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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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错-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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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寺。
不过,等朝廷派出重兵前去缉拿之时,慕书棋却因发觉密函被盗,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真相大白,圣上再次御笔亲批昭告天下,还季少为清白,季家父子官复原职。
慕晓净亲去大理寺天牢接季少为出狱的那一天,东京城的百姓几乎倾城而出,都赶去迎接奇冤昭雪的季家三少清白出狱。
季少为因为腿伤行走不便,被特许用一乘兜轿抬出天牢。看到那样的盛况时,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随即就看到最前面站着一身劲装的慕晓净,如一竿娟娟翠竹般亭亭而立。
 彼此静静地对视一眼之后,季少为率先展颜一笑,颊边那个小小的酒涡儿便就此浅浅漾开。

阔别半年之后,终于又如从前一般跟着季少为回到他家里去,慕晓净心头五味俱全。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一时之间却偏偏没有能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因为一回到家里,季少为自然先要沐浴更衣。
等他收拾清爽,专程从冀州赶来的左逸已备好了东西,亲自为他的伤口敷药包扎。
慕晓净也才头一次看清他腿上的伤口何其严重,难怪已是连路都走不了了。看着他苍白憔悴的容颜,自是真真切切感到心疼,可明明白白想起是自己师父害得他如此时,虽只是觉得内心更加苦涩,却又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去怨责那个一手将自己抚育成人的师尊。何况,当他最终发觉竟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时,只怕也已是后悔不迭了吧?

左逸正给他上药时,季正廉已亲自过来探视,后面跟着季夫人和蕊姨娘,还有季少成一家子。
季少为一见他们前来,忙强撑着欲起身相迎。
季正廉忙叫人阻住了他,过来在床前坐下,和声道:“你腿上不便,就好生歇着吧。”
季少为方恭恭敬敬道了声“是”,复又倚着床头坐好。
左逸上好药给他包扎时,他已是一头冷汗,脸又白了几分。季夫人忙取出手帕,为他拭去额上冷汗。蕊姨娘一语未发,已是泪如雨下。
季正廉看着他兀自青紫红肿的半边脸颊,还有嘴角尚未愈合的疤痕,不由叹一口气,缓缓地道:“未曾弄清真相,就先动手打了你,是为父错了。”
季少为不由愕然:他长这么大,父亲头一次动手打他,过后居然会为冤枉了他来认错。
那时微一愣怔之后忙道:“父亲何出此言?少为自幼顽劣,不知惹父亲生了多少气,可父亲向来疼爱偏袒,只是一再宽谅提醒,叫孩儿每每想来都愧疚不已。此番更是害得全家人担惊受怕,父亲不明真相,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自是难免动怒。细究起来,此事皆是少为刻意隐瞒之错,父亲倒反来认错,叫孩儿哪里担得起?”
季正廉听着他这一番肺腑之语,只觉心下百感交集,却终只是欣慰一笑,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为父有你这等孝顺懂事的好孩子,算是不枉此生了!”
一句话,说得季少为居然不由自主红了眼圈,忙低下了头:要知道,季正廉此人性格端肃,不苟言笑,拍马溜须阿谀奉承之词更是从不屑为。对于季少为这个儿子而言,习惯了自幼敬畏的父亲一脸肃容的教诲,有朝一日竟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褒奖之词,实在是叫他欣喜激动得已然无以言表了。
一旁的季少成更是艳羡不已,简直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扑上去狠狠呵他一顿痒痒,好表达一下自己的嫉妒之情。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着话,都颇为此番经历感慨。接着管家宋诚满面堆笑地进来,说酒饭已经备好,叫大家过去用饭。

 饭桌上,慕晓净看着他一家人亲厚和睦,互敬互爱,当真是其乐融融,却忍不住想起那一夜师父写好密函叫自己去大理寺告发他的情形。
为何要伙同李禄密谋造反,甚至不惜与辽人勾结,他借口情势紧急没有向她细述原委。但是,慕晓净却究竟做不到那么大义灭亲,于是关切地问他今后做何打算。
慕书棋涩然一笑,道:“我本就是江湖草莽,大不了今后隐姓埋名再不露面罢了。凭那帮官兵的本事,只怕还未必就能找得到我。”
慕晓净想想有理,方放下心来,但转念再一想,从今往后他只能隐姓埋名,彼此恐再难会面。想起十多年来他的抚育之恩,以及自己视之如父的感情,终还是觉得悲伤难言,忍不住又问道:“师父,那么今后,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慕书棋眼里终于也凝起浓浓的哀伤,又像她还小的时候那样,伸出手慈爱地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方展颜笑道:“傻丫头,你以后天天有他陪着,哪里还想得起师父?”
慕晓净再也隐忍不住,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半晌方哽咽道:“师父,我哪里会不想你呢?而且,莫非你就一点也不想我们么?”
慕书棋伸手替她拭去泪痕,柔声道:“晓净乖,不哭。我自然也会想你们,等你能说动他回心转意,不再怨恨于我的时候,我就偷偷来看你们,可好?”
慕晓净使劲点点头,心里暗下决心,等这场风波过去,风声渐缓,一定要说动季少为,叫他慢慢抛却对师父的怨恨。即使他们父子今生不能相认,好歹若能相安无事,也算是自己对师父这么多年养育之恩的报答吧。

她想得出神,竟没留神一旁的季夫人突然来跟自己说话,稍稍愣了一下之后,方回过神来。
季夫人有些好奇地问道:“慕姑娘,想什么呢?竟至如此出神!”
慕晓净忙摇摇头,强笑道:“啊,没、没什么。”
季夫人倒也不多追问,只是端了酒对她道:“此番真是多亏了慕姑娘,今日便借此薄酒一杯,聊表我季家上下感激之情!”
倒弄得慕晓净诚惶诚恐,忙端了酒起身答礼。
那天吃饭的时候,季少为待她格外殷勤,一直微笑着亲自为她布菜,弄得慕晓净很不好意思。
不料,大家看在眼里,却都只是一笑置之。
慕晓净看到众人的神色,终于明白季少为分明就是故意做给他家人看的。而季家对于二人的事情,应该就算是默许了。由此看来,只等季少为找个合适的机会,正式向父母提出二人的婚事,那么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可她此时却偏偏只觉得心情沉重,完全没有了从前那种热切的期盼与欣喜。





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道因由楼主现真容

吃过饭之后,左逸就此告辞,说明日再来为他换药。
然后季正廉夫妇便也同季少成一家子回季家老宅去了。虽然季少为这里更宽敞舒适,但季正廉夫妇说因为那是季家原来的老宅院,所以还是那边住着更习惯。
从前不知道,也就不会多想。可是如今知道了季少为的身世,慕晓净却突然觉得,他们之所以很少住在季少为这里,归根到底,恐怕还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根本就是个同季家毫无关系的孩子。
从前她以为,季正廉因为他是最小的儿子,所以格外偏爱他。现在才明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偏爱,不过是亲疏有别罢了。唯有他自己一无所知,只是那样真心真意深爱着家里每一个人。不过,看季少成待他的态度,大约因为两个哥哥当时也是小孩子,并不知道他的身世,故而拿他当亲兄弟看待,倒也手足情深。
及至看到季少为虽然行走不便,却还硬是强撑着一直将父母兄嫂送出大门外,与他们殷殷道别时,慕晓净突然觉得,其实他也很可怜,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季少为回过头,看到她满面凄然之色,只道她是看到自己一家其乐融融难免想起师父,便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慕晓净看到他眼里的心疼劝慰之意,越发百感交集,但是当着蕊姨娘的面,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少为素来不喜乘轿,说他不习惯别人抬着走,故而从前出门不是骑马就是乘车。但此番腿伤甚重,完全走不了路,连在自家院里,也必须由两名小厮用兜轿抬着。
慕晓净与蕊姨娘一起送他回到房里,看他已是十分疲惫,便劝他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季少为感受着二人殷殷的关切,自是十分受用,果然乖乖闭了双目,不多时就已安然睡去。
蕊姨娘看他睡了,于是牵了慕晓净的手,叫她去自己房里坐一会儿。
慕晓净知她必是有话要说,便由她携着,一起去了她的房里。
果然,蕊姨娘屏退侍候的下人,关好门窗,方拉着慕晓净一起坐下,缓缓地道:“慕姑娘,少为能与你结下这段良缘,我这个做娘的打心底里替他高兴。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能够应允。”
慕晓净忙道:“姨娘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晓净力所能及,定然努力去做。”
蕊姨娘拉着她的手,迟疑半晌,方有些艰难地开口:“慕姑娘,福祥叔已经去世数年,因此,如今除了老爷和夫人之外,他的身世再无其他人知道。那日,为了救少为,我才不得已对——对他说出真相。今后,还望姑娘守口如瓶,无论如何,都不要对少为泄露半点,不知姑娘可肯应允?”
慕晓净点点头道:“姨娘放心,此事同我没有什么关系,晓净就当自己毫不知情便是。”
蕊姨娘露出感激的神色,又微微迟疑一下,方道:“慕姑娘,你、你不会就此看轻了他吧?”
慕晓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姨娘说哪里话?父母天定,又不是他做错了什么,再说他自己尚且被蒙在鼓里,连真相都不知道,又有什么值得被我看轻之处?”
蕊姨娘终于放下心来,又道:“慕姑娘,我也不是贪恋季家什么,只是少为虽说挂了个庶出之名,但好歹季家家世清白,他走出去不会有旁人指指点点。而且二十多年来,老爷和夫人对我母子照顾有加,我一个下人,早已感激不尽。我这一世,除了少为,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指望他如何荣华富贵,只要他衣食无忧不被人轻视侮辱,能平安快乐地活过一世,我就心满意足了。”
慕晓净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忙道:“姨娘这番苦心,晓净明白的。”
蕊姨娘双手握住她的手,郑重地道:“慕姑娘,多谢你啦。”
慕晓净摇摇头,心下对这个苦命的妇人亦是满怀同情。但是,想起害了她的人,偏偏又是自己的师父,心下却终究只是觉得凄苦:蕊姨娘今日再次叮嘱她对季少为保守秘密,自然也十分清楚季少为因何能洗脱冤屈平安归来,但对师父的下落却不闻不问只字不提,可想而知她对师父是怎样的态度了。

天擦黑的时候,慕晓净才回自己房里去。不料她还没到门口,就先遇见执玉,说季少为已经醒来,请她过去,慕晓净便径直去了他房里。
只见季少为穿戴整齐,看样子竟是要出门。
慕晓净不禁有些讶异地问道:“你要出门?去哪里啊?”
季少为顿了一下方道:“去见你师父,你也一起去吧?”
慕晓净大惊失色:“你去哪里见他?”
季少为道:“城外。”
慕晓净隐隐觉得不妙,忙一把抓住他胳臂,急道:“少为,我师父他怎么了?”
季少为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应该没什么,我吩咐了他们不要杀他的。”
慕晓净只觉背心一阵发冷,再开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是连声音都颤抖了:“少为,你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他的?”
季少为的目光又是那样少见的明亮锐利,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晓净,你对他如此关切,却能那样大义灭亲,真叫我好生感动。”
慕晓净一下子松开了他的手,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少为,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少为微微一笑,略一沉吟方又道:“晓净,你也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吧?”
慕晓净已是浑身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季少为却仍只是温和一笑,淡淡地道:“不要紧,咱们在车上慢慢说。或者,等见了他,你才愿意告诉我,也未尝不可。”

终于又同从前一样,跟他并肩坐在车里,可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甜蜜与欢喜,慕晓净只是觉得背心一阵阵发冷,心头却又忧急如焚。
季少为自然看出她心绪不宁,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慕晓净回眸看他一眼,终于道:“少为,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季少为轻叹一声,方道:“好吧,既然你如此急于知道原委,我便不妨都告诉你好了。晓净,还记得我舅舅寿辰那日,我说曾有事欺瞒于你么?”
慕晓净轻轻点了点头。
季少为便又道:“其实,我那时就已知道你师父要伙同李禄谋反了,只是事关重大,不能告诉你而已。咱们七八月份那趟江南之行,你们是游山玩水,我却是专程去江南布置剿灭‘艳蛊门’的。不过,没想到不仅剿灭了‘艳蛊门’,还多了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发觉原来你师父竟同‘艳蛊门’与‘傲天盟’都有所勾结沾染。
 “晓净,你大约还不知道,我那次会落入‘艳蛊门’手里,被她们灌下‘销魂蚀骨’,其实也是拜你师父所赐。我那间客房,一边住着阿拓,一边住着你,我自己亦在屋中设下机关,凭‘艳蛊门’那帮女子的能耐,根本就近不得身。正是你师父,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窗户,叫我连一声都没有发出,就隔空点了我要穴,将我带出客栈交给那帮妖女任她们处置。”
慕晓净瞠目结舌,半晌方道:“难怪你那么恨他!可是,可是你自己,究竟又是什么身份?”
季少为凝目瞧着她,顿了片刻,终于道:“晓净,我若告诉你,其实左逸并不是真正的靖平楼主,而我才是,你信么?”
事到如今,说慕晓净没有怀疑过这一点,自是不可能,但当真听他明明白白亲口说出来时,却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
季少为望着她惊愕的神情,淡淡一笑,移开了目光,缓缓地道:“晓净,从前我常常想着,要寻个时机,将这一重身份告诉你,叫你好好吃上一惊,再看看你是否还如咱们初见时一般,会对靖平楼主露出那样钦慕至极的眼神。可是,时至今日,我却只希望你能将我看作此生最亲近之人,而不会在乎我是什么身份。我宁愿我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不必再对倾心所爱之人刻意隐瞒什么,不必叫她猜疑生气,不必伤害她素来敬爱的长辈,不必叫她伤心难过……”
慕晓净别过脸去,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她终于明白,季少为因何要在此时向自己说明他靖平楼主这一重身份了。可是少为,那个不仅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其实也是你自己的生身父亲,你要我明知一切真相,却眼睁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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