琪这才发现家具全是高档货。

    是什么样的人会这样暴殄天物?是生性懒惰,还是自暴自弃?

    她想答案应该是后者,她几乎可以想像到这屋子的原貌,是温暖而舒适的。

    蒙尘的水晶吊灯从有玫瑰花纹的天花板垂落下来,变色的蕾丝立灯,枯萎的小巧盆栽,没有鱼和水草、死气沉沉的鱼缸,东倒西歪的各式烛台,被当成菸灰缸的薰香玻璃器……种种迹象都显示屋里曾有一位高雅的女主人。

    是失恋的打击,使男主人痛苦不堪吗?他亲手毁掉用爱打造出来的甜蜜窝,大概就是为了想遗忘过去吧?!

    可是从他没扔掉这些女性化的摆设,不难看出他还没走出阴霾,也忘不了离去的背影:简单的说,这间屋子是他的牢笼。

    这位男主人跟陆婷算是同病相怜,难怪她一进屋就偷偷在拭泪。

    倏地,一只深褐色的六脚怪物从她脚边快速通过,吓得她跳到沙发上。

    「你真没礼貌,穿著脏鞋子踩在沙发上。」陆婷立刻指责,活像她是女主人一般。

    安琪手臂泛起鸡皮疙瘩。「人家最怕蟑螂嘛!」

    陆婷毫下客气地说:「那你的脏鞋子应该去踩蟑螂才对!」

    「我不敢,它的肚子会流出嗯心的东西。」安琪宁死不屈。

    「蟑螂交给我处理。」其实陆婷生前也怕蟑螂,死后就无所谓了。

    「那我要从哪里开始清理?」安琪咳声叹气地望著堆积如山的垃圾。

    「卧房。」陆婷如风般穿过一道墙,消失踪影。

    安琪随后打开门进入。「你怎么知道哪一间是卧房?」

    「我猜的。」陆婷飘来飘去,像进入玩具店的快乐小孩。

    「你这么会猜,应该去买乐透彩。」安琪眼中闪著「麦克」的影像。

    「你别多想,我只是偶尔运气好罢了。」陆婷抱起枕头像抱著某种回忆。

    「屋主一定是只大肥猪。」看到床头桌上有没吃完的三明治,安琪直言道。

    「斐理伯书2章14节,你们做一切事,总不可抱怨,也不可争论。」陆婷立刻制止。

    是的,虽然她是被迫做清洁妇,而且没人看到,但是天主看得到她犯了戒律。於是安琪立刻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向天主忏侮——天主,求称按照祢的仁慈怜悯我,依称丰厚的慈爱,消灭我的罪恶。(圣咏集51篇3节)

    同一时间,陆婷跟她做一样的动作,默祷同样的金言。

    做完祷告后,两人便开始著手打扫,陆婷清灰尘,安琪洗床单;陆婷打蟑螂,安琪喷杀虫剂;陆婷叠衣服,安琪晾被子……

    从分工到合作,从卧房到客厅,从书房到客房,从厨房到浴室,从下午四点做到晚上十二点,人和鬼都累得筋疲力尽。

    整间屋子乍看是乾净了,不过这只是表面而已,因为没有准备清洁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用沙拉脱根本不足以对付顽强的陈年污垢。

    瘫在沙发上,安琪纳闷地喃喃自语。「真具奇怪,怎么会一张照片也没有?」

    「大概是怕勾起伤心的回忆吧!」陆婷语重心长。

    「所有的镜子都是破的。」安琪有感而叹。

    「真可怜,他连自己都不想见。」陆婷语带哽咽。

    一阵窒人的沈默,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子从天花板笼罩下来。

    不对劲的感觉在安琪的胸口逐渐扩大,她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倒转回去,最后停留在鞋柜里。

    她负责整理鞋柜,里面放的全是名牌鞋,有跑步鞋、网球鞋、气垫鞋、滑雪鞋、钉鞋,这些运动鞋都很乾净,表示屋主曾是个运动健将。

    此外,鞋柜里还有两双短筒靴子,而且还有一双令她感到熟悉又刺眼的鳄鱼皮鞋——那双鳄鱼皮鞋,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屈辱。

    「你没对我说实话。」安琪下了结论。

    「我……」陆婷羞得无地自容。

    安琪冲到玄关,打开鞋柜指证。「这双皮鞋,我有印象。」

    「安琪,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陆婷眼中充满歉意。

    「这是范醒文的家。」安琪感觉自己上了贼船,更糟的是被朋友出卖。

    「你别生气,纯属巧合。」陆婷尽可能以最温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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